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黄梅第一中学 黄智平
唐玄宗天宝初年,手持一把剑、一壶酒的李白第一次来到长安,在皇城脚下,在铺满黄金之地,寻找着自己的匡世之梦。习惯用一双纯洁的眼睛来观照世界的李白,也用明净之心度量着长安,然而,一幕幕尔虞我诈的权势纷争就上演在诗人的眼前,一个个钩心斗角的故事就发生在诗人的身边……丑陋叠加着丑陋,敲打着李白敏感的心灵,让他伤心欲绝!借着酒气与剑气,诗人痛快淋漓的呼出:“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留下千古之绝唱--《蜀道难》。
千百年来,对《蜀道难》主题的解读,早已约定俗成:既实写了蜀道的艰难,又暗示了人生旅程的艰难,并寄寓了诗人自己对国事的忧虑和担心。
我却从诗中那跳跃式的结构中,奔腾回旋的动感里捕捉到了李白哲学上的困境,并由此而推知盛唐的某些困境,即:李白之困境影射了士人之困境。
现当代哲学家冯友兰先生说“中国的圣人是既入世而又出世的”,这是哲学上的矛盾。深受中国传统儒、道思想的影响的李白,入长安之后,同样是在“入世”与“出世”的矛盾中煎熬,李白的煎熬真切地见证了盛唐士人的煎熬。
攀越之巅的诱惑寄寓了士人“入世”的情结。
儒家“兼济天下”的思想根深蒂固在李白的心中,从年轻时候起,诗人就树立“济苍生”之志愿,并对大唐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在李白看来,“蜀道”具有很强的诱惑力,“蜀道”是闭塞的,其地是“不与秦塞通人烟,”其路是“地崩山摧壮士死”,而这与世隔绝的“蜀道”却具有的原始意味的神秘力量,充满着强烈的诱惑,吸引着李白,吸引着盛唐的士大夫,在这条充满荆棘,崎岖、坎坷、艰险的“蜀道”上不断地攀援,纵使血迹斑斑,依然坚决前行。“蜀道”又是高不可攀的,“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高山最能够触动人们的心理,有人“望峰息心”,有人产生征服的冲动……李白式“济苍生”的鹏鸟振翮之志又使自己一次次地去努力攀越蜀道一样的人生理想。
对“蜀道”永无尽弃地憧憬、追求,真实地反映了李白始终如一地渴望建功立业、兼济天下的心理,这也是盛唐时期士人普遍的心理。
惧攀越之难寄寓了士人“出世”的情怀。
当士人的“济天下”的理想受阻时--或仕途艰险,或国运不畅,士人往往退而“独善其身”。
“枯松倒挂倚绝壁”的蜀道并没有给人留下一帆风顺之路,而尽是“飞湍瀑流争喧豗”式的不可攀越的“畏途”。事实上,满怀信心来到长安的李白,不但没有寻找到实现自己政治理想的途径,还被朝廷权贵所排挤,让李白始终游离在权力之外。面对“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的“畏途”,李白左右为难,的确十分“畏惧”,却又无力改变“蜀道”的艰险,只有无奈地喊出:“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李白的“还家”是“穷途末路”,是步入“入世”死胡同之后的“保身”选择,也是始终没有被污染的精神上的“守节”。
李白的“出世”情怀是盛唐时期士大夫精神人格的典型代表。
向往高山与畏惧攀越的矛盾寄寓了士人“入世”与“出世”的矛盾。
对“蜀道”的无限向往,而又畏惧“蜀道”路途之艰险,构成了李白思想与行为的矛盾,也是李白既儒且道的两种观念的交锋。这种矛盾,让李白深深陷入了“入世”与“出世”争斗的漩涡中。
盛唐气象赋予李白以豪气,“酒”与“剑”赋予李白以勇气,一代“诗仙”敢于借“蜀道”的高险把郁结在心中的不平之气,寻找出路而不得的思想上的苦闷,通过“噫吁嚱……”一咏三叹地表达出来。可敬的是,即使面对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李白并没有对前景真正的绝望,而是一边呼唤着“回家”,一边仰望着“蜀道”,在憧憬中彷徨,在彷徨中无限地憧憬。
李白思想的彷徨,真实再现了盛唐时期士人的彷徨,真实记载了盛唐士人“入世”与“出世”的矛盾。
从某些程度上讲,《蜀道难》是李白为盛唐即将走进转型期而奏响的一曲挽歌。
(原载《考试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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