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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三章散文
千脚泥
清明已过,正是莺飞草长的时节。田野一片葱笼,青青的麦苗长得很高了,而那大块的油菜田里,金黄的油菜花开得正艳,引得蜂飞蝶舞,争先恐后地与花儿亲近。和风轻柔地吹着,带来醉人的芬芳,偶尔有满载而归的蜜蜂从耳旁掠过,你甚至能够感受到绒毛抚过脸庞的细痒。
这是五十年前的一个周六的上午,在通往果城郊区某生产队的小路上,行走着一队戴着红领巾的孩子。一面鲜艳的少年先锋队大队旗在前面引路,紧跟在后还有中队旗,接下来就是被拉得很长的队伍,三角形的小队旗也夹在中间。无数的箩筐挂在小巧的扁担上,或一人独挑,或两人而抬,伴随着那首熟悉的《少年先锋队队歌》,这支队伍就在乡间的小路上向前移动着。
大概是离农村很近的缘故,那个时节,学校里每年都要搞好几次支农的活动,除了直接参加农业生产外,给农村送“千脚泥”就是一种颇受欢迎的行动。那时,我刚上小学四年级,已经参加过几次这样的活动了。
千脚泥是一种附在住房地面上突起的硬泥团,那是长年累月由外面带进的泥土累积在地面上形成的,经过人脚无数次踩踏,就成了很好的肥料,特别适合于做基肥。
那时,南方小城的生活是艰苦的,就是城里居民所住房屋的地面铺设的都不是水泥,而是一种称为“三合土”的东西。这是用石灰、炭渣、黄泥按一定的比例调匀铺设的。三合土的制作工艺复杂,先是要把那些和匀的灰铺上抹平,等它基本上干了,就要用鹅卵石在上面反复地进行打磨,这个时候,三合土就显出光亮来了。打磨不到位的三合土用指甲都能刮出坑来。我家所在的商贸宿舍地面就是打的三合土,或许是由于年头已久,那些三合土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硬度,和郊区农村那些只是将泥土夯实而没有硬化的屋面差别并不大。这种屋面极容易形成千脚泥。
那个时候,大院里的通道全是天然的地面,遇上连阴天,泥土吸饱了水,整个院子都很泥泞,人从院中经过,会在鞋底沾上不少的稀泥。还没有解决温饱的居民自然不会进门前就换鞋,带进一些泥土就在所难免了。久而久之,就会在屋里形成一些高出地面突起物,像是一些黑色的蘑菇,犹其以门口为多。这就是传说中的千脚泥。讲究的人家,每年都会将门口边的千脚泥清除一次,以确保门口的平整。而一般的人家只要不影响开门和关门,就任那些千脚泥去了。
试过千脚泥的肥效,在自家门前的院子里挖出一块宽约一米,长度和整个房间相当的地来,将一些千脚泥放进去,用锄头锄细,在上面栽上向日葵等作物,长势果然良好。这才相信了千脚泥真的是可以当成肥料的说法。
当学校发出给农村送肥料的通知后,所有的班级都行动了起来。以居住地划分的学习小组就会统一行动,拿着小锄头和小箩筐,放学后来到各个成员的家里挖千脚泥。这可是个细致活,挖深了不行,挖深了会把屋里的三合土挖起来,让地面变得凹凸不平;挖浅了也不行,挖浅了就没有多少收获。千脚泥主要分布在靠门口处,越往里走,堆积的千脚泥就越少,如果挖得不好,门口就会变得不平整,容易使孩子和老人摔跤。
或许注定了我和锄头有缘,在挖千脚泥上有着独到的长处,我所在的学习小组每次挖千脚泥都由我来“执锄”。
先用不大的力道试着挖一锄,从翻起来的泥土背面上看一下泥的深浅,就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挖了。然后就一锄挨一锄地挖,直到那些疙疙瘩瘩的千脚泥全部挖起来为止。将挖出来的肥料全铲进小箩筐里,把残存的疙瘩铲平扫净,就结束了一家的挖掘,再去另外一家。
一些家里没有孩子上学的人家有时也会主动邀我们去他们家挖千脚泥,这时,我们会欣然前往。那些人家的千脚泥一般都很多,那些疙瘩从门口一直延续到屋里,一家就能让我们收获很多的千脚泥。
那个时节,我们都会以上交的千脚泥多而自豪,学校也会按积肥的多少给予各个学习小组以奖励,奖品大都是一本作业本,或者铅笔什么的。遇上发一些新奇的书笺等物品时,就更让人激动了。
在一首接一首唱起的歌声中,目的地终于到了。按照生产队接待人员的指引,我们将千脚泥全倒在一起,一般都是堆在一个用茅草盖起的棚子里,看着那渐渐变大的小山丘,想着今年的粮食将会因我们送来的千脚泥而丰收,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送肥的时候,一般都会在农村野餐。同学们在溪流边洗净弄脏的小手,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心里充满了欢乐。
广柑窖
至今都记得家里那两个又深又大的广柑窖。
我所在的小城称为果城,所属的几个县区都是柑橘的产地,盛产个大味美的广柑和桔子。打我们搬到商贸宿舍起,就发现每一间住房的中间都有一个簸箕大小的石头盖子,很是显眼。盖子的四周还填着一圈草绳,用以将那个缝隙填满。开始并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直到秋天才明白那个石头盖子下面居然隐藏着一个秘密。
那天中午放学后,就发现屋子外面放着许多装满了广柑的箩筐,而屋里则多了两个不速之客。屋中间的石板盖子打开了,一个中年人正将装满了广柑的吊篮朝下面送。走近一看,才明白下面是一个又深又大的地窖,一盏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灯在下面照着,一个衣着劳动布工装的男子正将广柑一个个地往窖里摆放。
一问母亲才知道,商贸宿舍的每一间住房都有一个广柑窖,每年市水果站都会在窖里存放上千斤的广柑。那个时候,水果站属商业局管辖,在自己的职工宿舍里存放广柑,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广柑存放职工的家里,就免去了专门看管的劳力。那时的人大都很老实,大家都明白广柑是国家的财产,而且还是有数的,都不会去动那怕一个。而商业局则会在每一个存放季里,按地窖的多少给每个家庭以补贴,这实在是一种高明的做法。
观看水果站工人检查广柑就成了我们童年的一大乐事。只要水果站的工人一来,我们就哪儿也不去了,看着他们忙着。平时的养护一般只会来一人,他们进屋后,就把地窖上的石板揭开,拿一把蒲扇朝里面扇风。几分钟后,点燃一盏油灯用一根细绳吊着放下去,如果灯燃得很旺,就说明可以下去了,如果熄了或者燃得不旺,就得继续往下面扇风。至今都记得那油灯散发着一种水果的香味,一问才知道,那灯油中加了桔皮油,这种油不会对窖藏的广柑造成不良的影响。
在孩子的眼里,广柑窖是很深的,下去的人先把双腿伸到窖里,两手撑在窖边上,然后朝下一缩,整个人就不见。再看到他时,就发现他已经在窖里忙碌开了。他挨个儿翻看着那些广柑,将发霉腐烂的广柑捡出来。那些被捡出来的广柑是不能任意处置的,得拿回去上交。有时烂的广柑多了,他们还会写个条子,让我们给他们签上字,以证明确有此事。有的时候,工人们会从窖里拿出一些广柑带走,我们就知道又有一些广柑要进入消费环节了。
尽管小城被称为果城,但水果也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特别是水果站的精品广柑。它们首先得要出口,为国家换取外汇。然后才考虑在水果站直属的店里出售。尽管很馋,对近在咫尺的美味垂涎三尺,却从来没有生过偷吃的心思,因为我们都知道那些东西不是自己家里的,不该去想,更不该去吃。
盛夏来临,广柑窖就空出来了。那时的夏季格外炎热,而每家除了几把大蒲扇外,没有任何降温的设备。这时,广柑窖就会被我们这些孩子派上新的用场。将石头盖板小心地揭开,学着那些工人的模样朝里面扇一阵风,估计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就将一根方凳吊下去,让它放在窖的中间,然而再小心地下到里面。这时,那根方凳就会起来中转的作用,从方凳上再下到窖底就很容易了。
把小桌子放进去,再来上几根小凳子,电灯也牵到里面,就成了我们温习功课的好场所。广柑窖里很凉爽,还有着一股淡淡的果香,和外面的炎热有着天壤之别,待在里面基本上不会出汗。我们会在里面安静地待上好几个小时。不过,这种奢侈的机会却是有限的,大人们往往会因在我们大白天里也开着电灯而加以干涉。当然,如果不开电灯,只在那窖里坐着讲故事,大人是允许的。
设在居民家中的广柑窖一直使用到八十年代初,才被现代化的冷库逐步代替。现在,小城早就成了一个繁华的城市,但商贸宿舍那些老房子经过改造后还在使用,只是昔日那些广柑窖全都填了,并在上面铺设了水泥的地面。
剥桐子
在儿时认识的植物中,油桐树占据了重要的一环,这得益于我们住在城乡结合部的优势。那种春天开满白色的花朵,秋天能出棉桃般果实的树,在儿时的农村到处可见。
上“农业基础知识课”时,老师就给我们讲过油桐与油茶、核桃、乌桕并称中国四大木本油料植物。油桐榨出的油叫桐油,是一种用途广泛的工业原料。油漆、油墨及电器制作等都要用到桐油。生活中也到处都能见到桐油的影子:下雨时用的油布伞、担水的桶,洗澡用的大木盆都是用桐油刷过的。曾经在嘉陵江边见过木船维修的情景,那些木船的船身,无一例外都要用桐油刷上几遍,这样才会防水防腐。
尽管在课堂上对这种神奇的植物有了初步的了解,但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把那些桐籽从棉桃状的果实里剥出来。直到那年的秋天参加了为期十天的支农活动后,才知道剥桐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支农的地方离家较远,足有二十多里路,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得出发。这对于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来说的确是一个考验。在学校的操场集中,清点好人数后,就在老师的带领下出发了。
越往前走,乡村的气息越重,道路也由宽阔的马路变成了乡间小道。已近寒露,早晚都有些凉了。小道旁的草虽然还是绿的,但已经显出了衰老的迹象,绿色中夹着些许枯黄。清晨,许多露珠在草上凝集,如果你一直踩上草上走路,不一会儿,鞋就会被露水打湿。种植在道路两旁的油桐,叶片已经发黄脱落,偶尔有几个没有收尽的油桐残留在枝头。那果实的绿已经不那么纯了,变得有些发干,呈现出一种间黄间绿的色彩,还夹着些许的红。靠近山坡的草丛里,有秋虫在鸣着。引得几个男生恨不得停下脚来,去寻找那些会掐架的蟋蟀。微风吹过,带来泥土的芬芳。不知是谁哼起了电影《红孩儿》的主题歌:“准备好了么?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不大工夫就变成了大合唱。
劳动的地方是那个生产队的晒坝,知道我们要来,生产队早就作好了准备,晒坝上摆着一圈小板凳,前面堆满了又黑又粘的东西。一些箩筐也摆在那里,那是用来装桐籽的。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这次支农的任务就是剥这种又黑又粘的桐子。
队长给我们做了示范:用手将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剥去,那些饱满的油桐籽就出来。队长告诉我们,油桐籽是有毒的,千万不能吃,就是一颗也不行。正值农忙的季节,在讲解了这些注意事项后,队长留下了一个老者陪同我们,就匆匆走了。
于是,我们就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新鲜的油桐果实长得很紧密,桐籽很难从里面剥出来。采摘下来后,要堆在背阴的地方,泼上一些水让它的外果皮腐烂,经过十多天的沤制就很好剥了。腐烂了的桐果又黑又粘,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不大工夫,我们的手都变成了黑色的。秋蚊子也来凑热闹,冷不防就给你来上一口,用手一拍,在打死蚊子的同时,也将劳动的痕迹留在了肢体上。最可气的是蚊子会来咬你的脸,一拍一打,就成了花猫样。于时,你看我,我看你,见有人脸上是干净的,就变着法子让那脸上也沾上黑,一时间热闹非凡。
那时节,支农的活动很多,有时一个学期就会进行好几次,少则三天,多则一个星期。像这种一干十天也有。老师怕影响我们的功课,会利用这些时间给我们补课。这种在外面进行的教学往往会收到比在课堂上更好的效果,只是没有黑板,无法版书,对一些生字老师只能作口头上的讲解。最高兴地是老师讲的那些励志故事,什么“悬梁刺股”、“戳壁偷光”、“司马光砸缸”等,都是那个时候听老师讲的。现在想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老师给我们讲这些,不外乎要我们发愤学习,也是用心良苦的了。
堆在晒坝上的桐子剥完后,在那位老者地带领下,几个男同学来到生产队公房后面的一个洼地里,将那些堆积得像小山的桐子装满箩筐,再抬到晒坝上来。
由于离家远,午饭需要在外面吃。事先每个同学都交了几斤米给学校,说好了,不够的由受援的生产队解决。第一天队长就叫人背了几背兜红苕过来,全是那种红心的,一看就知道很好吃。我们在晒场边支起了锅灶,学校管生活的老师带着几个女同学专门负责煮饭。
至今依然记得那时的伙食:红苕稀饭,煮得恰到好处,用的是井水,很是好吃。至于菜就是由学生自己带来了。那个时候,生活水平不高,再加上是来支农的,不可能带多么丰盛的菜来。同学们带的大都是泡菜、凉拌菜等物,赶着某个同学带来的凉拌豆干,就是上等的佳肴了。大家把带来的菜放在一起,就成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十天时间虽然不长,但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今天,仍然记得那段难忘的岁月,记得那年秋天去农村剥桐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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