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观鸟记散文
近来我爱上了观鸟。
一天,我吃罢晚饭,走出食堂东门。外面是块绿地,栽着各种花木,最外面一排杨柳,与对岸的竹林隔河相望。竹林长而茂密,乔木杂生,几排民房掩映其间。两岸的世界,正是鸟的乐园。
时值正月底,燕子黄鹂等候鸟们还没有回来,然吾乡乃“鱼米之乡”,也是鸟类的天堂,具有丰富的留鸟资源。古人云“以鸟鸣春”,初春之际,草长莺飞,而树木未绿,正是观赏留鸟的好时机。看官,且把俗事暂搁,随我来赏鉴家乡的这些飞羽精灵,享受自然馈遗人类的闲情逸致。
一出门口,就传来鸟的鸣叫,循声望去,见几只麻雀盘踞在旁边的平房屋顶,叽叽几声,飞到了河边的柳枝上。说起麻雀,常会使人联想起雪地捕鸟的童年趣事。现在这等场景只能在回忆中寻找,非仅麻雀数量的减少,更因现代人已难有此类雅兴。关于吾乡麻雀数量的减少,有人认为是环境污染所致。其实不然,农村产业结构的变化,使鸟类的种群结构也随之改变,以谷物为主要食物来源的麻雀就减少,而杂食性鸟类增多,甚至一些以前没有的鸟也来到吾乡安居乐业。
春风似剪,原本枯干秃枝的柳树,望去隐隐已有一抹诱人的嫩绿。我走入通向河边的甬道,一只白鹡鸰吸引了我的目光,它像一位穿着黑白大竖条礼服的绅士,优雅地在草坪上踱步。白鹡鸰是涉禽,常在水边活动,以水中生物为食。它对人不太敏感,我走了几步,它才觉察后跃起,以它特有的波浪形的姿态,贴着河面地飞到对岸去了。
白鹡鸰喜欢边飞边鸣,“jilinjilin”的叫音在水面上荡漾着,让人想起八九十年代那些老式自行车的铃声,——那些铃声承载了多少青春记忆!突然,一点蓝影在眼前掠过,——是一只蓝色的小鸟,转瞬即逝,看不清具体的长相。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是不是那著名的蓝雀?
“gujeegujee”,是白头鹎标志性的鸣声,清脆嘹亮,有金属腔,颇为悦耳;一鸟鸣起,四下唱和,此起彼伏,堪为天籁。我向左上方一望,只见合欢树上有三只白头鹎,两只在吃食,一只正张口伸脖,与周围的同类们竞喉放歌。白头鹎俗称“白头翁”,得名于头顶上一块白斑,背部墨绿,腹污白,体形俊朗;喜踞树梢鸣叫,早晚尤盛,常把人从梦中唤醒。其头顶白斑,活像戴着一顶白帽子,不过从地面不容易看到,因此一般人不太注意到它的存在。这种鸟我们小时有,但没有现在这么多。现在,无论是市区还是乡间,“gujeegujee”的鸣声随处可闻,在绿化好的城市小区,它实际上履行了乡间雄鸡的司晨职能。白头鹎的鸣声还有多种变化,或急或缓,或尖或柔,饶多韵味,不一而足。有时正在办公室忙碌,偷闲把耳朵往窗外一伸,——“gujeegujeegu- gujeegujeegu”,听起来便如“同志苦不苦?同志苦不苦?”有鸟答曰:“不苦不苦!”也有鸟曰:“苦也!苦也!”公事之暇,享此等鸟趣,焉能不乐?
白头鹎一开唱,麻雀树莺之类的鸣叫就顿时“失色”,只好扮演这演唱会的配角,给白头鹎做伴奏。我一边聆听着这鸟儿们的佳音,一边想绕到那“歌手”的后面去看它的“白帽子”,——那滑稽的样子常使我暗自发笑(然而向着树梢探头探脑引颈瞭望的我可能更会使旁人发笑),突然,扑哧一声,北侧的草地上飞起一只褐色的斑鸠,亮出一圈白色的`尾翼。斑鸠俗称野鸽子,以前少,现在则很常见。周作人曾经专门作文研究过斑鸠的鸣声,我却至今还未听出门道。斑鸠飞越河面,落到了对岸的竹林上,叽叽喳喳惊起一阵麻雀。
一对八哥,在高空打了个旋。八哥一身黑羽,飞行时两翼露出两块白斑,从下面看像个八字,故名。有人会把八哥误认为幼年的喜鹊,其实两者很好鉴别,喜鹊有洁白的腹部,而八哥通体黑色。八哥是杂食性鸟,喜欢成群成对在田野和林地活动,依我的观察,是吾乡现今数量最多的鸟。此时它们的大部队尚在西边菜田里觅食,这是两只早收工的鸟儿。
八哥落在了对岸的屋顶上,正对着前面高大杉树上的一个雀巢。这时随着“喳喳喳喳”苍老而破碎的叫声,飞来两只喜鹊,警惕地停在雀巢的上下。喜鹊不是猛禽,但是具有攻击性。它们喜欢食腐,所以与人类亲近,有人的地方就有喜鹊,城市乡村都有它们的倩影,而山野僻壤就难见它们的踪迹了。现在喜鹊数量明显增加,那随处可见的鹊巢宣告着它们“空中霸主”的身份。喜鹊是伟大的建筑师,他们选择在冬暖夏凉的落叶乔木上筑巢,用干枝枯草泥土作材料,几天之内就可以完成。那高高地矗立在秃枝枯桠上的鸟巢,与一旁的各色民宅形成鲜明的对比,是冬日的风景。
这对喜鹊忽而盘踞屋顶,忽而栖于树梢,始终不离它们的巢穴太远,可能巢里有了它们爱的结晶。
凭着几根树枝就能餐风宿露,繁衍后代,抵御寒冬?我正在慨叹这神奇的鹊巢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惊飞了树梢的几只柳莺,原来是一条短信:您的住房贷款申请已被批准,请自下月起……我心头一紧,唉,下月起就苦了……正这样想着,“喳喳,喳喳”,对岸传来几声喜鹊傲慢的冷笑……
天色渐暗,我回头朝西一看,屋顶上、电线上开始聚集八哥,空中有更多的八哥在晚霞中归来,发出叽哟叽哟的叫声,枯燥而单调,渐渐地盖住了白头鹎的鸣唱。
我北走几步,离这群八哥远了一些。河水无声,南向而流,再五百米就是著名的缘缘堂。想着自己崇仰的子恺先生正是喝着这河水长大,心中对这条河流更增添了一份敬意。
看,“隐士”现身了!一只白鹭从北方翩翩飞来,徐徐而降,轻盈地落在一棵榆树上。那美丽的身姿、优雅的举止,没有辱没它高贵的身份——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它是吾乡最珍贵的鸟。这种白鹭属于小白鹭,俗称长脚鹭鸶,吾乡过去也有,在我小时已经很少,恁是我在乡间长大,也没有见过它的影子,它是真正的“隐士”。然而现在,在河流、水田、湖泊的附近,甚至在城市的市河边,常可看到这些一身白衣的“渔夫”。在法律的保护下,它们似乎已经无所顾忌,我曾在偏僻乡间看到几百只白鹭栖息在一方水田里,也曾多次在杭州市郊的高速公路上方看到它翔飞的身姿。去年我去了一趟湖州的西塞山,天公作美,在“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雨雾中看到了这雪白的精灵,正是“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诗情画意令人陶醉。更有甚者,白鹭们还会跟着游船左右翻飞,像是跟窗内的游人“嬉戏”。那情那景,使我明白张志和的《渔父歌》能传诵千年,以及湖州和黄石为了西塞山的归属而争执不休的原因了。
然而我觉得,小白鹭在西塞山前,好像还是显得小了一些,如果是大白鹭当更为吸睛。前几天我看到一只中白鹭在杭州西湖上空盘旋,有同样的远山作背景,比起西塞山的小白鹭,自然更有一番气象。所以说在我们桐乡这样的水乡平原,小白鹭是再适合不过了!且看这只小白鹭,又下到了水边,那脱俗的身姿映在这小桥流水之间,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演绎什么叫做“江南”呢!
这时,令我惊奇的是,又飞来两只灰鹭,如电影里会飞的侠客一般,落在一枝高大的构树上。灰鹭在吾乡比较少见,我也是第一次在这条河里遇上,看来我今天眼福实在不浅。之前去位于桐乡西南部也是杭嘉湖三市交界处的野菱滩郊游,曾在岛上的丛林里惊起大群大群的灰鹭,起落之际,状如灰云聚散,令人叹为观止。
这灰鹭体形大于小白鹭,羽色灰白相间,英姿勃勃,颇有点猛禽的味道。桐乡是没有猛禽的,在几十里外的湖州,我曾看见一只鹰隼在西塞山边广袤的田野上空盘旋,自觉有一股凌厉的寒气逼空而来。
天色暗下来了,八哥叫得更欢了。我回头南望,左边的电线变成了长长的五线谱,那是八哥的杰作;对岸,高大的构树、杉树的秃支上也落满了八哥,像是一幅幅孔雀展屏图;而更多的八哥则在竹林梢头嬉闹聒噪,声闻四野,不绝于耳,这是年轻八哥们游戏和恋爱的时光,要持续到天黑才会结束,进到竹林里的巢穴安眠。
八哥们的喧闹是暮色中鸟儿的绝唱,其它鸟儿早已销声匿迹,它们的巢穴遍布在这百米长的河道的两岸,除鹊巢外大多极为隐秘,常人是难以找到的。
天已漆黑,河岸归于宁静。只留下远处子恺大桥传来的汽车的啸鸣。不必向往夜莺的歌喉和极乐鸟的美丽,吾乡的鸟啊,你们已经足够愉悦我的耳目了!愿这里永远是你们的乐土。
晚安,吾乡的鸟儿,明天再来聆听你们的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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