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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年去绍兴,百草园里有一个老人,带一顶呢帽,替人在笔杆上刻字,正好有支黑杆钢笔,便请他随便刻,一气呵成,最后抹上层淡淡金粉,接过一看,是下面这首鲁迅的诗:
《自题小像》
灵台无计逃神矢,
风雨如磐暗故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
我以我血荐轩辕。
这首诗,二、四句一看就懂,一、三句挺费解。查书,许寿裳《我所认识的鲁迅》说:“1903年,他二十三岁,在东京有一首《自题小像》赠我。” 许氏的解释是:“首句说留学外邦受刺激之深,次写遥望故国风雨飘摇之状,三述同胞未醒,末了直抒怀抱,是一句毕业实践的格言。”
诗中几个主要的意象,“灵台”语出《庄子庚桑楚》“不可内于灵台”,郭象注:“灵台者,心也。”“神矢”指典出希腊神话,指爱神丘比特之箭;“故园”指故乡、国家;“荃”是楚辞用语,指君;“寒星”取自宋玉《九辩》“愿寄言夫流星兮”;黄帝称“轩辕氏”,以“轩辕”指祖国,含反清之意;大都可成定解。
分歧主要在“神矢”和“荃”在诗境中的理解。
周振甫承袭许寿裳的演绎,将“无计逃神矢”释为“受到民主主义革命的刺激是无法逃避的”,“神矢本是恋爱的箭,这里就引申作爱祖国”;将“荃”释为“人民”,“在黑暗统治中下,不可能察觉他这一番爱国的忠诚”。(《鲁迅作品全编诗歌卷》P25,浙江文艺出版社,98年8月)这类解释,几成定论。
许广平并不同意此说,但又显犹疑:“‘灵台无计逃神矢’句,疑是先生旧式结婚后回日所写,因神矢典故乃爱神之矢,示婚姻乃盲目被迫,照许说留学外邦受刺激似解释较牵强,是否,待酌。若是结婚后写的诗,则不应放在1903年内。”(《读点鲁迅丛刊》第二辑《我解说〈神矢〉的根据》)
再翻李天明《难以直说的苦衷--鲁迅〈野草〉探秘》,引述了锡金的解释:
“诗的第一句是说结婚的无奈。第二句说故乡的社会情况不可乐观。第三句说母亲对他的不理解,无法申诉(“荃不察”是楚辞成语,“荃”原指君,现借指母亲;荃既不察,自己只好寄意于寒空的星斗了)。第四句是说既已如此,则此生更当坚持从事民族解放的斗争了。”(锡金《鲁迅诗本事》,载《文学月刊》,1956年11期)
结合背景一看,鲁迅祖父于1901年获释回家,1902年鲁迅被选送至日本留学,母亲鲁瑞于是加快了儿子婚事的进程。1903年她将与朱家的婚约告诉了在日本的鲁迅。鲁迅起初还想要朱安另嫁他人,后来在叔父周冠五的来信劝说下,也便屈服了,只是无奈的要求朱安“放足”、“识字”。同年便赠了许寿裳一张照片与背面的这首诗。又拖了三年,1906年,母亲托病将鲁迅从日本召回,7月与朱安完婚。而事实上,婚后第二天,他便从新房中搬出,“过三日,伴同弟作人再度来日”。
许广平纯粹根据直觉,并没有错,加上锡金的理解,可以推断,此诗当作于1903年鲁迅听说了婚约事后不久。
据说小爱神的箭头,有金与铅两种,中金箭头则会迷恋,中铅箭头则成怨偶。鲁迅归来方知是骗婚,朋友探问何事,他答以“母亲要媳妇”。看来这枚箭头是铅制的的无疑了,而且从1906年开始,一直扎到1926年夏天携许广平离家出京他走为止,整整二十年的刺伤。
“他只有自己,但拿着蛮人所用的,脱手一掷的投枪……但他举起了投枪!”有谁知道,这样的战士,一直有着这样深刻的箭伤呢?
难怪他在《热风随感录四十》中大加赞扬那位“不相识的少年”题为《爱情》的诗了,不正是因为里面有这样的语句吗:“我是一个可怜的中国人。爱情,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我年十九,父母给我讨老婆……仿佛两个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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