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烟的散文
我写这个字时,是带着愤怒的!
我不抽烟,我与它是井水和河水的关系,扯不上喜欢与憎恶,更谈不上冲突,可它就不可避免甚至是不容置否地跟我对立起来。而且它始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参与到我的生活里,并且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这让我不舒服。
如果它以静止的状态出现,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呆在我家:抽屉里、柜子上、餐桌上、茶几上,我还能勉强接受,无非是打扫收拾时抬抬手让它挪挪地方那么简单。可事实上并非这么简单,它躺不了多久就会生龙活虎起来,让它生动起来的就是他,那个注定一生和我捆绑到一起的男人。
他驾驭它的能力很强,这我不行,我不但驾驭不了它,当他跟它在一起时,我连他也驾驭不了。他不跟它在一起时,我驾驭它还行,我揉碎它、扔掉它就像踩死一直蚂蚁那么简单。可他和它,只要他们两在一起,我就不行了,他们是同谋,老在策划一场又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这局面我控制不了,所以我常常败下阵来,很狼狈的那种。
起初,他跟它在一起时,我没有觉得他们在谋划什么,甚至当那点火星在一闪一闪跃动时,我还觉得灵动。随之我看到它固体的身体变得柔软,体积在不断地增大、膨胀、流动、后来就飘了起来,再后来它就跨过空气向我漫来,当时我是闭着眼睛把飘过来的那些东西当作云、看成雾、想成纱的,我试图找到乘云驾雾的感觉,可没有,一点也没有。如果我的鼻孔闭着,这有可能,可它却违背意愿大张着,而且,它们到我鼻孔时我感觉换了一个动作:涌。它们看起来轻飘,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可改变战术的时候,成批成批地涌的时候,我就有点招架不住了。最先有反应的是嗓子,虫子蠕动咬噬时的痒,嗓子以咳嗽的形式反抗,一声变成几声、断续变成连贯。接下来眼睛有涩的感觉,泪水直往外冒,眼睛总是以液体的状态表达它的难受程度。它真厉害,打败了我的鼻、我的眼、我的嗓,甚至我周围的空气。我惹不起它,只有躲。
客厅、书房、卧室、阳台、卫生间、厨房,我在它们之间进行过无数次的空间转换,一轮又一轮,到后来,我发现我根本躲不掉,它已经跟我家这140平米纠缠在一起,即使它偶尔隐身,隐得很不干脆,把脚印留在墙上、地板上、甚至是那盆长势很旺的绿萝上。我每天打开窗户驱赶它们,可我发现那些味道已经植在了这140平米肌肤的纹理了,任凭我怎么努力,我都走不出它们蓄谋已久设置的迷宫。
他抽烟的级数在一级级地长,不仅仅占领了白天,而且蔓延到白天与黑夜的边界。他大拇指轻轻一摁,打火机里气体立马在他的手上开了花,几秒钟的时间,他就以非常娴熟的动作,让固定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它生动起来,它一旦有了舞蹈的舞台,就频频献媚,先是用气味吸引他,接着就用轻飘的舞姿魅惑他,他就晕了,就醉了。它是狐狸精,知道怎样去施展媚术。在这一点上我不及它。他注定跟它纠缠在一起,还拉上我,拉上我的屋子,以及屋子里有生命的还是没生命的,这让我受不了。当他和它亲密接触后,他才会睡去或者醒来,习惯有时真的能把一个人的生活程式化。
我不知,跟它共处一室这么多年,它能跑进我皮肤里多少,跑进我的体内多少,这些我没去检验过。但我身体的器官有检验他的功能,首先是眼睛,从他被染了色的食指、中指、牙齿的色泽上我能找到数据,不能定量,但数字一定像那些煤焦油一样密集。然后是我的耳朵,这有条件,受时间和动作的限制,须早上、须涮牙后,嗯——啊——由单声直奔混声,省却了中间的`距离,一口痰在一顿翻江倒海的折腾下,终于诞生在马桶里。有第一口就不愁两口、三口、拦蓄的几口,但每一口出现的不易,都写在他那张憋涨的通红的脸上,我曾经看到过他脸上的青筋有几根高出脸的平面,很抒情的样子,冒着热气在呼呼地长。我的思维就跑进他的体内视察,那两叶肺被煤焦油染成黑红色,肠子、胃、呼吸的通道壁上都是密密麻麻布满了它的踪影,成片成片的,有覆盖淹没这些器官的趋势。我就开始担心,就开始恐惧。
我得想办法,为我想办法、为他想办法、为不会想办法的空气想办法。
先是谈话。这个我很擅长,但用在我的学生身上管用,他则无效。我说,你把烟戒掉吧,这样对你的肺不好,对你的咽不好,对你的牙不好,总之对你身上的看得见看不见的器官都不好。第一次,他说,好,一定戒。第二次,他说,好,戒。但明显有应付的嫌疑在。到第n次,他说,我把饭也戒了算了。愤怒带着语气、表情重重地向我砸来,掷地有声的那种。但让他愤怒完全发泄出来的是那次,在我的一番苦口婆心无效后,他依然拿起烟,就在打火机里的那些液体在关卡处绽放成火焰时,我积压好长时间的愤怒给一起点着了,绽放了。我迅速地一把把他含在嘴里的烟给夺了下来,摔在了地面上,那簇燃着的火焰在找不到可燃物时熄灭了,但却燃着了他:他先是一愣,脸上随之就肌肉扭曲,青筋就呼呼地爆出,眼睛里注满了太多的内容,有来自爱物失却的惆怅,有来自我举动失常的惊讶,但更多的是愤怒。我甚至看到了他右手的五个指头紧紧包成一团,在积攒着力量,我闭着眼,等待着,但不知是什么障碍了它向着我砸过来的路程。随即,我听到了“哐当——”很抒情的一声,声音处,防盗门与门框强烈地碰撞,防盗门在抖,那面墙似乎也打了个颤,我才知道,我家的门除了防盗还有这项功能,而那声音的分贝,往往又表达了一个人愤怒的级数。幸好,它转移了方向,不然,我真不敢想象那一拳如果落在我身体的不论哪个部位,它们也一定会像那扇门在抖,像那面墙在颤。
谈话的结果不是缓解,而是助长。无论是反面的抽烟吞噬健康的佐证,还是正面的成功戒烟的例子,都延缓不了他抽烟的速度,更不要说彻底阻断。我感觉到教育他比教育顽劣的学生的难度系数更大。无奈之下,我只好采取行动了。
分床。不到万不得以我是不会用它的,可我真没辙了。当他的头和床头形成一个很熟悉的姿势时,我就知道这是一个他独创的适合抽烟的姿势,接下来的行为就不言而喻了。我愤愤地抱着枕头和被子向另一个卧室走,等我放好这些后,我突然记起了什么,返回。用门表达了我的愤怒,他教我的,我得用,不能比他逊色。接下来,接下来什么也没发生,一切都平静,像这个夜晚。但平静的持续在几个平静之夜后就不平静了,扰乱这平静的依然是制造这平静的他。他的不平静通过他的拳头在我睡觉的门上笃笃地发表,从这叙述的声音里,我断定他是用隆起的食指和中指合作完成的。见没有回音后,他就开始说话了,他说,老婆,你还真动真格的?我说,我不想早死,即使死也不能死在烟的手里。他说,我戒还不行吗?我说,我算看清了,世界上你什么东西都可以戒,就烟戒不了。他说,保证戒。我说,那你就先戒一个星期给我看看。
接下来,他就踏入了艰难的戒烟过程。我给他买来戒烟灵,含的,吸的、闻的,都有作用,但都不大。因为我看到他在烟瘾上来时,含它们、吸它们、闻它们后的不痛快,有时,他用完它们后,我看到他在柜子里翻找,我知道他在找什么,一无所获后他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接着是长吁短叹,一脸的忧伤,仿佛失去了特别珍贵的东西。吃一会瓜子,站起来在客厅里走一走,走一走后又坐下来吃一会瓜子,我就隐隐地感到,烟已经成了他的精神依托了,已经跟他拴在一起了,他宁愿用缩短寿命的代价和它在一起,我就知道他戒烟的道路充满荆棘,他注定最终走不出它为他设置的迷宫,在这条路上他迷路了,看不清方向,或者说看清了,但有东西拖住他没让他走出。后来这样坚持了快一个月,他就复吸了。
但我的努力都像他当初的戒烟的誓言一般被时间带走时,我的办法陷入了沼泽。我每天眼睁睁看着他抽烟,眼睁睁地进行着被动抽烟,我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感到自己的无能。我失败了,败给了烟。
我有杀手锏,可我不敢用,甚至不敢想。我知道这个办法的实施后果,视野里虽没有了烟笼雾罩,但心里从此后会烟笼雾罩。四十多岁的女人是不敢碰“离婚”这两个字的,别人不敢,我更不敢。
看来,烟会一直陪他,不离不弃,一直到他生命的终止。他是乐意的。
烟也会伴我,不离不弃,一直到我生命的终止,或者到他生命的终止。但我是愤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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