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秋收二题散文
题献给那些秋天隆冬……
——题记
一、摘棉花
采棉花,是个轻快活,既养眼又“养”手,棉团捏手里软绵绵的,手感好极了!
现在,牟平观水老家那里已经没有栽种棉花的。以前也不多。因为是平泊地、产麦区,主要种植小麦、玉米等粮食作物,舍不得耕地多栽棉花。棉花生长周期长、太占地了。大约从1976年以后,即基本停止栽种了。
但是,小时候的棉花田,还年年应时应景地栽种生长在我的脑海,按季节在里面开花、结棉絮。棉花田很漂亮啊,给了我深刻美好的印象。
有趣的是,而今竟然忘记了棉花也开花,近年以为不开花。结果查阅资料,才想起来了,棉花也开花,主要在夏天,开乳白色或粉红色的花朵(见照片)。但是,“棉花”的花字,可不是指它开的花朵。而是指棉花成熟了,棉铃裂开爆出来的棉絮——叫棉花。棉花二字,既是其作为植物的名称,也是棉絮纤维的指代名。可见,棉花的名字,起得很有趣、有意思、挺巧妙、还贴切。
棉花生长历经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大部,春分到立冬16个节气,从4月中下旬至11月中旬,一生可以划分为播种期、苗期、蕾期、花铃期和吐絮期5个阶段。由于生长期太长,受自然因素影响较大。从第一片绿叶到开始孕蕾约30天,自孕蕾到开花,约25天,开花到开始成熟吐絮约50~70天。从现蕾到成熟吐絮,一般需经过70—80天,棉絮结一茬收一茬。棉花是春天种,秋天冬天收获。整个生命周期大约6—7个月。
一片片棉花田,到秋天棉铃成熟“开花”以后,就该摘棉花了。一只只棉铃手擎着白花花的棉团,汇成一片,由无数绿叶拥簇陪伴着;好似无边的绿海上面,浮着一层白雪,或无数朵白色花,相当漂亮!远看确如一片皑皑白花——其实,也真是花朵,是棉絮花、棉絮结成的花,棉絮成熟以后外壳棉铃开裂,就像花朵盛开了。女劳力和家庭妇女拐上条编篓子,穿着种类不多的彩色花衣,头上扎着头花、脖子围着彩色围巾,零散随意点缀在绿白相间的棉花田中,拼接融合成乡村的一份独特的田园美景。
棉絮一茬一茬不断地成熟、不断地采摘。一直到初冬,还在采棉。只是,这时候棉花叶子、棉铃都已经是枯黄或棕色了,垂暮苍老。
我们学生,也参加摘棉花。一手扶着棉花枝、另手把爆裂得四娄八瓣的棉铃里面的棉絮扯出来。棉絮扯丝倒缕的似藕断丝连,往往一次摘不干净。再用手把残存在棉铃底部的棉丝采出来。摘一天,粘得满身衣服是棉丝棉絮,像长出一层白色胰毛。
棉花籽可以打油吃,但是味道很差,有一股苦涩味,也不怎么香。在上世纪70年代,农村因为花生油、豆油等食用油不够吃,就费事巴力地将棉花籽一个个从棉絮里面摘出来,去打油。
乡下人,也有些炒棉花种籽吃。苦唧唧的,没法吃。都是穷得没办法,碰着什么都想吃,只要药不死人,什么都想往嘴里填。只为了撑饱肚子,弥补没有干果吃的缺憾。以此展望、怀想、憧憬那些听说过、没见过的美妙的干果们。
那时候,没有现成的棉花被套棉絮。都是妈妈姐姐手工用棉花絮棉被。有时到附近村庄的弹棉花房去弹一下,使棉絮暄软膨大,穿身上舒适好用。若不弹一下,棉花死贴贴的硬板,就像没有蒸发起来的白面干粮。
记得,弹棉花的人,成天闷在窄小的房间里,没白没黑地弹棉花;铮铮铮铮不停地响着,就像演奏古筝。只是,弹棉花仅一个调子在永远呆板地重复。你在其小屋门口一看,里面模模糊糊看不清人,空气中全是飘浮飞扬的棉絮微尘毛屑,像是白色的沙尘暴!屋内没有任何排风或清洁保洁设施。弹棉工多是女的,她身上穿着外罩衣或长围裙、戴着白帽和口罩,浑身看不到她人的原样,她全身被一层白茫茫的棉絮丝尘严严实实覆盖、包裹着。天知道她吸进肺里多少棉花?
彼时乡下,就这个条件。
后来,爸爸有时候从烟台市里买回来,有细网线套好的成型棉被絮棉。做成被子有形,还不变形。而手工絮的棉被,盖一冬就被我们不老实的手脚蹬扯得棉絮不匀、一丘一岭的。
看新闻报道,现在采棉花已经实现了机械化。只见大拖拉机前头顶着采棉机,突突突一趟过去就是几米宽的棉花田一扫而光。想来这个进步真是了不得。一墩墩棉花枝梢上零散随意长着一些棉花苞,那机器怎么能把花苞里的棉絮抓出来?而且棉絮与棉铃经常是黏连缠绕在一起,真是很难的采摘操作!不得不惊叹现代科技的突飞猛进和巨大能量。
二、地瓜窖
地瓜窖,可有趣了。里面其实也窖藏了许多故事!
上世纪90年代以前,农村的'主食一直是地瓜;再是讨人嫌却避不开、吃不完的地瓜干,少量的苞米饼子(馍馍)、微量的麦面馒头和饽饽。地瓜当然是好东西、很好吃,如同现在你和孩子们吃到个地瓜,好吃得要命;但是,美味不可多用,那时候因为一天三顿、一吃半多年,再好吃也会吃得够够的。尽管,实际上当时它起到了健身康体的作用,但我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从来,也没领过地瓜地瓜干的“情”!地瓜,有可能很伤心?
每年,地瓜这么多、吃那么久,怎样储藏呢?都存放在地瓜窖里。
地瓜窖,农村每家都有,就像户户有土炕。这是必备的饮食配套设施,有如饭碗不可或缺。地瓜窖位于土火炕的下面,长方形的水平面面积约等于火炕大小。用买来的青石长条嵌进东西屋墙,上面用土墼坯盘火炕,用于睡觉休息。石条下面挖深坑,深度约1.5-1.7米,石条就像窖坑的屋顶。地瓜窖其实就是个半地下的坑窖。地窖的出口就在火炕的外边缘,留个方孔,可以做扇木头门,有推拉门、或旋开门。
但是,许多家庭由于懒惰不做地窖门,就那么敞着口,也无门槛。有些家的婴幼孩子,一步就迈进去了。我妻子小时候就曾经走进地窖,那时候幼小的她并不知道,那个小方木头门框里面是什么。轰一声跌下去,幸亏没有摔坏。地瓜窖内没有人高,我进去伸不直腰板,老是弓着腰摆地瓜,经常碰头。开始,窖子空荡可以坐个小板凳或马扎摆地瓜,不累。有人用条编篓子在外面运到地窖口,我一篓篓接进去。几千斤地瓜,就这样一个个手拿摆成紧靠一起的一排排。是许多天陆续完成的。队里刨地瓜分地瓜,分一点摆一点。
我做事比较仔细认真,所以爸妈总是叫我下窖码地瓜。先跪在窖门口,脚踏窖里的小木梯,蜷着身子下去。窖墙上,钉个小钉挂盏火油灯,光线昏暗。周边尤其是靠屋外墙边,要摆一层苞米秸保暖,地瓜不能直接贴窖壁,容易冻坏或腐烂。我从小就摆放地瓜,小时候可喜欢干这个活了,有意思。在摆地瓜工作上,我始终是爱岗敬业、乐此不疲,十数年磨一剑,摆到长大已经练就一身码地瓜绝技。可视为全家人摆地瓜的技师、模范人物!我甚至将此工作当作童少之我的事业来做。总是把地瓜摆得整齐利索。每当完成这项当年宏伟的摆地瓜工程,看着满窖子地瓜,心中充满小微成就感。
也有摆不好的时候。地瓜形状不规范,圆圆骨碌的近视椭圆形圆柱形,关键是还没有水泥石灰泥浆辅助,摆得高了多了,砌成一垛垛地瓜墙就容易坍塌歪倒。有时正摆着呼隆隆倒下去,像来了大地震,把地瓜都摔坏了。再小心翼翼重新码垛。免不了受家长怪罪和埋怨。
以后,吃地瓜时,再一次次下进地窖,使劲把一篓子地瓜擎到窖门口,再从地窖爬出来。一个冬春,几千斤地瓜,无形之中就这样一点点“爬”出地窖。地瓜的储藏要求比较苛刻,冷了就冻了,表层可见一块块暗色斑,像人的皮下充血状;温度热了就霉烂,皮上长一层长长的灰黑色胰毛,远看像个大老鼠!经常有坏的,有的地瓜一抓就碎成一包臭水,粘得满手臭哄哄的。每下一次地瓜窖,满身头脸都是蹭了不少灰尘,在窖子里面东擦西碰的。出来时,头上身上经常粘着蜘蛛网丝,或小虫、蜘蛛在身上爬,吓人也恶心。
春天,地瓜就困得稀溜溜的,烀熟了用手一拿就扁了,有时都抓不起来。手一剥皮,地瓜油就稀稀拉拉流出来,流一饭桌、流满手,黏糊糊的。这时候,较好的地瓜品种,你不知道那个甜哪!简直像糖水!尽管,这时候的地瓜,已经没有秋天收获时的香鲜气。
乡下有些卖糖葫芦的,有部分是偷用地瓜油代替糖糊的,看着差不多,一吃才知道甜度不够。
记得,老家屋里东头倒房的空中,有一个高粱秆簸,这也是一种农家“仓库”“库房”。几根刺槐或松树的粗直树干,横搭在倒房的东西墙壁上作梁,上面铺着用高粱秆扎的把子编连的簸。簸上可以放置家庭几乎所有日用物品、铺盖等床上用品,包括水果、地瓜、土豆和毛芋头等食物。后面这些东西,也可以放在地瓜窖里过冬。每次上簸放取东西,都要在倒房土炕上踏着木凳子,才够得着高度。有时候,还需要整个人爬上去搁取东西。脚下要很小心,用“轻功”,防止踩断脚下的高粱秆,那么人脚和物就可能掉下去。哈哈。
谁会料到,现在地瓜成了最好的面食之一。味道美、口感好,营养丰富全面、还健身益体。是预防多种疾病的上佳食物,几乎成为首选!而今,城市街道到处可见烤地瓜的!偶尔在街边遇上了,就走过去买个烤地瓜,解解馋;再圆一下孩提时代未了的“地瓜梦”,重新阅读一遍至今依然生长在地瓜里面的乡思、乡愁;这缕愁思,味道比地瓜更为香甜、可口、隽永,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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