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乡愁不再的散文

时间:2021-04-12 14:44:49 散文 我要投稿

让乡愁不再的散文

  清明前夕,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下达了一道毋庸更改的命令,说周末自己要回乡下老家看看“发脉太婆”,家人必须要陪同,包括年少的小辈们也不许开溜,要一起前往。

让乡愁不再的散文

  “发脉太婆”是我们家乡的一种土话,是指太祖宗的太祖宗,母亲说要去看“发脉太婆”,其实,便是要我们回她的老家,去祭奠她的太祖太上的,去扫扫上上代的祖宗坟墓呢。

  母亲的老家,我们兄弟姐妹已经很多年没去过了,更不要说我们的孩子们,他们几乎连村名都不知道吧!那是一个偏僻的山村,由三个相距不远的、屋舍疏落相连的自然村,组合而成一个村落。一个自然村也就只有住着几十户人家,最大的自然村叫碧园中心村,可能也只是五十来户人家,其次是碧园上村和碧园下村,据说,三个村的人口加起来,也仅仅是三百左右,不过因男女老少们,或碗对碗地吃、或户对户的串,来来往往地穿梭着,看上去还是蛮有繁华的景象。

  小时候,我姥爷姥姥还住在碧园下村时,我们兄弟姐妹时常一起回去玩。村子虽然小,但很有特色,清新而美丽着。村口有一棵迎客的大香樟树,树长得很高、很高;树干很粗,三个人才能合抱;枝繁叶茂,四季常青。村民说那是“风水树”,有数百年的历史,可以为村庄招来人丁兴旺,聚财生宝。村里有一条小河,是“9”字形的,像闪亮的青绿色绸带,镶嵌似的环绕碧园中心村一圈,再潺潺地流出,与上村、下村的小溪汇合,显得极其雅致。村中的房子,基本都是瓦片盖的泥墙矮屋,冬暖夏凉的,很是舒爽,屋前的小院,还种着品种繁多的果树,在不同的季节里,呼吸着不同的清香空气,交叉着吃不一样的新鲜水果,真是惬意。记忆中村里的农民很勤快,一年四季都忙活,白天黑夜都辛苦劳作,地里的庄稼,家里牛羊鸡鸭鹅,统统是他们操劳的理由,也是山村勃勃生机美景的组图。

  姥爷和姥姥只生养我母亲一个女儿,为了赡养照顾方便,母亲处置了老家的房子,交割了田地,把他们接到城里住,家乡也没有什么至亲的人了,我们也就几乎不回去了。其实,对那独特美的小村,我们真的还是好生向往,希望多回去探望的,只是苦于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抑或说没什么理由吧,现经母亲这一说,真还有些迫不及待呢!

  所有的家人都集中完毕后,母亲说:“我趁自己还能自己行走,要回老家看看,你们懂不懂啊?人呀,有一种愁,平时总是轻描淡写,沉默寡言的,可年纪大了,是越来越膨胀的,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人世,而这种心心相印,生生世世的愁——就是乡愁,是无法让人摆脱的,就像我的父亲——你们的姥爷……”

  是的,想起那年姥爷八十五岁,突然有一天,他说想回老家。这可是一个难题,因为老人家已经卧床很久了,日常的生活,离开轮椅是寸步难行,而且身边几乎都要有特护。更何况那时他的家乡还没有通公路,可姥爷不管这些,只是闹着要回,说是想回去吃一碗纯正的豆渣合饭。母亲以为他只是想吃那种饭,就请了一个老家的亲戚过来做。吃后,姥爷说不行,味道和在村里做出来的完全不一样。老家是用推石磨磨的豆,连渣带浆下到大锅,水是用山泉水,一把茅草引的灶火,慢慢煮的当儿,到门前的菜园扯上青菜,切成细丝,豆香起时,散在锅里,再给点盐。嗬,这样的合饭,盛在粗黑的碗里好看,浆白、渣黄、菜青,再加一把农家自制的蒜泥来佐饭,咂,咂!那才叫美味呢!姥爷嘴里轻轻地叨念着,还说其实也是想顺便回去辞个路啊……

  母亲明白了姥爷的真正意图,见他回乡确实心切,就决定租一辆面包车,准备先疾驰几百里,再请人绑着竹椅,抬回老家,满足他的最后愿望。然而一切还来不及安排就绪,姥爷便带着遗憾,溘然长逝了,与已经先去的姥姥,合葬在城里的公墓里。

  姥爷离世后,母亲一直没有提起要回家乡。每年清明节给太上祖宗的扫墓,总是托远方的亲戚代劳,直至这次明朗无疑的态度,或许正如她自己说的,年龄大了,思乡的情绪浓了,想起了姥爷没有实现的心愿;或者,电视里的《思乡曲》,让她看到了老家的柴火灶、石磨、菜园,听到了松风,鸡鸣……毫无疑问,在平常的生活里,母亲的一日三餐,要求的粗茶淡饭的味觉,是越来越忠于老家的味道了,尽管她没有说,但我们都感觉到,她做的一蔬一饭里,都融和着她挥之不去的或浓郁或清浅的乡愁,和背后看不见的家乡情……

  回乡的路上,母亲很兴奋,絮絮叨叨地不停地说:“自己近几年,常常会瞬间迷糊,忽然就像回到老家,看到村口的树叶很绿,一群鸡闭目养神,花猫卧在自己的脚下……在老屋里,姥姥在侧边小屋喂猪,姥爷走进院子,肩上挑着的大南瓜未放,就高喊‘饭做好了没?’虽然没名没姓,但语音里总带着一股亲热劲,听了叫人舒心……正屋的中间墙上,挂着太祖父、太祖母的照片,活生生的,可他们看不见我回家,我的心思便折了回来,隔不了多久,我又再次迷迷糊糊……”

  听着母亲对老家道不尽的这般模样,我想起了一个朋友的话,他说:“确定一个老家可以回的人,那是一种福份。”他的老家只是一个地名,因为建设电站,移民搬迁,他家从山里搬到了镇上,住上平房,相比山里的条件,是好得多了,可是没有了山泉,没有了鸟叫,也没有了柴火灶,没有了老家的味道。每一次爬越几十公里山路去看老家,站在高高的山顶,看见的只是一汪大水库,不见一个人家,唉,心里总不是滋味。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朋友还惆怅满脸,失落不已。

  通往母亲老家的公路,现在已经改造的很直畅,路面也加宽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路况好,还是因为大家归心似箭,反正在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车便开到了母亲魂牵梦萦的故乡。

  我们停下了车,就在村口,看见了迎客的“风水树”依旧在,树干一样很高,叶子依然很绿,一种亲切的情愫油然而生,母亲更是激动,嘴唇明显颤颤的,可没有什么声音发出,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说:“那棵树,就是那棵,粗粗壮壮的,我小时候常常搬来一个梯子,上到那横斜的树桠上,坐着玩呢……”

  “嗨,今天村里来了这么多人啊?你们是谁呀?”母亲手指着那棵树的话题还没有说完,对面走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咋呼呼地叫着,惊喜的表情写在岁月刻划的皱纹上。

  “喂哟,是山大伯啊,我是小妹妞子呀,这些都是我的娃子!”母亲忙着接过话茬,套近乎地说着自己的小名,有些自豪地指划着她的子女儿孙们。

  “是你们呢,回来了,咋也……回来了,多好啊,村里很久没有这么多人了,真好,过两天,村里会稍微人多一些,外出的人们,有些可能要回来祭祖,你们回来是做……”那个叫山大伯的,好像有道不完的话,还走到母亲的面前,拉扯着母亲的手说:“去我家吃中饭吧,我家老婆子可会做饭哩!”

  “我已经和二叔联系了,吃饭就去他家,我们人多,就不麻烦你们了,哦,山伯母可好?好福气,好福气呀,谢谢啊,二叔母可能饭都做好了,等我们呢,先走了啊!”母亲一边客气地问好道谢,一边带着我们进村,去往二叔家。

  二叔,虽然是这样叫着,可实际上是我母亲的远房亲戚,家在碧园中心村的东边小河旁,离村口还算近,我们一大队人马过去,好像也没有惊动村人,可能是都下地干活去了吧?我猜测。因为我们孩提时代回姥姥家,大老远地就有人叫“城里的外甥们来啰!”

  在我胡思乱想时,忽地,我们闻到了饭菜的飘香,估摸着二叔的家到了,可眼前不是泥墙的瓦房,而是一座用石块砌成的高楼,大门正面的外墙用瓷砖装饰得很漂亮,大大的'钢塑玻璃窗,隐约透出落地纱帘,很是气派。跨进门槛,看到室内装修也特豪华,门厅的正中放着一张很大很大的圆桌,上面叠放着很多很多的热腾腾的菜肴,二叔和二叔母满脸笑容地在桌边,正摆着碗筷,见我们进去,二叔母热情地说:“菜都凉了,快,你们快坐下吃!”

  席间,大人们唠唠家常,说说如今的富足,道道现在社会建设的日新月异,小孩子们狼吞虎咽似的吃着,说二叔家烧的菜味道特别香,偶尔还拍拍肚子,比试哪一个撑的大。二叔和二叔母好像知道我们心中的疑惑,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这么一个大家,就我们两老守着,儿子们都出去打工了,孙子孙女也带到城里念书了,就剩我们两个,孤独啊孤独!清明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回来,我们村里的那些大房子,基本都是留给老人住着!唉,与其这样,还是当年小矮屋好,家里热闹啊!”说到动情处,他们居然还流起了眼泪,母亲只能好生地安慰着,同时也陪伴着,擦拭起红眼圈了。

  然而,反过来,我想,一个离开老家的人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一切从头开始,找工作、找住宿,能有一个安身的地方,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在静静的夜里,闭着疲惫不堪的眼睛,躺在工棚中,还默默地想着,思念着:老家年迈的双亲,田地里的庄稼,菜园里的蔬菜,猪圈里养的肥猪……在城里讨生活,没着没落的,是长久之计吗?……唉!城里惦记着村里的,村里牵挂着城里的,前不见父母,后不见儿女,牵肠挂肚……这何止是乡愁啊,而是忧愁呀!

  饭后,我们都急着要去看看母亲的老房子,说我们在那个老房子里,也有很多念想和趣事,还问二叔,买我们房子的主人好不好,还住不住母亲的老房子,会不会还让我们进去,给自己的孩子吹嘘吹嘘当年的故事,让他们也像我们一样调皮地玩耍一场?

  “不急,先去祭祖,返回时再进老屋看看。”母亲不听二叔是怎么回答,便不紧不慢地说着。实际上,去看“发脉太婆”,是要走一段路的,要穿过碧园中心村,还要经过母亲老房子所在的碧园下村。

  碧园中心村每一条小路都做上了水泥,路面很干净,绕村的小河还没有变化,水同样很清澈,但是,房子几乎全改建成水泥框架结构的小楼,门前没有了小院子,没有了水果树的香味,感触最深的还是白天的小村很静,很静。静得不见了人影——少年时代探望姥爷姥姥时,村里唱着山歌的放牛的娃子,叫着“咩咩”的羊群,“嘎嘎”地在小河里游的鸭子……所有这些古朴美好的影子,都去哪儿了?

  眼看要走到老屋所在的碧园下村了,我故意叫孩子们唱《常回家看看》。是一首唱了那么多年的老歌,可我相信依然能打动母亲的心。尽管姥爷姥姥不在了,可歌词中有“回家”的两个字,就足够了,母亲的心就会有归属感了。我坚信,也明白,有些愁绪思念,酒可以暂时消解,而对儿时的家,那种依恋的情,是非要回去亲近不可的。

  崩溃,惨不忍睹的衰败!碧园下村里原本几十户的人家,房子清一色的衰落,瓦片支离破碎,屋梁露在太阳底下,椽子三三两两地疏挂着,泥墙半开。说好扫墓回来再入老屋的母亲,率先急不可耐地往自己的故居走去,可是在小院的门口,她停下了脚步,仔细地审视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门,还有那被雨打日晒,留在窗棂上的斑驳痕迹,然后,摇摇头,长叹了一声:“走,走吧……”

  从扫墓回来,一直到返城的路上,母亲都很沉默,显得抑郁寡欢,尽管她已经知道,碧园下村的人们都是自愿迁居,有的是搬去城里,有的是搬到中心村,但她总是高兴不起来,觉得自己的老屋子没有了,心中缺少了什么似的,感到很难受。

  我精心酝酿着话,而后,小心翼翼地讨好般地说:“妈,乡愁这种东西啊,都是不声不响,内心却轰然,对吧?每个人身在其中,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时而浅淡,时而辽远。我们就不多想了啊!”

  “你们还年轻,不懂,等到有那么一天,和我的年纪一般大了,看见老家留守着,仅仅是寥寥几个老人……如两老都活着,还有一个伴儿说话,像我,你们的父亲去世后,如看不见你们,就感到孤寂难熬……这次想让你们陪我一起,寻找自己过往的影子,却是看到一副破败,且差一点就无处着落了。嗯,嗯……你们怎能明白,怎能明白呀!”母亲说着话的时候,一脸地愁云,满嘴发出叹气声。

  我们原以为,陪同母亲回了一趟老家,看了那“发脉太婆”,可以解开了她的乡愁,谁曾料到,触景生情,被那失去纯朴的“空壳村”,被那即将消失的村落,害得她不仅丝纹不减,反而是烦愁更增呢,唉,唉……

  有这样的感觉何止我母亲一人?“空壳村”带来了多多少少的人,过着城乡两相望的日子啊?全国每天近百千古村落的消失,又增添了多少无处安放的乡愁呀?呵!那么,远离家乡的人们,你们就常回家看看吧!是的,常回家看看,自然是挺好,可是,仅仅回家看看就足够了吗?这是解决乡愁的着眼点吗?唉,要彻底解决真正的乡愁,路可长着呢!

  乡愁依然,乡愁依然……我梦呓般地嘟哝着,这怎一个愁字了得?

  夜幕降临,奔波了一天的我,躺在床上,睡意朦胧,可耳边,仿佛总是响着母亲家乡风水树的“呼呼”召唤声:“闺女,我守候了这一方水土有几百年了,不忍心看到秀山丽水被荒芜废弃,你就眼睁睁地让山林美池,叠巚流泉,没有了应份的价值吗?”

  规划?想方设法引进资金和人才,开发此地?我似乎被惊醒,寻思着,对啊!山地可以发展林果业、畜牧业,塘池可以搞养殖业……整个山区搞成旅游业……对!让母亲老家这片穷乡僻壤变成人间天堂,吸引外出务工的农民返乡,使母亲喜笑颜开……让乡愁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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