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碎忆散文

时间:2021-06-30 09:07:10 散文 我要投稿

过年碎忆散文

  1、调煤

过年碎忆散文

  一马平川,好似平原,金灿灿的黄土,距机场五里,黄土高原少有的平整村落,我在这里度过了我的童年。

  村子很大,有两三千号人,四四方方,东西南北两条大街将村子均勻分开,村里有大小十八座庙宇和一座百年教堂。

  悠闲的冬日,静候家中的农人,被一句“年来了”唤醒。

  唤醒的村子,动起来。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拥过来,拥过来。

  被公认的用于调煤最好的烧土,就在我家的屋后。

  提筐的、挑担的,推车的、牵驴的,拿钎的,扛锄的都来到我家屋后的烧土场。

  平整的土地,硬是被挖成一个坑,一面壁仞伫立如高墙,其余三面缓坡通底,人山人海,男的挥汗如雨在钎在刨,女的在铲在装,装进自家的车,自家的框,自家的箩头。直射的阳光,照得这些黄土圪拉,黄个莹莹,亮个澄澄,装满的驴车箩筐,被人们喜滋滋地拉回家,担回家,抬回家。

  调煤开始了,要把煤堆成一个大的圆圈,中间放上烧土,挑来的水倒进洇上,煤和烧土的比例要得当,烧土多了,火不好好着,煤多了,贫穷的农家想省一点点煤的愿望就难实现。

  等,黄土圪拉被洇开,搅拌开始,搅匀了,一锹一锹端进厨房的煤池。

  煤池满了,就开始打煤糕,搅匀的煤,按一定的厚度,平摊在院中地上,用铲分割成一个个长方形的小块,凉干了,跺在房檐下。

  正月里是不调煤的,能见的只有袅袅炊烟。祖先的智慧真的令人赞叹!就地取材调制的煤,耐用节俭方便,晚上封火,一铲煤放炉里,按结实,用火拄通一小眼眼,就能耐到天亮,做饭要用大火,就多扎几个眼眼。

  这是大人的过年,忙腊月就从调煤开始。

  对我而言,过年的大幕已徐徐拉开,让我期盼、向往和憧憬的年就要来了。

  2、美食

  粗布粗衣,邋遢不济的我们,似乎等不急了,天天玩的是:你拍一,我拍一,过新年,穿花衣……。要不就是齐吼着:二十三(农历小年),打发老爷上了天(灶王爷);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蒸团子;二十六,割下肉;二十七,抹锡器(香炉);二十八,洗邋遢;二十九,倒下酒;三十日,大红对联贴挂起;

  妈在院里,盘了大火,支起大锅,放上风箱,把那玉米粒温水里泡泡,然后,捞进铁筛里沥去水,这是蒸团子的第一步,叫“粉玉茭”

  “玲,过来,占碾子去。”妈吧簸箕、笤帚和围裙塞进我怀里,我撅着小嘴,耷拉着眼,极不情愿。

  驴带着麦杆编的眼罩,一圈一圈围着碾盘转,是二婶家在碾团子面,我不情愿地在旁边玩着黄土圪拉。

  二婶家碾完了,我赶快把笤帚、簸箕和围裙放在碾盘上,跑回家:“妈,占下了”。

  妈把粉过的.玉茭,一袋袋移至碾旁,碾一遍,筛一遍,筛一遍,碾一遍……,最后是碾粟米。

  再把两者搅在一起,叫和面,然后是起面,煮红豆,而后是捏团子,蒸团子,一笼接着一笼。

  全家人都在忙活,妈是总指挥,满院子都散发着新玉米团子的甜香味,足足蒸了一大缸。

  那缸有妈高,能吃到春暖花开。

  团子天天吃,会腻的。

  我的心在丸子上,妈说我们家六个孩子,狼多肉少。只能三十日晚上,待我们都睡着,大(父亲)才敢把火熥旺,支起带耳的铁铛,先是炼猪油,然后开始炸丸子。

  我总会半夜醒来,穿带好,靠着锅台、挨着大,眼死死盯着放丸子的盆。

  大说:吃个吧

  我直咽口水,高兴地抓了一个。

  盆越来越满,油锅哧啦啦地响。

  大说:吃个吧

  小手飞快地伸去。

  大说:小馋猫,再吃个,睡去。

  丸子快炸完了,心里的两条虫子----瞌睡虫和馋虫在打架,我使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赶走瞌睡虫。

  “大,我语文考了100分”

  “玲儿棒!”大说

  “大,黑妞和二狗家,就是考100分奖励一个丸子,我的眼睛已经搜索到一个较大的丸子。

  大说“吃吧,一个”

  丸子就要炸完,炸好的丸子,大会放到屋外煤棚上面,冷却后,放到又破又旧的立柜里,立柜的门已耷拉,是大装上合页刚修好,专用于存放过年的好吃的,然后锁上。

  锁上的丸子,再吃就很难了。我的眼又扫描到一个较大的丸子。

  “大,明天我就九岁了”

  大不理我。

  “大,丑蛋和毛毛家,是几岁就吃几个丸子”。

  “那就再吃一个吧”大说

  再吃一个,那真是天底下最动听的声音

  ……

  灯芯摇曳,我的梦穿透夜的黑。

  夜的梦是甜的更是香的。

  3红火

  正月正,耍红火。

  村里锣鼓一响,我就扮起来。新衣新裤新鞋袜。还有那像秋天黄树叶的塑料头花。是的,平时舍不得系,藏咱箱底,那是秋天用新成熟的核桃包在外边的那层绿皮,和捡来的白塑料,两者放在一起,用石块捣啊捣,最后塑料染成了浅黄色,我的手成了黑黄色。

  我们吆五喝六,结伴而行。羊角辫冲向天,塑料头花像蝴蝶颤在辫梢。

  唢呐声声,合着锣声、鼓声、镲子声,喧嚣着、闹腾着搅得人站不稳、立不端。跑灯的、划旱船的、舞狮子的都涂的红红的脸蛋,穿着戏服,拿着道具。扭秧歌的,都穿着新媳妇的红缎子棉袄,腰上系着绿色的绸子,两手捏着绸尾巴使劲甩,一甩就上了天。

  闹腾,闹腾。舞成一条彩色的长龙。

  村子的街巷,三步搭个彩门,六步搭个秋千,九步垒一旺火。

  年轻的小伙子和大姑娘、小媳妇领着小孩子则去排队荡秋千,看谁胆子大、荡得高,最高的就要脑杆齐平了,真好看,真危险,真刺激。玩花样的,会打麻花秋、串门秋还有双人蹬。

  最有特色的是杠和扛妆。杠是只有我村附近三四个村子仅有的年俗表演,它用各种形状的镜子装饰而成,长方形状顶部正中间插一根鸡毛弹子,两边是纸糊成的谷穗、玉米、高粱等,底部是一正方形的木箱中,内置黄土,两根缠了白布的横木用于抬杠,左右两侧有两人拉着拉绳保持平衡。抬杠的汉子可着劲地表演,和观众吼成一片:一二三呀、晃晃晃呀,四五六呀、比比比呀,七八九呀、我第一呀。

  人群沸腾。

  接下来是正月二十的庙会。

  戏台上的风情,是全村人的梦。

  唱戏的前一天,台下已被占满,椅子、凳子、树桩全被各家各户浅埋土里固定,这叫“占座”。

  总是上党帮子或落子,百看不厌的《狸猫换太子》、《秦香莲告状》。女演员在台上,碎步流苏,一步三摇,舞的花枝乱颤,。台下人伸着脖子,死盯着看。

  我们挤在后台,后台总有缝。

  呛人的油彩,浓郁的脂粉。他们总在化妆,细细勾,慢慢描,小生、老生、花旦,每张脸谱都不同,晃在我们眼前,好神奇!

  他们不是在台上,就是在候场,我们前簇后拥,围住他(她),朝他(她)扮鬼脸,多想摸他(她)的戏服。被一声“哇嘿嘿、唷呀呀”赶跑。

  我们一哄而散。集中在我家,妈是裁缝,小布条碎布块有的是,我家女孩多,花衣服也不缺。花衣服当罗裙,树枝为拐杖,玉米须当胡子,小布条接成腰带,我们翘起兰花指,捏细桑子,脚尖撵着脚后跟,或者故意放粗了声音。

  装腔作势,嘻嘻哈哈。

  妈看戏回来,一声:小兔崽子,害死了!吓跑了我们。

  满满一正月,我们的梦必定是在飞翔。

  4

  一晃四十年。

  村子没有了袅袅炊烟,取而代之的是煤气和电磁炉,被称为“烧土”的脚下的黄土,已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儿是魂牵梦系的丸子成了一普通的食物,吃腻了的团子反倒成了家乡的土特产,并且有大型的团子加工厂,可我还是愿意吃农村那种手工的团子。正月的红火还依然,只是没有了那么多的群众去热情地参与,杠和扛妆仍是最具特色的民俗表演,只是会晃杠和抗扛妆的汉子越来越少。戏还在唱,只是看戏的寥寥数人。

  村子已不再是我儿时的村子,它已被工业园区包围,双向八车道的城际线依村而过,我劳苦功高的父母已离世二十多年,村子已没有了我的亲人,每每过年张家后人团聚时,总有丝丝伤感挥之不去,唯一可欣慰的是张家两代八女皆金榜的美名在村子传颂。

  年还在过,只不过它是时代的年,在与时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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