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邢奇-心情随笔
我的北京二中校友、内蒙古牧区插友、知名草原知青诗人邢奇不幸于1月22日上午在山东出差时因心肌梗塞突然逝世。
惊闻噩耗,夜不能寐。那天傍晚我刚到家,点开草原恋合唱团网站,看到“告别邢奇”四个字,一时还没往坏处想,“告别”,邢奇去哪儿了?他们公司在山东烟台有个项目,他经常去那儿出差。忽言“告别”,他又去哪儿了,去更远的地方了吗?打开马兰的帖子,真是晴天霹雳!邢奇去世了,这是真的吗?怎么一点儿征兆都没有?摁他的手机号码,再也听不到他那熟悉、憨厚的声音了吗?
其实去年年底前的一个双休日,我还与他通过三次电话。那个星期六,我到潘家园旧货市场淘书,从西头浏览到东头,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两摞《老知青聊斋》。我问多少钱一本,答曰三元。我问六元买三本行不行?摊主点头,买卖成交。回到家后,我马上打电话给邢奇,告知此事。我觉得他会在意自己的书的事的。果然第二天他去了潘家园,打电话问我那个摊位的具体位置,我告诉了他。不一会儿,电话又打回来,他高兴地告诉我,摊位找到了,摊主确实是两个小伙子,但摊位的号码不对。书还有十本。卖出那么多?我记得我买时有近二十本,我买后两摞书被摊主码成了一摞。后来我有点后悔,我要早知道他那么在意自己的书,我当时应该一揽子拿下转给他。他在电话里感谢我提供消息,我却有点不安。
前天我悲痛得不想吃饭。夜里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地回忆我们交往的全过程。我与邢奇相识是在1988年7月10日中央统战部东乌旗北京知青聚会的会场上。沙麦公社的葛长海热心地给我们介绍:“你是二中的,他也是二中的,你们有的聊。”我们北京二中到东乌旗插队的先后有两批,第一批是1967年11月,被安排在满都宝力格牧场,先后有16位校友;第二批是1968年8月,被安排在宝力格公社的4个生产队,共有26位校友。两个公社相隔几百里,平常没什么来往,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彼此大多不认识。在中央统战部那次聚会上,一些知青决定编一部文集,邢奇是发起人之一,参加聚会的知青被告之有稿件交给他。这部文集就是后来的《草原启示录》。
我真正认识、了解邢奇,是在1991年读了《草原启示录》中他写的诗话《想当初》之后。在这之前,在锡林浩特街头邂逅参加《草原启示录》编辑工作的乌拉盖公社知青李志伟,谈了编辑《草原启示录》的情况,特别向我推荐邢奇的诗话。从那时起,我就特别期待《草原启示录》,尤其期待邢奇的诗话。当时,我在锡林郭勒日报社当编辑,那年夏天,我到北京出差期间,李志伟带我到工人出版社看《草原启示录》最后校对的小样。当时我准备编一版该书的作品选,就在那一堆杂乱的小样中匆匆忙忙选了几篇文章,其中我首先想到的是邢奇的诗话。直到仔细读完《想当初》,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几个月后,又是在工人出版社的一次聚会,邢奇向身边的几位知青分发后来总题为《老知青聊斋》的几篇文章的打印稿。我拿到之后,如获至宝。我深深感到,这么好的文章只让我们几个人看到,真是太可惜了。我问他怎么不向报刊投稿呢,他似乎对此不感兴趣。
可我们太喜欢读他的作品了。终于,三年之后,他的《老知青聊斋》出版了。锦绣文章加上李立祥、张乃勇的插图,那本小书让人爱不释手。后来,又出版了他的诗集《华年》。我得到他送我的这两本书,拜读后感想颇多,也和一些知青交流过。好友李立祥多次鼓励、催促我把感想写出来。拖了几个月,勉强凑成一篇《走进〈老知青聊斋〉》,写完之后,我感到有些自不量力,羞于拿出手。可是我觉得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本书,就把稿子投给了锡林郭勒日报,稿子很快就登出来,占当日报纸第一版上半部多半个版。后来我多次翻阅邢奇的这两本书,每看一遍,都觉得值得研究的地方很多。我常常想,我若是硕士生、博士生,我就把邢奇的创作作为研究课题撰写毕业论文。邢奇却很谦虚。我向他介绍草原诗人阿拉坦托娅,我认为阿拉坦托娅是中国第一流的诗人。我送过邢奇一套阿的文集,那天早晨还没到上班时间,他就在我们办公楼门口等我拿书。我也曾把邢奇的《华年》送给阿拉坦托娅,边递给他边作介绍。他漫不经心地把书放进包里。我觉得阿拉坦托娅有资本骄傲。他连一些著名作家都看不起,几次听他举例指摘他们的失误。可后来我在锡林浩特拜望阿拉坦托娅,寒暄之后开始拉话,他高兴地向我表示:“邢奇的诗很有生活。”在他,这可能是很高的评价了。我希望更多的人读到这两本书。邢奇也乐于赠送。有一次到我家聚会,他拿来一摞《华年》,人手一册,多余的我留下了。还有一次,我跟他说起,他的《华年》三联书店有卖的。他连忙说“你别买,需要我给你。”他的书,不但送给草原知青,还送给母校。那一年北京二中出了一本校友作品集《作家摇篮》。在该书首发式上,我们当初在校时的校长蔡公期在讲话中念了自己写的诗,笑称是顺口溜。后来,邢奇捧着自己写的书送给蔡校长说“您看看我写的顺口溜。”蔡校长开心地笑了。他把书送给他初中时的班主任、《作家摇篮》的主编尹世霖,我在一旁说,邢奇是我们草原知青的诗人,这本书没选他的作品。言外之意是太遗憾了。尹老师吃惊地说,我不知道啊,再版时一定补上。
邢奇对草原有多深的感情,就对母校有多深的感情。我与他数次通电话,谈得最多的是母校、老师、校友。我有一次跟他说,学校正制作过去学校的模型,征求校友意见。他仔细地在电话里向我介绍几十年前校园的情况,从校门里面往东说起,房屋和设置依次是什么样的,位置所在。介绍到办公室、教研室、图书馆、存车处、锅炉……后来我提到当时有礼堂院,他跟我说,那礼堂院原来真有个礼堂,不过他没见过,他哥哥见过。原来他哥哥也是二中校友。去年5月我参加韩少华老师的追思会,他几次给我打电话联系、落实,托我给母校送去几本他参与编辑的《扎洛集》,并特别说明,其中一本送给校友会副会长张明。
处久了,我们知道他是个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人。草原知青文集《扎洛集》组稿时,他也向我要稿,并说明要插队期间写的。我实在找不到插队期间写的正经东西,感到对不起邢奇的热心。最后他还是选中了我在锡林浩特参加工作后写的《1977年锡林郭勒盟恢复高考》,作为该书散文中的最后一篇。我知道,他和刘进参加了《扎洛集》的编辑、编务工作。该书前后的'几首诗应该也是他的杰作,但这些可能是他认为是帮忙的工作都没有留下他的名字。还有,1988年中央统战部那次聚会上发的通讯录上刊印的长诗也没有署作者的大名,后来我们知道是他写的。
追思邢奇,我们会想起他的很多优点,记起他的很多事迹。从草原恋合唱团的网站上,我看到他帮过很多人的忙,很多人对他心存感激。他有很多爱好,写诗,写散文,爱唱歌,学捏泥人。有一回在神路街牌楼下,我们俩谈起藏书,他有很多藏书,在网站上晒过宝。他邀我有机会去看看。我们俩都对将来有所惆怅:我们的收藏,后代们是不会感兴趣的。我们都想趁着有生之年好好利用这些收藏。他是非常有才的人,我希望他在各方面都取得更大的成就。可是,突然地,让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邢奇抛开这一切,就这么离我们远去了。这是邢奇的悲痛,是所有关心他的人的悲痛。是他的家人、亲友、草原知青的重大损失。似乎说多少话都无法完全表达我们的悲痛和哀思,最后只说一句:邢奇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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