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的赏析
《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北宋秦观词作,曾被誉为《淮海词》中小令的压卷之作,描绘一个女子在春阴的怀抱里所生发的淡淡哀愁和轻轻寂寞。下面小编给大家带来《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的赏析。希望能够帮到大家。
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
朝代:宋代
作者:秦观
原文: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译文
带着一丝寒意,独自登上小楼,清晨的阴凉,令人厌烦,仿佛已是深秋。回望画屏,淡淡烟雾,潺潺流水,意境幽幽。
窗外,花儿自由自在地轻轻飞舞,恰似梦境,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漫无边际地飘洒着,就像愁绪飞扬。再看那缀着珠宝的帘子正随意悬挂在小小银钩之上。
注释
①《浣溪沙》原唐教坊曲名,本为舞曲。“沙”又写作“纱”。又称《小庭花》、《满院春》。另有一体五十六字。
②漠漠:像清寒一样的冷漠。轻寒:薄寒,有别于严寒和科峭春寒。
③晓阴:早晨天阴着。无赖:词人厌恶之语。穷秋:秋天走到了尽头。
④淡烟流水:画屏上轻烟淡淡,流水潺潺。幽:意境悠远。
⑤丝雨:细雨。
⑥宝帘:缀着珠宝的帘子,指华丽的帘幕。闲挂:很随意地挂着。
鉴赏
这首词以轻浅的色调、幽渺的意境,描绘一个女子在春阴的清晨里所生发的淡淡哀愁和轻轻寂寞。全词意境怅静悠闲,含蓄有味。
每一次春来,就是一次伤春的体验。词人之心,很早就发出了“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的愁怨。然而他们的命运也往往是一年年地品尝春愁。此词抒写的是淡淡的春愁。它以轻淡的色笔、白描的手法,十分熨贴地写出了环境氛围,即把那一腔淡淡的哀怨变为具体可感的艺术形象渗透出来,表情深婉、幽缈。“一片自然风景就是一种心情”。索漠轻寒中袅袅而升的是主人公那轻轻的寂寞和百无聊赖的闲愁。即景生情,因情生景,情恰能称景,景也恰能传情,这便是词作的境界。
上片写晨起之感和室内之景,语言幽婉而含意深邃。词的起调很轻,很淡,而于轻淡中带着作者极为纤细锐敏的一种心灵上的感受。漠漠轻寒,似雾如烟,以“漠漠”二字状漫弥而上小楼的轻寒,一下子给春寒萧索的清晨带来寥廓冷落的气氛。与“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意蕴相似,而情调之婉妙幽微过之。不说人愁,但云“漠漠轻寒上小楼”。回味“上”字,那淡淡愁思,不是正随这薄薄春寒无声无息地在人的心头轻轻漾起?仅词的首句,就为全词烘托出一个色调凄清的景。紧接着加上“晓阴无赖似穷秋”,在凄清的背景上涂抹一层暗淡的色彩。无赖,令人讨厌,无可奈何的憎语。时届暮春,却感到竟像深秋那样的寒冷,原来这是一个春阴的早晨。春阴寒薄,不能不使人感到抑闷无聊。然而词人不说心情之无聊,却咒晓阴之无赖,进一层渲染了气氛之寂寞凄寒。主人公也许刚刚从梦中醒来,睡眼惺忪,室内画屏闲展:淡淡的烟霭,轻轻的流水。在周围阴氛的罩笼下,幽迷淡远。凝神恍惚中,他仿佛消失在清迷幽幽的画景之中,又仿佛还依回于渺茫、流动的梦境之中。这种主观幻觉,正是由于幽迷宁静的氛围与主人公此时此刻心境的浑然一体所致。是情与景融、意与境浑的佳句。
下片写倚窗所见,转入对春愁的正面描写。不期然而然中,他的视线移向了窗外:飞花袅袅,飘忽不定,迷离惝恍;细雨如丝,迷迷蒙蒙,迷漫无际。见飞花之飘缈,不禁忆起残梦之无凭,心中顿时悠起的是细雨蒙蒙般茫无边际的愁绪。本写春梦之无凭与愁绪之无际,却透过窗户摄景着笔于远处的飞花细雨,将情感距离故意推远,越发感生出一种飘缈朦胧、不即不离之美。亦景亦情而柔婉曲折,是“虽不识字人,亦知是天生好言语”(《人玉屑》卷二十一引晁无咎语)的佳例。词人将“梦”与“愁”这种抽象的情感编织在“飞花”、“丝雨”交织的自然画面之中。这种现象,约翰·鲁斯金称为“感情误置”,而这在中国诗词中则为司空见惯。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诗人们心中存有一种感情,移情入景,便往往设想自然也带着这份感情。“以我观物,而物皆著我之色彩”。“自在飞花”,无情无思,格外惹人恼恨,而反衬梦之有情有思。最后,词以 “宝帘闲挂小银钩”作结,尤觉摇曳多姿。细推词脉,此句应为过片之倒装句。沉迷于一时之幻境,不经意中瞥向已经挂起的窗帘外面,飞花丝雨映入眼帘,这便引出“自在”二句之文。而在结构艺术上,词人作如是倒装,使得词之上、下片对称工整,显得精巧别致,极富回环变化的结构之美。同时,也进一步唤醒全篇,使帘外的种种愁境,帘内的愁人更为分明,不言愁而愁自现。《续编草堂诗余》曰:“后叠精研,夺南唐席。”正是对此章法技巧的高度评赞。句中“闲”字,本是形容物态,而读者返观全篇,知此正是全词感情基调──百无聊赖的情感意绪。作为红线贯串打通全词,一气运转,跌宕昭彰。张炎说:“秦少游词体制淡雅,气骨不衰,清丽中不断意脉,咀嚼无滓,久而知味。”(《词源》卷下)试观此作,正是如此。
此词以柔婉曲折之笔,写一种淡淡的闲愁。在生活中,每个人都会拥有自己的一份闲愁。不知何时何处,它即从你心底无端地升起,说不清也拂不去,令人寂寞难耐。词人们又总是能更敏锐地感受到它,捕捉住它,并流诸笔底。而此时,又必然会渗透进他们对时世人生的独特感受。冯延巳的《鹊踏枝》写出了人人心中皆有的这般闲情,却也包蕴着一种由时代氛围所酿成的说不清、排不开的愁绪。“古之伤心人也”的秦观,年少丧父,仕途抑塞,于新旧党迭为消长之际,一再受到排抑,满腹满腔人生的遭际感慨,泛化为一种凄怨感伤的心境意绪而弥漫于词作之中,呈现出含蓄蕴藉、窈深幽约之美。此词曲折传情而凄清婉美,《词则大雅集》卷二称“宛转幽怨,温韦嫡派”。作为婉约派词人,他正是远祖温韦,近承晏柳,融各家所长为一体,成其细腻含蓄而又凄怨感伤之风格,吟唱出较“花间”、“尊前”更为绸缪凄婉的角声,别具一番魅力。[4]
就思想内容来说,秦观的词多写艳情,与晏几道、柳永相似,但却能以语言的翻新、情致的幽趣历来受人激赏。这首词写的是春愁,一种细微幽渺的、不容易捉摸的感情,但作者以他非凡的功力,借具体的景物描写和形象的比喻,将它表现了出来。最具代表性的是它的“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它将细微的景物与幽渺的感情极为巧妙而和谐地结合在一起,使难以捕捉的抽象的`梦与愁成为可以接触的具体形象。沈祖棻《宋词赏析》分析这两句时,说:“它的奇,可以分两层说。第一,‘飞花’和‘梦’, ‘丝雨’和‘愁’,本来不相类似,无从类比。但词人却发现了它们之间有‘轻’和‘细’这两个共同点,就将四样原来毫不相干的东西联成两组,构成了既恰当又新奇的比喻。第二,一般的比喻,都是以具体的事物去形容抽象的事物,或者说,以容易捉摸的事物去比譬难以捉摸的事物。但词人在这里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他不说梦似飞花,愁如丝雨,而说飞花似梦,丝雨如愁也同样很新奇。”这两句用语奇绝,特别具有一种音乐美、诗意美和画境美。
在文学大家的笔下,对情、意表达的处理常见“举重若轻”和“举轻若重”两种方式。它们都会有理想的表达效果,但秦观在这里的幽情轻吐却有如此的效果,依赖于其善于渲染、语言精美、比喻神奇,但更关键的是内中的那种情致。冯煦称赞说:“他人之词,词才也;少游,词心也。得之于内,不可以传。”(《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秦观的个人气质与文体特征已经融而为一。这首词没有一处用重笔,没有痛苦的呐喊,没有深情的倾诉,没有放纵自我的豪兴,没有沉湎往事的不堪。只有对自然界“漠漠轻寒”的细微感受,对“晓阴无赖”的敏锐体察,对“淡烟流水”之画屏的无限感触。这春愁,既没有涉及政治,又没有涉及爱情、友谊,或者其他什么。它其实只是写了一种生活的空虚之感。在一个敏感文人的心里,这种空虚寂寞伴随生命的全程,它和愿望、和理想、和对生命的珍视成正比,无边无际,无计可除。
作者简介
秦观(1049-1100)字太虚,又字少游,别号邗沟居士,世称淮海先生。汉族,北宋高邮(今江苏)人,官至太学博士,国史馆编修。秦观一 生坎坷,所写诗词,高古沉重,寄托身世,感人至深。苏轼过扬州,亲自看望秦观,正巧孙觉、王巩亦在高邮,乃相约游东岳庙,载酒论文,吟诗作赋,一时传为佳话。秦观生前行踪所至之处,多有遗迹。如浙江杭州的秦少游祠,丽水的秦少游塑像、淮海先生祠、莺花亭;青田的秦学士祠;湖南郴州三绝碑;广西横县的海棠亭、醉乡亭、淮海堂、淮海书院等。秦观墓在无锡惠山之北粲山上,墓碑上书“秦龙图墓”几个大字。有秦家村、秦家大院以及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古文游台。
生平
秦观,北宋中后期著名词人,与黄庭坚、张耒、晁补之合称“苏门四学士”,颇得苏轼赏识。熙宁十一年(1078年)作《黄楼赋》,苏轼赞他“有屈宋之才”。元丰七年(1084年)秦观自编诗文集十卷后,苏轼为之作书向王安石推荐,王安石称他“有鲍、谢清新之致”。 因秦观屡得名师指点,又常与同道切磋,兼之天赋才情,所以他的文学成就灿然可观。他后来于元丰八年(1085年)考中进士,初为定海主簿、蔡州教授,元祐二年(1087年)苏轼引荐为太学博士,后迁秘书省正字,兼国史院编修官。哲宗于绍圣元年亲政后(1094年)“新党”执政,“旧党”多人遭罢黜。秦观出杭州通判,道贬处州,任监酒税之职,后徙郴州,编管横州,又徙雷州。徽宗即位后秦观被任命为复宣德郎,之后在放还北归途中卒于藤州。
其散文长于议论,《宋史》评其散文“文丽而思深”。其诗长于抒情,敖陶孙《诗评》说:“秦少游如时女游春,终伤婉弱。”他是北宋后期著名婉约派词人,其词大多描写男女情爱和抒发仕途失意的哀怨,文字工巧精细,音律谐美,情韵兼胜,历来词誉甚高。然而其词缘情婉转,语多凄黯。有的作品终究气格纤弱。代表作为《鹊桥仙》、(纤云弄巧)、《望海潮》、(梅英疏淡)、《满庭芳》、(山抹微云)等。《鹊桥仙》中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被誉为“化腐朽为神奇”。《满庭芳》中的“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被称做“天生的好言语”。南宋张炎之《词源》:“秦少游词体制淡雅,气骨不衰,清丽中不断意脉,咀嚼无滓,久而知味。”生平详见《宋史·文苑传》。著有《淮海集》40卷,以及《淮海居士长短句》、《劝善录》、《逆旅集》等作品。。其所编撰的《蚕书》,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蚕桑专著。极善书法,小楷学钟王,遒劲可爱,草书有东晋风味,行楷学颜真卿。建炎四年(1130),南宋朝廷追赠秦观为“直龙图阁学士”,后世称之为“淮海公”。
未仕期
秦观在未仕期间,大多在故乡高邮居家耕读,为科举做准备。然而亦时常游历于江淮吴楚之间,徜徉于山光水色之中。 在这段期间秦观的主要出游地有二:一为神宗熙宁九年(1076年),秦观同孙莘老、参寥子游访漳南老人于历阳惠济院,浴汤泉,游龙洞山。又往乌江拜谒项羽墓,极尽山水名胜。此次出游共赋得诗词三十余首,并作《汤泉赋》一篇,以记途踪。二为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秦观前往越州省亲,适逢苏轼自徐州徙往湖州,于是便乘苏轼官船一同南下。途经无锡,与苏轼同游惠山,又经吴兴,泊西观音院,同访诸寺。端午过后,遂别苏轼赴越,中秋时,与参寥子、辩才法师同游龙井,其后又与郡守程公辟游玩鉴湖、拜谒禹庙,相得甚欢。直至岁末年关家书催归,秦观始依依不舍的乘船北上。写下著名的《满庭芳》(山抹微云)来描述离别情意,透露出对此段漫游岁月美好的缱绻不舍。
“学而优则仕”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秦观亦不例外,然而秦观的科举征途却屡遭挫折。神宗元丰元年(1078年)秦观第一次参加科举应试,却是抱着满满的期望换来落第的命运,于是他便马上“杜门却扫,日以诗书自娱” ,可见这一失败,对他而言,是精神上的打击。神宗元丰四年(1081年)秦观再次应试,却依旧名落孙山。科举的接连失利,使得秦观心境更加忧愁悲郁,认清了“风俗莫荣於儒,材能咸耻乎未仕” 的社会现实。因此只好改变态度,学习时文并向时人投献诗文,望获举荐。“功夫终不负有心人”,秦观在神宗元丰八年(1085年)参加第三次科举考试,终于成功考取进士,踏上其同样屡遭挫折的十年仕宦之途。
入仕期
朋党倾轧是北宋政治上的大难题,更是令朝廷不安的一大乱源。秦观入仕之时,适逢北宋朋党斗争日益激烈之际。秦观于此亦身不由己地陷入了这场政治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元丰八年(1085年),秦观登科以后,任定海主簿及蔡州教授。因其亲附苏轼,被视为“旧党”,从此党争的迫害便从未间断。元祐二年(1087年)苏轼、鲜于侁,共以“贤良方正”荐秦观于朝,无奈却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加以诬告。元祐五年(1090年)方由范引纯引荐,得以回京任秘书省正字。元祐六年又因“洛党”贾易诋其"不检"而罢去正字。接二连三的政治迫害,使得秦观大受打击,对政治开始灰心,且有退隐之意。元祐七年(1092年),秦观授左宣德郎,又由秘书省正字,左迁国院编修官,参修《神宗实录》,甚得恩宠。数月之间,拔擢连连。此三年亦为秦观仕宦期间最顺遂的时候。宦达未久,元祐九年(1094年)太皇太后高氏崩逝,哲宗亲政。“新党”之人相继还朝,“旧党”之人则连遭罢黜,秦观历时七年的贬谪生涯从此开始。
贬谪期
太皇太后高氏崩逝,哲宗亲政。政局瞬变,“旧党”出京。秦观作为“旧党”核心人物,亦在所难免。 秦观首先被贬为杭州通判,因御史刘拯告他重修《神宗实录》时,随意增损,诋毁先帝。因而在前往杭州途中又贬至处州任监酒税。在处州任职之时,秦观学佛以遣愁闷,常与佛寺僧人谈佛聊禅,并为僧人抄写经文。他的词作《千秋岁》在回忆当年盛会时,抒发了很深的感慨与愁情:水边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乱,莺声碎。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 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携手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无奈小人诬陷,状告秦观私撰佛书,便又因此获罪。《宋史·文苑传》云:"使者承风望指,伺候过失,既而无所得。则以谒告写佛书为罪,削秩徙郴州"。削秩是将所有的官职同封号除掉,是宋朝对士大夫最严重的惩罚。贬黜南蛮时,秦观心情悲怅,早已绝了希冀,便作《踏莎行》词。虽将《千秋岁》的直抒换为比兴,没有“愁如海”之类的字眼,然而内心深处却依然郁结难解: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秦观方至郴州又移至横州编管,元符元年(1098年),移迁雷州编管。眼望离京师越来越远,归乡无期,秦观自赋挽词。此词道尽心中凄苦,叫人心生悲惋。 元符三年(1100年)哲宗驾崩,徽宗即位,向太后临朝。政坛局势变动,迁臣多被召回。秦观也复命宣德郎,放还横州。当年五月行至藤州,出游光华亭,索水欲饮,水至,笑视而卒。张文潜曾作《祭秦少游文》云:“呜呼!官不过正字,年不登下寿。间关忧患,横得骂诟。窜身瘴海,卒仆荒陋。”道尽了秦观坎坷一生,句句痛彻心扉。一代文人,命运竟是如此的坎坷曲折,最后竟死在荒蛮之地,令人无限感慨。
婚姻家庭
秦观的正妻叫徐文美,而非传说中的苏小妹。这是他自己在为岳父写的文章里交代的。他的岳父是高邮一位姓徐的富商,因为有点钱,捐了一个主簿的官当,生了三个女儿,分别叫徐文美、徐文英、徐文柔。秦观在《徐君主簿行状》一文末尾说:“徐君女三人,尝叹曰:子当读书,女必嫁士人。以文美妻余,如其志云。”
关于其妻就是点了一下名字而已,在秦观的诗文中提及不多。例如《临江仙》:
髻子偎人娇不整,眼儿失睡微重。寻思模样早心忪。断肠携手,何事太匆匆。
不忍残红犹在臂,翻疑梦里相逢。遥怜南埭上孤篷。夕阳流水,红满泪痕中。
再如《满庭芳·茶词》:
北苑研膏,方圭圆璧,名动万里京关。碎身粉骨,功合上凌烟。尊俎风流战胜,降春睡、开拓愁边。纤纤捧,香泉溅乳,金缕鹧鸪斑。 相如方病酒,一觞一咏,宾有群贤。便扶起灯前,醉玉颓山。搜揽胸中万卷,还倾动、三峡词源。归来晚,文君未寝,相对小妆残。
末句以相如文君来比喻秦观夫妇,说明两人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但徐文美大概不是秦观最钟爱的女子。有人统计,秦观留传下来的四百多首诗词,约四分之一为 “爱情诗”,而其中的主人公绝大多数是青楼歌女。钱钟书在《宋诗选注》的序里说秦观的诗是“公然走x的爱情”。《茹溪渔隐丛话》引《艺苑雌黄》说了秦观的一件风流事。秦观在绍兴的时候,由当地最高长官太守接待,住高级宾馆蓬莱阁。一日,在席上看中一个歌妓,于是赋《满庭芳》,开头一句是“山抹微云”,后来就是“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漫赢得青楼,薄幸名存”了。此词流传甚广,苏轼曾戏称秦观为“山抹微云秦学士”。
明代的蒋一葵在《尧山堂外纪》中则透露了秦观的另两次艳事。“秦少游在蔡州,与营妓楼婉字东玉者甚密”,他专为情人写了一首《水龙吟》,还费心地将楼东玉的名字写进去, “小楼连苑横空”、“玉佩丁东别后”就是谜面。而“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照人依旧”是说他们幽会情景的。秦观还有过一位叫陶心儿的情人,他曾赠一首《南歌子》给这位名妓,末句的“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就是为陶心儿的“心”字打的哑谜。
才情都用在风尘女子身上,是不是有点“浪费”?以至于黄庭坚都看不过去了,写了一首诗劝告他,其中有“才难不易得,志大略细谨”的句子,秦观看了很不高兴。
传统的诗词鉴赏,分析秦观时,总是定性为写“歌妓的恋情,同时又融入自己的身世之感”,但这并不适合解读秦观的所有爱情词。拿他的经典名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说,就并没有牵连到什么仕途失意的身世之感。相反,如果结合他放浪的情感经历来看,完全可以大胆地假设,这只是秦少游安慰痴情女子的托词,或者说摆脱一段旧恋情的美丽借口。
文学贡献
秦观诗文亦为北宋一大家。明胡应麟于《诗薮杂编》卷五言:“秦少游当时自以诗文重,今被乐府家推做渠帅,世遂寡称。”秦观诗感情深厚,意境悠远,风格独特,在两宋诗坛自成一家。散文以政论、哲理散文、游记、小品文最为出色。其策论文笔犀利,说理透彻,引古征今,富有说服力和感染力。
黄庭坚认为秦观诗只是尽情挥洒胸臆,专任自然,并未去刻意构想、苦心经营,这点颇类似李白诗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其实,秦观也并非不讲究文辞的细密精致,只是不显出过份人为的痕迹,而别以清畅流丽之态示人而已。他的“诗似小词”,若换用李清照《词论》的话,是“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纵观淮海词,则多为纯情任心之制。所以,冯煦《蒿庵论词》云:“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在致,求之两宋词人,实罕其匹。”也许,正是在这种特定意义上,可以说秦观词与李白诗歌的主流艺术精神是一致相通的,故也不必过为计较,他们二者在艺术风貌上凄婉绵邈和飘逸豪放的显著差异。
不言而喻,秦观词的艺术精神是多层次多元化的,如今来谈论其主流部分,但却不意味着可以以之总揽全体;从另一方面说,这种艺术精神的形成到成熟,也经历了他的整个创作生命,存在着一个不断变化而发展的过程,始终呈动态流动形状。如果将上述者置放于词史、乃至文学史的大视野中来观照,或许便能够更清晰全面地认识其意义与价值取向。
秦观在某些特定环境情势,即“淮海秦郎天下士,一生怀抱百忧中”,如忆旧、迁谪时制作的这第三种类型的词,已使原来侑饮娱兴、按拍协歌的传统价值归属摒退于很次等,甚或无相关连的幕后位置。而另外却命其担荷起诗歌在古典诗教理论里的代言情志功用,遂成为自我主体心态意绪的特定物化形式,以之满足他叹喟命运悲剧、宣泄人生愁烦的现实精神需要。
在这里,秦观径直将个体生命存在的种种缺憾纳入词中,再也无须假助以往闺思离怨之类的惯有模式,或故为饰辞托言以求深隐婉约之姿。对于上端,他一般仅只聊借来增大词的容量与弹性,故得能在保留其主流性的本色风情韵调之际,又平添出若许的沉咽清悠意味,特见空濛隽远之致。因而向来与周邦彦一齐被推许作“词家正宗”,“大抵北宋之词,周、秦两家,皆极顿挫沈郁之妙。而少游托兴尤深,美成规模较大,此周、秦之异同也”(陈延焯《白雨斋词话》)。
他的这种艺术精神,多曾熏染影响到后来的许多词家,如李清照、姜白石,直到宋末之周密,、王沂孙、张炎等,皆缘于生平身世国运而寄慨于词,更大程度上朝向诗化的道路认同、复归,乃至逐渐衍变为长短不葺的诗,相互间益愈以辞采意格相高,更加倾注到“娱己”的旨趣。虽然他们出于各自的才情藻思,所作风格面貌多有不同,甚或成为相对独立之支派。但从总体而言,却改造、更新,或者说更大程度上发展、扩张了花间、南唐以来的传统艺术流派,使之不断勃发充溢着生命活力,不至于趋向僵枯沉晦的末路。这其间,秦观的贡献是必须给予充分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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