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士杰
辛笛老师离开我们已有一年多了!在他老人家离去的这段时间,他那慈祥的音容笑貌时时浮现在我眼前。有时,我甚至觉得辛笛老师并未离去,我仿佛依然在他那微笑的眼睛眷顾下,感到分外温暖和亲切。
我第一次见到辛笛老师,是在20年前,在新疆石河子举行的“绿风诗会”上。当时给我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就是辛笛
老师那令人倾倒的人格魅力。那时,他才七十多岁,显得精神矍铄,气质非凡。我知道辛笛老师并没有在学校里任教,可是,他的发言却能吸引住全场听众。从此,他那带有淮安口音的话语就深深地储存在我的脑海中。尤其是20年来,每当我去上海探亲时,我总要去拜望他老人家,可以说是一次不拉的,而每次我从他那亲切的话语中受益匪浅。辛笛老师与我的母亲同庚,所以,我私下里是视他为慈祥的父辈,对我来说,探亲既是探老母,也是探老师。
还是在那次会上,有两件事我至今难忘。
一件是辛笛老师得知有些青年诗人生活困难,连回程的火车票都买不起,遂慷慨解囊资助他们,使他们可顺利回家。当我听到会议的主持人激动地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而全场响起如雷的掌声时,我被深深地感动了,望着他那慈祥的笑容,我拼命地鼓掌。当时,我还不知道,辛笛老师还将他父亲在美国留下的遗产共计15万美金悉数捐献给国家。这一义举,赢得多少人对他的赞誉和尊敬。当然,对这一切,辛笛老师并不在意,他这样做只是表达他拳拳的爱国之心。在一般世俗的眼光看来,辛笛老师的举动简直不可理解。于是,有一种说法:必是他钱多得用不完了,才会捐给国家。事实是辛笛老师一家的生活是极其简单俭朴的。好几次遇到他家开饭,我曾亲眼见他家饭食十分简单,与中等收入家庭的伙食差别不大。他家里没有豪华的装修,没有贵重的陈设,要说数量最多的算是那些汗牛充栋的书了。虽然辛笛老师曾一度从事金融工作,常和钱打交道,但是,在他家里却只闻书香,不闻铜臭。
另一件事是在那次会后,我和辛笛老师同住在乌鲁木齐的红山饭店。在我房间的对面入住了一位外宾。那时即使在沿海城市也见不到多少外宾,何况在乌鲁木齐这样的边远城市,更显得稀罕。一天晚上,我刚推开房门,就见那位大胡子的外宾迎面走来。出于礼貌,我用英语跟他打招呼。他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也用英语回应我。从谈话中,我知道他是英国人,名叫罗伯特,是来中国旅游的。看样子大约三十多岁,显得风尘仆仆,憔悴且疲惫。我看他的衣着行装并不讲究,比较随意。他告诉我,他已经游历了许多国家,中国是他此次旅行的最后一站。他告诉我他游览了北京的故宫、长城,“真是美极了!”他不住地赞叹。
我问他有没有去过“天堂”?
“天堂?”他惊异地张大眼睛,不解地望着我:“那是将来的事,每个人都要去的!”
我笑了,知道他误会了。便告诉他,在中国有一种说法:“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天堂”就是指苏州和杭州。那两处风景真是美不胜收。
他眼光里露出梦幻般的向往。随即遗憾地说:“这次没法去了!明天我就要回国了!下次我一定去那,那个‘天堂’!”
因为我的英语底子有限,再要深入聊下去,就显得捉襟见肘了,于是,我想到了辛笛老师。我对罗伯特说:“I will introduce the poet to you (我要向你介绍一位诗人!)”
罗伯特高兴地说:“Itˊs wonderful (好极了!)”
于是,我就和罗伯特一起去辛笛老师的房间。我向辛笛老师简单介绍了罗伯特的情况。辛笛老师很高兴地用英语和他攀谈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辛笛老师说英语。我知道辛笛老师早年游学英国,却没想到几十年后,他的英语还是那么流利。我的英语听力不算特别好,可也大致听懂了他们的谈话。辛笛老师说他在1936年就读于英国爱丁堡大学。想不到罗伯特高兴得叫起来。原来,他也毕业于爱丁堡大学。这么巧!然而更巧的是,罗伯特也酷爱诗歌。这样,我们三人就有了共同的话题。当辛笛老师说到他和英国现代主义诗人艾略特的友谊时,罗伯特张大了嘴,蓝色的大眼睛露出惊讶、羡慕的光芒:“Unimaginable!(真不可思议!)”
辛笛老师还问罗伯特爱丁堡大学的近况,看得出他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在那遥远的英伦三岛,曾留驻过他青春的脚印……
临别时,我对罗伯特说:“你多幸运!你遇到的是一位在中国诗歌史上留名的大诗人!”
罗伯特高兴地说:“我真幸运!我一定要把遇见大诗人辛笛先生的事写进我的日记中。这是在我离开中国前,最让我高兴的事!谢谢你,刘先生!”
至今,辛笛老师那流利的英语,以及在罗伯特面前那洒脱优雅的风度,犹时时浮现在我眼前。
辛笛老师的诗曾经倾倒了无数读者,而他的人格魅力同样令人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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