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则《出师》,孝则《陈情》,陈情表,历称千古至文,未曾为世人所非议。《古文观止》评之曰:“历叙情事,俱从天真写出。无一字虚言驾饰。”“至性之言,自尔悲恻动人。”故得“晋武览表,嘉其诚款,赐奴婢二人,使郡县供祖母奉膳。”
今重思《陈情》之表,“无一字虚言驾饰”,实为后人之谬也。
观二段之首:“逮奉圣朝,沐浴清化”,即为“虚”之始也。李密乃蜀之旧臣,尚念蜀帝之恩泽,岂能置旧情于不顾,转而奉晋,乐不可支?众知李密为忠贞之士,不念旧土,以新朝之官职,废旧职之郎署,实非李密之所愿也。故“圣朝”即谦恭之辞,深望得晋帝之欢心,方可使晋帝宽之恕之,并非出于内心,故为虚之一也。
另观三段之中:“本图宦达,不矜名节”,此为“虚”之甚也。李密奉蜀之忠心,路人皆知,并非世俗之人;而在《陈情》之中,自贬为贪求功名之举,以显身之“至微至陋”,博帝之同情。此举实为贬己以显德,奉帝而自卑,故为虚之二也。
再观全文之末,“不胜犬马怖惧之情”,实为“虚”之至也。李密于文之将尽,自谓“犬马”,弃尊严于不顾,全然为君王所玩弄,并以“怖惧”为名,表晋帝之威武,贬自身如草芥。诚然此举可得武帝之赏识,以避杀身之祸,实为迫不得已;但至性之言,至此荡然无存,何谈悲恻动人,故为虚之三也。
而是否“俱从天真写出”,亦值得后人推敲。蜀之已破,晋之初建,皇位更迭,动荡不安,政从何出,未有定数。此时李密若贸然从事,废蜀之地位,建晋之功业,为时尚早,不易轻作决断;况晋帝登基,稍有时日,未详其虚实,不可轻易归依。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虎之兴起者,臣之高迁也;虎之暴怒者,臣之丧首也。虎之脾性不明,不可擅自触摸,是养虎之道也。故李密之犹豫徘徊,表为“愿乞终养”,实为“辞不赴命”也。故《陈情》之情,并非全然出乎祖母,实为虚言驾饰,以达观望之效。
至于《陈情》至孝,古今未曾否认;而文中亦明其理,“少仕伪朝,历职郎署”,然此时辞不赴命,解之为“祖母刘九十有六”,并以“人命危浅”为由,达“区区不能废远”之效。然掩卷深思,“少仕伪朝”之时,祖母刘年事以高,不下八十,亦病卧在床,需李密之养;忠孝不可得兼,李密并未孝祖母,而择出仕之途,是以忠重于孝也。当是时圣朝既立,则以孝重于忠,以祖母之病,弃社稷之重,一反常态,非偶然之举,必另有隐情。是故《陈情》对此疑惑,仅止于提问,而笔锋一转,避实就虚,避而不答,以图刘之惨状动晋帝之心,可谓惨淡经营,用心良苦。
或疑曰:“晋武览表,嘉其诚款”,必为晋帝感极而泣,动情于心。余以为不然。假若李密未作此表,晋帝亦未必斩其首。晋之社稷,王位初建,尚不稳固,失地待收。外有东吴拼死挣扎,内有旧臣倾力抵抗,国之形势,危如累卵,非武帝所能掌控;若望天下归心,必广纳贤士,诚以待民。尤蜀之“亡国贱俘”,更应“过蒙拔擢”,以收天下之心,致万乘之势,方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此以往,东吴归顺,百姓附和,晋之天下,方得稳固。
是故“嘉其诚款”,亦为“虚”之辞,实为收买人心也。李密为一代名士,若令其奉养祖母而保其洗马之职,必得天下之赞誉,此诚为晋立天下之重举。吾恐武帝览表,非泣如雨下,而微微一笑,以为中计,继而功成名就。李密之表,实为晋之棋局,任其玩弄,岂不哀哉!
如此种种,《陈情表》之虚,可见一斑。余以为《陈情》可称之为“妙文”,在用语之妙,在情意之深。而称之为“至文”,则未观其“辞不赴命”之实质,而误作虚为实也。
呜呼!文风之虚也久矣!欲情之诚也难矣!虚以载道,成何体统!况古今名人雅士,不明虚之实质,混淆虚实,颠倒黑白,灭真情实感之志气,长虚言驾饰之威风,此何其毒也!
《陈情表》之虚,今公诸于世,非独李密晋帝所见明知,天地九州实所共鉴。而文之虚风,非独此一文也,今延至何方,吾不得而知。若此虚风不戒,复以虚为实,津津乐道,不思悔改,则矫揉造作之疾,当深入骨髓,终无药可医。
今日广告于同仁,望听之信之,思之忧之,尽己之力,戒虚之歪理,兴诚之至性,则中华之复兴,可计日而待矣!
孙延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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