以朋友为题的美文
我是个嘴笨的人,吃不了开口饭,只能出力气。一进厂,我就相中了一个活----门卫,穿着漂亮的制服,戴着大盖帽,打着手势,指挥着车辆人员进进出出的,不用说话,那威风劲的。入厂培训结束后,政工处的佟处长让我选岗位,我不假思索,就选了经警队,结果佟处长看了看我,笑了,也不假思索说了一句:不行,去车间。我没笑,去了车间。
到车间后,我有了两个收获,一是通过师傅知道门卫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一是交了个朋友,男的,忘了介绍了,我也是男的。我的朋友姓孟,叫孟波,大专生,比我强,我的毕业证是技校,买的。真实学历是初中二年级,和老师干了一仗,落败后被开除,估计胜利了也会被开除。按说孟波一个文质彬彬的大学生不应该和我搞到一起,交上朋友,可是世事就这么怪,我们不仅搞到了一起,而且很铁。
我和孟波都是农村的,参加工作后一起住单身宿舍,一间屋两张床,他一张,我一张。他没事就看书,中国的,外国的,什么都看。我没事就练力量,哑铃、拉力器,什么都练。他看累了,我练累了,我们就说话,其实不是我们说话,应该是他说话,我听话,每每都是他说的口吐莲花,唾沫四射,我只是偶而点一下头,表示我在听。我喜欢孟波不是因为他看书,更不是因为他能说,而是因为他答应帮我进经警队,而孟波喜欢我不是因为我练力量,更不是因为我能听他说话,而是因为我能替他送情书。
爱看书的孟波是个情种,他爱上了我们厂的李秀,说是爱上,不准确,应是迷上。李秀细高挑,脸很白,可是我不喜欢,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我想不透孟波上了哪股子邪劲了,非得迷她。我喜欢什么都大一号的女孩,和我般配,但我的目标是进经警队,等穿上那身衣裳再考虑感情的事,俺爹对我这点比较满意,常和俺娘念叨:二熊有事业心哩!娶媳妇慌慌么,一个大劈挂子小伙子,还愁没姑娘跟?看,我又忘了介绍了,我排行老二,哥哥是大熊,我是二熊,当然是爹娘对我们的昵称,和《熊出没》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的大号叫穆金山,大破天门阵的穆桂英是俺本家。
孟波放下书本,闭上嘴,专心致志的写情书,写得把自己都感动了,对我说:“这李秀哪辈子修的福呀,让我如此魂牵梦绕”。他梦他的,我练我的,赤了上身,把五根弹簧的拉力器拉得满满的,听着弹簧嘣-嘣-嘣嘣的响声,肆意的挥洒着男性荷尔蒙,这句话是孟波的专利,我可不会说这种文绉绉的话,我只是在积攒进入经警队的实力。等孟波把情书写好,我就套上衣服给他去送。
李秀的爸爸是我们厂的安全保卫科科长,对我不错,有一次厂里出火灾,我抱起消防水带冲在最前面,没等消防队来人,就把火灭了,避免了一次大事故。李科长见了我就笑眯眯的,然后拍拍我健壮的胳膊。可是我不能向他说想去经警队的事,怕他一句话回绝,就把路堵死了,孟波设计的路线是,他先追李秀,等李秀成了她媳妇,我进经警队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他是文化人,我听他的。
送信要到家里去送,这也是孟波设计的,他说,在车间里或者是路上,李秀如果不接,你又不能硬给她,拉拉扯扯的'象什么话,送到家里去,就和玩似的。孟波考虑的就是周密。李秀家就住在家属院里,我去的多了,闭上眼也能找到,三号楼二单元三楼东户,闭上眼也能找到。每次去,我都想速战速决,敲门、放信、告辞、走人,一气呵成,多好!不过,这是我的想法,想法与现实是有差距的,因为李秀的妈妈和李科长不一样,李科长只是对着我笑眯眯的,而李秀的妈妈喜欢说话,不是孟波那种说话,是交互式,她问我答,我最怵头,这很容易让我想起课堂,当年我上学的时候,被老师提问总结瓜,久而久之,成了恐惧症,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不能死亡,因此我选择了暴发,和老师干了仗。但李秀的妈妈不是老师,是个半大老太太,我不能和他干仗,我要帮孟波送情书,我现在成年了,是个有追求的人了,我要进经警队。
李秀的妈妈问来问去,无非是家里有什么人呀,平时都干什么呀,车轱辘话,李秀反而话不多,和她爹一个样,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我的窘态,孟波的信她接过去就放在抽屉里。但回去之后,我不能对着孟波抱屈,朋友吗!分工明确,我负责帮助他追求李秀,他负责帮我进经警队,我已经沾大便宜了,一想到李秀要盘子没盘子,要条子没条子的模样,还有李家妈妈的车轱辘话,我就感觉孟波为了我去跳火海似。我要当孟波的忠实听众,唾沫星子砸我脸上,我都不带擦的,我是个重情义的人,咱得知恩图报呀。
我为进入经警队做了充分的准备,我们车间的青工有几十号,扳手腕,拉拉力器,举哑铃,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孟波的情书,我也送了几十封了,尽管李秀并没有回信,但据他观察李秀看他的眼神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孟波写情书的时候自我陶醉的程度逐步加深,由刚开始的啧啧称赞,到后来的声泪俱下,我带着崇拜的心情注视着他,他怎么就这么有才呢,我可是一看见纸就眼晕的,笔对于我来说比哑铃可沉多了。孟波和李秀的心有多近,我和经警队的距离就有多近,我祈盼着,祈盼着!
转机终于出现了,笑眯眯的李科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让我叫着孟波一起去他家吃饭,我兴冲冲的通知了孟波,我以为他会高兴的跳起来,结果出乎我的预料,他不仅没有跳起来,反而蹲下了,不仅蹲下了,而且把头埋在两膝中间,痛苦的象肚子疼似的,然后把手伸向我,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我接过一看,字不多,我认识:“我们不合适,李秀。”这是闹得哪一宗呀,既然没戏了,李科长还叫我们吃的哪门子饭呀?蹲着的那位低低地吐出一句话:李秀和她妈都相中你了,朋友。
唉,我的经警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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