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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烟杆经典散文
或许是爷爷和父亲抽烟的嫡传,或许是工作性质经常回家熬夜写点文字的缘故,养成了我逐渐爱上抽烟的嗜好,因而对爷爷遗留给父亲那件宝贝一样的烟杆的故事想写点文字。
六月中旬回老家料理完岳母的伤逝,下午顺便回老家探望父母。母亲在家,我问其父亲,母亲说又到果园守护去了。听母亲这么一说,我想起已有两年多没有回过家,也得去看看父亲喜好的果园今年收成如何,忙对妻子说,你和女儿女婿们陪母亲在家聊聊,我去果园把父亲接回家歇一歇。
轻车熟路小跑来到屋后半山腰果园旁边,一阵桃树李树的清香扑入鼻腔,仰望挂满李子桃子的十多亩果树从山顶覆盖到半山腰。我满头大汗走到搭建的窝棚时,见到78岁的父亲背靠在碗口粗的李子树上,正闭目养神含着一根闪闪发亮的长烟杆,嘴巴不停地吸吐着叶子烟,烟雾从嘴里吐出一缕一缕向上升腾,消散在茂密的叶子间。左边的窝棚里放着小背篼,里面装满了淡黄的李子,右边地上放着的小提篮里,装着白里透红的白花桃。我来到父亲跟前,轻轻地喊了一声“爸爸”,父亲却很沉迷没有理会我。也许是父亲岁数大了,也许是上一坡下一坡守护劳累了,我只好静静地守候着,等待着父亲把烟抽足了,慢慢回过神醒来!这时,女儿在屋后小山包顶站着大声喊我,“爸爸,爷爷回来没?”我走到一边撒谎回应,“回来了!”或许是回应女儿的声音过大,父亲这才“啊”了一声坐起惊奇地发现了我,忙站起来高兴地抓住我的手,“华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走,我们回家去。”
回家的路上,父亲杵着长烟杆走在前面,上下坡十分稳健,我背着小背篼里的李子,提着装着桃子的篮子紧跟了脚力才缩短了距离,我暗自高兴,父亲的身体还挺硬朗的。回到家里,孙女们围着爷爷问长问短,母亲将摘回来的桃子、李子洗净,一家四代同堂聚在堂屋里吃着桃李说着话好不热闹。
欢闹的氛围中,父亲一边回答孙女们的问这问那,一边拿着他心爱的宝贝烟杆含在嘴里,把我孝敬给他的香烟加工插在烟斗里,一口一口的吸着吐着烟雾,一边享受着孙女、曾孙欢闹的天伦之乐。
当晚吃饭陪父亲喝了点酒后,便和父亲在院坝里歇凉,这时候圆月从对面山尖子冒了出来,银灰色的光亮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父亲满面红光的脸庞。我们父子俩一边摆着龙门阵,一边抽着香烟。在抽了几支香烟后,父亲进屋拿出他的长烟杆风趣地对我说:“你这个纸烟虽然贵我却过不了瘾,我还是抽土大炮吧!”随即,从荷包里摸出叶子烟,包裹成大指拇粗长条形状的土烟插在烟斗里,我赶忙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装在烟斗里的土烟。父亲抽一口烟,土烟就会闪亮燃烧一小节,在月色朦胧中,红色的亮光一闪一烁的。
在我的印记里,父亲堪称老烟民,一生用过的烟杆种类颇多:有我童年困难时期常用的竹筒烟杆,凡是有竹木生长的地方,父亲用小刀就可以做成竹筒烟杆,席地而坐就可饱口福;随着经济条件的日渐宽余,凡是乡里那时流行的铁烟杆、铝合金烟杆、不锈钢烟杆、鸡血铜烟杆,父亲都会在一个时期一个阶段跟着赶上时髦。可父亲心里总是噎着一块心病,经常爱不释手拿着爷爷的长烟杆久久不放。
爷爷的烟杆有一点五米来长,原材料是森林里精选的空心杂树,木质十分坚硬;杆身比大拇指粗一点,十多个结疤自杆身到烟枪头疏密匀称,分布错落而有韵致;结疤黑里透红,与橘红色的杆身相称,显得古朴庄重;烟枪则很粗大,恰如刚满月婴儿的拳头,用白、黄两种颜色的熟铜镶裹而成,银白的烟枪面,打磨得光滑闪亮;烟枪嘴用鸡血铜打造,顶尖泛红富有个性;整个烟杆的外形酷似一个长长的大感叹号。它的做工极其精细,哪怕枪头看似有些粗糙的杂木原纹也极富讲究,它既保留了原木的条纹,又随原纹巧妙地配以铜饰,现出令人爽心悦目的神韵。
二十五年前爷爷去世,父亲是长子,二叔幺叔不吸烟,爷爷遗留下的“宝物”自然归顺了父亲。九十年代,只要父亲杵着这根烟杆参加红白喜事,一群与他相仿的乡亲都要借来吸几口烟过过瘾,也有不少善意的哥们趁父亲吃饭的间歇,悄悄藏起烟杆让父亲找不到下落,让父亲干着急,烟瘾来了也不讲究借用别人的烟杆吸几口;也有几个与父亲要好的哥们不讲道义,三番五次到家索取传家宝,父亲一一婉言谢绝,得罪了我父亲的哥们;越是父亲不肯割爱,一些乡亲要用高价钱索此“宝贝”,但都被父亲委婉拒绝了,保住了爷爷传留下的“宝物”。于是,父亲手里的烟杆又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乡亲们传说那烟杆是件宝物,“用那烟杆抽烟能治结核病,用烟杆里面的烟油抹在蚊虫叮咬处能驱散毒呢”,父亲不置可否。但每逢乡亲借去烟杆吸几口烟时,父亲那古铜色的脸上便显得有些得意和满足。
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他为人仗义爱伸援手,但他从不向人炫耀,他只是爱爷爷留下来的心爱之物,爱得很“深”而已。烟杆与他朝夕相伴到至今,日久天长,被磨得殷红发亮,活脱脱成了一件精妙绝伦的艺术品。
过去的我,只知道爷爷和父亲都喜欢用抽烟的方式来解除疲劳,没能够领略他们那时的那份闲适、那份惬意,但我常常被爷爷和父亲嘴里飘出的烟圈迷住,随那烟圈引出我儿时无限的遐想。
一天晚上下班,我打开独自居住在县城小区的房门,一拉开电灯,仿佛看见明亮的电灯下,父亲已经坐在沙发上,那古铜色的脸看着我是那样的慈祥,那样的矍铄。嘴里正含着的烟枪,那豆大的火光依然一闪一烁,一缕一缕的烟雾袅袅升腾飘出了窗外,飘散了父亲一生的疲惫。一阵幻觉,我知道半年多没有见到父亲了,又想着他老人家了,忙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听筒里父亲的声音还是先前那样洪亮,这个冬季,父亲说他还在果园忙碌,他说身体很好,今年的椪柑真甜。
七十八个春夏秋冬里,父亲从开始种庄稼到开辟果园守护果园,他那勤劳一生的骨子里,经历了“坐桶子”挨批斗、割资本主义尾巴等无数个风雨历程,或许爷爷的这支烟杆就是他顽强一生的一面镜子。烟杆儿坚硬、挺直,结疤儿更硬朗。
如今,香烟盒上早已标注“吸烟有害健康,请勿在禁烟场所吸烟”的提示,我本不该把父亲的烟杆写成文字,既然写了,就权当父亲的烟杆是一则故事,一件睹物思念爷爷的精神寄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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