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晓燕
午后,睡了一觉之后,在我的室友都离开了宿舍之后,忽然滋生出一个念头:写写那篇已酝酿了九个月的小文吧。我坐到电脑前,到晚上六点,一篇我以为超过了我以前所有小文的“佳作”--《我的微笑依然灿烂》诞生了,于是存盘,可就在这当儿,电脑死机了,我捣鼓着,关机又重启动,可当我再打开word时,我傻眼了,一千五百字荡然无存。急忙找来电脑行家,行家又捣鼓了一个时辰,最后行家宣布:“没办法,谁让你不存盘呢。”我的“杰作”真的丢了吗?我不愿相信,我象个丢失了一件最珍爱的首饰的女人一样无助又无奈。
人生有许多珍贵的东西会在不慎中丢失,对于这些丢失的东西,俗人会以一句“要是某某(东西)还在多好”来缅怀他(她或它),雅人就写一篇凭吊的文章。我不是雅人,却又沾染了一些雅人的恶习,于是便学着雅人做起了凭吊的滥文来。
凭吊是什么呢?凭吊其实是一种上海人吃螃蟹式的品味,凭吊的人总是把被凭吊者肢解开来一点一点地撕扯抠挖,然后还要咀嚼咂摸,一直嚼到无滋无味才罢手。
对于那篇《我的微笑依然灿烂》我要咀嚼些什么呢?
在那篇小文里,我说“去过两次天国的人是幸运的”,这句从张小娴的小说里偷来的哲言勾起了我无限的感慨。我想,我该是个能去两次天国的人了,天国是每个人的终点站,我必然会去;而九个月前的那场车祸又使我有机会站在生命的边沿观看,我发现死亡的风景就是蓝天下的一幕:人们快乐地吃着饭,睡着觉,读着书,侃着大山,与儿女嬉戏着,人们都有健全的手和脚。
在那篇小文里,我说“医院是造就哲学家的殿堂,医生是拯救哲学家的天使”。因为从医院出来的人都或深或浅地对人生有些新的感触。譬如我,住院时总想用华丽的衣服掩盖自己满身的疤痕,出院后却得出了一段很有哲理的托词:“如果一个人总是设法掩盖他身体上的疤痕,那他的心理上就有了更显眼的疤痕了。”于是我不再为身上的疤痕殚精竭虑。
在那篇小文里,我还说“人生就象拍皮球,你努力拍过去,球便以同样的力度回到你的手上;如果你不用力,球就逃逸到别处去了,你就抓不住它了”。我觉得自己是个用力拍球的人,所以在全身骨折后,在输入了十四个血后,在动过四次手术后仍然能坐到大学的讲堂里读我的书,在这里,我获得了比硕士学位更重要的东西--精神的自由。
在那篇小文里,我说“我要寄一筐微笑给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学生”。因为在我最需要微笑的时候,他们慷慨地馈赠我大把大把的微笑,在他们的微笑的呵护下,我的身体一天天康健起来,我的心情一天天开朗起来,我的自信一天天成长起来。我不知道如何回馈这份挚爱,我只能以一筐微笑回馈,因为我觉得微笑是明朗的人生必备的日用品。
关于那篇小文,我要凭吊的似乎就这些。但我转念一想:文章失去了可以用凭吊的方式象拿回扣一样捞回一些,健康失去了也可凭吊吗?青春逝去了也可凭吊吗?良心丧失了也可凭吊吗?看来,世界上不是每样东西都可凭吊的,而且,凭吊终究是迂儒的伎俩,因此,做完了这篇凭吊滥文后,我不再凭吊,我要继续以灿烂的微笑拍我人生的“皮球”。
2003年10月于随园
作者邮箱: xiaoyanmiao69@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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