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徐志摩

时间:2024-09-08 13:46:00 徐志摩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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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徐志摩

  【徐志摩《婴儿》品析】徐志摩短短的一生,其实都在致力于自己理想的"馨香的婴儿"的迎候。因此,他曾反复提及过这篇散文诗《婴儿》。下面小编带来的《婴儿》徐志摩。

《婴儿》徐志摩

  《婴儿

  徐志摩

  我们要盼望一个伟大的事实出现,

  我们要守候一个馨香的婴儿出世:

  你看他那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

  她那少妇的安详,柔和,端丽,

  现在在剧烈的阵痛里变形成不可信的丑恶:

  你看她那遍体的筋络都在她薄嫩的皮肤底里暴涨著,

  可怕的青色与紫色,

  像受惊的水青蛇在田沟里急泅似的,

  汗珠站在她的前额上像一颗颗的黄豆,

  她的四肢与身体猛烈的抽搐著,

  畸屈著,奋挺著,纠旋著,

  仿佛她垫著的席子是用针尖编成的,

  仿佛她的帐围是用火焰织成的;

  一个安详的,镇定的,端庄的,

  美丽的少妇,

  现在在阵痛的惨酷里变形成魔鬼似的可怖:

  她的眼,一时紧紧的阖著,一时巨大的睁著,

  她那眼,原来像冬夜池潭里反映著的明星,

  现在吐露著青黄色的凶焰,

  眼珠像是烧红的炭火,

  映射出她灵魂最后的奋斗,

  她的原来朱红色的口唇,

  现在像是炉底的冷灰,

  她的口颤著,撅著,扭著,

  死神的热烈的亲吻不容许她一息的平安,

  她的发是散披著,

  横在口边,漫在胸前,

  像揪乱的麻丝,

  她的手指间紧抓著几穗拧下来的乱发;

  这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

  但她还不曾绝望,

  她的生命挣扎著血与肉与骨与肢体的纤微,

  在危崖的边沿上,

  抵抗著,搏斗著,死神的逼迫;

  她还不曾放手,

  因为她知道(她的灵魂知道!这苦痛不是无因的,)

  因为她知道她的胎宫里

  孕育著一点比她自己更伟大的生命的种子,

  包涵著一个比一切更永久的婴儿;

  因为她知道这苦痛是婴儿要求出世的征候,

  是种子在泥土里爆裂成美丽的生命的消息,

  是她完成她自己生命的使命的时机;

  因为她知道这忍耐是有结果的,

  在她剧痛的昏瞀中她仿佛听著上帝准许人间祈祷的声音,

  她仿佛听著天使们赞美未来的光明的声音;

  因此她忍耐著,抵抗著,奋斗著……

  她抵拼绷断她统体的纤微,

  她要赎出在她那胎宫里动荡著的生命,

  在她一个完全,

  美丽的婴儿出世的盼望中,

  最锐利,最沈酣的痛感逼成了最锐利最沈酣的快感……

  【徐志摩《婴儿》品析】

  徐志摩短短的一生,其实都在致力于自己理想的"馨香的婴儿"的迎候。因此,他曾反复提及过这篇散文诗《婴儿》。先来看看徐志摩自己对这篇散文诗的谈论,将有助于我们对《婴儿》的理解。

  1924年秋,徐志摩在北京师范大学的演讲(演讲稿发表时题名为《落叶》)中,引用过《婴儿》之后,说:"这也许是无聊的希翼,但谁不愿意活命,就是到了绝望最后的边沿,我们也还要妥想希望的手臂从黑暗里伸出来挽着我们。我们不能不想望这痛苦的现在只是准备着一个更光荣的将来,我们要盼望一个洁白的肥胖的活泼的婴儿出世!"

  甚至过了五年之后,1929年秋,徐志摩在上海暨南大学的一次演讲(演讲稿发表时题名为《秋》)中,还提到:"我借这一首不成形的咒诅的诗(指《毒药》,——本文作者注),发泄了我一腔的闷气,但我并不绝望、并不悲观,在极深刻的沉闷的底里,我那时还摸着了希望。所以我在《婴儿》——那首不成形的诗的最后一节——那诗的后段,在描写一个产妇在她生产的受罪中,还能含有希望的句子。在那时带有预言性的想象中,我想望着一个伟大的革命。"

  从徐志摩的这些自白中,我们不难看到两点:第一,《婴儿》不是对真实的人的诞生的描写,它是象征性的,是一个凝聚了作者情感和愿望的诗歌意象,寄托着诗人对"一个更光荣的将来"的'期待;第二,它是站在绝望的边沿唱出的希望。理解了这两点之后,我们会进一步明白,作品中的"婴儿"与产妇的关系,也是理想与时代环境关系的一种象征。或许可以说,难产的"婴儿"象征着民主自由的社会理想,在"生产的床上受罪"的产妇,则是当时正受着帝国主义和国内封建军阀双重压迫的中华民族。

  由于理想和希望本身是个相当抽象、模糊、朦胧的东西,自由民主的政治体制和社会形态也过于庞大复杂。难以在"婴儿"的形象上得到具体的落实,因而"婴儿"这一象征形象在作品中显得抽象、朦胧了一些,但这不能算是很大的艺术缺陷,因为作者所倾注一腔情感描写的,是为了分娩这个馨香儿所经受的伟大悲壮的受难。在表现这种悲壮的受难的时候,作者也不象《毒药》那样放纵自己的情感,而是注意节制与驾驭,并将它们转化为艺术情境和氛围,使之产生更大的象征力量和暗示性。在这有巨大艺术概括力和带有预言性质的想象性创造中,徐志摩表现出了超越性的建构力与艺术技巧,有力地把握住了读者的情感和联想:

  一个安详的,镇定的,端庄的,美丽的少妇,现在在绞痛的惨酷里变形成魔鬼似的可怖:他的眼,一时紧紧的阖着,一时巨大的睁着,她那眼,原来象冬夜池潭里反映着的明星,现在吐露着青黄色的凶焰,眼珠象是烧红的炭火,映射出她灵魂最后的奋斗,她的原来朱红色的口唇,现在象是炉底的冷灰,她的口颤着,撅着,扭着,死神的热烈的亲吻不容许她一息的平安,她的发是散披着,横在口边,漫在胸前,象揪乱的麻丝,她的手指间紧抓着几穗拧下来的乱发;……

  这种甚至引起读者生理震颤的细致描写,表面上写的是美的变形扭曲,是以丑写美,其实是写美的转化和升华,写安详、柔和、端丽的优美,在炼狱般的受难中转化、升华为一种义无反顾地献身的壮美。这是一种更神圣、更接近本质的美,具有宗教般的神圣与庄严感。正是通过《婴儿》这种不同于传统的美感,我们既感受到"产妇"的崇高悲壮,又感受到"生产"的艰难。它很容易使人们联想到本世纪中国人民自"五·四"以来追求民主、自由、解放的悲壮曲折的历史行程,"这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的形象,既概括了当时的时代状况,其实也是这之后境况的预言性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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