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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月，稻穗下,剪下一段身影散文
文人嘛，总有那份情怀，看秋后收割的景致，昔日的金黄变成了空旷的田野，肃穆辽远。株株矗立的稻茬似僧如佛，整齐蹲守在属于自己的一方寸土。偶尔小鸟飞停田间，不时间瞅瞅，见此情形，喜悦和宁静并至的感觉踏浪似的袭来。尤其是年岁不断催人苍老的感喟中，儿时拾穗的画面，更是如风的暖，微波涟涟，吹褶又漾开。谁不想用用尖尖的笔？剔出边遂上的秽，从而酿成纯纯的醪，化成如花的雨，流淌在岁月的河床间，浸淫满满的相思？
人呀，就这样怪，触情而伤怀。这还真的想起年少时候拾稻穗的事呀。这念头，仿佛人丛中诡谲的一笑，一闪而过。
前些天，和几个友人相邀野外散步。漫步在秋后的田埂上，漫野望去，山眉的翠绿也停止了长势，变得苍劲深黛。近旁的田塍上杂草丛生，如乱丝摆放。叶茎失去了昔日的光泽，已是枯黄。伸手一揉即断，虽不是风尘中飞扬的齑粉，却也是感觉生命在秋后中最是易碎的怅惋。但对于我等易于惆怅的人来说，无疑是提着酒壶引觞长叹，悲情丛生。而此际的多愁善感是和我们散步是不相适宜的，只想重温收割之后的秋的田野，该又是怎样的景致？
是呀，野外人迹甚是稀少，田间里唯有棵棵孤立的稻茬，整齐划一。如秦代的兵马俑，横竖排列，间距相同，一副肃穆冰冷的样子，但没有半点弯曲的意思，仿佛灵魂中植入了正直的苗，要在此际呈现。田间的间隙散落几株稻穗，有的饱满圆润，一串的穗，底部也有稍许苍白而干瘪的空穗，将饱满和空洞都交给了秋。这些是遗落下来的。见此情形，其中一位友人说道：“可惜了，现在的人都很懒惰，尤其是小孩呀，不像我们少儿时期，这个时候大半的时间在田野检残留的稻穗的。想起那时的情形，现在内心仍有微微的颤动。”“是呀，如此浪费，从春到秋，要经过夏火热的烘烤，真是，‘粒粒皆辛苦’。”其中一位接过话茬道。
友人的谈话如乡村的炊烟袅袅升起，温软如酥，拉开了思绪的帷幕，一阵激动在心湖中漾动，渐渐明晰起来。
少时的我，每到放学之后，有时和妈妈一起出去拾稻穗。那时的我，却是懵懂少年，不知为何要费神劳力去拾稻穗，其中的况味在当时是无法理解的，但也乐意和妈妈出去。
秋后的黄昏，夕阳倾斜，余晖遍洒。暗红和金黄的色彩将整个田野浸染，妈妈黑中带白的头发也更加银亮。仿佛是上天给与了一支慈善的笔，描绘了一幅宁静的母子图：妈妈提着篮，微躬着腰，我呢，自是牛犊般的随后，将妈妈的身影曳长。就这样一对剪影，简约明了。怎不是我们生动的国画？是的，若干年后，仍被我记忆镶了精致的边，存放在心的一角。
拾稻穗的时候，妈妈很仔细，不放过任何残留的穗茬，哪怕只有仅仅的几粒，也要捡入提筐中，仿佛是得到珍馐佳肴一般，倍加珍惜。我忍不住问：“妈妈，这样捡，多累呀！”
妈妈良久没有吱声，等她慢慢抬起头时，汗珠涔涔而下。她卷起衣角，拭去额头的汗珠之后，我才看到了她眼神中微微的嗔怒与责备的神情，心想，不妙，又问错了。
妈妈没有骂我，长舒了一口气，才说：“家里粮缺，拾点，补贴家用。再说，剩下的穗茬放在田里也浪费呀，多可惜呢！”“等你大了，你就晓得的。”“你看，拾稻穗的人很多的。”
我直眼望去，茫茫田野，不时看见有人直立又弯腰的动作，点点的影，在夕阳中显得那样静谧。自然的手在这里挥笔成画，一副淡雅，辽远的拾穗图在我的脑海中描摹着，镌刻在我岁月的画廊中，时时泛起泥土的幽香。
是呀，当岁月烘干所有记忆的时候，妈妈的话却一直在我耳际响起：如鼓，锤敲山壁，嗡嗡作响。如水；涓涓长流，肆意冲刷我内心的每一处；如汁，熬成了粘稠的情，在夜阑人静的时候，熨贴在我泪角处。
“你怎么了？”友人在旁提醒着。
“没什么，就是想起我们孩提时候拾稻穗的情形。”
“哦，是呀，以前的日子值得回味。可惜呀，现在几乎看不到有人拾了。”说完，他长长一叹，微声中，却如一根钢丝划过天际，漫入孤寂的荒野。声虽轻，音却重。瞬间，大家都缄默无语，生怕被一种东西触伤。
许久，我接起话茬：“你们看，偌大的田野，一任衰草连天，一任田地荒芜，一任稻茬横躺，在孤零落魄中糜烂在冬季，那是饱满的粮食呀，是饱满的心血呀。”我颇为激动，慷慨呈词着。
“对，弥足珍贵的东西，不应该随着时间的变迁而消匿，但往往我们总将遗憾和悲哀涂抹在我们违心的语言上。任华丽成风，任朴实成雨，变成了一篇没有内容的小说，供后人阅读，品咂，如此时的田野，苍凉沉寂。”友人道。
“是呀，我们丢失的东西太多，虽然我们摈弃有些废墟，但更要存留能将岁月火神点燃的火种，我们才能在漫步人生的时候，找到明晰的路，而不会跌入深渊。”我补充起来。
就这样，我们一直谈论着，直到日光转斜，直到黄昏来临，我们才对着山林，田野做了一次揖，弯了一个躬，做了一次长长的修葺，恍然离开。
回望中，我脑海中又浮现出妈妈弯腰拾稻穗的剪影，模糊却清晰。一路随我，走进了昏暗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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