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儿理论视角下金童玉女中代教授的孤独人论文
酷儿理论视角下金童玉女中代教授的孤独人论文
旅美华裔女作家李翊云的短篇小说《金童玉女》讲述了一个做教授的母亲把自己海归的儿子许配给以前的学生,这是一个有关gay和lesbian的故事。酷儿理论是指任何反、非、抗异性恋的表述。本文试从同性恋文学批评下的酷儿理论角度入手通过分析小说中的主要人物代教授作为同性恋这一社会边缘群体在异性恋霸权压迫下由反抗到妥协的过程,揭示了她孤独一生的命运。
一、引言
《金童玉女》(Gold Boy,Emerald Girl)是旅美华裔女作家李翊云的第三部特殊教育的成书作品。这是她继2005年一炮而红的《千年敬祈》之后,出版的第二部短篇小说集,收入八个短篇和一个中篇。创伤和失落是这部短篇小说集的最大特色(薛丽贤 2012)。在与书名同题的短篇《金童玉女》中,一个做教授的母亲把自己海归的儿子许配给以前的学生,看起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是背后却藏着难以启齿的秘密。这是一个有关gay和lesbian的故事,虽然匪夷所思,却不乏亲情和人性的暖意。
这篇以同性恋为主题的小说关注的是在中国社会环境下普遍存在的一类特殊的边缘群体——同性恋群体。李翊云以华人作家的特殊身份用细腻的笔触抒写了中国同性恋者的孤独与失落,具有深刻的社会现实意义。国内研究方面,目前只有薛丽贤发表的一篇美国华裔女作家李翊云《金童玉女》主题研究的论文,国外研究方面也没有与之相关的评论文章。
由于国内外对这篇短篇小说的研究基本还处于空白阶段,而该篇短篇小说的价值和意义远远超过它目前的关注度,因此对这篇小说进行全面而细致的解读也就变得十分必要了。然而考虑到小说的解读有多种,无法面面俱到,本文试从分析小说中的主要人物代教授的角度入手,选取同性恋题材小说的一般研究方法——同性恋文学批评下的酷儿理论视角,探讨人物孤独悲凉的命运。
二、理论介绍
(一)酷儿理论介绍。
酷儿理论是20 世纪90 年代在西方兴起的一个新的性理论。在过去数年间,一个新的指称“酷儿”(queer)从男女同性恋和双性恋的政治和理论中发展起来。酷儿理论是一种自外于主流文化的立场:这些人和他们的理论在主流文化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也不愿意在主流文化中为自己找位置。“酷儿”这一概念作为对一个社会群体的指称,包括了所有在性倾向方面与主流文化和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性别规范活性规范不符的人。酷儿理论就是这些人的理论(李银河 2002:23)。简单来说,酷儿理论就是指任何反、非、抗异性恋的表述(转引自朱刚)。
酷儿理论主要的观点和主张有五点,这里主要介绍本文中运用的两点观点。第一,酷儿理论是向异性恋和同性恋的两分结构挑战,向社会的“常态”挑战。所谓常态主要指的是异性恋制度和异性恋霸权,也包括那种仅仅把婚内的性关系和以生殖为目的的性行为当作正常的、符合规范的性关系和性行为的观点(李银河 2002:24)。第二,酷儿理论是向男性和女性的两分结构挑战,向一切严格的分类挑战,它的主要批判目标是西方占统治地位的思维方法,即两分思维方法(李银河 2002:26)。
(二)同性恋文学批评介绍。
同性恋文学批评,是同性恋研究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为性别研究的总目的之一——为同性恋争得政治上的权力服务的。它没有自己独立的批评方法,它以“酷儿”的同性恋视角,采取阿尔都塞和拉康的“症候式阅读”方法,借助新批评的细读法,通过文本的“空白”、“没有严明之处”的挖掘,努力找出文本表层系统下面的深层结构含义,解构经典文学作品,指出在异性恋的描写中,透露出的同化性恋倾向(马新国 2008:633)。
三、酷儿与孤独边缘者
“酷儿”这一概念作为对一个社会群体的指称,包括了所有在性倾向方面与主流文化和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性别规范或性规范不符的人(李银河 2002:23)。《金童玉女》作为一篇典型的同性恋小说描写的正是这群行走在孤独之路上的边缘人的代表——代教授,思玉和翰峰。代教授是一名同性恋者,与异性结合的婚姻使她痛苦不堪,丈夫去世后几十年如一日过着独身生活。思玉同样作为一名同性恋者,38岁依然独自一人生活,她对代教授隐秘而不可言说的爱只能默默地藏在心底。翰峰年轻时暗恋的儿时同伴和异性结婚的消息让他伤心不已,远在异乡的他放纵自己,到处找乐。最终在外漂泊了20多年后独自一人回国。
四、代教授——异性恋霸权下孤独的守望者
(一)受异性恋压迫。
长期以来,人们以异性恋为常态,以同性恋为变态。传统的性和性别观念中,异性恋机制的最强有力的基础在于生理性别、社会性别和性欲这三者之间的关系,一个人的生理性别就决定了他的社会性别特征和异性恋的愿望(李银河 2002)。
代教授经历过一段与异性结合的痛苦婚姻。在这个将异性恋视为正统观念的社会,代教授也未能幸免地成为异性恋霸权下的牺牲品。其中翰峰对去世父亲的一段回忆可以看出代教授并不幸福的婚姻。“他对自己的父亲几乎没有记忆了,但是有一些照片,分别是瀚峰百日,六个月,一岁和两岁时拍的。在这四张照片上,他在父母身边,而他们的神情严肃而专注。”这里的细节描写表现了代教授和丈夫表面上金童玉女般看似美满的婚姻其实只是一种假象。迫于异性恋霸权的压迫,作为同性恋的她情感诉求得不到回应,相反还要被迫接受与异性结婚生子,忍受着情感和内心的孤独。这段描写同时也为她之后的婚姻悲剧和人生悲剧做了铺垫。
在小说结尾部分代教授对思玉吐露心声的一段描写将她的悲剧人生完整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她告诉思玉,假如她不想结婚,就不因该去结。尤其是代教授的两句内心独白:“你会感觉到被不合适的男人拖住了。”“在你们的婚姻生活中,你会天天诅咒他去死,但是有一天奇迹降临,你的愿望实现了,你却又摆脱不了对自己残酷的负疚感。”她用自身的亲身经历述说着一个同性恋者在异性恋霸权压迫下被迫接受异性恋婚姻的痛苦与挣扎以及随之而来的孤独凄凉的悲惨人生。代教授的一生都是在隐忍和屈辱中度过的。
迫于异性恋霸权社会的压力守寡的她独自生活几十年,隐藏自己真实的感情,内心的孤独寂寞可想而知。况且在这样的社会压力下即使她试图想要表达自己真实的感情也无济于事。从小说中提到的陌生女人突然来访时的一些细节描写便可以看出。“她和翰峰一起剥豆角时两人的腿几乎碰到了一起。”陌生女人的出现可以说是对代教授多年来隐藏感情造成的伤痛的一种慰藉,可是没想到连她也是异性恋社会里的一员。迫于异性恋霸权社会的压力,代教授隐秘而不可言说的爱也只能深藏在心底了。
(二)同异性恋反抗。
众所周知酷儿理论的出发点就是挑战传统的性别机制。试图解构同性恋和异性恋的两分结构和性别两分法,从而向社会的“常态”挑战(傅淑琴李洪 2009 212)。代教授对异性恋霸权社会的反抗验证了酷儿理论中倡导的向传统的性别机制发出挑战的主张。
代教授在丈夫去世后一直孤身一人,以动物和钢琴为伴。这些表现都不乏对异性恋霸权压迫的反抗。然而作为同性恋这个社会边缘群体的代表,她孤独地与这个异性恋占主导地位的社会抗争,内心的情感需求得不到认可,她被孤立在以异性恋为原则的主流社会之外,这种孤独感伴随着她的一生。异性恋霸权认为,性欲的表达是由社会性别身份决定的:而社会性别身份又是由生理性别决定的。巴特勒认为,异性恋的性统治是生理性别的强迫性的表现(李银河 2002)。一方面代教授用对动物的热忱来掩饰她对异性恋霸权社会中的人的冷漠。小说中讲到思玉第一次见到代教授时,她在走廊追一只猫头鹰,一个男孩走过来想看看猫头鹰结果代教授赶紧把猫头鹰抱在怀里,还瞪了男孩一眼。代教授排斥异性反而把感情倾注在动物身上是她摆脱对传统的异性恋机制的束缚,反抗异性恋霸权压迫的表现。她宁愿从对动物的关怀中得到爱和温暖也不愿意与异性恋霸权社会的人有任何交集。对于代教授而言,动物的陪伴是她对抗异性恋霸权压迫的一个有力武器。但是她仍然是孤独的,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也有表达爱的权利。然而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她无法向同性表达自己隐秘而不可言说的爱,她只能把这种感情转移到动物身上。
另一方面“她讨厌许多像她那样年纪的女人喜欢的事情:早上找个伴到外面散散步、家长里短地闲聊、到市场上讨价还价、下午待在家里看看电视剧。钢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起劲参与的事情。”在居于支配地位的异性恋表达模式中,社会性别角色是指女性就得体现女性气质或有女人味,而男性则应当充满男子汉气概或有男人味(杨洁 2007:253)。然而巴特勒在《性别烦恼》中提出,所谓性别,既非自然亦非先天,而是社会建构生成,且服务于特定目的和机制。(杨洁 2011:55)代教授的表现挑战了传统性别机制中的女性社会性别身份。她不屑于过与她同龄的异性恋世界里的老妇人一样优哉游哉的退休生活。
她宁愿孤独一人生活也不愿屈服于这些来自异性恋霸权的压迫。而且她把这种不被人理解的孤独转化成对钢琴的热爱。对代教授而言,音乐是唯一可信赖的朋友和心灵的安慰。仿佛是她对异性恋霸权世界的宣战。然而小说中的一处细节描写翰峰看到代教授演奏钢琴被观众奚落时,他本能的感到自己成了家长想要去保护母亲。这样的描写有很强的暗示意味。我们还是能看到徘徊在社会边缘的同性恋群体的孤独和可悲。在这个充满敌意的异性恋世界,同性恋者无异于生活在夹缝中的边缘人被残忍地抛弃在主流社会之外,他们的孤独和创伤只能自己抚平。
(三)对异性恋妥协。
代教授安排自己的儿子翰峰和学生思玉相亲并在最后安排他们结婚都表现了她对异性恋的妥协。小说以翰峰和思玉相亲的场景开篇,而促成两人见面的人竟然是一向不怎么待见相亲的代教授。她像所有异性恋社会的母亲一样操心大龄儿子的婚事,这样的做法与代教授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之前也提到她不屑与她同龄的异性恋社会的老妇人为伍,可是如今她也未能免俗地安排起儿子的相亲来。这样的做法不难看出她的妥协。
另外这种妥协从小说结尾处代教授在翰峰和思玉的订婚饭桌上的一番话中体现了出来。“年轻人结婚为爱情,老来结婚就是找个伴了。”而且她私底下也对翰峰说:“她不希望看到儿子重复她的命运。她希望他和思玉结婚。婚姻有很多种,她估计瀚峰和思玉的婚姻要比最坏的那种好了许多。”代教授虽然也曾有过倔强地挣扎和反抗,最明显的表现莫过于她与动物和钢琴相伴的几十年守寡生活。
但是到最后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异性恋霸权社会的金科玉律——结婚是为了老来有个伴。她的一生都在抒写着一个同性恋者执着地与命运与异性恋霸权相对抗的心酸史。然而人近黄昏的代教授终于明白她一意孤行的反抗换来的却是一生的孤独凄凉。于是她安排翰峰和思玉相亲以及他们的婚事都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踏上她的老路,能够像异性恋社会里的人一样拥有婚姻,家庭,至少在她看来儿子并不富足的人生中能收获一个相守相伴的人也未尝不可。
代教授的妥协是迫于异性恋霸权的控制和压迫下的无奈之举。她的一生周旋于异性恋社会的和社会边缘群体之间,令她痛苦不堪。作为母亲她不愿儿子像她那样度过余生。因此也许唯有这样妥协式的安排能让翰峰孤独的心灵能有一个暂时得到安放的地方。
五、结论
酷儿理论主张把同性恋看作是一个文化现象来加以研究,作为文化主要载体的文学自然是他们研究的重点对象。《金童玉女》作为一篇典型的描写同性恋的小说,从同性恋文学批评中的酷儿理论视角出发,将酷儿理论与小说中的主要人物代教授在异性恋霸权压迫下从反抗到妥协的经历相结合,使我们能够更加理解同性恋群体在异性恋霸权下被边缘化的孤独和哀伤,并能深入人物内心,体察这些社会边缘者的心酸与无奈以及与之相伴的挥之不去的孤独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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