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英
“听,一颗星星落地作响!你别赤脚在这草地上散步,我的花园到处都是星星的碎片。”索德格朗站在花园里,看夜黑涂抹,星星蜂拥。
“听,一棵山毛榉正在伸展根须,别担心,我的世界早已种下森林的信仰。”植树人站在课堂上,看生命醒来,旋律悠扬。
一年之隔,再遇培东老师的课堂,熟悉而陌生,陌生而熟悉。
知道他要讲《植树的牧羊人》,便找来文章,一看是外国小说,长长的篇幅,繁难的叙述,庞杂的信息,就知道敢选这课文的培东一定还是那个以前认识的语文人。总是为难自己,挑战自己,绝不取巧,不敷衍,设置山海般的障碍,执着苦旅,仅仅是为了超越自己。
想到他的课堂,我便会忆起旅行时见到的青海湖,稀世容颜,幽居天边,一任纯净地蓝着,辽阔地敞着,寂寞着,深邃着。
“你们都读过一遍课文了,那我考考大家,先写写课文里要掌握的相关字词,来,这位同学上来写,其他同学在下面写。”
旧燕归来,似曾相识,这样的开头在去年《走一步再走一步》的课堂见过。积累词语,为大厦储备好奠基的砖瓦,是第一步。
“有一个成语,是说不长草木的地方,这个成语是?”
……
“植树的牧羊人植了一棵树叫山毛榉,请写出榉字。”
“文章中写牧羊人种橡树的细节中有这样一句话,他停了下来,用铁棍在地上_了一个坑,请问是哪个动词?”
讲台上的孩子写出了“不毛之地”“溜达”“榉”等字词,却填不出动词“戳”,而写了一个“凿”字。课堂的节奏似乎慢了,培东开始带着孩子辨析“戳”与“凿”的含义,似乎忘记了对于四十分钟而言,那如同长江大河般的篇幅,忘记了听课者潜隐的浮躁与担心。
一贯的耐心细致,一贯的沉稳淡定。
字要写对,词要写准,含义要明,每一个知识点学到实处,绝不飘忽。要让孩子们弄清“戳”与“凿”的区别,明白在“光秃秃”的高原上,牧羊人“拿了一根一米半长、大拇指粗的铁棍”,用铁棍尖端去“戳”黄土才合适。
我有点瞬间恍惚,觉得培东便是那牧羊人,孤独又幸福的牧羊人,正“从袋子里倒出一堆橡子”,“那么仔细,那么认真”地挑选,最后挑出来的,“每一棵都很饱满。”
该研读文章内容了,培东告诉学生要想快速了解内容,可以看课文前的预习导语,并着重强调课前导语所提到的默读方法,圈点勾画。
“小说写我跟农夫见了几次面?”“好,同学们默读第三次见面的情形一直到文末,作好圈点勾画。”
培东竟直接把学生领到文章的末尾。
听课者都有些意外和惊讶,打破常规,独特设计,用意何在?
“你画了哪几个句子?”“为什么要画它们呢?”“哦,很好,写高原的环境变化,那就在这段文字旁边注明‘高原变化’。”“哦,这句是写老人的特征,还有没有?”连连追问,步步紧逼,逼活了学生的思维,逼出了学生的聪明。
“她画的是一个段落,当许多句子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时就不用画了,要圈,圈出重要的词语。”
“默读不只是默默地读,还要有目的有选择地圈点勾画。”
倏然间,我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第一次见到培东这样具体系统地教阅读方法,一改往日在赏读过程中随机指导归纳学法的风格,如同牧年人的那片高原,每一年都在发生变化。
从这一部分的学习中,学生们概括出了四个方面的内容:行文思路,高原变化,老人特征,抒情议论。
“根据这部分的学习经验,同学们跳读前面内容,作出圈点勾画。”带着第一阶段的成果,培东继续引领学生前行。
如桃源渔人走出了神秘的山洞小口,我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设计是要学生举一隅而反三隅,懂迁移,会运用。播种,施肥,浇水,是为了让每棵树能独立参天。
就这样,师生接着梳理余下的大篇文段,既圈点勾画,也重视朗读。“你对他的朗读满意吗?”“高原是变化的,读书的情感是要变化的。”“对,第一次高原是颓败的,荒凉的,要读慢一点,第二次……要读出惊喜,第三次要读出震撼……”
学生渐臻佳境,课堂不紧不慢,时间在流逝,我却在急切地期待,一篇文章,仅有这些层面的整理是不够的。我记得培东的浅浅语文一向是深刻的,有厚度的,有重量的。他一定还在蓄势,在张本。
“文章用了哪些句子来评论他?”“奇迹背后最重要的精神支撑是什么?从文中找出文字来证明?”在进入对抒情议论的内容梳理时,培东一“戳”就“戳”到了核心,很快走进了人物精神世界,去窥探小说的意旨。于是,文字突然像被赋予了灵性与动感,思维的珍珠、灵感的火花滚落得满地都是。
“......这些句子说明了他有毅力。”
“我从没见过他有任何动摇,说明他坚持。”
“不再放羊了,只种树,说明他无私。”
孩子们的探讨丰富着文章的内涵,也丰满着植树人的形象,“无私”,“细致”“会思考,有智慧”“自我牺牲”“孤独有爱”“热爱生活”......
课堂愈发鲜泽生动起来。而学生的思考与老师的点拨始终缠绵交织,契合无痕。
“注意是‘一直’,不是依然,说明这个人特别有毅力。”
“种橡子的过程是怎么描写的?哪个同学来读一读?”
“轻轻地放,仔细地盖,说明他做事情怎么样?”
老师的语言干净凝练,顺势而出,环环紧扣,既使学生泅于文字中,又能让学生带着体验回到岸上,感悟河流的真意。
整堂课沒有提及生态美学观,沒有批评人类中心主义,高深抽象的理论会消解课堂的生气,孩子只会吸收符合年龄特征与生长规律的营养元素。这些,培东比我们懂。
至此,情节、环境、人物形象,小说的三要素全部处理完毕;语言、思维、审美、文化等核心素养尽育于其中。
“是什么帮助作者把这个故事写得感人,富有感染力?”培东又引发了学生对创作特色的思考。
“假如不用过路人的身份来写......”“假如......”有意假设,旨在诱导,孩子们明白了第一人称的作用,也悟到了只能把“我”写成过路人的巧妙构思。
“上帝在身边,他只是一位牧羊人!”培东在深情地称赞。
“上帝在身边,他只是一位语文人!”我想这样简单总结。
课堂仍是我熟悉的课堂,素面朝天,风姿万千,简约丰富,醒透深刻;但我也收到许多陌生的馈赠,新颖的设计,生成的风景,意外的惊喜。
坚持种树;矢志守护,给予,重建。树木森森,蔚然成阴。我们伫足,感谢,传播,祝祷,愿语文的土地上到处都是关于森林的信仰。
[种下森林的信仰--肖培东《植树的牧羊人》品课 教学案例]相关文章:
1.植树的牧羊人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