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港外国语学校高三语文备课组 陆洋
有德者必有言
【原文】 子曰:“君子欲讷(1)于言而敏(2)于行。”
【注释】 (1)讷:迟钝。这里指说话要谨慎。 (2)敏:敏捷、快速的意思。
【译文】 孔子说:“君子说话要谨慎,而行动要敏捷。”
【评析】“讷于言”,“讷”音nè,是言语迟钝,结结巴巴,不善表达。“敏于行”,正好相反,敏是敏捷,手脚勤快,反应迅速。孔子慎言,唯恐说了做不到,所以这样强调。他讨厌巧言令色的人,说,“刚、毅、木、讷,近仁”(《子路》13.27)。
孔门当中,有资格入德行门,受老师夸奖的道德先生,尽是不爱说话的人,如闵损、冉雍。(说话要迟钝,行动要敏捷)
【简评】这与“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所表现出来的思想是一致的。“讷”并不是真的迟钝,而是一种接人待物的态度。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做了再说,或者不说,那事情都已经成功地摆在面前了,事实总是胜于雄辩的。做为君子来讲,第一位的应该是勇于实践的精神,而不是高谈阔论,实际上无所事事。
集解包曰:“讷,迟钝也。言欲迟钝,而行欲敏也。”言语迟钝者,不抢先说,不利口,言语似乎甚难。此是君子言语谨慎之故。注意欲字,言语慎重,办事必须敏捷,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此皆难能而欲能之也。
【原文】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译文】 孔子说:“刚强、果敢、朴实、谨慎,这四种品德接近于仁。”
【评析】
孔子把“仁”和人的朴素气质归为一类。这里首先必须是刚毅果断,其次必须言行谨慎,这样就接近于仁的最高境界了。这一主张与孔子的一贯思想是完全一致的。
【原文】 子曰:“为命(1),裨谌(2)草创之,世叔(3)讨论之,行人(4)子羽(5)修饰之,东里(6)子产润色之。”
【注释】 (1)命:指国家的政令。
(2)裨谌:音bì chén,人名,郑国的大夫。
(3)世叔:即子太叔,名游吉,郑国的大夫。子产死后,继子产为郑国宰相。
(4)行人:官名,掌管朝觐聘问,即外交事务。
(5)子羽:郑国大夫公孙挥的字。
(6)东里:地名,郑国大夫子产居住的地方。
【译文】 孔子说:“郑国发表的公文,都是由裨谌起草的,世叔提出意见,外交官子羽加以修饰,由子产作最后修改润色。”
【评析】 为命,集解孔注“作盟会之辞”,皇疏“作盟会之书”,依左传,即作外交辞令。
孔注,裨谌是郑大夫,姓裨名谌。马注,世叔是郑大夫游吉。左传称子大叔。行人是掌外交事务之官,子羽是郑大夫公孙挥的字。子产是郑大夫公孙侨的字。东里是子产所居的地名,因以为子产之号。
郑国在子产执政时期,要作外交文书时,先请大夫裨谌起草稿,再请大夫游吉去讨论要义,然后由了解外交事务的大夫公孙挥修饰文句,最后由子产润色辞藻。
办一件外交文书,经过四道手续,由四位大夫各尽所长,始告完成,足见如何慎重其事,更可见子产能够知人用人,而不自用。
邢疏引左传襄公三十一年记事,可以参考。那是卫国的北宫文子告诉卫侯的话。他说:“子产之从政也,择能而使之。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公孙挥能知四国之为,而辨于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能否,而又善为辞令。裨谌能谋,谋于野则获,谋於邑则否。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乃问四国之为于子羽,且使多为辞令。与裨谌乘以适野,使谋可否,而告冯简子,使断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应对宾客。是以鲜有败事。”
【原文】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译文】 孔子说:“有道德的人,一定有言论,有言论的人不一定有道德。仁人一定勇敢,勇敢的人都不一定有仁德。”
【评析】这一章解释的是言论与道德、勇敢与仁德之间的关系。这是孔子的道德哲学观,他认为勇敢只是仁德的一个方面,二者不能划等号,所以,人除了有勇以外,还要修养其他各种道德,从而成为有德之人。
【读解】这几句话说来都很好理解。一个人有德行,有修养,就一定 会有好的言论、好的著作传世,可是反过来,一个有好的言论、好 的著作传世的人却不一定就很有道德、修养。勇和仁的关系也一 样。一个有仁德的人一定有勇气,这种勇气是指大智大勇,而不 是打架斗狠的匹夫之勇。反过来说,一个有勇气的人却不一定有 仁德。
这里面最值得注意的是“有言者不必有德”一句。它成了后 世说“文人无行”的理论依据。一个文人,一个著名作家,他当 然是非常“有言”的了,有的甚至是“著作等身”,但却并不一定 有好的道德修养。这就是所谓“文人无行”的现象。
当然,说“文人无行’”并不是说所有的文人都没有德行。这 正如说“有言者不必有德”的“不必”是不一定一样。不一定有 德,也就不一定没有德,所以,也有“有言者”又有德的情况。
勇与仁的关系也是这样,“勇者不必有仁”,也不排除勇者也 有仁的情况存在。
从愿望来说,我们当然是希望有言者又有德,有勇者又有仁的了。
【原文】 子曰:“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
【译文】 孔子说:“花言巧语就败坏人的德行,小事情不忍耐,就会败坏大事情。”
【评析】“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在民间极为流行,甚至成为一些人用以告诫自己的座右铭。的确,这句话包含有智慧的因素,尤其对于那些有志于修养大丈夫人格的人来说,此句话是至关重要的。有志向、有理想的人,不会斤斤计较个人得失,更不应在小事上纠缠不清,而应有开阔的胸襟,远大的抱负,只有如此,才能成就大事,从而达到自己的目标。 巧言乱德也就是《学而》篇里所说的“巧言乱色,鲜矣仁。”
小不忍则乱大谋却很有些阴谋哲学的味道,其核心就是一个 “忍”字。所谓“心字头上一把刀,遇事能忍祸自消。”所谓“忍得一时 之气,免却百日之忧。”忍什么?
“忍小忿面就大谋。”(苏轼《留侯论》)这是忍匹夫之勇,以免莽撞闯祸而败坏大事。忍小利而图大业。这是“毋见小利。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论语子路》)忍辱负重。勾践忍不得会稽之耻,怎能卧薪尝胆,兴越灭吴?韩信受不 得胯下之辱,哪能做得了淮阴侯? 甚至也包括忍“妇人之仁。”“蝮蛇一螫手,壮士即解腕。所志在功名,离别何是叹?”(陆龟蒙《别离》)舍不了孩子打不了狼。没有螫手断腕的勇气,儿女情长,成不了大事业。
好一个忍字功夫了得!可惜一般人多停留在“忍小忿”的初级层次上,未能深入理解“忍”字的多层次内涵。不过,就连楚霸王项羽尚且过不了“妇人之仁”一关。又有几人能真正参透呢?
【原文】 子曰:“辞达而已矣。”
【译文】 孔子说:“言辞只要能表达意思就行了。”
【评析】 集解孔安国注:“凡事莫过于实,辞达则足矣,不烦文艳之辞。”
辞,包括说话作文,只要适切的表达意思即可。
【读解】就一般情况说,“辞达而已矣”是针对“巧言令色,鲜矣仁” 而言的。强调言辞以表达意思为目的,反对雕琢浮夸的花言巧语, 反对开口就是一大篇的夸夸其谈。
就写文章而言,“辞达而已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真正的好文章其实就是“辞达而已矣”,而不是“懒婆娘的裹脚,又臭又长。”这方面的问题,在写作学上研究得很多,而其基本精 神,还是来源于孔子这句精辟的名言。
“辞达而已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饶舌了。
【原文】 子曰:巧言令色(1),鲜(2)仁矣。”
【注释】 (1)巧言令色:朱熹注曰:“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说人。”巧和令都是美好的意思。但此处应释为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
(2)鲜:少的意思。
【译文】 孔子说:“花言巧语,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这种人的仁心就很少了。”
【评析】 上一章里提出,孔子和儒家学说的核心是仁,仁的表现之一就是孝与悌。这是从正面阐述什么是仁的问题。这一章,孔子讲仁的反面,即为花言巧语,工于辞令。儒家崇尚质朴,反对花言巧语;主张说话应谨慎小心,说到做到,先做后说,反对说话办事随心所欲,只说不做,停留在口头上。这表明,孔子和儒家注重人的实际行动,特别强调人应当言行一致,力戒空谈浮言,心口不一。这种踏实态度和质朴精神长期影响着中国人,成为中华传统思想文化中的精华内容。
【读解】巧言令色。 这是一幅伪君子的画像。 如果再加上孟子借用曾子的两笔,那可真称得上是绝妙了。
曾子说:“胁肩谄笑,病于夏畦。”耸起两个肩头,做出一副讨好人的笑脸,这真比顶着夏天的毒日头在菜地里干活还要令人难受啊!(《孟子滕文公下》)
儒者对伪君子的鄙弃之情溢于言表。仅孔子对“巧言令色”的斥责,在《论语》中就记有三次(其它两次见于《阳货》、《公冶长》)。
然而,在历史上,在现实中,这种巧言令色,胁肩谄笑的人却并不因为圣人的鄙弃而减少。他们虽无仁德,难成正果,但却有的是用武之地,能使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国危天下乱。
所以,直到今天,我们仍然要牢记圣人提醒我们的话,时时警惕那些花言巧语,一脸笑得稀烂的伪君子。
【原文】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译文】 孔子说:“我厌恶用紫色取代红色,厌恶用郑国的声乐扰乱雅乐,厌恶用伶牙利齿而颠覆国家这样的事情。”
【评析】孔子厌恶紫色之夺朱色,厌恶郑声之乱雅乐,厌恶利口之人倾覆邦家。朱色是五种正色中的赤色。以黑加赤而为紫,名为闲色。紫色中有赤色的成分,所以能乱朱色,又能予人以美好之感,令人喜好,此即夺朱。以紫夺朱,即是以邪夺正。
郑声是郑国的音乐,包注:“郑声,淫声之哀者。”雅乐是先王的雅正之乐,中正和平,能调和性情。郑声淫哀,不得性情之正,与雅乐相违。当时有很多人喜好郑声,不知雅乐,即是以淫乱雅。
利口就是口才锐利,无理能辩为有理,且能取悦于人。孔安国注:“利口之人,多言少实,苟能说媚时君,倾覆国家。”
紫色夺朱色,郑声乱雅乐,利口覆邦家,都是因为开始时不以规矩,不辨是非,终致以邪夺正,以淫乱雅,以利口覆邦家。圣人恶紫、恶郑声、恶利口,即是教人要严守规矩,防微杜渐。
孔安国注:“朱,正色。紫,闲色之好者。”邢昺疏:“云朱正色紫闲色者,皇氏云,谓青赤黄白黑五方正色,不正谓五方闲色。”
乡党篇“红紫不以为亵服”,皇疏:“侃案,五方正色:青赤白黑黄。五方闲色:绿为青之闲,红为赤之闲,碧为白之闲,紫为黑之闲,缁为黄之闲也。所以为闲色者,颖子严云:东方木,木色青。木克土,土色黄,以青加黄,故为绿,绿为东方之闲也。又南方火,火色赤。火克金,金色白,以赤加白,故为红,红为南方闲也。又西方金,金色白。金克木,木色青,以白加青,故为碧,碧为西方闲也。又北方水,水色黑。水克火,火色赤,以黑加赤,故为紫,紫为北方闲也。又中央土,土色黄。土克水,水色黑,以黄加黑,故为缁黄,缁黄为中央闲也。缁黄,黄黑之色也。”刘氏正义引周礼冬官考工记,谓画缋之事,东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
【原文】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译文】 孔子说:“我想不说话了。”子贡说:“你如果不说话,那么我们这些学生还传述什么呢?”孔子说:“天何尝说话呢?四季照常运行,百物照样生长。天说了什么话呢?”
【评析】 “予欲无言。”孔子说:“我不想说什么话了。”子贡说:“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师作之,弟子述之。述字作传述讲。夫子如果不把道理说出来,则弟子们何由传述呢?孔子答复子贡:“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何尝说话,天以四时不停的运行,百物因而生生不息。天办了一切事,有何言哉。
此章是孔子提示弟子,学道必须离言而求。言能诠道,而不是道,道在默而识之。学道传道都要离言。故说:“予欲无言。”又一再的说:“天何言哉。”何晏注:“言之为益少,故欲无言。”李中孚四书反身录:“夫子惧学者徒以言语文字求道,故欲无言。”
【评析】孔子这样说,是想表达一个意思:“孔子的主张都像自然界的规律一样正确明白,为什么人们就都不明白呢?”这反映了孔子因为自己的主张得不到当时主流社会的认可而表达出的一种焦虑、失望、不满的情绪。许多道理还是要说,不说理解的人会更少。
【原文】 孺悲(1)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注释】 (1)孺悲:鲁国人,鲁哀公曾派他向孔子学礼。
【译文】 孺悲想见孔子,孔子以有病为由推辞不见。传话的人刚出门,(孔子)便取来瑟边弹边唱,(有意)让孺悲听到。 孺悲求见孔子,孔子推辞有病。“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一俟传话的人出户传话时,孔子就取瑟来弹奏,而且歌唱。“使之闻之。”孔子使孺悲闻知孔子在瑟歌,不是真的有病,而是不愿接见他。
【评析】何晏注:“孺悲,鲁人也。”礼记杂记下篇:“恤由之丧,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士丧礼于是乎书。”孺悲从孔子学礼,即是孔子的弟子。古人初见尊长,应先由人介绍,否则失礼。但弟子见师,不须介绍。孔子何以不见孺悲,朱子集注以为:“当是时必有以得罪者,故辞以疾。”刘恭冕正义说:“此欲见是始来见,尚未受学时也。”潘维城论语古注集笺:“孔子辞以疾,或别有故。”孔子不见孺悲,究竟是何原因,古注之说不一,难有定解,只得阙疑。
【评析】孔子这样做是非常失礼的错误做法。不管孺悲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不愿意见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他,你不愿意见他,为什么要编造一个生病的谎言来拒绝呢?如果是由于恐惧对方的势力,不得已而编制了一个谎言,为什么又故意自己打破自己的谎言来羞辱对方呢?其实这样做的本身并不一定能达到羞辱对方的目的,但却肯定暴露了孔子本身的无礼行为,是不足取的。回想起孔子曾经那么委曲求全而又谦卑地回绝他不想见的阳货,现在却又用如此傲慢无礼的方式回绝儒悲,对权力者和非权力者的态度居然相差如此悬殊,实在让人不得不感受到连伟大如孔子这样的人也一样难免的人格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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