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容《窗》导读 教案教学设计

发布时间:2016-3-11 编辑:互联网 手机版

整体感知

《窗》是一首出色的抒情诗,展现了一种东方式的温柔的恋情。在这首诗里,“窗”是具有象征意义的语词,象征着诗人的一种生活选择和人生体验,它代表着一种难落言筌的微妙而复杂的精神生活。

第一部分前三节,诗人用想象和虔诚穿越时空的局限,抒发内心的爱情的失落和执著。诗人没有向我们展示第一次个人感情生活记录。可以想象,一定有发自敏感内心的对爱情的独到理解,以及由于过分相信幻想而不免幼稚的初恋少女最动人的倾述。那是一次绝不能简单地归结为不幸或幸福的经历,却好像是一次无可回避的痛苦。

“你的窗/ 开向太阳,/开向四月的蓝天;/为何以重帘遮住,/让春风溜过如烟?”诗人所表达的迷茫、孤独是以追问与反思的方式体现出来的。也就是说,对于个人的生存状态,诗人并不沉迷其中,而是在努力探寻其因由与可能的方向。诗中的问句是不需要答案也是没有答案的。大量问句的使用使诗歌有一种扑朔迷离的意味,从而加强了诗篇所表达的寂寞、迷茫感受的强度。诗人对爱情的种种追问又体现了她对探求生命真谛的执著。

“我将怎样寻找/那些寂寞的足迹,/在你静静的窗前;/我将怎样寻找/我失落的叹息?” 为什么诗人刻意表现星空下窗外徘徊的场景呢?显然,窗是一个爱的呼唤符号,这里的窗外徘徊已不是一个具体的实在行为,而是情爱的象征形式,是向爱情发出的呼唤声音。“寂寞的足迹”“失落的叹息”“默默地,走向你窗前”,这些意象分明传达了相思无处、渴慕爱情的意蕴。把爱情的无奈彷徨表现出来。即使没有回应,也希望“让静夜星空/带给你我的怀想吧,/也带给你无忧的睡眠”表现了一个知识女性的委婉而深情的爱恋,对心上人的思念与渴慕。

第二部分作为现代女性已经勇敢地面对离别的结局,要开始新的生活。但爱是一种无法根除的慢性病,要想忘记一个无法再去爱的人是不容易的。

诗人换取了另一视角落笔:“空漠锁住你的窗,/锁住我的阳光,/重帘遮断了凝望……”这里与前一章开头的“你的窗/开向太阳”恰成为对照。构成一个男性世界的重帘紧掩的空窗,重帘紧掩是拒绝爱情的一种委婉方式。这在女性世界里这已是无爱的象征,正是这种无爱构成爱的呼唤、等待和渴慕。

不仅对方的“窗”被空漠锁住,而且“远去了,你带着/照澈我阴影的/你的明灯”,最后的一线光明也被带走,道出了背弃爱情的人毅然绝情。“我独自迷失于/无尽的黄昏”更显出诗人孤独的忧伤。

最后一节与第一节相对,表现了由于爱情的失望而带来的无尽的痛苦。“而我的窗/开向黑夜,/开向无言的星空”,这里“无言的星空”“窗”既构成诗篇的独特的意象系列,又蕴含着诗人的主观感受。从而在诗中凸显一个孤立无依的女性形象,她仿佛是一个被人世遗忘乃至抛弃的“多余人”。因而她的心灵无法向人世间敞开,只有默默地向人以外的世界诉说。窗的开关这种寻常行为,在诗歌艺术里却容纳着反叛的声音,负载着抗争的社会内容。

问题探究

一、诗人赋予“窗”这个意象怎样的新意?

“窗”是古典诗歌中常见的意象,如果说华丽绮艳之窗是女性化的,那寒窗、暗窗则是男性化的,带着文人士子的伤感。现代诗人对窗的咏吟,与古典意象之间,有着不可分隔的一脉联系,现代诗人的心灵世界中,也不时有着古典意象的独特神韵。

陈敬容作为现代女诗人,不曾以旧世界火辣辣的叛逆者,和新世界英姿飒爽的女战士的风貌出现。她是一位富有诗的悟性,从个人情绪和时代情绪相一致的契合中寻找诗材的诗人,个人情绪总是展现为具有普遍象征意义的图画。通过具有沟通意味的“窗”的意象,将窗内与窗外、自己的窗与别人的窗进行诗意对比。

使窗这个意象充满了现代意味,窗是一种沟通、开放的情感象征。现代诗歌中写窗的有卞之琳的《断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二、“你的窗”与“我的窗”构成鲜明的对比,这种对比有怎样的意蕴?

“你的窗/开向太阳,/开向四月的蓝天”,男性的世界相对女性来说毕竟是宽阔的、深远的。一扇窗子就是一个境界。接近一扇窗子,走近一个人的心灵境界。“为何以重帘遮住,/让春风溜过如烟?”闭窗垂帘是封闭的心灵类型,是对爱情的诗意眺望的拒绝。“我有不安的睡梦/与严寒的隆冬;/而我的窗/开向黑夜,/开向无言的星空。”开窗卷帘则是开放型的,是对广大空间诗意的感悟和生命的精神追求。虽然《窗》是表现失落的爱情之作,但她却以另一种女性的深沉音色唱出了哀婉的歌。尽管“而我的窗/开向黑夜,/开向无言的星空”,她藐视黑暗的现实,她鞭笞黑暗,在黑暗中讴歌和向往光明。读她的诗,绝无被黑暗吞噬的窒息感,憧憬和希望具有压倒一切的力量。

语言品味

一、以句式的转变表达情感的流动,对“你的窗”的抒写先是用问句表示质疑,祈使句给予对方以问候,第二节以陈述句表达这已经是既成事实,巧妙地表达了对已经失落了的爱情的惋惜而痛楚的态度。

二、在意象选择上,在色彩的情感化运用方面别具匠心。心理学研究证实,色彩与人的感受、心态有很密切的对应关系,因而也就可以利用色彩的对应来表达与之相契合的情感。在描写“你”的时候,诗人使用的是色彩明亮的词语。你的窗向着“太阳”“四月的蓝天”,祝福你有“无忧的睡眠”。爱情对对方来说,只是生活中的极小部分,对方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和人生。而在诗人自己,除了“黑暗”“黄昏”等表达了孤独迷茫情绪的常用色彩之外,“叹息”“凝望”“幽咽”等动词传达了内心的感受。诗是诗人的存在方式,陈敬容用这种单一色调和灰暗色调来暗示自己爱情失落的情绪世界。

三、古典诗句的现代转换。两次出现“重帘”,这是古典诗词较常见的一个意象,是闺情的显现。“窗帘”的移动暗示着人的活动,进一步讲是心灵的屏障。“空漠锁住你的窗,/锁住我的阳光,/重帘遮断了凝望;/留下晚风如故人,/幽咽在屋上。”很大程度上有古典诗词的意境,比如晏几道的《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有关资料

一、作者简介

陈敬容于1917年出生在乐山城(今市中区)校场坝附近的打铁街。小时候叫懿范,1930年春考入乐山县立女中时改名敬容。1933年夏至1934年冬先后在成都私立中华女中和省立第一女师高师部读书。1935年2月到达北京,与曹葆华结合,经常在图书馆自学,有时到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旁听讲课。曾向一位法国女教师学习法文。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陈敬容偕曹葆华返回成都,次年加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1939年春与曹葆华离异后,同回族青年文人沙蕾结婚,次年随沙蕾由重庆转赴兰州,在那里当了四年家庭主妇。因忍受不了沙蕾的大男子主义,于1944年回川投奔在江津县白沙镇的胞弟士型。之后流浪重庆郊区,从事过小学代课、合作社职员等工作,直到1946年才先后在北碚《文史》杂志社和交通书局任编辑。不久转到交通书局上海分局。这年冬辞去编辑职务,专事创作和翻译。1948年春与友人曹辛之等共同创办《中国新诗》及《森林诗丛》。同年与文人蒋天佐结婚。1949年随蒋转经香港到达北京,入华北大学正定分校学习。之后到最高人民法院检察署工作。1956年秋调《世界文学》编辑部,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后在《诗刊》杂志当编辑。1958年与蒋天佐离婚后,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和工作。1973年因病退休。

陈敬容从小喜欢文学。她在乐山、成都读书时就受到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影响。早在1935年赴北京自学期间,就开始在《晨报大公报》上发表诗文。所用笔名有蓝冰、成辉、默弓、文谷。1948年任《中国新诗》编委。1956年调任《世界文学》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她从上世纪30年代末出现于诗坛。半个世纪以来一直严肃地从事写诗、译诗、论诗、编诗。著有诗集《交响集》《盈盈集》《老去的是时间》、诗合集《九叶集》《八叶集》,散文集《星雨集》、散文诗集《远帆集》,诗、散文合集《陈敬容选集》。翻译作品有:《安徒生童话》、普里希文的童话《太阳的宝库》、伏契克的《绞刑架下的报告》、波列伏依短篇集《一把泥土》《伊克巴尔诗选》、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并译介了里尔克、波特莱尔等象征派、现代诗人的诗。她的诗深受古典诗词和西方诗歌影响,常从生活的表层进入较深沉的哲理境界,写得凝练而耐人寻思。但也有直接反映现实世界的一面,能紧紧抓住时代的脉搏,通过形象快速反映真实生活和内心感受,诗风敏锐而有力。为“九叶诗派”代表诗人之一。

(选自魏奕雄《中共乐山市委党校学报》2005年11月第7卷第5期)

二、温馨 惆怅 幽深--艾青、李广田、陈敬容三首《窗》的比较赏析(叶橹)

这里所选的三首同题诗,不仅所摄取的意象都是“窗”,而且三首诗都是写爱情的。自然,虽然写爱情,但其情感内涵却不一样。唯其如此,才各有韵味。

艾青虽然写过大量优秀诗篇,但对爱情诗却涉猎甚少。这首《窗》是他不多的情诗中的拔萃之作。

看来有点奇怪,谈到艾青上世纪30年代的诗,人们大都以为他是“忧郁”的,可是这首写于30年代的情诗,不但一反其忧郁的基调,而且给人以温馨甜蜜的陶醉之感。可见诗人的感情状态的千变万化,完全是随其具体的生活体验而转移的。当诗人沉迷于甜蜜的爱情思念时,他笔端流溢出的便是饱含温馨之情的文字了。

诗人很少用“绮丽”这样的词语,如今却以“在这样绮丽的日子”作诗的开篇。在他“悠悠地望着窗”的时候,不仅望见了“她”,而且还望见“她在我幻想的窗里”。在这幻想中的“窗”里,“她也在窗前”,“沉浸在思念里”。这一实一虚的生活画面,经过诗人对时空距离的融合组织,便构思了“一种相思,两地情怀”的集中表现。这是一扇经过艺术组织的窗口,让读者在阅读中体验并想象出它那一实一虚的“共时性”存在。实的是“我”,虚的是“她”。在一般情况下,写这种思念之情的诗,往往是从“我”的角度落笔并展开诗思的。著名的李商隐那首《夜雨寄北》,也是写的两地相思之苦的,诗虽然以“君问归期”作为起点,但所写的却是自己的思绪的绵延。那涨秋池的巴山夜雨所呈现的意境,只是作为“何当共剪西窗烛”时的一个话题,想象也仍然属于自己。可是艾青在这首诗中反其道而行之,他写“我”只是虚带一笔,从“我悠悠地望着窗/也能望见她”以后,全是写的“她”了。她“用手支着丰满的下颌/而她柔和的眼/则沉浸在思念里”,真是如历历在目的情景:

在她思念的眼里

映着一个无边的天

那天的颜色

是梦一般青的

青的天的上面

浮起白的云片了

追踪那云片

她能望见我的影子

这里所勾勒出的画面,明明是一幅想象中的幻景,却出于实写的笔墨。唯其如此,才更加衬托出对“她”的了解和信任,达到了两情相知甚深的境界:“因我也是生存在/她幻想的窗里的”。

读毕此诗,再作进一步的思索,你会恍然悟到,诗人以如此笔墨来写“她”,其实无时无处不是在写“我”。在“她”眼里所看到的那无边的天和天的颜色,那梦一般青的天上漂浮的白云,以及从白云中看到的“我的影子”,不也正是“我”眼里所看到的一切和“她的影子”吗?“我”和“她”在诗中已经“合二为一”地存在着,具现一种纯真融洽的爱情与思念,使人们受到了这种温馨之情的浸染,不能不为之动情了。

与艾青的诗情迥异的是李广田的《窗》。这首诗是追悼和忆念那失去了的爱情,因而弥漫着一种惆怅的氤氲。

同是在窗前,艾青看到的是“绮丽的日子”,青天白云,悠悠地;而李广田却满怀忧怨地慨叹着:“我的绿纱窗是褪成了苍白的/九年前的却还是九年前”,完全是一种慵懒缱绻的心绪。这对九年前“那秋天的哀怨”深深的的思忆,既是一种追悼,更是一种怀恋:“这埋在土里的旧哀怨/种下了今日的烦忧草,青青的”。昔日的恋情虽被埋葬,但它所带来的却是更为悠长的烦忧。

诗人因失却了的爱情而绵延萌生的惆怅,不仅没有因为岁月的消逝而淡忘,反而被这具象化的“烦忧草”突现得更为鲜明,被这“青青的”色彩点染得更加浓烈。也许正是在这种鲜明而浓烈的情绪氛围中,我们才更深地感受到了诗人的惆怅。

此诗与艾青那首诗相比较,便看到一种艺术表现上的同中之异。两首诗都对对象展开了想象的翅膀,一个是那么轻盈活泼,一个却如此沉重忧伤。艾青对“她”有甜蜜的沉思,李广田对“你”呢?请看:

你是正在旅行中的一只候鸟,

偶尔的,过访了我这座秋的园林,

(如今,我成了一座秋的园林)

毫无顾惜地,你又自遥远了。

遥远了,远到不可知的天边,

你去寻,寻另一座春的园林吗?

我则独对了苍白的窗纱,而沉默,

怅望向窗外:一点白云和一片青天。

显然,诗中对“你”所持的感情是复杂而微妙的。对“你”像“旅行中的一只候鸟”那样的爱情方式,他是否怀有某种怨谴的情绪呢?他自比为“一座秋的园林”,而“你”则“毫无顾惜地”舍他而去,为了“寻另一座春的园林”而变得“遥远了”,我们完全可以体察个中幽微的。然而,诗人怨谴之情仍然充满一种温柔的谅解,正体现着他对这段恋情的珍惜和怀念。至于对失去的爱情所产生的惆怅,正所谓人之常情。读这首诗,使人很容易想起普希金的《我曾经爱过你》所表现的那种感情。自然,李广田的诗似乎更多一点哀怨之情。

值得一提的是,诗的尾句写“我”在独对“苍白的窗纱”,沉默地怅望着窗外时,所摄取的也是“一点白云和一片青天”的景色。可是,这与艾青的诗中的白云和青天,该有着何等不同的感情的寄托。

两位诗人从“窗”中所看到的景色都大致相同,但由于不同的心境和思绪而表现出迥异的感情体验,似乎更体现了诗情寄托的奥秘。外在的真实毕竟是以内在的真实为基础的,当诗人内心的感情色彩投射于外在事物的表象时,同样的景观会呈现出迥异的感情内涵。这才是深入把握主体性在创作中的决定性作用的关键。

虽然陈敬容的《窗》也是表现失落的爱情之作,但她却以另一种女性的深沉音色唱出了哀婉的歌。在这首诗里,“窗”这个意象具有双重的蕴涵。

从字面上看,诗中的窗好像是实写:

你的窗

开向太阳,

开向四月的蓝天,

为何以重帘遮住,

让春风溜过如烟?

开始,只要进一步琢磨体验,便可以领悟到,这里的“窗”,还含有另一层意蕴;它同时是写的“你”的心灵之窗。“为何以重帘遮住,/让春风溜过如烟”,显然含有对方何以不接受爱情的春风吹拂的意思。诗中表达的爱情既是大胆的,又是真挚深沉的。怎样寻找寂寞的足迹,怎样寻找失落的叹息,无疑地寄托着一种失望的情绪,但又何尝不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响应呢?然而,当希望变成失望时,诗所表现的感情却是具有崇高的忧伤色彩:“让静夜星空/带给你我的怀想吧,/也带给你无忧的睡眠”。即使自己孤独忧伤,也衷心祝福对方有“无忧的睡眠”,这种女性的温柔和纯情,使诗获得一种清丽透明的品格。

诗的第二章换取了另一视角落笔:“空漠锁住你的窗,/锁住我的阳光,/重帘遮断了凝望”。这里与前一章开头的“你的窗/开向阳光”恰成为对照。由于没有获得心灵的共鸣,对方的“窗”被空漠锁住,也就同时“锁住我的阳光”了。于是,“重帘遮住了凝望”便染上一层更深的忧伤色彩而令人扼腕。“留下晚风如故人,/幽咽在屋上”了。更深的失望带来的是更深的忧伤,“你的明灯”被带走,“我独自迷失于/无尽的黄昏”更显出孤独的忧伤。这时候,连前面所发出的“怎样寻找”的询问也成为不可能,可是执著于爱情的纯真却依然如故。这就是“美丽的忧伤”吧!

当读着“我有不安的睡梦/与严寒的隆冬”的诗句,不是更感到了一颗为爱情而痛苦、同时又是在痛苦中显示其崇高的心灵的颤动吗?

陈敬容的这首《窗》在表现由于爱情的失望而带来的痛苦上,使人感受到一种幽远深邃的情致。诗人在看似实写的“重帘遮住”的“窗”的意象中,寄托着深挚的对心灵之窗的探视。在那“静静的窗前”,她的足迹,她的叹息,无不引起对心灵世界的复杂和深邃的联想。那“如一个陌生客”般“默默地,走过你窗前”的形象,使人看到的是多么优美的雕塑。即使在诗的最后,当她忧伤地唱出:

而我的窗

开向黑夜,

开向无言的星空。

我们在这里所能够窥视到的,仍然是一扇幽深的心灵之窗。她默默无言,面对黑夜,面对星空,却令人遥思不尽。这也许正是它的艺术魅力之所在吧!

叶芝曾经机智而风趣地说过:逻辑是跟别人吵架。诗是跟自己吵架。读了上面三首写爱情的诗,我们不得不信服他的话。无论是甜蜜的思念,是惆怅的回忆,或者是幽深的情致,诗人们的确是在“跟自己吵架”。他们的呢喃细语在读者心灵和感情上引起的反响,是一种复杂交错的感受:既是“一言难尽”,又是“欲说还休”。而诗的生命力正是在这种不断地“跟自己吵架”中得以延续的。

艾 青

在这样绮丽的日子里

我悠悠地望着窗

也能望见她

她在我幻想的窗里

我望她也在窗前

用手支着丰满的下颌

而她柔和的眼

则沉浸在思念里

在她思念的眼里

映着一个无边的天

那天的颜色

是梦一般青的

青的天的上面

浮起白的云片了

追踪那云片

她能望见我的影子

是的,她能望见我

也在这样的日子

因我也是生存在

她幻想的窗里的

(摘自《落叶集》)

李广田

偶尔投在我的窗前的

是九年前的你的面影吗?

我的绿窗纱是褪成了苍白的

九年前的却还是九年前。

随微飔和落叶的窸窣而来的

还是九年前的你那秋天的哀怨吗?

这埋在土里的旧哀怨

种下了今日的烦忧草,青青的。

你是正在旅行中的一只候鸟,

偶尔的,过访了我这座秋的园林,

(如今,我成了一座秋的园林)

毫无顾惜地,你又自遥远了。

遥远了,远到不可知的天边。

你去寻,寻另一座春的园林吗?

我则独对了苍白的窗纱,而沉默,

怅望向窗外:一点白云和一片青天。

(摘自《现代派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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