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抒情散文
妹妹打电话说,她和妹夫要回来了。从山东潍坊到山西洪洞,坐火车,差不多九个小时。她又正好是晚上的火车,次日清晨即可抵达。于是,从她进入候车室时起,我便在黑夜里开始等待,等着她回来。
这是自母亲去世后,我们姐妹俩第一次分开这么久。之前有母亲在,觉得姐妹间分开得再久,离开得再远,心也总会在某一处交汇,融合,并不会因为时间,距离而显得生分。可如今,母亲一过世,我们倒如那风中的树叶,彼此碰撞,却又相互独立。母亲临终交待,我们姊妹几个要好好相处,互相帮助的。当时,我并没有太过在意,以为不过又是母亲在病中的叮咛,谁曾想,这竟是母亲最后的嘱托。所以,作为长姐,对母亲的这份寄托,我是有责任去履行的。
其实,确切地说,我是有两个妹妹的,只因小妹妹在出生后不久,被邻村一户人家抱养了去。所以,家里只剩下了一个二妹,就是现在这个妹妹。对她的关心,自然也就比小妹妹多了一些。因此,也就格外着急的想要早点见到她。
终于,正午时分,他们回了家。不过,回的是她自己的家,一个有着丈夫,女儿,有着公公婆婆的家。而不是等待她的姐姐,所在的娘家。
我给她去了电话,表示希望她能过来。她只道今天不去了,明天再去。我的心就开始往下沉,这个回答,是我预料之中的,尽管我想听到她的肯定答复。但我更能理解,作为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想念。这点,我不能和她比,至少目前,我还不具备一个母亲的身份。
第二天,中午时候,她来了。一进家门,她的言语,就暴露了这个宅院的清冷。“就你一个人?”她环顾四周,整个院中,除了南墙跟下几盆极度缺水的盆栽之外,就是我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的语气中,明显带有一丝埋怨,却又不忍责备,随即补充道,本来昨天打算给你包饺子吃呢。好在刚才的话,妹妹并没太往心里去。随后,我们包了饺子,韭菜馅的,妹妹最爱吃的。
看着冒着热气的饺子,再看看妹妹,我心里不是高兴,却有一种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
病中的母亲,自己无法动手进食,常需要我们喂她。饺子,则是最好进食的食物之一。于是,我常常包了饺子,冻进冰箱。胡萝卜肉馅的,韭菜鸡蛋馅的。我总是将冰箱塞得满满的,才觉安心。这样一来,我不在母亲身边的那些日子,至少,还有饺子,可以给她一丝安慰。
然而,对于照顾母亲这件事,妹妹给我的感觉更像心不在焉,缺乏耐心。对她,我更多的是斥责,认为她照顾母亲不如自己周到。我们之间,经常拌嘴。每次她都泪水涟涟。所以,时间一久,父亲总感觉我在欺负她,自然就偏袒她多一些。现在想来,或许,她当时真的委屈,她的'泪光中,闪烁的,全是无言的诉说。可那时,我竟不知去心疼她,只一味把心思放在母亲身上。
在我的印象中,妹妹并非这样一个爱哭鬼。她结婚早我一年,婚后这几年,她的生活,她也几乎从不提及。直到一个午后,她痛哭流涕,说妹夫不好好挣钱,就连孩子上幼儿园,一千多元,都拿不出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必须离婚。
我和母亲一听,各自窝了一肚子火气,双双怔在那里,一时没了注意,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但不论怎样,我们始终不赞成她离婚,不为别的,只是怕可怜了她那孩子。
婆家来了人,要接她回去。虽然我心里希望她回去,但作为娘家人,我还是得杀杀妹夫的锐气,给妹妹撑腰。其实,之前,我就暗示他,给妹妹认个错,表个决心,可一直未见他有所行动。那天,他家来了好几个人,父亲碍于情面,叫妹妹回去。她哭得更凶,眼睛红肿,说什么也不肯回去。我当着所有人的面,顶撞了父亲,没有叫妹妹跟他们回去。直到几天后,他们才又来,接她回去。
姑姑,姨妈都说,在这件事上,我做了个恶人。将来人家夫妻和好了,无论哪边,我都落不下好,说不定人家还会记恨。或许,当时人家心里是记恨我的吧,然而,我真就那么不管不顾,傻了一回。我不知道我所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其实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是比这次更难堪,更无法言说。甚至有一段时间,我们姐妹间竟产生了隔阂,彼此疏远许多,生分不少。幸而那时母亲还在,把我们姐妹又拉拢到一起。如今,我们还像从前那般好,天堂里的母亲,又是否会感到欣慰?
当天,妹妹没有回去,陪我住了一晚。我们躺在一张双人床上,像出嫁之前那样。只不过,那时躺着的是两个女孩,现在,则是两个成年的已婚女人。聊的话题,也成了家长里短,说丈夫,也说孩子。生活的忙碌,让她身心俱疲。我们各自说着生活的不易,感慨从前的那些美好。可终究,时光只允许我们,留一声叹息。
短暂的小聚过后,是更长时间的分离。妹妹次日,便又回去,收拾行李,准备下一次启程。
很多时候,我在想,我们就像生长在一起的树。作为树苗时,贴得很近,风雨中,互相安抚。越长越大,为了更多的阳光,雨露,空间,我们开始寻找自己的领地。终于,我们朝着不同的方向生长,越来越远,直到有一天,就算我们探着身子,再也不能触碰到对方的一片叶子时,我们的根,在地下,还是交缠在一起的,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