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麦黄时散文

时间:2020-09-01 20:22:15 散文 我要投稿

那年麦黄时散文

  时值五月,看到“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的麦熟景观,不由想起那些年的“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的抢收情景。

那年麦黄时散文

  在我很小的时候,每逢麦黄时节,田野充满繁忙和紧张的空气。人们要与好天气赛跑,在龙王爷嘴里抢粮食。在收割麦子时,生产队长总是反复叮嘱社员们,收割要仔细,小心轻放,莫要“天一半地一半”地到处掖!为了颗粒归仓,大人们在前面扎“晒口”割麦,我们小孩就在后面捡拾漏掉的麦穗,一斤麦穗能挣一个工分,一天下来能捡上四五斤麦穗。

  我到了能挣半个以上劳动日的年龄时,就跟着大人们去麦地,跟着已有几年工龄的人去割麦和挑麦。割麦是两人合作,谁先割好一大把麦的人就准备来扎小麦捆,把齿镰叼在嘴上,右手拔起一小撮麦子在右脚上磕去麦根上的泥土,绾成“腰子”准备去“逮”另一个人手中的一把小麦。另一人赶紧把手上的一把麦子乘势塞进他的麦捆子之中,扎捆的人把两把麦子合起来,握住麦“腰子”两端交叉部位,麦捆在手中飞速旋转二三圈后就打好了结,于是,二人合作的一个小麦捆子就扎好了,扎好的麦捆全部立放,以便晒得更干燥。

  挑麦是一个人活计。肩扛着一根两头尖的扁担,扁担上绾着长约一丈的一对“花子绳”。好的挑麦子用的扁担都用桑木做成,两头都戴有状似梭镖一样的铁嘴,以便能轻易地“刺”进用“花子绳”捆好的大麦捆。“花子绳”是一根特制绳子,最好的是用牛皮做成,在绳子的一端绑着一个“卜”字模样树钩。捆大麦捆时,绳子另一端从这个树钩中穿过,然后用脚掌顶住树钩下端,双手使大力拉紧绳子,直至拉不动为止,此时脚和手不能松劲儿,将绳子头儿向上绾起,与树钩一起打一个“活扣”,这“活扣”很像一朵梅花,故曰“花子绳”。挑麦的人来到了麦地以后,把满地立放的小麦捆用“花子绳”扎成大麦捆。码放这些小麦捆时要讲究技术,同一个麦捆要码放得一头轻另一头重的圆锥形,这样的麦捆重头能始终朝下,挑在肩上不会随意翻转而伤肩。一般43小捆麦子扎成一大捆,一根扁担一次可挑两大捆小麦,这样,一人一趟就可挑回去80多小捆麦子。

  有“工龄”的人告诉我一个窍门,他说,割麦和挑麦时就像打仗一样,都要抢占有利地形,即“镰刀甩在坳坳里,挑担插在包包上”,意思是割麦要在地凹处割,这样地方的小麦长得深,容易割;挑麦时则要把扁担插在地凸处,插上了扁担等于告诉了别人,此地方圆的麦子只能由这根扁担来挑,这样地方的小麦长得浅,挑着轻省——那年月的“大锅饭”的确吃出了不少“精明”人!

  后来土地包产到户了,这位当年“有工龄”的人,一个人在自家麦地里挥汗割麦,我笑问,现在应该怎样割麦和挑麦呢?他笑而不答。

  那年月,我们最盼望的美好时刻是“午季”。现在说“秋季”大家都懂,秋季,是收获的季节。说“午季”未必好懂。午季,农人俗称是“龙口夺食”的季节,最好吃的细粮都要在这个季节里抓紧时间抢收,与好天气赛跑,在能呼风唤雨的龙王嘴里抢夺粮食。否则,在午季收获的粮食就会在地里出芽子,成熟了的粮食颗粒再长出嫩芽就吃不成了!有一年,好不容易小麦丰收了,我家分了300多斤,可惜全生了嫩芽,做馍吃格外粘牙齿,甜甜的全成了麦芽糖!

  午季之所以美好,令人期盼,是因为这个时节有几次小规模的“决分”。“决分”就是决算农户的累计劳动日和总人口,按人口与劳动日七比三的比例分配粮食。生产队一年有两次规模较大的决分,秋季是大决分,决分的是玉米、红薯、高粱等粗粮;午季为小决分,决分小麦和豌豆之类的细粮。若人口少劳力也少的家庭,分得的小麦就会少得可怜。分得的小麦平时舍不得吃,都要放到过年时才吃,到了年跟前,把小麦背到集体的磨坊里磨成面,小麦分得多的人家,还能磨个“二八面”,即每百斤小麦磨出80斤细面20斤麦麸;小麦分得少的人家只能磨出连麦麸在一起的`“一落儿”面,这样的连麸面颜色灰黑,故而也叫“黑面”,用“黑面”做的馍就叫“连麸面馍”。其味道与白面馍相比,有着天壤之别,但是,连麸面馍毕竟是细粮小麦做成的馍,比包谷面馍还是要好吃一些。

  有一年,我家终于在也能去磨“二八面”了。这是1983年午季以后的事情,这件事得从令人万分纠结的前一年说起。

  1982年农历9月,集体的土地先由“联产到劳”改为“包干到户”,各家各户都很担心,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吃了几十年的“大锅饭”的人们现在要开始“单干”,哪个心里有底?特别是那些给我传授给集体干活的“小窍门”的人,心里更是十五只掉桶打水——七上八下!农历9月,正是“豆熟种麦”之时,人们把分得土地立刻全部种上了小麦。人们抛弃所有偷工减料、躲奸耍滑的“小窍门”,起早贪黑,薅草施肥精耕细作,加上这一年龙王作美,风调雨顺。天遂人愿,1983年午季,人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收获的小麦装满了家里所有的容器,有的人家立马请木匠打木柜来盛装多得骇人的小麦。

  记得这一年第一次去磨面,我把母亲淘洗好晒干了的小麦装成两大蛇皮袋,总共足有两百斤。我很轻松地挑着往当年集体磨面机房里一放——往年来磨面的小麦哪里用得着“挑”,用手“拎”来就足够了!相比之下,也足够骇人,连磨面师傅也露出吃惊的神气,小心地问我打什么样的面,我大声对磨面机师傅说:打“三七”面!

  说罢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这是从“连麸面”,越过中间“二八面”,跳级到“三七面”,回家要不被母亲骂作是“青身彪子”才怪呢!

  小麦在轰鸣的磨面机里几进几出,磨出“三七面”不是一般的白,那是相当的白,简直白得耀眼,白得在我眼前仿佛有无数个白胖白胖的发面馒头在跳跃舞动,心里喊道,让丑陋的黑不啦肌的“连麸面馍”见鬼去吧!

  回家果然被母亲责骂,我刚才的满身嚣张气焰在母亲的严肃神态面前渐渐熄灭,心里自骂道,果然是“青身彪子”,刚有细粮吃就忘乎所以了!

  母亲把面粉倒到腰盆里摊开,再把单另装的麦麸子铲了一些掺到白面里,然后像犁地一样用手一个来回一个来回地划拉均匀,不一会儿,耀眼的白面摇身一变为灰面,几近过去的“连麸面”。

  母亲“像犁地一样用手一个来回一个来回地划拉”的神态至今难以从脑海中抹去,这神态一遍又一遍地絮叨着岁月的毛边和本色,提醒别人也是提醒自己:劳作仍很艰辛,收获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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