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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鼓
《圣经旧约》上说,人类的祖先最初讲的是同一种语言。他们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发现了一块非常肥沃的土地,于是就在那里定居下来,修起了城池。后来,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决定修建一座可以通到天上去的高塔,这就是巴别塔。他们用砖和河泥做为建筑的材料。直到有一天,高高的塔顶已冲入云霄。上帝耶和华得知此事,立即从天国下凡视察。上帝一看,又惊又怒,认为这是人类虚荣心的象征。上帝心想,人们讲同样的语言,就能建起这样的巨塔,日后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呢?于是,上帝决定让人世间的语言发生混乱,使人们互相言语不通。
这传说让一代一代的哲人感慨良久。其实进一步想,岂止不同的语言之中存在着不理解?就算操同一种语言,就可以防止这种误解了吗?《三国演义》中曹操在剌董卓不成逃难时,在他老爹的结义弟兄吕伯奢那里过夜,听闻人家讲“缚而杀之”就与陈宫拔剑直入,不问男女,连杀八口,以至留下了千古名言:“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是一个典型的误会,因为对于吕伯奢家人来说,他说那句话当然是有具体的语境,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头猪,而对曹操来说,他在逃难途中,难免把一切人都看成是潜在的敌人,所以理解任何语言都是从这个潜意识出发的,于是,悲剧便不可避免。类似的悲剧在武侠小说中甚至成了推动情节必不可少的因素,以至于王朔讥讽金庸的小说“一句话能说清楚的偏不说清楚”。而其实,生活中类似的悲喜剧更多,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经历过。
以上只是做个铺垫。
我想说的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真正理解过吗?
有人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至今觉得深刻,他说,一切理解都只是误解。 我想补充说明的是,误解是不是根植于人类本身,是人类摆脱不了的宿命之一?或者说是不是我们的语言中本身就包含着一种因素,一种致命的缺陷,使真正的理解成为徒劳,成为人的一厢情愿?
我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开口要表达的时候,我们要表达的对象一定在这个转换过程中被弄丢了什么。场景,气氛,语调,以及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可能完全被语言传达,不但不能完全被语言传达,甚至在传达的过程中被重新诠释,甚至被歪曲,以至于有时候走向他的反面。我相信,这种信息传输之间的遗失与扭曲,才是上帝真正的杰作!
这个话题太大,让我们从自己的本行说起吧!作为一个读者,我几乎每天都在阅读,读各种各样的书,各种各样的文章,进行着各种各样的理解;作为一个教师,一个语文老师,我不但要自己阅读,还要把自己阅读的结果,感受通过课堂传递给学生,我关心的是,在这种传递过程中,我失去了什么,又添加了些什么?我们一门心思地想追寻作者的本意,从背景等很多角度入手,祖宗八代有时候都找到了,然而,我们一定读“懂”了文章?
在这种长期而不乏乐趣的阅读中,我渐渐地体会到了一部作品是怎么被解读出来的。我举一个例子,鲁迅的《一件小事》,这篇似小说又似叙事散文的东东我读书时就已经是课文,在我眼里,他与《一件珍贵的衬衫》一样,都是非常简单的作文,如果混在我的学生作文当中,我不会太在意,顶多批个语言流畅而已,但是出现在中学语文课本中,出现在鲁迅的笔下,于是,事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我说不清楚自己读过多少篇关于一件小事的论文了,最近的几篇好像是在《名作欣赏》上,这篇文章在学者的笔下已经成了一代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了,它的身上已经负载了很沉重,很思想的东东,让你不得不肃然起敬。学者们丰富的史料,无可置辩的分析让我不得不信服。从这一件小事中,我逐渐体会明白了一篇文章也可能被解读出来。古今中外的许多作家都逃不脱被解读的命运,在不断地被解读中,我有时候搞不清,到底是更接近真相还是更远离真相?
去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授给了高行健,整个中国文坛吃了一惊,作为普通读者的我也吃了一惊,因为八十年代高还能给人留下一点印象,不太浓重,我架上还有他的一本讲小说创作艺术的书,不甚至感兴趣,九十年代的中国文坛是没有他的影子的,然而竟获奖了!于是关于高的作品也出来了,关于高的评论也多起来,闭塞如我者,也下载了《一个人的圣经》与《灵山》准备细细品味。有时候仔细一想,如果没有这个奖,即使我读了高的作品又会怎么样?而一旦获了奖,情形就不同了,高的作品在瑞典那边被一群老外首先进行了解读,这种解读影响了全世界,包括渺小如我者。我们几乎可以想象出高以后的命运(不管官方如何表态),而在中国,我相信比高优秀的作家大有人在,但却因此而被人忽视埋没!历史上这样的事例多的是,陶渊明在东晋的士林中算老几?老杜的诗在唐人的选本中也少见,苏轼的词也让宋人皱眉,这算啥东东啊,词有这么写的吗?这几个人当然算是幸运的,我一直相信还有更多的人在不走运之列,当代尤甚。
我知道一切都可以都可以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进行解释,可以运用熟透了的“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来搪塞,但这不是问题的全部。
带着这些疑惑,我走上讲台,按照接受美学的观点,误读就不仅仅是必然的,甚至是必要的,所以在解读的过程中怎么走进作家的心灵,就需要具备一定的生活储备了。一个教师,能不能讲好一切课,有时候不取决于材料的多少,而取决于自己的生命到底有多重,自己到底能不能找到通向心灵的那条幽径。比如讲诗词,高二开篇就是《山居秋暝》,简单至极,怎么讲?你可能读到大量的赏析,但你读不懂陶渊明你无法讲,你要读懂陶渊明,你就必须了解中国传统文化,这当中是一环套着一环,一个阅读者,同时也是一个老师的功力往往从此而来。我听过有人讲登高,资料准备得不少,但是失败了,在我看来(这节课在我们学校得了奖)。因为你讲这么一个东西,要打动现在的学生是不容易的,有没有打动的可能?当然有,你必须去找准一个切入点,在杜甫与今天的学生之间找到共同点,生命体验上的共同点,找到了,课就成功了,当然必须首先自己被感动,不然,理智上再怎么知道它好,就是讲不好。而你要被感动,当然得理解杜甫,要理解,就得知道更多关于他,关于他们那个时代的东西,要看到他们那个时代,他与我们之间精神上的一种血脉联系,看到了,你就能飞扬起来,你能够飞扬起来,学生也就飞扬起来了。作为一个语文老师,应该更多地这么去误读,这么去让作品与自己的生命联系起来,在其中加入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血脉,与作家一起完成不朽之作。
我讲诗词讲得最失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辛弃疾,一个是姜夔,特别是前者,讲失败是绝对不应该的,我找到了许多名家精彩的赏析,分析也很到位,但就是讲不出神采。我对辛弃疾当然是尊崇有加,但这种尊崇总带着一丝隔膜,总无法切入他的生命,这才是致命之处。而无法切入他的生命,他的词但对我产生不了多少影响,这是令人遗憾的。还望诸位高手有幸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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