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姨现代抒情散文
我朦胧记忆的童年时代,除了对母亲朝夕哺育的印象记忆犹新外,在长辈的女性中,应算得上托儿所的保育员——安姨了。
安姨和母亲工作在同一所副食店,那时母亲是柜台前的营业员,安姨是后勤托儿所的保育员。每天上下班的路上,她俩轮番背着我这枚越来越重的‘小炸弹’。而我则从包裹的被子中露出头来,新奇地关注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在母亲和安姨的背上长大了。而她们的脊梁则渐渐趋向弯曲了。
安姨是个大高个儿,瘦瘦的身躯,时常穿着一件洁净的白大褂,黄肤色呈瘦削的脸上嵌着一对晶亮的大眼睛,那秀气的目光中流露出慈母般的爱抚。她呵护我们这群副食店职工的孩子们,尤其最偏疼我。
每当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我们这群“小人国”常常在几位阿姨的护领下,排成一字小蛇阵,伴着脆亮的笛哨声,迈着稚嫩的步伐向附近的一座烈士陵园小山进发。那山上风景很美,绿草伴茂树,百花伴苍松。高耸尖顶的烈士陵塔矗立在我们休息的地方。到了这里,如同进了自由王国,仿佛在梦境游乐。我追蝴蝶、踩蚂蚁、扣蚂蚱、捉迷藏。安姨看着我们无拘无束地玩耍,脸上绽开了花朵。每当目睹大个的蜻蜓落在草稞上,我就跑到安姨的身前,拽着她的衣襟,闹着吵着叫她帮我去捉。这时安姨总是顺着我的意愿,摘下缠系在脖上的花围巾,悄然逼近目标,然后扬起那围巾的一角,倏然抽落蜻蜓,再递到我欢快的小手上。捉不到蜻蜓时,安姨就采集一些碧绿的枝叶,编围成环形,套在我肉乎乎的小脑瓜上,再往我的腰间别上一把小木枪。我便威武地成了京戏《沙家浜》里的郭建光了。每逢这时,安姨总怂恿我演唱一段革命样板戏,引来周围闲游的人们忽忽啦啦凑成堆,观赏我有板有眼的演唱。玩累了,我就发困起来,安姨便坐在干净的草地地上,把我揽入怀中,拍着我。伴着柔和阳光的沐浴、吸吮花草芬芳,很快我就温馨地睡着了。
童年有乐也有忧。记得有一次,安姨和陈姨中午接了班,便端出一大摞饭盒,接下来一一喂起我们这帮孩子。我瞧见别的孩子都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的饭菜,唯独我的饭没有。安姨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大睁着眼睛冲我说:“对了,你妈妈今天抽掉去‘引松工程’了,没来得及预备你的饭呀!”我一听没饭吃了,哇地一声哭了,看看别的孩子小嘴吃得喷香,我越发哭得可怜。安姨安慰我说:“孩子,别哭了,一会儿有你吃的。”说完便出去了。不多时,她脸上挂着笑意进了屋,手里还握着个小饭盒,走到我跟前并打开盒盖,只见里面盛着十来个油星星的饺子,那白嫩喷香的馅味,诱得我口中分泌出唾液来。安姨用筷子夹起水饺,一个个地喂到我贪婪的嘴里,她面部表情随着我咀嚼的韵律绽开了微笑,象是她自己吃到了似的。我当时的胃口真好!一气儿差点把盒内的水饺全部消灭,这才拍拍小肚,示意心满意足。
下午,我们一帮托儿所的孩子躺在火炕上,半处朦胧地睡着,忽听“框当”一声,门被撞开,先是安姨哭着跌进屋来,接着一个红头涨脸的醉汉,手里攥着一块方砖,追着安姨满屋跑。很快他恶煞般地抓到了安姨的头发,死命地将她按到炕沿上,抡起砖头向安姨头上连续砸击。一旁的陈姨拉也拉不住……伴着安姨的声声惨叫,我们满屋的孩子全吓呆了……
事后,听妈妈讲,安姨将男人打酒的钱去饭馆买了饺子,由此招来野蛮男人的一顿暴力,弄得人言沸沸。安姨额上也从此烙下了一块耻辱的'疤痕,那是我幼小心灵中抹不去的创伤。
上小学后,听说安姨的丈夫犯法入狱了。为了给安姨解闷,妈妈常领我到她家串门,为她宽心。记得当年安姨家住两间破烂的土坯房。昏暗潮湿的室内,几乎看不到值钱的家当,显得空旷穷苦。安姨似乎老了许多,眼神里淡淡地透出忧郁,但见我们去了,精神就顺朗了许多。
她也时常到我家串门,为我带来农村娘家烀熟的苞米或蒸熟的红薯。在那时代,城里人能尝到这鲜嫩的玉米,沙甜的红薯,已堪称上等佳味了!
在我十岁那年的夏季,家里来了亲戚。因为住房窄小,挤不开住,母亲把我暂居在安姨家中。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我浑身突发高烧,烧得外烫内冷,脸色青白,肚子痛得在炕上直翻滚。安姨非常惶恐,额上渗出了汗珠,急急给我裹了家中唯一的雨衣,背起我跨奔门外,屋内扔下了年仅六岁的女儿守家。外面雷鸣电闪,斜风卷着骤雨漫天肆虐,豆粒大的雨点砸在雨衣上噼叭作响。安姨成了落汤鸡,背负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踏在泥泞路上。我几次要从她身上下来,她都不肯……
终于踉跄到了县医院,当我躺在急诊床上输液时,安姨竟一下子休克过去了……
长大以后,我工作在外地,每次探亲回来,我都买些礼物去看望安姨。安姨见了分外感动,常常做几样可口的食物招待我。临走,还向我的包里塞上可口的东西留待火车上吃。安姨的收入微薄,可我又无法拒绝她那诚挚的心。每当离开她的房舍,回望那低矮的破土房时,心里都沉甸甸的,我因无力改观安姨的家境而惭愧。
一天,我正在工厂做工,忽接到家中的电报,电文上说:安姨病重,速回!
悬着极度忐忑的心,我赶回了家乡,下车时已是满天星斗了。跑进安姨家的破败院落,只见屋中点着昏暗的灯。母亲、安姨的闺女及几房亲属围守在病炕前。一直处于昏迷状的安姨仿佛听到我的声音,便强睁开了眼睛。我急忙躬身坐在了她的炕前,亲手把汤碗端到她的唇前。安姨的眼神泛亮了一下,慈祥中透射出一种深藏已久的光。她嘴唇颤了颤,似乎有难言的话要说出来。母亲一旁碰了我一下,说:“快,快叫声妈!”我惊谔了,继而流逝的岁月在脑海中飞旋闪现……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抓住安姨瘦削的手,真挚地喊了声“妈——”就已泪水如泉了。安姨惨白的脸上绽出春色的生气,眸子瞬间闪烁异样的神采,她身旁的女儿绯红了脸颊,默默将头顺下。安姨由衷地微笑了,可那笑容有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很快就浸没在昏暗的阴涩灯光里了……
穷苦一生的安姨,带着欣慰走了!她的女儿成为了我现在的妻!每逢纪念节日,我们都要去墓地给她送去“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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