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时光散文
一天,同学刘发来短信,让我加××微信群,说那是我们会计班才建的同学群。哦?同学们建了自己的群了?
赶紧加进去,发现同学们正聊得起劲儿,同宿舍的老二在群里发了几张我们学校现在的照片。这是去食堂必经的石阶!那是教学楼前的小花园!还有这里!这是那条进校门后依势而上的斜斜的柏油路,直走过去,就到了我们的教学区和住宿区。哦,原来我们的学校还残存着我们读书时的样子!我惊喜地喊道。要知道,我们的学校早已经跟其他几所学校归并整合,连名字都不复存在了。同学们纷纷附和,一面感慨着这些年的沧桑巨变。
有一瞬间的恍惚。一晃居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多数同学自毕业就失去了联系,似乎已经渐渐地淡忘了。每天奔波劳碌于家庭和工作之间,关于青春的记忆早已随风远去,而今天,当看到熟悉的学校,看到熟悉的同学们的名字,那些早已沉寂的过往又一点点在我眼前鲜活了起来。
(一)散步专用山
我们学校坐落在一座不大的山上,依山势而建,后面是连绵起伏的低缓的山峦,风景秀美。理所当然地,学校的后山便成了我们的“散步专用山”。每天傍晚,吃过晚饭之后,同学们便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地投入它的怀抱。多半是女同学一起,男同学一起,也有男女结伴的,不过很少,男女二人的更少,即使有,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过市。那会儿不比现在,校方是不允许男女同学单独在一起的。
后山说是山,其实更像是地势和缓的丘陵,水草丰茂,树高林密,一年四季,花开不断。
春寒料峭时分,一切还在萧条之中瑟缩时,后山上的迎春花便开了,是那种纯粹而优雅的嫩嫩的黄,一朵两朵、千朵万朵,恣意地盛开。在经历严冬漫长的单调和凋敝之后,乍然见到这满坡的迎风摇曳着的黄色小花,毫不设防地烂漫着你的视野,不由人精神不为之一振。然后春阳渐暖,后山渐次开满美丽的梨花、桃花、杏花,远远地招摇在半山腰。徜徉在花海之中,你会觉得自己仿佛也变成了其中的一份子,正在优雅而热烈地绽放。
最让人惊叹的是五月里那漫山遍野的槐花。后山上的槐树都长得很高大,每逢花开时节,冠如华盖的繁茂枝桠间便坠满了一嘟噜一串的雪白的槐花。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几乎瞧不见绿叶的影子。微风一吹,那甜腻的槐香便立刻肆无忌惮地钻进你的鼻孔。
夏日黄昏,同学们最喜欢流连在后山开满各色鲜花的丰美的草地。摘一枚叶片含在嘴里,悠扬的哨音就会随风飘去,经久不停。我们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听鸟声啁啾、蝉声阵阵,和着不时漫过来的馥郁的青草香,做着漫无边际的七彩的梦,那滋味儿甭提有多美了!
金秋的傍晚最悠游自在。那半山腰里的梨树、苹果树都早已被累累果实压弯了腰,低低的触手可及,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收获的甜丝丝的味道。女孩子们对着它们指指点点、大饱眼福、大咽口水,之后无可奈何地返回学校。不过,几天之后,女生宿舍的床头就会摆上甜脆可口的苹果了——男生总会有办法弄来讨心仪的女生欢心的。于是宿舍里便荡漾起快乐的涟漪。
漫漫严冬的雪花虽然把后山装点得异常妖娆,但也给我们的出行带来诸多不便。那时候每逢周末,男男女女都会去市里买些生活必需品或者看场电影、录像什么的,顺便感受一下城市的繁华。从后山的小径下去是一条很近的捷径,所以大多数学生都选择从这里出去。春夏秋都好说,到了冬天大雪封山,那条必经的小径便成了我们的“拦路虎”。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一起去市里,在一段比较陡的下坡路前,抖颤着停住了脚步。几经鼓劲儿打气,他们几个都趔趔趄趄但不失平稳地平安走了过去,轮到我,跌跌撞撞地往前挪了几步,后来索性不管不顾地疾步跑下,以为这样便可以快步通过而不致跌倒,却不料连摔了三个大跟头,乐得他们直不起腰来,直笑我摔出了“国际水平”!
当然,后山不仅仅是我们的散步专用山,更是一些人的“约会专用山”。尽管学校明令禁止谈恋爱,依然阻挡不住少男少女们追求甜蜜爱情的脚步,只是大都转成“地下活动”罢了。偶尔会有“倒霉蛋”被巡山的人抓到,则大会小会批评,写检查、受处分,令那些浪漫和美好大打折扣。
(二)卧谈会
我想只要有过集体生活的人,对于“卧谈会”这个词应该都不会陌生的。每天晚上洗漱完毕上了床,宿舍里的“卧谈会”便开始了。你一言,我一语,情绪高涨,涉猎广泛,可以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包。
一次我们讨论婚姻观(这个话题长盛不衰),气氛热烈异常。有说要嫁有钱人,一辈子吃喝不愁;有说要选有权的,出门在外扬眉立目。我有些怯怯地说要抱定独身主义,觉得那样最自由、最洒脱。没想到此言一出,立刻遭到群起攻击,她们纷纷赌咒立誓般地说,绝不相信我会信奉独身主义。其时,她们大多都有了心仪的对象,正处于朦朦胧胧的情感萌发期,对爱情充满了甜蜜的想象,唯我还形单影只。本想为自己的孤单找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不想甫一开口便招来一场大型的批斗会,尽管我打定主意要“舌战群儒”,怎奈终是势单力孤,最后只得灰溜溜缴械投降。
还有一次,说起什么样的性格更招人喜欢。姐妹们七嘴八舌,说老大活泼可爱,老二开朗坦率,老三成熟干练,老四楚楚可怜小鸟依人。只听老七长长地喟叹着说:“我是不是太单纯了?这样的性格是不是特招人讨厌?给人的感觉是不是特傻?”老七是我们宿舍的老小,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镜片后一双充满探索和求知的清亮的眼睛。老大首先表示异议:“单纯多好,心里没那么多事,活得简单又快乐。”“就是,我就喜欢这个傻傻的单纯的老七!”快人快语的老二抢着说;文文弱弱的老四推了推深度近视镜,无限娇柔地言道:“小七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单纯才有魅力,才讨男孩子喜欢哦!叫我说,就应该继续发扬光大。”“老七,单纯正是你的优点,别人想学还学不来呢,别自寻烦恼了。”我颇不以为然地反驳道。就在老七还沉浸在自己的苦恼里郁郁寡欢时,话题早已不知转移到什么热点上去了。
姐妹们还举办过“60号演唱会”,算是把我们的“卧谈会”推向了极致。老大声情并茂地演唱“妈妈的吻”,歌未尽而泪已流,弄得姐妹们全都泪花闪闪;老七最搞笑,伸长着脖子挤眉弄眼地对着我喊:“老六老六老六,谁对老六没有热烈追求。”害我对着她一顿猛追;老三比较成熟大气,又是舍长,对于这些小儿科的游戏她不太感冒,不过有时候也会积极参与;老四声音柔美,但却从来不唱歌;老五印象里似乎也没唱过歌,但是她会“煽风点火”;老二唱歌很好听。那时候流行程琳、千百惠以及“黄土高坡”,楼道里不时飘过她们的'歌声。最有意思的是,有一个其他班的女同学,每次去洗手间,必哼“走过咖啡屋”。后来,每当走廊里响起“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的哼唱声,我们就会在屋里异口同声“××又去洗手间了”,然后便发出压抑着的会心的笑声。
(三)大海啊,真大
我们大部分都家在内地,平生没见过大海。来到这座滨海城市,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大海,那份激动可想而知。小我们一级的老乡刚来的时候,迫不及待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见识传说中的大海。
选了个周末,我们一行10人向着大海出发了。那天风很大,远远地就听见了海浪咆哮的声音。及至走到附近,那奔腾呼啸的海浪扬起的漫天散碎的浪花就肆意抛洒在我们身上,连同路那边的建筑也不能幸免,岸边的船只随着海水剧烈的晃动,天海茫茫,烟雾氤氲。小老乡们被这壮观的景象惊呆了,一个个神情振奋,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一叠连声地赞叹着。唯一的女老乡小刘夸张地张开双臂,做好抒发感情的准备,然后中气十足地“啊”了一声,我们都屏息静气,等待她的下文,却听她音色饱满地说:“大海啊,真大呀!”一秒钟地沉寂之后,我们相继爆出开怀的大笑声,只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干脆揉着肚子蹲下身去。
其实,学校给我们安排有这样的校外活动课,由体育老师带队,领我们去海滨浴场游泳。那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走进大海。坐在温柔和暖的海水里,一排排轻微的细浪缓缓地涌过来,推着你,抱着你,引领着你,一步步走进它宽厚博大的怀抱。虽然我们大多不会游泳,但一点儿不妨碍我们走进大海的热情。即使只在里面坐着,任海水托举着你轻轻晃动,已经万分快乐和惬意。就在你闭目享受、忘乎所以的时候,忽然一个浪头袭来,开玩笑似的把你推开,又送进你嘴里几口海水,令你一时手足无措。“海水啊,齁咸!”同学中不知谁冷不丁喊了一句,又引来笑声一片。
(四)毕业纪念册
我们那时候流行写毕业纪念册,人手一本,在班里流传,传到谁的手里谁就大笔一挥,留下自己对同窗好友的期许和祝福,随之附上的还有留言人的一张照片。记得那段时间,每逢课间和课外活动,同学们都会趴在桌上聚精会神地奋笔疾书。留言既要因人而异,又要写得言辞恳切;既要符合每个人的性格特征,又要体现相互间的真挚感情,颇费脑筋。当自己的小册子终于回到了自己手上,认真翻看那一页页凝聚着同学们无限深情厚谊的留言时,心里会涌起满满的感动和幸福。如果有谁漏掉了,还会找到人家补上,那份认真和不舍,至今想来依然感动于胸。
写到这里,有些迫不及待地翻出纪念册,一页页仔细复习曾经被遗忘了的记忆。
“伸出你的手/伸出我的手/大家都伸出青春之手/把天空的彩虹拉直/让友谊通向南北东西。”
“想开些,痛苦中也存在快乐。”
“上帝把她降生在泥泞中。当她从泥泞中挣扎着爬起来,顽强地走下去时,上帝笑了——这正是上帝使她在泥泞上降生的原因。”
“是为了离别才写赠言/还是为了写赠言才别离/倘若是后者/我愿摔这笔/撕碎这纪念册。”
捧着这些滚烫的留言,眼泪竟自涌满眼眶。曾经它们酣然沉睡在记忆的深处,无人惊动,不曾醒来。酣眠不是遗忘,它们总会在某一刻欣然醒来,而且依旧鲜活如初。
同学群里,同学们依旧七嘴八舌地聊着,聊过去,聊现在和将来。不知谁提议说,我们真该回校去聚聚了,毕业二十多年了,一切是否还是老样子?我们是否还认得彼此?再不聚怕是真的老了。是啊,人生苦短,同窗情谊在短短的人生旅途里更是弥足珍贵,趁着都还算年轻赶紧见见吧,旧日时光里写着我们的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