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一场雨散文
有一种雨,我把它叫做幸福雨,它不一定是久旱后的甘霖,它出现在应该出现的白天或者夜里,当我把一切准备就绪,在白天的阳光下晒好有些返潮的被子,把该洗晒的衣物全部洗晒干净,一个人坐在灯光下好像等待着什么,那场雨它就适时地来了,它在窗外淅淅沥沥,打在树叶和什么物体上,像在窃窃地对你诉说着什么,这时候我才恍然悟出,原来我就在等着这场雨,心绪仿佛一下子宁静下来,仿佛有理由一个人安静地坐着,这时候心里就充满着幸福的感觉。
原来迎接一场雨也是需要心境的。
小时候在乡下,每隔一段时间就盼着能有一场雨,我盼着的不是只能打湿庄稼的雷阵雨,我的期盼与收成和庄稼无关,那个时候我并不懂得一场雨关系到一棵稻子的命运,关系到我们的碗里是白米饭还是红薯的问题。那时候我们家一个锅里煮着的饭食,盛到碗里是各各不同的。我和父亲的碗里是白米饭居多,而奶奶和母亲的碗里长年大都是红薯和青菜,年成的好坏常要看着奶奶和母亲的碗里,如果风调雨顺,奶奶和母亲的碗里也能有一些白米饭,如果老天爷在它该哭的时候却在拚命地笑,我的母亲就该在她本该笑的时候流下眼泪了。对雨的渴盼也是因人而异,母亲的渴盼是挂在脸上,她常常在某个久旱的傍晚一边给菜地浇水,一边抬头望着西天变幻着的通红的云彩,愁眉苦脸地骂着老天:“这该死的天啊,看样子明天又没有雨,禾苗干得着火了。”而那样的时候我为了要看西天变幻着的晚霞,并不一定渴望下雨,西天的晚霞变幻着不同的形状,把尘世中各种动物都变出来了,那彩色的云朵仿佛在向我涌来,我仿佛马上就会被那强烈涌动的霞光吸进去。我在某一个夏天的傍晚看见过真正的海市蜃楼,长大以后从来没有见到过那样的景象,没有见过那样的晚霞,也许是心境不一样,也许是没有认真地看过,现在的晚霞仿佛就是一幅赝品。
我对雨的渴盼是藏在心里的,我是因为懒,下雨天就可以不去放牛,不去铲猪菜。原来我和母亲渴盼的并非一样的雨,因为我们的目的不一样,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
很多人生的道理它并不是学来的,它需要体会,那个时候我并没有体会到生活的艰辛。
我所渴望的雨,是在我放牛放了很多日,不想再去放牛的时候。是在我背着竹篓扒松毛,累得腰酸腿痛的`时候,我就渴望有一个绵绵的雨季。某一个夜晚睡在床上,一边摸着床单上的沙子,一边望着黑瓦屋中间的明瓦上有闪电划过,随即就有“沙沙”的雨点打在屋顶上,这种时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第二天肯定是一个雨天,而雨天里母亲是不用上工的,母亲不上工自然就要去放牛,我就可以整天和伙伴们在巷子里玩。那时候村庄里几十户人家,都是青瓦土砖屋,外围的墙壁大都是用的青色窑砖,由四条弄巷连在一起,下雨天在一个村庄里穿梭不用穿雨鞋,不用打雨伞。我们的村庄是一种四水归堂的格局,村庄的中心是三幢堂轩,堂轩与堂轩之间有一个四方天井,中间全都是用粗木柱做的撑子和大梁,柱子下面垫着圆石磴。四条弄巷往东西两头延伸,弄巷不但分东西两头,而且在村庄的中间还南北接通,在弄巷的横折中间就有一个回廊。堂轩的两侧,上中下三幢各有一间公屋,上堂轩用于放祖宗牌位,中堂轩和下堂轩用于办喜婚丧事,堂轩旁边是公屋,东边的用来做会议室,每天晚上社员都要到公屋里去报工分,西边的就是磨房,还有就是堆放农具杂物等。一般的日子里,只有上堂轩上锁,队长怕小孩子们玩耍的时候把祖宗牌位打翻了。其它的公屋都不上锁,下雨天孩子们就在磨房和巷子里追逐着捉迷藏,在回廊里玩游戏,大人们在公屋里打扑克。我们在弄巷里跑的时候常会摔跤,偶尔有小黑瓦破了,而大人们忘记翻修,就有雨水从小瓦沟里流下来,弄巷里有一段就又湿又滑,我们打着赤脚,跑着跑着“叭”的一声摔倒了,赶紧爬起来继续跑,也不哭。弄巷散发着陈年的霉味,墙壁边上还长着不知名的小植物,土青蛙到处乱窜,常常被我们踩得“呱呱”乱叫。
那个时候我曾以为我们的村庄会地老天荒,但那些磨房和弄巷,在哪一年哪一月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