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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哥散文
华哥上吊了,是细爷在电话中顺便说的。元宵节刚过,这消息不仅让我震惊,还特别令人悲伤。他活着的时候,我不愿意看见他,而现在,我着实不忍听到他的死讯。去年阳历三月初,他的儿子祥和因重病不愈先他而去了,再过几天就是他的周年忌日,而华哥连这一天也没有捱到。
我推测华哥是死于孤苦无依。正月十一,我老家隔壁的珍儿嫂子嫁女,我母亲回去贺喜并帮忙,她回县城来的时候还特别谈起过华哥。酒宴前后,他在珍儿嫂子家混吃混喝好几天,还从酒席上收集了很多客人未吃完的剩菜拿回家。提及此事时,珍儿嫂子的话头被丈夫朝华拦住了:“总是出了膛的东西,我们也吃不完,他愿意吃就由他收,要是以前,你送给他还不要呢——他是顶讲经(顾面子)的。”原来,祥和死后,华哥一家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主要是给祥和治病和改建新房的花费,这都是向亲戚借的,他孙女婿还贴了不少。祥和的儿子三十好几岁,也没有结婚,谈的朋友和别人帮说的亲都没有成事,他妈只好带着他去上海打工,她女婿在那边干得不错。去年年底,华哥的孙子礼明回家,过了年就走了,所以春节,华哥过得十分冷清,他私下里也跟邻居们抱怨过儿媳、孙子狠心。
近两年,埦子里相继有人去世,华哥也许已经意识到大限将近,他嘱咐宽哥说:“宽怀,你每天从我门前经过时千万帮我望一眼,看看我还在不在,免得我哪一天死了,臭在床上都没人晓得。尽管我往日对你不好,但现在埦下无人,我死了不打紧,臭了整个埦子不好。”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宽哥发现的?唐家姆大向我母亲叙述这些事时还补充说,华哥过后还为此责备过宽哥,说他连续好几天坐在门里,故意留心宽哥,看他有没有按他的嘱托去做,可不要说进门问询,宽哥经过的时候根本连望都没望一眼。宽哥嗫嚅着争辩,说不仅注意到了他在那里,还为他到八迪河的一个庙上求过一个签,那里的和尚说他没事,还可以活好几年,华哥说宽哥的话鬼也不得信。华哥还跟我母亲说,他看到她回了,想进门坐坐,可是屋里没人。母亲跟他解释说,我家里长期没住人,到处是灰尘,再加上,厨房塌了,没有灶台,就没有生火,一直在珍儿那里帮忙。唐家姆大家里虽总有人,但她连自己都得看女婿脸色,华哥就更不好意思去了。
华哥原来肯定没有想到自己的晚景会这么凄凉。年轻的时候,他虽然辈分比较低,但多少也念过一点老书,加上他父亲老漆匠在世的时候,他家里人多势大,家境还像模像样,他就总想争取个宗族里的领头地位。尽管实际不一定有人买账,但表面上人家一般还算尊重他的,埦下的公共事务也偶尔让他来负个小责。他大事、实事办不下来,却不愿意放弃公子哥儿、读书人的架势,所以埦里的人一般不直接喊他的名字,而叫他“大相公”,意即家道破落的纨绔子弟,这其中当然更多的是戏谑,好在他并不以为忤。在我眼中,华哥的毛病倒不是这些,我不喜欢的是他总是仗势欺人,我一家人的生活也受到了他的不少干扰。他口口声声说我父亲是外来的,意思是他不应该享有我奶奶的遗产(其实就是两间破屋,一个菜园),所以处处排挤、刁难,明里暗中干了不少损害我家声誉和利益的事,还抓住一切机会挑唆别人与我家作对,要我父亲“滚回柳林河”。
其实华哥自己的一生也并不平顺,尤其是中年以后。老漆匠生了两个儿子,老二成家后就分开了,老屋给了老二,老漆匠带着老大华哥另外重建了砖木结构的新屋。华哥的第一任妻子与他离婚,嫁到了对面的埦子里,留下的孩子就是去年死去的祥和。第二任妻子没有再生,领养了他三伯的一个女儿,但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后死了。华哥第二次结婚后与他父亲分开单过,祥和也一直跟着老漆匠长大,包括后来结婚成家。第三任妻子是他在外面给人家油漆棺材板时勾搭的别人的老婆,同姓,与原来的丈夫没有离婚,跟他跑过来挣扎着过了几年窝心的日子,也跳水死了。祥和死后,儿媳允许他搬过来一起住,但她们却紧接着外出打工了,所以这几年,华哥差不多都是一个人过的。他本来做事就差劲,现在毕竟年纪大了,所以养活自己还是很为难,他指望着儿媳和孙子给自己养老,现在大概看着这情形也觉得憋屈,没有勇气再坚持下去了。
在这艰难的尘世上,普通人都是蝼蚁一般的生命,活着也好,死去也好,真是平常得不值一提。华哥,你曾经来过,我记忆中仍然是你勾着头、双手反剪在背后、迈着滞重的步子、一步一顿沉思的样子。我不知道你给你的家人留下了什么,但你至少给我增加了一些回忆,所以我也要在文字里给你一席之地安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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