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

时间:2023-07-26 18:32:03 玉华 童话 我要投稿

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通用100篇)

  《一千零一夜》是古代阿拉伯民间故事集,在西方被称为《阿拉伯之夜》,我国却有一个独特的称呼:《天方夜谭》。它是世界上最具生命力、最负盛名、拥有最多读者和影响最大的作品之一;同时,它以民间文学的朴素身份却能跻身于世界古典名著之列,也堪称是世界文学史上的一大奇迹。以下是小编为大家收集的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通用100篇)

  国王山鲁亚尔及其兄弟的故事

  相传在古代印度和中国的海岛中,有一个萨桑国,国王养着庞大的军队,宫中婢仆成群。他的两个儿子,都是英勇的骑士。大儿子山鲁亚尔比小儿子沙宰曼更英勇。山鲁亚尔继承王位,掌握政权,为人公正,博得庶民的拥护爱戴。沙宰曼被封为撒马尔干第的国王。兄弟二人各在自己的国中治理国事,大公无私地对待百姓;二十年以来,国家不断地繁荣富强,他们与民同乐,过着幸福的生活。

  国王山鲁亚尔想念弟弟,派宰相前往撒马尔干第去迎接沙宰曼。宰相回答国王“遵命”,便动身起程,平安来到撒马尔干第,和沙宰曼见面言欢,转达国王的致意,告诉他国王惦念他,希望他去看他。

  魔鬼嬉皮笑脸地望着女郎说:“自由自在的小娘子,我要休息一会儿,让我睡一觉吧。”于是他倒了下去,枕着女郎的膝盖睡着了。

  沙宰曼看了这种情景,心里想道:“我的患难比起这个来,实在不算什么!”他的苦恼因此烟消云散了。继而他想:“这个要比我的遭遇严重得多了!”于是他开始吃喝,恢复了常态。

  沙宰曼欣然响应山鲁亚尔的号召,于是弟兄二人相跟着悄悄地从后门溜出王宫,持续跋涉了几昼夜,到达一片濒临大海的草原上。他们坐在一棵大树下乘凉,喝泉水解渴。约莫过了一小时,他们突然发现海中风浪大作,波涛汹涌澎湃,接着一根黑柱直升到高空。见到此景,他俩吓得魂不附体,赶忙攀到树上躲避,等着看将要发生的事情。一会儿海里冒出一个体格粗壮、脑袋庞大、肩膀宽阔的妖魔,顶着一个箱子,走出大海,来到陆上,一直走到山鲁亚尔弟兄藏身的那棵大树下面坐下来,然后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匣子,随手打开它,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非常窈窕美丽的女郎,笑容满面,犹如一轮灿烂的太陽,恰如诗人所说:

  她的光辉照亮黑夜,

  灿烂的白昼便随之出现。

  她洒下辉煌的光泽,

  给花草树木涂上金色。

  当她除去面纱抛头露面,

  太陽便从她的神色中吸收更多光线。

  她从揭开的帷幕中一旦出现,

  宇宙万物便侧身向她下跪。

  当她电光似的目光稍微闪烁一会儿,

  泪水便暴雨般流个不止。

  沙宰曼把他看见的情景和盘托出。山鲁亚尔听了,对弟弟说:“我要亲眼看一看。”

  沙宰曼想着妻子的行为,心里闷闷不乐,因此面容憔悴,身体消瘦。山鲁亚尔看见弟弟的这种情况,以为是离愁的缘故,因此不大在意,也不过问。有一天山鲁亚尔对沙宰曼说:“弟弟,我觉得你面容憔悴,身体消瘦,这是什么缘故?”

  沙宰曼回答宰相说“遵命”,随即准备好旅行用的帐篷、骆驼、骡子、仆从等等,并委托他的宰相代理国政,动身出发。走了不远,他忽然想起礼物遗忘在宫中,便转回去取。他回到宫中,看见王后正跟乐师坐在一起弹唱、嬉戏。他一见这种情景,宇宙霎时便在他眼前变黑了。他说道:“我还未离开京城,便发生了这种事情,我要是去哥哥那里住久了,这邪恶的家伙不知会闹到什么地步呢!”于是拔出佩剑,杀了王后和乐师,匆匆离开王宫,传令出发,率领人马,跋山涉水,继续向目的地进发。

  沙宰曼不愿意去,山鲁亚尔便一个人率领人马往山中打猎去了。沙宰曼一个人留在宫中。他居住的那幢宫殿的拱廊,面对着御花园。那天他凭窗眺望,见宫门开处,二十个宫女和二十个奴仆鱼贯走到花园里,王后也在他们队中,打扮得格外美丽。她们慢步走到喷水池前面坐下,又吃又喝,唱歌跳舞,一直玩到日落。

  快到京城了,沙宰曼派人前去报信。山鲁亚尔出城迎接,和弟弟见面,彼此寒暄,十分高兴,并为他装饰城郭,款待他,陪他起坐谈心。

  山鲁亚尔打猎归来,和弟弟握手言欢,看见他的情况好转,满面红光,食欲比过去旺盛,因而问道:“弟弟,从前你脸色苍白憔悴,现在却红光满面,恢复了正常状态,这是什么缘故?请你告诉我吧。”

  山鲁亚尔和沙宰曼在女郎的威胁下,怕得要死,只得从树上下来。女郎挨到他俩面前,吩咐道:“过来,痛痛快快地跟我交欢吧!否则,我唤醒魔鬼,让他整治你们。”

  山鲁亚尔和沙宰曼听了女郎一席坦率的话,感到无比惊异,彼此悄悄地说:“这个魔鬼,他作为一个神通广大的魑魅,尚且不免妇女的欺骗,而且他经受的欺骗,比我们所经受的有过之无不及,如此说来,这倒是一桩足以令我们解气的事情呢。”于是弟兄二人欣然向女郎告辞,即时动身起程,向家乡迈进,继续跋涉了几昼夜,终于平安回到山鲁亚尔的国中,进入王宫,杀了婬荡的王后和奸险的宫女、奴仆。从此山鲁亚尔讨厌妇女,存心报复,每天娶个女子来过一夜,次日便杀掉再娶,继续了三个年头。百姓受这种威胁,十分恐怖,都带着女儿逃走。可是国王照例迫令宰相替他寻找女子,供他虐杀。当时的妇女,不是死于国王刀下,便是逃之夭夭,城中十室九空。这一天宰相找遍民间,得不到一个女子,只得满怀恐惧、忧愁苦恼地转回相府。

  山鲁亚尔和沙宰曼不得不按女郎的指示,赶忙把手上的戒指脱下来递给她。

  山鲁亚尔听了女郎的吩咐,吓得要死,对沙宰曼说:“兄弟,你照她的吩咐去做吧。”

  宰相有两个女儿,大的名叫山鲁佐德,小的名叫敦亚佐德。山鲁佐德知书识礼,读过许多历史书籍,熟悉古代帝王的传记和各民族的史实。据说她收藏的文学历史书籍,数以千计。那天宰相忧郁回到家中,她便对宰相说:“爸爸!您为何愁眉不展,如此忧愁苦闷?古人说得好:

  告诉忧愁苦闷的人吧,

  患难不是永恒的。

  象欢乐消逝那样,

  患难也要消亡。”

  宰相听了女儿的劝慰,便告诉她国王派给他的任务。山鲁佐德听了说道:“父亲,指安拉起誓,把我嫁给国王好了。我进宫后,或许可以跟他一块儿生活下去;我要牺牲自己,拯救千千万万的女子呢。”

  女郎收下戒指说:“这个魔鬼,原是在我新婚之夜,把我抢来据为己有的。他把我藏在匣子里,再把匣子装在箱子中,用七把锁锁上,放在波涛汹涌的海底下。这是因为他知道我们妇女要干什么事,准要干到底,什么都阻挡不住。正如诗人所说:

  别信赖妇女,

  不可信任她们的诺言。

  她们的'喜怒哀乐,

  和她们的陰户紧密结合。

  她们的爱情是虚伪的爱情,

  衣服里包藏的全是陰险。

  对妇女的陰谋诡计一定要防备,

  须从约瑟夫的经历中吸取教训。

  莫非你不知道老祖宗亚当的结局,

  就是因为她们才被撵出乐园!”

  女郎抬头看见躲在树上的两个国王,便把魔鬼的头托起来挪到地上,然后一骨碌爬起来,站在树下,打着手势叫他俩下来,不用害怕。他俩回道:“指安拉起誓,求你宽容,别叫我们这样做吧。”

  国王山鲁亚尔立刻下令出猎,率领人马,去到郊外宿营。他住在帐篷里,吩咐侍从:“别让人进帐来。”随即悄然转回宫去,躲在沙宰曼屋里。他坐在窗前等了一会,便看见王后和宫女、奴仆们姗姗走进花园,在一起嬉戏歌舞,直到日偏;当时的情景,跟沙宰曼所说的毫无差别。国王山鲁亚尔看了,气得昏头昏脑,几乎发狂。他一气之下,决心出走,对沙宰曼说:“老弟,宫中发生这种事情,我们没有脸面再当国王了。来吧!我们抛下王国,出去旅行,随心所欲地周游各地,看一看人间谁有我们这样的遭遇?若是没有,那末我们活着还不如死掉呢。”

  为避免魔鬼的危害,山鲁亚尔和沙宰曼弟兄二人不得不按照女郎的吩咐,勉强同她交欢苟合。女郎达到目的之后,让山鲁亚尔和沙宰曼坐在一旁,然后从衣袋中掏出一个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串戒指,总计五百七十个。她拿戒指给他俩看,并指着戒指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从哪儿来的吗?”

  “这些戒指的主人,他们都是在这个魔鬼睡觉、疏忽的时候跟我交欢过的。现在轮到你俩把戒指送给我了。”

  “指安拉起誓,你恢复健康的原因,非请你告诉我不可。”

  “指安拉起誓,你们快下来吧!否则,我唤醒魔鬼,让他狠狠地杀死你们。”

  “我要你同我一块儿往山中去打猎,借此消愁解闷。”

  “我的脸色苍白、憔悴,这当中的理由我可以说给你听;至于恢复健康的原因,这不便说,请原谅我。”

  “我儿,指安拉起誓,你千万不可冒险。”

  “好的,你先把你憔悴、消瘦的原因说给我听吧。”

  “哥哥啊!我内心感觉痛苦呀。”他不肯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他。

  “哥哥啊!当你派宰相去接我的时候,我准备一切,离京出发。行在途中,我想起送给你的一串挂珠,还在宫中,忘了携带,便回宫去取。我回到宫中,看见我妻跟乐师坐在一起嬉戏弹唱,我抽剑杀了两个坏种,然后旅行到你这儿来。可是这桩事使我一直念念不忘,因而影响健康,所以如此憔悴消瘦。至于恢复健康的原因,这不便说,请愿谅我。”

  “你率领人马出去打猎,然后悄悄回来,躲在我屋里窥探。你亲眼看看那种行为,就明白真相了。”

  “你如果这样固执,恐怕水牛和毛驴在农夫手中的遭遇,会在你身上重演的。”

  “你们眉来眼去地在做什么?”女郎生气了,“你们再不来同我交欢,我马上唤醒魔鬼狠狠地治你们。”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不这样做是不行的。”

  “不,我要等你做过之后才做呢。”沙宰曼踟蹰不前。于是弟兄二人挤眉弄眼地拒绝跟女郎苟合。

  “不知道。”

  “爸爸,水牛和毛驴的遭遇怎么样?请您告诉我吧。”

  水牛和毛驴的故事

  从前有个商人,他不但有经营生意的本钱,而且懂得鸟兽的语言。他和妻子儿女住在一个小乡村里,家中养着一匹毛驴和一头水牛。有一天,水牛跑到毛驴的厩里,看见毛驴全身洗刷得干干净净,躺着休息,非常安闲,槽中还有铡细的草和煮熟的糠供它享受。主人有时因事骑它出去跑一趟,不一会儿也就转回家来。因此水牛对它的境遇,羡慕称颂不已。一天,水牛和毛驴彼此谈心,它们谈话的内容,却被主人听见了。当时水牛对毛驴说:“恭喜了!你终日清闲,有主人的关怀照顾,并且吃铡细的草料。主人有时虽然役使你,但总不外骑你出去走一趟便转回来了。至于我么,却终日劳碌,从早到晚,不是去田里耕种,就是在家里推磨。”

  “农夫把你牵到田里给你上轭的时候,你别接受,只管蹦跳。”毛驴给水牛出了个主意,“要是他打你,你只管躺倒,或者站起来乱跳。要是他牵你回家,给你草料,你别吃,装出疲弱的样子。你只要在一两天或三天之内拒绝饮食,就可以摆脱劳役,过安闲日子了。”

  老婆一再坚持、纠缠,弄得商人不能忍受,终于屈服下来。他打发儿子去邀请法官和证人,决心当众人的面写下遗嘱,然后泄露秘密而死。他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而不让老婆受委屈;因为她是叔父的女儿,也是孩子们的母亲,向来为他宠爱,而况他自己已经是活了一百二十岁的老头了。当时他邀请亲戚朋友和邻居,向他们说明自己的情况:他只要把鸟兽的语言一泄露,生命就得告终。到场的亲友都劝他的妻子,对她说:

  狗把主人家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雄鸡听了,说道:“指安拉起誓,主人的脑筋真是简单。我自己拥有五十个妻子,我喜欢谁,就同谁亲近。我们的主人总共只有一个老婆,就无法管束她了!他为什么不折几条桑树枝,把她关在房里痛打一顿,即使不把她打死,也得叫她忏悔认错,不敢再有所要挟!”

  水牛听了毛驴的忠告,非常感激,勉为其难地说道:“我要恢复常态了。”它于是一变而为老饕,满口大吃大嚼。

  毛驴整整耕作了一天,到傍晚才回来。水牛对它的德行表示感激,因为蒙它代耕,使自己能够整整地休息了一天。可是毛驴却不理会,心中百般懊恼。次日清晨,农夫照旧牵着毛驴去田里继续耕作;到傍晚毛驴回来,磨破了肩头,疲惫得有气无力。水牛见了,又可怜又感激,不停地夸赞它。毛驴叹道:“我辛勤地干到底了,这可不是白吃苦吗!”继而它对水牛说:“我要对你进一句忠言,因为主人说了:水牛倘若再不起来,就要把它送给屠夫去宰掉,割碎它的皮肉。我正为这件事替你耽忧呢。我已对你进了忠告,你自己想办法维护你的安全吧。”

  毛驴和水牛的谈话,同样给商人听见了。次日清晨,商人和老婆一块儿往驴厩里去,碰到农夫牵水牛去耕田。水牛一见主人,便精神抖擞,甩着尾巴,显出快活的神情。商人见了这种情形,不禁哈哈大笑,笑得抑制不住自己,几乎倒在地上。他的老婆莫名其妙,问道:“你笑什么呢?”

  当天夜里农夫给水牛送草料,它只吃了一点点。次日清晨,农夫去牵牛耕田,看见牛疲惫无力,因而产生慈悲心肠,叹道:“这是因为昨天的工作过重了!”于是前去报告商人,说道:“报告主人,水牛昨夜通宵不食不饮,如今半死不活地躺在厩里,不能干活了。”

  山鲁佐德听了宰相的叙述,说道:“爸爸,话虽如此说,但目前的事是人命攸关的,所以我坚持原意,请您送我进宫去吧。”宰相无法制止,不得已,只好预备送女儿进宫,完成国王给他的使命。

  山鲁佐德一见国王,便悲哀哭泣。国王问道:“你为什么伤心?”

  宰相讲了水牛和毛驴的故事,接着对女儿山鲁佐德说道:“如果你再固执,我便象商人对付老婆那样地对付你。”

  宰相从从容容地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去,献给国王。国王见了,非常喜欢,问道:“我所需求的,你给我带来了吗?”

  她始终坚持,弄得亲友们面面相觑,无话可说。这时商人站起来,离开亲友,前去沐浴,预备回来泄密而死。他家里养着一条狗、一只雄鸡和五十只母鸡。他经过鸡棚时,听到那条看家狗用责备的口吻对雄鸡说:“主人预备死了,你还高兴什么?”

  国王派人去宰相家迎接敦亚佐德。敦亚佐德来到宫中,看见姐姐,高高兴兴地拥抱着她,一块儿坐在床脚下谈笑起来。她说道:“姐姐,指安拉起誓,今天晚上,请你给我讲个故事,让我们快快活活地消遣一夜吧。”

  商人把鸡和狗的谈话全都听在心里。

  他就折了些桑树枝,拿去藏在房里,然后对他老婆说:“来吧,让我把秘密告诉你,然后死在房中,别让人看见我。”老婆进了房,商人把房门一关,拿出桑树枝,不住地在她身上抽打。一顿好打,打得几乎丧了命,她这才认错,说道:“我忏悔了!饶恕我吧!”她跪了下去,不住地吻丈夫的手脚。商人饶恕了她,于是夫妻两人从房中出来,和好如初。亲戚朋友也为他们的和好而欢喜,大家怀着愉快的.心情各自回去。

  主人听了农夫的报告,心里已经明白其中底细,就对他说:“去吧,把毛驴牵去代水牛耕地好了。”

  临走的时候,山鲁佐德对敦亚佐德说:“妹妹,我进宫后,就打发人来接你。你到我面前的时候,对我这样说:‘姐姐,请讲个故事给我听,让我们快快乐乐地消遣一夜吧。’那时候我便趁机会给你讲故事。若是安拉意愿,那么我所讲的故事也许能救人活命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吧。”雄鸡问。

  “是的,已经带来了。”

  “指安拉起誓,你放弃这个要求吧,免得牺牲了孩子们的父亲——你的丈夫。”

  “我因为怕死,所以不能泄露秘密。”

  “我发现一桩秘密的事情,但是不能对人讲,因为这是鸟兽的话,此中秘密一旦泄漏,我的性命就完了。”

  “我不放弃;不管他死不死,非让他把秘密告诉我不可。”

  “只要德高望重的国王许可,我自己是非常愿意讲的。”

  “你笑不为别的,一定是在奚落我。”

  “你的性命完不完,这我不管。你为什么笑,非把理由告诉我不可。”

  “他怎样对付她呀?”

  “主上,我有个妹妹,希望和她再见一面,作最后的话别。”

  国王原是情绪不宁,无法入睡,听着敦亚佐德姊妹的谈话,引起了他听故事的兴趣,便欣然允诺。于是在这一千零一夜的第一夜,山鲁佐德开始讲述下面的故事。

  商人和魔鬼的故事

  从前有个富商,拥有雄厚的资本,经商的地区很广。有一天,他骑马离开家乡,往别的地方去做买卖。旅途中天气十分炎热,他便走进道旁的园子里,坐在一棵大树下面乘凉,并伸手把鞍袋中的枣子掏出来充饥。他吃了枣子,随手把枣核一掷,忽然间,在他面前出现一个高大魁梧、手持利剑的魔鬼,开口说道:“站起来!让我象你杀我儿子那样把你杀了吧。”

  “我怎么杀了你的儿子呢?”

  魔鬼相信商人,果然放了他。商人回到家中,赶忙办理各项债务,清理典当的各种东西,对妻室儿女讲明一切情况,并写下遗嘱,安安静静地和家人一块儿过生活。到了新年元旦,他便沐浴熏香,把寿衣夹在腋下,勉为其难地辞别家人和亲友、邻居,在他们的哭泣送别下,一直来到道旁的园子里,孤单寂寞地坐在树下,想着自己的境遇而悲哀哭泣。这时候,忽然来了一个老人,带着一只锁着链子的羚羊。他走到商人面前,问候一声,说道:“这是鬼神盘踞出没的地方,你为什么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这里?”商人把遇鬼的经过从头对他叙述一遍。老人听了非常惊奇,说道:“老弟哟!指安拉起誓,你的这笔债负得真够繁重,你的这种境遇也太离奇古怪了,要是把它记录下来,对于后人倒是前车之鉴呢。”于是他在商人身边坐下,接着说道:“老弟哟!指安拉起誓,我不离开你,要跟你在一起,亲眼看看这个魔鬼怎么对待你。”

  老人和商人坐在一起闲谈,商人感到一阵阵的忧虑、恐怖,情绪正紧张、混乱的时候,忽然又来了一个老人,带着两条黑色猎犬。他走近他们,问候一声,说道:“这是鬼神出没的地方,二位为什么坐在这里?”他们两人便把遇鬼的始末从头说了一遍。那老人刚在他们身旁坐下,接着又来了一个老人,带着一匹花斑骡子。他来到他们面前,打个招呼,然后问他们为什么坐在这里。他们便把商人遇鬼的事从头到尾对他说了一遍,于是他也陪他们一块儿坐下。第三个老人刚坐定,旷野中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卷来满天的沙石。一会儿沙石消逝,一个巨魔便在他们的眼前出现。他的巨掌握着一柄出鞘的宝剑,灯笼似的眼睛冒着火花;他伸出魔爪,一把抓住商人,嚷道:“站起来!我要象你杀我的爱子那样杀死你。”

  商人悲哀哭泣,三位老人也忍不住流下了同情的眼泪。他们一起站了起来,其中羚羊的主人挺身往前,吻了魔鬼的手,说道:“神王魔爷的领袖,我打算对你讲一讲我和这只羚羊的故事,你要是认为这故事离奇古怪,请看我的情面,把商人的罪过免掉三分之一吧。”

  商人吟罢,魔鬼喝道:“你少说几句吧!指安拉起誓,我非杀你不可。”

  “魔王,你要知道,我家中有财产,有妻室儿女,还有债务未了,典当的东西未赎,因此求你放我回去,让我把各项事务办理清楚。我向你发誓,待来年元旦,我一定回到这里,任你处置我。我的话一句也不假,有安拉可以证明。”

  “我们是属于安拉的,我们都要归宿到安拉御前去,全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拯救了。即使是我杀了他,这也只算是误杀,恳求你饶恕我吧。”

  “你掷枣核的时候,我儿子凑巧从这里经过,枣核打中他的胸部,立刻把他打死了。”

  “不行,非报复不可。”魔鬼伸出爪子,抓住商人,把他按在地上,举剑要杀。商人悲哀哭泣着说:“我把自己的一切托靠安拉了!”接着吟道:

  时代分为两天:

  这一天是安全,

  另一天却充满恐怖。

  生活有两面:

  这一面是幸福,

  那一面却是痛苦。

  对那些被命运嘲弄的`人说吧:

  被命运作弄的总是卓越显贵的人。

  难道你不曾见过暴风吗?

  它刮起来的时候,

  被摧毁的是高大的树木。

  难道你不曾见过海洋?

  波涛中漂浮的净是腐尸,

  珍珠却潜伏在海底深处。

  命运的手尽管作弄我们,

  经常把灾难带给我们,

  然而,空中数不尽的星辰,

  也只是太陽月亮有亏有蚀;

  大地上多少葱郁和枯萎的树林,

  遭劫的只是结果子的佳木。

  你对幸运的时日猜测得正确,

  而对命运带来的祸患却顾虑不足。

  “行,老头儿,你讲吧。你的故事如果真是奇怪,我看你的情面,免他三分之一的罪过好了。”

  第一个老人和羚羊的故事

  这只羚羊,她原是我叔父的女儿,她和我之间有着血统的关系。在她还是少女的时候,我便娶她为妻。我们结婚后,过了三十年的夫妻生活,却没有生育子女,我才另娶一妾,生下一个男孩。这孩子眉清目秀,象太陽一样漂亮可爱。我认真抚育,待他年满十五岁的那年,我携带许多商品出外经商。我叔父的女儿——这只羚羊,她幼年时学过魔术,因此,她就趁我不在,用魔法把我的儿子变成一头小牛,把他母亲变成一头黄牛,一并交给牧人,送往牧场饲养。这当中经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我旅行归来,追问小妾和儿子的下落。她说:“你的小妾死了,你的儿子逃亡在外,至今不知下落。”从此我就终日伤心饮泣,整整熬了一个年头。到了牺牲节的时候,我叫人到牧场里,命令牧人拣头肥胖的黄牛供我做牺牲之用。牧人果然牵来一头肥壮的母牛,它却原来是我的中了魔法的小妾。当时我卷起袖子,拿刀去宰,却见那黄牛淌着眼泪,哞哞地狂叫不已。我觉得奇怪,站在一旁冷眼观看,不忍心宰它,就对牧人说:“去,给我另牵一头来。”当时我叔父的这个女儿嚷道:“牧场里没有比这头再好再肥的了,还是宰掉它吧。”我走过去要宰,黄牛又狂叫起来,我便吩咐牧人去宰。牧人宰了那头母牛,剥开皮一看,不见肌肉和脂肪,却全是皮毛和骨头。这时候我虽然懊悔已不济事,便把那堆皮毛和骨头送给牧人,教他另选一头肥壮的小牛来。这回他可把我儿子给带来了。那头小牛一见我,挣断了绳索,奔到我面前,恋恋不舍地依附我,淌着眼泪,哞哞地叫个不止。我不忍心宰它,便对牧人说:“留下这头小牛,给我另牵一头黄牛来。”当时我叔父的女儿——这只羚羊又嚷起来:“今天是隆重的节日,必须宰一头顶好的牛,还是宰了这头小牛吧,我们牧场里没有比这头小牛更肥更好的了。”

  “刚才我依你宰了那头黄牛,情况怎么样?根本没有一点好处,大家都失望了,我自己也懊悔到极点。这次我可不能听你的话再宰这头小牛了。”

  魔鬼听了第一个老人和羚羊的故事,说道:“这个故事奇怪得很,看你的情面,免了他三分之一的罪过好了。”

  牧人的女儿得到我的同意,使用一个碗,装满水,念了咒语,把水洒在小牛身上。她边洒边说:“你要是有生以来就是小牛,那就不必变化;如果你是中了魔法,那么凭着安拉的允许,你快恢复原状吧。”她说罢,小牛果然摇身变成了人。这时候我坐下来,把儿子搂在怀里,说道:“指安拉起誓,儿啊,你的大娘是怎样危害你们母子的?告诉我吧。”他就把前后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我说:“儿啊,这是安拉差人来解救你,恢复你应有的权利哪。”于是我把牧人的女儿娶为儿媳妇,让她用魔法把我的老婆变成这只羚羊。她当时说:“这是美丽可爱的形象,不是惹人讨厌的毒蛇猛兽。”

  次日,我在家中,正感到闷闷不乐,牧人忽然来到,对我说:“老爷,有件事报告你;这件事不但会使你欢喜快乐,而且对我也是再好不过的。”“什么事?你说吧。”我吩咐他。他说:“老爷,我有个女儿,她幼时跟一个与我们同居的老太婆学过魔术。昨天我奉你的命把那头小牛牵回去,我的女儿一见它,便捂着脸失声痛哭,接着又狂笑起来。她说:‘父亲,你不重视我的尊严,这才把生人带来见我呀!’我问她:‘生人在哪儿?你怎么哭一会又笑起来呢?’她说:‘你带来的这头小牛,它原是我们主人的儿子,因为中了魔法,才变成小牛的。他的大娘在他母子身上施了魔法,这是使我发笑的原因;至于我伤心痛哭,那是为了可怜他的母亲。为什么他的父亲要宰了她呢?’我听了女儿的话,十分惊奇,所以今朝天刚亮,便赶来向你报告。”

  我要宰那头小牛,但是不忍心下手,便吩咐牧人:“把这头小牛牵去,跟其他的牛一块儿饲养吧。”当时的各种情况,我叔父的女儿——这只羚羊,她是亲眼看见的',她并且屡次撺掇:“这头小牛肥得很,宰掉它吧。”我可是不忍心宰,还是教牧人把它带走了。

  我的儿媳妇在家里生活了一段时期,便瞑目去世。她死后,我的儿子便旅行到印度,那就是与你发生纠葛的这位商人的家乡。我带着这只羚羊,从一个地方旅行到另一个地方,离乡背井,在外流浪,探听我儿子的消息。我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命运驱使到这里,看见商人坐在树下伤心哭泣。这便是我的故事。

  我听了牧人的报告,欣喜若狂,如痴如醉,立刻随牧人到他家中。他的女儿迎接我,吻我的手。那头小牛也走过来,恋恋不舍地依附我。我问她:“你所说的这头小牛的遭遇,都是事实吗?”她说:“不错,老爷,它是你的儿子,你的心肝呀!”我说:“小姑娘,你若解救了他,我便把牧场中在你父亲管理下的牲畜和财物,全部送给你。”她微笑着说:“老爷,我没有贪财的念头,我只是提出两个条件:第一,把我许配给他做妻子;第二,让我把魔法施在你妻子身上,把她锁起来;因为她作恶成性,必须这样,我才放心得下。”我说:“你提出的两个条件,我全同意。除此之外,凡是你父亲替我管理的那些牲畜和财物,也全都送给你。至于我的妻子,你即使杀了她也是合法的。”

  山鲁佐德讲到这里,已经天亮,就不再讲下去了。敦亚佐德说道:“姐姐,你讲的这个故事多么美丽!多么甜蜜!多么有趣啊!”“要是主上开恩,”山鲁佐德说,“让我活下去,那么来夜我要给你们讲的故事,比这个更有趣呢。”国王听了两姊妹的谈话,想道:“指安拉起誓,我暂且不杀她,等她讲完下面的故事以后再说。”他们就这样讲了一夜。清晨,国王临朝视政,宰相挟着寿衣进宫,准备去收拾女儿的尸首。他见国王埋头理政,发号施令,直到傍晚,却不见把寻找女子的命令吩咐下来,觉得非常惊奇。当天夜里,国王进后宫去安息。敦亚佐德对山鲁佐德说道:“姐姐,请你继续把商人和魔鬼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吧。”“如果主上许可,”山鲁佐德说,“我是非常愿意讲的。”国王听了,说道:“好的,你讲吧。”于是山鲁佐德就继续讲了下去:

  她说出这么强硬的话,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居心,于是拿起屠刀,走到小牛面前——

  “指安拉起誓,今天这样隆重的节日,非宰它不可。要是不宰它,你就不算是我的丈夫,我也不是你的妻室了。”

  这时候第二个老人——两条猎犬的主人,趁机向前,对魔鬼说道:“我给你讲一讲我自己和两个哥哥——这两条猎犬的故事吧,如果你认为离奇古怪,求你看我的情面,把商人的罪过免掉三分之一吧。”魔鬼道:“你的故事如果真是奇怪的,我就答应你的请求。”

  第二个老人和猎犬的故事

  这两条猎犬原来是我的哥哥,我是他俩的弟弟。我们的父亲死后,给我们弟兄三人留下三千金币的遗产,每人各得一千金币。我拿分得的遗产做本钱,开了一个铺子经营生意,两个哥哥也各开一个铺子过活。可是没有多久,我的大哥——这两条猎犬之一,以一千金币的代价卖掉他的铺子和货物,另外收集一些商品,往外乡经商去了。在他离开我们整整一年之后,有一天我的铺子门前忽然出现一个乞丐,我对他说:“愿安拉开解你。”他哭哭啼啼地说:“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我仔细把他打量一下,这才认出他是我的哥哥。我起身迎接他,领他回家去,问他别后的情况。他说:“用不着谈了,反正钱弄光了,情况已经不堪回首。”我带他去澡堂沐浴,拿自己的衣服给他穿,留他在家里住。后来我结算账目,除一千金币的本钱外,赚了一千金币利润。于是我把一千金币的利润分给他一半,嘱咐道:“这些钱给你,拿去好生经营,别再往外跑了。”他欢天喜地,果然又开了一个铺子。

  过了不久,我二哥——这两条猎犬之一,又卖了他的铺子和货物,攒了一笔资金,要往外面去经商;我竭力劝止,他不肯听,终于带了货物,跟伙伴们一块儿走了。一年以后,他也象大哥那样狼狈不堪地归来。我对他说:“哥哥,我不是劝过你,教你别往外跑吗?”他哭哭啼啼地说:“弟弟,这是前生注定的,如今我褴褛不堪,穷得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魔鬼听了第二个老人的故事,说道:“你的故事奇怪得很,看你的情面,免掉他三分之一的罪过好了。”

  过了一晌,两位哥哥约着来见我,怂恿我跟他俩一块出去经营。我不肯去,说道:“你俩出去跑了一趟,究竟赚得了什么呢?难道我去就会赚钱吗?”我不听他俩的话,还是在铺中各自做自己的买卖。可是从那回起,每当年头,两个哥哥总要怂恿我到外面去经商,我却始终不理会。之后,一直过了六年,我才答应他俩的要求,同意和他俩一块儿出去。我说道:“哥哥,现在我同意和你俩出外经营生意,不过我要看看你俩有多少本钱。”

  我真想象不到,原来他俩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由于他俩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把仅有的一点本钱挥霍得一干二净。我默然无言,埋头清理自己的账目,将现金和存货一并结算,共有六千金币。我感到无限的高兴快乐。当时我把钱分为两份,挖了一个地洞,埋下三千金币,以备万一途中发生不测,碰到哥哥们那样的遭遇时,可以回来取出再开铺子谋生。至于其余的三千金币,我摆出来开诚布公地对他俩说:“这里有三千金币,我们带在身边,作为出外经商的本钱。”他俩赞成我的意见。于是我就分给他俩每人一千金币,自己同样留下一千金币,彼此分头去采购需要带出去销售的各种货物,积极准备动身起程。

  我的妻从梦中惊醒,摇身变为一个仙人,把我救起来,送到岛上,随即匆匆而去。次日清晨,她回到岛上,说道:“我是你的奴婢,我是凭着安拉的许可把你从海中救出来,送到这里来的。你要知道,我是个仙女,对你一见倾心,发生了纯洁的爱情;我是信仰安拉与穆圣的。当初我化成那个褴褛的模样来见你,结果却被你娶为妻子。我救了你的生命,同时也痛恨你的两个哥哥,非杀死他俩不可。”

  我带他去澡堂沐浴,拿自己的新衣服给他穿,供他吃喝,对他说:“哥哥,我每年年初要把账目清理结算一次,今年结算所获的利润,你我弟兄两人平分好了。”于是我清理结算一番,结果赚得两千金币,我感激和赞美安拉,自己留下一千金币,把其余一千金币给了二哥做本钱开铺子谋生。

  我听了她的叙述,感到惊奇。我感谢她,说道,“至于杀害我的两个哥哥,这可不必。”于是我把自己和两个哥哥的情况,从头到尾详详细细讲给她听。她知道我的情况以后,说道:“今天夜里我飞到船上去,把船撞沉,让他们两人淹死在海里。”我苦苦哀求,说道:“指安拉起誓,你别这样做,古人说得好:‘作恶者的坏行为,尽够惩治他自己了。’总之,姑念他们是我的同胞手足吧。”她说,“指安拉起誓,此害非除不可。”

  我们一切预备妥当,这才雇了一只船,载上货物,乘风破浪,在海洋中航行。一天,二天,继续航行了一个月,来到一座城市,卸下货物,运往城中,以一本十利的价格出售。卖完货物,我们收拾行装,预备起程时,在海滨碰见一个衣服褴褛的.女人。她吻了我的手,说道:“先生,你要做好事,救人危难吗?让我报答你吧。”我说:“是的,不管你报答不报答,我是乐意做好事,救人危难的。”她说:“先生,把我娶为你的妻室,带我到你家里去吧。我以身许你,望你对我施恩。如果你是乐善好施的人,我自然会报答你的;千万别让我的窘况欺骗你吧。”

  她的话感动了我,使我产生了怜悯心肠。我便带她上船,给她好衣服穿,替她铺下安适的床铺,而且格外敬重她。在归途中我的两个哥哥,眼望我的钱财而眼红嫉妒,暗中设计要谋害我,夺取我的钱财。他俩说道:“我们杀了弟弟,他的财物全都是我们的了。”他们两人鬼鬼祟祟商量好,在魔鬼的怂恿下,终于趁我熟睡的时候,悄悄地把我妻和我抬出来,抛在海中。

  她带着我飞到我自己家中,我把埋藏在地里的钱刨出来,拜望了亲戚朋友,并买了货物,仍然开铺子做买卖。

  吃晚饭的时候,我关锁铺子,回去吃饭,发现家里拴着这两条猎犬。它们一见我都站了起来,流着眼泪,恋恋不舍地依附我。我刚发觉,我的妻子便对我说:“这两个就是你的哥哥。”我问:“是谁把他俩弄成这个样子的?”她说:“是我把他俩送到我姐姐那里,她把他俩弄成这个样子的。必须过十年以后,他俩才能恢复原状。”

  从当时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个年头了。今天我带这两条猎犬去找她,以便恢复他俩的原状。到了此地,遇见这位商人,谈到他的遭遇,我便留下来,打算看看你们之间的结局。这便是我和两条猎犬的故事。

  这时候,第三个老人——骡子的主人上前对魔鬼说道:“魔王,我讲一个比这两位老人讲的更离奇古怪的故事给你听,求你看我的情面,把商人剩下的罪过免了吧。”魔鬼说:“可以的,你讲吧。”

  第三个老人和骡子的故事

  这匹骡子原来是我的妻室。我因事旅行在外,一年以后才回到家中。这期间,她行为放荡,已经变成一个婬妇。她一见我,便急忙拿来一壶水,念了咒语,把水洒在我身上,说道:“从这个人变成一条狗吧。”随着她的咒语,我立刻变成了狗,被她撵出大门。从此我流落在街头,无家可归。有一次我走进一家肉店去啃骨头,屠户见了,把我收留下来,带回家去。可是他的女儿一见我,便捂着脸说:“爸爸,你把一个男人带到家中来了。”屠户说。“男人在哪儿?”她说,“这条狗就是被他老婆施过魔法的一个男人,我能够解救他呢。”屠户说:“指安拉起誓,儿啊,你救救他吧。”

  屠户的女儿取来一壶水,念了咒语,把水洒在我身上,说道:“从这个形状恢复你的`原样吧。”我果然恢复了人形。当时我吻她的手,表示感谢,说道:“我求你把魔法象她施在我身上那样地施在我妻子身上吧。”于是她给我一些水,说道:“等她睡觉的时候,把水洒在她身上,你要她变成什么东西,随便说吧,她会照你的愿望变化的。”

  第三个老人讲了骡子的故事,魔鬼觉得很奇怪,回头对骡子说:“真是这样吗?”骡子点点头,表示说:“是的,指安拉起誓,这真是我的故事和遭遇。”魔鬼觉得稀奇古怪,并且受了感动,就对老人说:“我看你的情面,免除他剩下的罪过了;现在把他交给你们,你们带走他吧。”

  我把水带在身边,回到家中,看见老婆已经睡熟,便把水向她身上一洒,说道:“从这个形状变成一匹骡子吧。”她立刻就变成骡子。魔王,她就是你老人家亲眼看见的这匹骡子呀。

  商人走到三位老人面前,感谢他们,老人们也庆贺商人再生之喜。大家互相拜别,各自归去。商人回到家中,和妻室儿女团聚,继续过活,直至白发千古。

  山鲁佐德讲完这个故事,天已大亮。敦亚佐德说道:“姐姐,你的故事多美丽,多甜蜜,多有趣呀!”山鲁佐德说道:“要是主上开恩,让我活下去,那么来夜我要给你们讲的故事比这个更精彩,更有趣呢。”国王听了两姊妹的谈话,想道:“故事奇怪着哪,我暂且不杀她,等她讲了以后再说吧。”清晨国王临朝,文武百官朝拜毕,他便在宝座上发号施令,埋头处理国家大事。到了晚上,他回后宫安息。敦亚佐德对山鲁佐德说道:“姐姐,请你继续讲故事给我们听吧。”山鲁佐德回道:“好,我非常愿意。”于是她开始讲下面的故事。

  渔翁的故事

  从前有个上了年纪的渔翁,每天靠打鱼谋生,家里除老婆外,还有三个儿女,一家五口,全靠他打鱼供养,因此景况萧条,生活困难。他虽然以打鱼为业,可是每天照例只打四网,便心满意足,不肯多打。一天正午,他来到海滨,放下鱼笼,卷起袖子,下到水中布置一番,便把网撒在海里,等了一会,然后收网。当时他感到鱼网很沉重,再使劲也收不起来;没奈何,只好回到岸上,打下一根木桩,把网绳系在桩上,然后脱了衣服,潜入海底,努力挣扎一番,最后终于把鱼网弄起来了。这时候,他欢天喜地地回到岸上,穿好衣服,然后仔细打量,只见网里躺着一匹死驴,鱼网也给撕破了。他看见这种情景,感到苦闷,叹道:“毫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援助了。获得这样的衣食,真是奇怪的现象呢!”于是吟道:

  黑夜里在死亡线上奔波的人呀,

  你别过分辛勤,

  因为衣食不是专靠劳力换来的。

  难道你不曾看见,

  在星辰交辉的海空下面,

  渔夫直立在汹涌的海滨,

  并涉到水里,

  定睛凝视网头,

  任波涛冲刷他的脸面?

  夜里他守着挂在铁钩上的大鱼,

  愉快地酣睡一夜,

  次日清晨,

  大鱼却被通宵不受寒风侵袭的人买去。

  主宰呀,

  我赞美你!

  你给这个人享受,

  教那个人向隅;

  你教这个人辛勤打鱼,

  让那个人坐享其成。

  渔翁吟罢,自怨自艾地说道:“再打一次吧,若是安拉意愿,我必然会得到报酬的。”随即吟道:

  你若因窘迫而感到痛苦,

  便该披上一件慈祥的忍耐衣服,

  这才是宽畅的襟度。

  千万别向人们诉苦,

  因为这是向残忍者控诉仁德之主。

  魔鬼听了渔翁的话,见自己的身体禁锢在瓶中,要脱身而出,却被苏里曼的印章挡住,无从恢复自由,这才知道自己受了渔翁的骗,因此说道:“渔翁,先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魔鬼一听安拉的大名,惊惶失措,战栗不已,说道:“好的,你问吧,说简单些。”

  这时候魔鬼就摇身变为青烟,逐渐缩成一缕,慢慢地钻进胆瓶。渔翁等到青烟全都进入瓶中,就迅速拾起盖印的锡封,把瓶口塞起来,然后大声说:“告诉我吧,魔鬼,你希望怎么死法?现在我决心把你投到海里,并且要在这里盖间房子住下,不让人们在这里打鱼。我要告诉人们,这里有个魔鬼,谁把他从海里打捞出来,就必须自己选择死亡的方法,被他杀害。”

  渔翁脱了衣服,潜到水里,努力奋斗一番,把鱼网从海底弄出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个胆形的黄铜瓶,瓶口用锡封着,锡上打着苏里曼·本·达伍德①的印章。渔翁望着胆瓶,喜笑颜开地说道:“这个瓶儿拿到市上,可以卖十个金币呢。”他抱着胆瓶摇了一摇,感到很沉重,里面似乎装满东西。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瞧!这个瓶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我要打开看个清楚,然后再拿去卖。”于是抽出插在身边的小刀,慢慢撬去瓶口上的锡块,然后把瓶放倒,按着摇了几摇,以便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可是当时却没有什么东西,因此渔翁感到十分惊奇。

  渔翁把东西整理一番,拧掉网上的水,带到水中,边说:“凭着安拉的大名,”边把网撒在海中,紧紧地拉着绳索,待网落在海底好一会,这才动手收网。这次仿佛比头次更重,他以为已经捕到大鱼,便系起网绳,脱掉衣服,潜入海底,费尽辛苦把网弄上来,摆在岸上一看,里面却是一个灌满泥沙的瓦缸。这使他感到无限的苦恼,绝望,凄然吟道:

  暴怒的命运哟!

  适可而止吧。

  若是不肯止住,

  那么请你温和些。

  我出来奔走营生,

  发觉衣食的来源已经断绝。

  许多粗鲁,愚昧之徒,

  飞黄腾达、直上青云,

  生活在金牛星座之间。

  几许知书识礼的人物,

  却埋名隐姓、一文不名,

  辗转在沟渠里呻吟。

  渔翁扔了瓦缸,清洗鱼网,拧掉水,祈祷一番,第三次涉到水中,撒下网,紧紧地拉着网绳,待网儿落入水中多时,这才动手收网;可是这次打起来的,却全是破骨片、碎玻璃和各式各样的贝壳,这使他忿恨到极点,忍不住伤心哭泣,吟道:

  这便是衣食,

  它不受你的约束,

  也不让你有生存的地步。

  学问不会给你衣服蔽体,

  书法不能供你饮食果腹。

  衣食是规划过的,

  中间没有机会可图。

  象大地那样:

  其中有肥沃的良田,

  此外便是不毛的瘠地。

  命运抬举下流无耻之徒,

  它的殃害却专向学者身上降落。

  死神呀,

  你来吧!

  鹰隼沉沦,鸭子飞腾的时候,

  人生应该受到诅咒。

  我注定做贫困的学者,

  迈步走向穷途末路,

  这没有可以惊奇之处。

  一只鸟儿翱翔,盘旋,

  从东边飞到西头;

  另一只没有移动脚步,

  却享受丰衣足食的生活。

  渔翁心里想:“他是个魔鬼,而我是堂堂的人类。安拉既然赋予我完备的理智,我就非用计谋对付他不可。我的`计谋和理智,必然会压倒他的诡计和妖气。”于是他对魔鬼说:“你决心要杀我吗?”

  息了一会,瓶中冒出一股青烟,飘飘荡荡地升到空中,继而弥漫在大地上,逐渐凝成一团,最后变为一个魔鬼,披头散发,巍峨高耸地站在渔翁面前;堡垒似的头颅,铁叉似的手臂,桅杆似的脚杆,山洞似的大嘴,石头似的牙齿,喇叭似的鼻孔,灯笼似的眼睛,奇形怪状,非常凶恶丑陋。渔翁看见这个魔鬼的形状,全身发抖,磕着牙齿,吓得口干舌燥,呆呆地不知如何应付。一会儿,他听见魔鬼说道:“安拉是唯一的主宰,苏里曼是他的使徒。安拉的使者呀!以后我不敢违背你的命令了,你别杀我吧。”

  ①大卫的儿子所罗门。

  他抬头望着天空,说道:“我主,每天我照例只打四网鱼,这您是知道的。今天我打过三网了,可是没有打到一尾鱼儿。我主,最后这次求您把衣食赏给我吧。”于是他喊着安拉的大名,把网撒在海中,等它落到水底好一会,这才动手收网,可是再也拉不动,网儿好象和海底结在一起似的。他叹道:“毫无办法,只盼安拉救援了。”于是吟道:

  呸,你这个世道!如果长此下去,

  让我们老在灾难中叫苦、呻吟,

  这就该受到诅咒。

  在这样的时代里,

  一个人纵然平安度过清晨,

  夜里便得饮痛苦之杯。

  过去当人们问:

  “世间谁最享福”的时候,

  我自己总是被人指着回答:

  “就是这位”的。

  “魔爷,我好心对待你,你却以怨报德吗?这样说来,古人的话一定是正确的了:

  我们对他们做了好事情,

  他们却用相反的行为给予报酬。

  指我自己的生命起誓,

  这是娼妓们的行为。

  对非其人而行善者,

  他的结局就是土狼给保护者的报酬。”

  “饶了我吧,让我好好地报答你。”

  “那是怎么一回事呀?”

  “说吧,简单明了地告诉我吧,我的灵魂沉到脚底下去了。”

  “该驱逐的魔鬼哟!你是说谎欺骗我呀。我碰到你这个家伙,跟都班医师碰到郁南国王是同样倒霉的事呢。”

  “肮脏下流无耻的魔鬼!你这是说谎呀。”渔翁把胆瓶挪近岸边,预备扔到海里去。

  “给你报个我马上要狠狠地杀死你的喜信。”

  “渔翁,你要知道,我是个邪恶异端的天神,无恶不作,曾与大圣苏里曼·本·达伍德作对,违悖他的教化,因而触怒了他,所以他派宰相阿随福·本·白鲁海亚来讨伐,把我捉去交他发落。当时大圣苏里曼劝我皈依正道,服从他的教化。可是我不肯,于是他吩咐拿这个胆瓶来,把我禁锢在里面,用锡封了口,盖上印,然后命令神们把我抬到海滨,投进海里。

  “渔翁,你听一听我的故事,这就明白了。”

  “正因为你救了我,我才要杀你哩。”

  “指刻在大圣苏里曼戒指上的安拉的大名起誓,我来问你一件事情,你必须对我说实话。”

  “我非杀你不可;告诉我吧:你希望怎么死法?”

  “我要把你投到海中。如果说你在海里曾经住过一千八百年,那么这回我非叫你住到世界末日不可。我不是对你说过,你不杀我,安拉会宽恕你;你不危害我,安拉会帮助你战胜你的仇人吗?你却不听我的劝告,非背信弃义不可。如今安拉叫你落在我手里,我就用不着跟你讲信义了。”

  “我犯了什么罪过,你要给我这样的报酬?”

  “我没有亲眼看见,这是绝对不能相信的。”

  “我救了你的生命,请你就看这点情面,饶了我吧。”

  “我把你从海里打捞出来,弄到陆地上,又把你从胆瓶中释放出来,救了你的生命。你为什么要杀我?我犯了什么应杀的罪过?”

  “我在海中过第一个世纪的时候,私下想道:‘谁要是在这个世纪解救我,我必须报答他,使他终身荣华富贵。’一百年过去了,可是没有人来救我。到第二个世纪开始的时候,我说道:‘谁要是在这个世纪解救我,我必须报答他,替他开发地下的宝藏。’可是没有人来救我。到第三个世纪开始的时候,我说道:‘谁要是在这个世纪解救我,我必须报答他,满足他的三种愿望。’可是整整过了四百年,始终没有人来救我。这时候我非常生气,说道:‘谁要是在这个时候来解救我,我要杀死他,不过让他有选择死法的余地。’渔翁,你现在解救了我,因此我才让你自己选择死的方法呢。”

  “当初你是住在这个胆瓶里的;然而这个胆瓶,照道理说它既容纳不了你的一只手,更容纳不了你的一条腿,怎么能容纳你这样庞大的整个身体呢?”

  “安拉是唯一的主宰!渔翁,让我给你报个喜信吧。”

  “好奇怪啊!我却在这个日子来解救你,请你饶恕我吧。你不杀我,安拉会宽恕你。你不危害我,安拉会帮助你战胜你的仇人呢。”

  “告诉我吧,你希望怎样死法?希望我用什么方法处你死刑?”

  “别多说了!反正你是非死不可的。”

  “你这个叛徒!你说苏里曼是安拉的使徒吗?”渔翁问,“苏里曼已经过世一千八百年了,我们这是在苏里曼之后的末尾时代呢。你的历史和情况如何?你钻在瓶里的原因是什么?告诉我吧。”

  “你打算给我报什么喜信?”

  “你不相信当初我是住在这个瓶里吗?”

  “不,我不敢说谎。”魔鬼表示谦和,尽说好话;继而问道:“渔翁,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不错。”

  “你听着,我讲给你听吧。”于是渔翁开始讲《国王和医师的故事》。

  国王和医师的故事

  相传古代罗马法理斯城的国王叫郁南,非常有钱,兵马很多,受到了藩属的拥戴,威震遐迩,赫赫不可一世。但美中不足,国王患病,遍身疥疮,吃药、搽膏都不管用,太医和一般医生束手无策,没法治疗这种病症。这时候,有一位叫都班的年迈的大医师来到法理斯城中行医。他懂各国文学,举凡希腊、波斯,罗马、阿拉伯、叙利亚等国的书籍都博览钻研,对医学、天文、哲学也有很高的造诣,深知各种植物的性能,善于配制各种药剂。

  都班医师到城中刚住定,就听到国王患病的消息,并知道医生、学者们无法治疗的情况,便决心给国王医病,即时动手准备一切,通宵达旦,整整忙了一夜。次日清晨他换上一身最华丽的衣服,到王宫求见国王郁南。他跪下吻了地面,用最美妙吉利的言词赞颂,祝福了一番,然后自我介绍说:“国王陛下,据说政躬有恙,医生束手无策,无法治疗,因此,在下不辞冒昧,前来给陛下治疗。我的疗法是:既不吃药,也不搽药膏,便可使陛下盼疾病痊愈。”

  都班医师把国王安排停当,自己便回寓所,安闲地过了一宿。次日清晨,他进宫求见,跪在国王面前吻了地面,吟道:

  荣誉的地位突然上升到没有限度,

  因为你允许它呼你为慈父。

  你的面颜放出强烈的光泽,

  抹掉了灾难带来的陰暗颜色。

  你向来容光焕发、笑逐颜开,

  为的.是不让我们看见时代的愁眉、蹙额。

  你给我们的恩赏、施舍,

  恰如云雨向丘陵洒下福泽。

  你不惜钱财寻求崇高的德行,

  终于达到至高无上的目的。

  都班医师应邀进宫,来到国王面前,跪下去吻了地面。国王站起来迎接都班,让他坐在自己身旁,问他好,赏他衣服、礼物,陪他吃喝、谈心,彼此感情融洽,直到傍晚,国王又赏赐他五套衣服和一千金才分手。都班医师怀着感谢的心情满载而归。

  都班医师应诺着告辞国王,回到寓所,把书籍,药材、器皿拿出来,安置妥帖,然后专心配制药剂,并预备一根曲棍,掏空它,将药剂装在里面,再装上柄,然后精制一个圆球,作为给国王治病的全套工具。

  郁南国王菲常钦佩都班医师的医术,自言自语地说:“这位大夫从我的体外给我医病,既不吃药,也不抹药膏,终于把我的病治好了。指上帝起誓,这当中是有深奥的哲理呢。这样的人物,应该受到馈赠、尊敬呢。我应当把他作为我终身最亲信的同伴呢。”

  郁南国王的疾病痊愈,身体恢复健康,满心欢喜,因而安安逸逸、舒舒服服地又酣睡了一夜。次日清晨,国王兴高采烈地入朝视政,文武百官站在两旁朝拜毕,国王念念不忘都班医师,便派人去邀请他。

  郁南国王病体痊愈的第三天清晨,他情绪饱满地临朝视政,在文武百官的朝拜,赞颂,拥戴下,精神格外振奋。这时候,群臣中有个形貌丑陋、性情乖戾、为人吝啬、嫉妒心重的大臣出来作对。这是因为他眼看国王亲近、厚赏都班医师,便产生嫉妒心,存心不良,想危害都班。他走到国王面前,跪下去吻了地面,然后说:“主上尽做好事,施舍范围很广,我对这种作法有不同意见,想借此机会进几句忠言。因为我若隐藏自己的见解,默不作声,就不是忠臣了。如果主上许可,我就陈述自己的意见。”

  第二天,都班医师带着治病工具到了宫中,跪在国王面前,吻了地面,恳求国王骑马去校场中做打球的游戏。

  国王骇然震惊,面色突变,问道:“你瞎说什么?你指的是谁?”

  国王接过拐杖,握着杖柄,跨上坐骑,把球朝前一抛,随即策马打球。他紧握拐杖,卖力地连续打球,直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这时候都班医师料到装在杖中的药剂,已经通过国王的手心,渗透到身体内部,能起到治疗作用了,便让他立刻回宫去洗澡休息。

  国王感到十分惊奇,说道:“大夫,你所说的这种治疗方法,什么时候可以实现?请赶快动手给我治疗吧。”

  国王在文武官员和卫队的簇拥下,到了校场,刚坐定,都班医师就赶到了。他把拐杖和圆球呈献给国王,嘱咐道:“这是我替陛下治病的工具。请主上握着这根拐杖的柄,拿它在场中打球玩,以便主上的手心和身体出汗时,杖中的药通过手心,渗透到身体内部,然后回宫洗个澡,睡一觉,疾病就痊愈了。”

  国王回到宫中预备洗澡、睡觉。他稍微休息一会,随即出宫前往婢仆们为他收拾、布置得清静、整洁的澡堂中,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骑马回宫,倒在床上,安安逸逸地睡熟了。

  国王听了都班医师的赞美诗,非常高兴,站起来拥抱他,让他坐在身边,赏他一袭华丽的衣服,并摆出筵席,陪他吃喝,表示竭诚感谢。这是因为国王洗过澡,酣睡一觉醒来,感到轻松愉快,遍体光滑如白银,疥疮的踪影都不见了。他这一喜非同小可,顿时心旷神怡,兴致勃勃地即早登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并热情地接待都班医师,陪他吃喝,促膝谈心,彼此情投意合地在一起欢度了一天。傍晚,国王除送都班衣服、礼物之外,又赏赐二千金,这才派御马送他回寓所。

  国王听了医师的谈话,大为惊奇,说道:“你如何治疗?指安拉起誓!你若医好我的病,我要重赏你,使你和你的子孙后代过富裕生活,凡是你需求的,我都满足你,并把你当亲信、知心朋友看待。”于是赏医师一袭衣服,非常敬重他,再一次问道:“你将用不吃药不搽药膏的方法医治我的病吗?”

  国王听了他的话,感到惊诧,问道:“你有什么忠言要进的?”

  “恳求大王恕罪,并请告知臣下:那是怎么一回事情。”

  “大王陛下,古人说得好:‘不考虑后果者,非俊杰也。’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关于陛下恩赏自己的敌人、优待危害国家的奸细这件事,在我看来是失常而欠妥的。的确,陛下优待、尊重、亲近这个人,已经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这便是我替陛下引以为忧的缘故。”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明天就开始吧。”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都班是我的朋友。在我心目中,他是最可敬爱的人。因为他给我一根拐杖,让我握着打了一场球,就把我所患的不治之疾治好了。象他这样一位高明的医师,当今之世,东西各国都是找不到的,你却出此谰言辱没他。从今日起,我将任用他,要给他规定一个月薪一千金的职位。即使我跟他平分江山,这个代价比起他的功劳来,也是微不足道的。你以此无耻谰言诽谤都班医师,显然是嫉妒心在作祟。因为你嫉妒他,所以存心杀害他,其结果只会让我象桑第巴德杀害猎鹰那样懊丧不置罢了。”

  “主上若在睡梦中,就请醒来吧。我指的是那个叫都班的医师呀。”

  “不错,我将用一种不使你的肉 体感受痛苦的方法治好你的病。”

  “好的,你听我讲吧。”郁南国王便讲了《桑第巴德和猎鹰的故事》。

  桑第巴德和猎鹰的故事

  相传古代波斯帝王中,有一个州桑第巴德的国王,为人达观,好交游、狩猎。他饲养着一只猎鹰,爱如珍宝,白天黑夜跟它呆在一起,出猎时更是离不开它,特意为它铸造了一个金碗,挂在它的脖子上,供它饮水吃食之用。

  有一天,猎务大臣前来谒见国王,奏道:“启禀主上:今天天气晴朗,正是打猎的好时机。请动身上山出猎吧。”

  郁南国王讲了《桑第巴德和猎鹰的故事》,他的大臣听了,说道:“大王陛下,我向陛下进忠言,这有什么不对呢?我对都班医师的看法,有什么错处呢?其实,我的一言一行,全是出自一片忠诚,一方面是关心陛下的安全,另一方面是让陛下明了事实的真相。陛下若采纳我的劝告,就会成功胜利。否则,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会踏欺骗某王子的那个大臣的覆辙呢。”

  当时天气炎热,人马俱渴,可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找不到水解渴。正当左右为难的时候,国王无意间看见左近的一棵树上流下奶油似的'液汁,便从猎鹰脖上取下金碗,拿到树下,让液汁流到碗中,积满一碗,摆在地上,准备喝它解渴。但在他身边的猎鹰却突然张翅一打,顿时把碗中的液汁打翻在地。国王又积了一碗,他以为猎鹰口渴,便把碗摆在它面前,供它解渴,但想不到又被它打翻。国王心情沮丧,没奈何,只得忍气又积了一碗液汁,摆在马前,供它解渴,猎鹰却又张翅把碗打翻。国王很生气,怒不可遏,骂道:“你这该倒霉的讨厌家伙!你不喝水,也不让我和马喝,真是该死!”他一怒之下,抽出宝剑,断然割断猎鹰的两只翅膀。这时候,猎鹰哆嗦着抬头向上观看,好象暗示国王说:“你看那树顶上的东西吧!”

  国王见心爱的猎鹰被自己亲手杀死,感到百般懊丧,忍不住痛哭流涕,唉声叹道:“猎鹰救了我的性命,它自己却死在我手里。这该是多么悲惨,痛心的事呀!”

  国王欣然接受大臣的提议,即时下令准备一切,然后带着猎鹰和狩猎的队伍到了山中。刚划定猎区范围,分兵把守指定的防线,林中便蹦出一只羚羊。国王一见,大为欢喜,决心要把它猎到手,因下令军中:“放走羚羊者,死罪。”于是人人小心,个个谨慎,一起压缩防线,逐渐向羚羊靠近。羚羊被迫乱窜,蹦到国王左近,突然举起两只前脚,站在后脚上,好象要向国王叩头致敬似的。这时候,国王无意间一低头,羚羊趁机一蹦,从国王的头上跳出猎区,向旷野逃去了。

  国王抬头一看,见树干上攀缘着一条巨蛇,正在那里吐毒液。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万分懊悔不该错怪猎鹰而割它的翅膀。他痛定思痛,没奈何,只得带着猎获的羚羊和伤残的猎鹰,垂头丧气地回到猎区,进入帐篷,把羚羊交给厨师,吩咐道:“拿去烧烤吧!”然后他捧着可怜的猎鹰,颓然坐下,眼睁睁地望着它呼喘哭泣着气绝身死。

  国王举目环顾左右,见士兵挤眉弄眼地窃窃私语,便问猎务大臣:“士兵们在说什么?”

  “那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吧。”郁商国王急于要知道大臣的遭遇。

  “指我的头颅起誓,我非追去把它猎获不可。”国王说着果然策马跟踪追逐,一直追到山坡上。羚羊挣扎着企图窜入岩洞,幸亏猎鹰迎头赶上,用翅膀把它打得头晕眼花。国王即时赶到,抽出腰中的短棒,一棍打翻羚羊,然后下马,把它一宰,剥掉皮,挂在鞍头上,预备带回营地。

  “他们说主上曾下令说‘放走羚羊者,死罪’。”

  于是大臣便讲了《王子和食人鬼的故事》。

  王子和食人鬼的故事

  相传古代的某国王,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子,因此向来重视他的教育和成长。王子非常喜欢打猎。国王派一个大臣专门陪伴、侍奉他,随时不离他的左右。有一天,王子在大臣的陪同下上山打猎。他们在山中碰到一头野兽,大臣不顾王子的安危,一股劲地鼓励他:“别放过这头野兽,赶快追去。”

  王子跟踪追捕野兽,一步不放,跑到很远的地方,野兽突然不见了。王子也迷失方向,不辨归路,正徘徊歧途,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女郎在路边伤心哭泣。他觉得奇怪,便问女郎:“喂!你是谁?干吗在此哭泣?”

  食人鬼听了王子的祈祷,非常害怕,便悄然隐遁了。

  都班医师绝望到极点,哭哭啼啼地向国王求饶:“饶我一命吧!上帝会延长陛下的寿命呢。别杀我吧,上帝会保佑陛下呢。”他说罢凄然吟道:

  我忠诚老实,

  结果一败涂地。

  他们作孽、欺骗,

  却步步胜利。

  我被忠实蒙蔽,

  它导致我进入毁灭的屋宇。

  今后若能苟全性命,

  我绝口不提有关忠实的事情。

  如果我一旦死去,

  古往今来的忠实者都应受到诅咒。

  都班医师怀着欢乐的心情应邀进宫,但茫然不知等待他的是吉还是凶,其情如诗人所说:

  不要畏惧命运,

  把一切交给掌握财富者去决定。

  命运注定的事件自然应时而实现,

  对一切事变须保持镇静。

  都班医师回到家中,在一天之内,赶着办完各种应办的事情。

  都班医师听了国王斩钉截铁的回话,证实国王决心要杀他,没有幸免的希望了,沮丧到极点。他忍不住伤心哭泣起来,百般懊悔当初不该给不知好歹的郁南国王治病。

  都班医师吟罢,郁南国王对他说:“我召你进宫,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都班医师吟罢,对国王说:“难道这是我应得的报酬吗?那么陛下给我的报酬跟鳄鱼的报酬是一样的了。”

  郁南国王的一个亲信大臣眼看都班医师的无辜,觉得可怜,便站起来替他讲情:“主上,请看臣面,饶恕这位医师吧。在我们看来,他没犯什么罪过,倒是陛下所患的不治之疾,太医和一般医生都束手无策,却被他一手给治好了。”

  郁南国王断然拒绝大臣的讲情,都班医师知道国王要杀他的决心很坚定,没有活命的希望,便剀切地说:“大王陛下,如果陛下非杀我不可,那么恳求你稍缓一步,让我回家去准备一下后事,同家人和亲友见一面,嘱咐他们替我料理善后,并处理一下我的医学书籍。那些书籍中有一册非常特殊的珍本,我打算拿它作礼品献给陛下,保存在库藏里,留作纪念。”

  郁南国王手持古籍,下令执法砍头。刽子手站起来,走到都班医师面前,手起刀落,一刀砍掉他的脑袋,随即把它摆在盘中,按在药粉上,血便停止,接着都班医师的头颅就睁开眼睛,望着国王说:“大王陛下,请打开书本读下去吧。”

  郁南国王听了都班医师的谈话,感到十分惊异,心情非常兴奋,欣然问道:“大夫,我砍掉你的头,它还能说话吗?”

  王子摆脱食人鬼的危害,感到快慰,欣然策马回到宫中。他把大臣教他追捕野兽而迷途,以及中途碰到食人鬼的经过,向国王详细叙述了一遍。国王听了非常生气,立刻下令处大臣死刑。

  王子抬头仰望天空,虔诚地祈祷道:“有求必应的、替被迫害者消灾灭患的主宰呀!求您替我制伏仇敌,让我摆脱他的危害吧。主啊!您是万能的。”

  王子扶女郎下马,让她进废墟去便溺,但是过了好一阵却不见她出来。王子嫌她太慢,不耐久等,便悄然进废墟去踏看。结果却见女郎原形毕露,原来她是个食人鬼,正在对小妖怪们说:“孩儿们,今天娘给你们弄到一个肥胖的青年人。”“娘!”小妖怪们说,“快拿来给我们饱肚子吧。”

  王子听了食人鬼母子们的谈话,相信自己非死不可了,吓得浑身发抖,张皇失措地走出废墟。食人鬼回到王子身边,见他惊惶失措,战抖不已,便问他:“你怎么了?你害怕什么呢?”

  王子听了女郎的叙述,同情她的境遇,便拉她上马,让她骑在自己身后,带她离开荒山野林。路经一处废墟地带时,女郎对王子说:“我的主人,请等一等,让我下马吧,我要便溺呢。”

  次日清晨,都班医师随监视人从容返回王宫,见文武朝臣和卫队济济一堂,拥挤不堪,整个朝廷热闹得象百花盛开的一座花园。都班医师手持一册古籍和一个盛着药粉的瓶子,走到郁南国王面前,安然坐下,说道:“给我拿个盘子来!”

  大臣讲了《王子和食人鬼的故事》,接着向郁南国王进他所谓的忠言,说道:“主上越是信任,放心都班医师,他越容易危害陛下;陛下越是优待、亲近都班医师,他谋害陛下的机会就越多。难道陛下不曾看见:他既然拿一根拐杖给陛下握着,就能治好陛下的病,那末,他拿什么东西给陛下握着就能致陛下死命,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吧?这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呢。”

  刽子手遵循命令,走到都班医师面前,拿布条束住他的眼睛,然后抽出宝剑,摆出执法的架式,向国王请示:“请下命令吧!”

  他洋洋得意,匆忙奔到郁南国王面前,跪下去吻了地面,然后吟道:

  一

  若说我不曾尽到感谢的义务,

  请问那诗歌、散文究竟为谁而作?

  当我还未启齿请赏之际,

  你毫不踌躇即刻慷慨施予,

  我怎能不公开赞美暗中感谢?

  恩惠沉甸甸地压着我的肩臂,

  但是它减轻我内心的忧虑,

  我将把这种恩惠终身牢记。

  二

  愿你抛弃忧愁、顾虑,

  把一切委托给命运。

  对目前的美好际遇应该欢欣、快慰,

  过去的事件尽可一概置之脑后。

  兴许这件事情目前令人灰心丧气,

  说不定将来会演变出美满的结局。

  安拉做他要做的事情,

  你千万别盲目反对。

  三

  把一切交给明智的主宰去主持,

  让心胸摆脱身外的一切获得休息。

  须知事物不可能按你的要求进行,

  安拉的意志才能决定一切。

  四

  达观些,

  不必过分忧虑。

  把苦恼全都忘记,

  因为它善于侵蚀理性。

  计划不替卑微的奴婢谋利,

  你只该为来世间永恒的享受勤修苦练。

  人们按照都班医师的吩咐,给他拿来一个盘子。于是他把瓶里的药粉倾入盘中,随手摊平它,然后对国王说:“大王陛下,请陛下拿着这本书,暂别翻阅,待砍下我的头来,将它摆在盘中,按在药粉上,待血停止时,陛下打开书本,从头读下去好了。”

  “鳄鱼是怎么给报酬的?”国王急于要知道鳄鱼的故事。

  “马上派人传他进宫,宣布他的死刑,处决完事。所谓先手为强嘛。杀死他,杜绝后患,从此高枕无忧,可保天下太平。”

  “饶我一命吧!上帝会延长您的寿命呢。”都班向国王求饶,“别杀我吧!上帝会保佑您呢。”

  “非杀你不可,没有宽容的余地。”

  “那册珍本记载着什么内容?”国王对都班医师的珍本书籍很感兴趣。

  “这桩事真奇怪!”国王感叹着,即时派监视人随都班医师回家去料理他的身后。

  “该书的内容很丰富,有一部分是关于机密事物的。待砍掉我的头时,陛下打开书,翻到第三页,然后从左边那页的开头阅读三行,我的头就能同陛下谈话,并回答陛下提出的各种问题。”

  “王子有的是钱。你怎么不赏他钱,收买他呢?”

  “爱卿,你说得对,你的估计有可能成为事实。”郁南国王接受大臣的忠言了。“这个医师,也许是来谋害我的一个奸细。他既然拿拐杖给我握着便治好我的病,那末,他可能拿什么东西给我一闻就能致我死命。情况既然如此,你说吧,爱卿!该怎么对付他呢?”

  “照你的说法,你既是受冤枉、委屈的人,那末,向安拉求援吧!他会保护你不受伤害的。”

  “有一个仇视我的.坏人,凶恶、可怕极了。”

  “是的,我是王子,这没有错。”

  “据说你是个奸细。你到这儿来的目的是要杀害我。喏!现在不待你下毒手危害我,我可先发制人而致你死命了。”国王说罢,大声呼唤刽子手,吩咐他:“砍掉这个奸细的头,消除祸患,免得我们受他的害。”

  “我要杀这个医师的原因,你们可不知道。”国王对在座的群臣说。“因为让他活着,我就要受他的危害,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因为他拿一根拐杖给我握着便治好我的疾病,他自然也会拿什么东西给我一闻便弄死我呢。我认为他是受人贿赂而来谋害我的。显然他是一个奸细,为谋害我才到这儿来的,所以非处他死刑不可。杀掉他,我的生命才安全呢。”

  “我是印度国王的女儿。在旅途中,因为打瞌睡,不知不觉间从牲口上跌下来,当时昏迷不省人事,后来就失群离散,跟旅伴们分开了。”

  “我召见你,是要处你死刑呢。”

  “我不知道。未来的事,只有上帝知道。”

  “大王陛下,难道这就是陛下给我的报酬吗?显然陛下是以怨报德呀。”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是不能谈鳄鱼的故事的。指上帝起誓,饶我一命吧!上帝会延长陛下的寿命呢。”都班医师边哀求边痛哭流涕。

  “你不是说你是王子吗?”

  “他不要钱,只要我的命。这便是他凶恶,可怕的地方。因此,我是受莫大冤枉、委屈的人哪。”

  “主上,干吗要处我死刑呢?”都班感到无比惊奇、恐怖。“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过呢?”

  “不错,还能说话。”

  “不错,爱卿说得有理。”郁南国王采纳大臣的建议,即时下令,召都班医师进宫。

  “不杀死你,我是放心不下的。因为你拿拐杖给我握着便治好我的疾病,你自然会用什么东西给我一闻就要我的命呢。这就是我不放心的地方。”

  国王打开书本一看,见书页粘在一起,便将指尖伸入口内,蘸口液来翻书;每翻一页蘸一次,直翻到第六页,都不见字迹,觉得奇怪,问道:“都班医师,书中怎么一个字也没有?”

  “陛下继续翻着看下去吧!”

  郁南国王果然边翻边看,连续翻了三页之后,霎时间感到头晕目眩,全身颤栗,摇摇欲坠。这是因为那册所谓的珍贵古籍曾毒化过,毒素已散布到国王体内,使他支持不住,狂叫着说:“我中毒了!”

  都班医师眼看郁南国王的情状,耳闻他的叫声,坦然吟道:

  他们掌权,统治黎民,

  一味追求延长专政期限。

  可惜天不遂人愿,

  刹那间政权变成缥缈的泡影。

  倘若他们公正,廉明,

  庶民必然感激涕零。

  然而他们暴虐成性,作恶不息,

  所以应遭残疾,瘟疫的罪罚。

  今晨刚从甜梦中惊醒,

  现实的情况便向他们吟诵:

  “这个结局,原是来自那个原因,

  千万别责怪、埋怨命运。”

  都班医师的吟诵声刚停止,郁南国王便颓然一跟头栽倒,顿时气绝身死。

  渔翁讲了《郁南国王和都班医师的故事》之后,接着责备魔鬼:“该死的魔鬼!你要知道:假若郁南国王让都班活着,那么安拉一定会让国王生存下去的。可是国王不饶都班而杀了他,所以安拉才处国王死刑哩。你呢,该死的魔鬼呀!假若你不存心危害我,安拉一定会饶恕你的,可是你口口声声要危害我,所以我才要把你闷死在胆瓶中,抛到大海里。”

  “渔翁,指安拉起誓,你别这样做吧。我固然作了孽,还求你饶恕我,别因为我的行为而责备我,因为你是善良的人类嘛。古人说得好:‘以德报怨的人哟!作恶者的坏行为,尽够惩治他自己了。’如此说来,求你不要象艾玛迈对耳帖凯①那样对待我吧。”

  ①这个故事已失传。

  “艾玛迈是怎样对待耳帖凯的?”

  “我被禁锢在瓶里,不是叙谈的时候;求你放了我,我再告诉你吧。”

  “你留着别说好了。我非把你投入海里不可,教你一辈子没有出头的日子,因为当初我向你苦苦哀求,低声下气地求你可怜我,你却一味要杀我。我没有犯该死的罪过,也不曾冒犯你,相反的,我对你行过好,把你解放出来,救了你的生命。你却不知好歹,以怨报德,因此我知道你的本质是坏透了的。你要知道:我不仅要把你投在海里,而且还要把你怎样对待我的情况告诉世人,教他们有所警惕,以便他们打捞着你的时候,立刻把你投在海里,让你一辈子留在海中,遭受种种痛苦,直到世界末日。”

  “渔翁,放了我吧,现在正是你讲义气的好机会呢。我向你赌咒,今后我绝不危害你,而且还要给你一件东西作为媒介,使你发财致富。”

  渔翁接受魔鬼的要求,彼此约定:渔翁释放魔鬼,魔鬼不危害渔翁,而且要好生对待他。经魔鬼指安拉的大名发过誓,渔翁才相信他,便打开瓶口。这时候,一股青烟从瓶中冒了出来,飘飘荡荡地升到空中,逐渐汇集起来,变成一个狰狞的魔鬼,一脚把胆瓶踢到海中。

  渔翁见魔鬼把胆瓶踢到海中,认为自己非受害不可,暗自叹道:“这不是好兆头呀!”继而他鼓着勇气说:“魔爷,安拉说过:‘你们应该践约,因为约言将来是要受审查的。’你同我有约在先,发誓不欺骗我。你不违约,安拉就不惩罚你。因为安拉对人是审慎、宽容而不疏忽大意的。现在我象医师都班对国王郁南所说那样对你说吧:‘让我活下去吧,安拉会延长你的生命呢。’”

  魔鬼哈哈大笑一阵,随即拔脚向前走,说道:“渔翁,跟我来吧。”

  四色鱼的故事

  渔翁虽然跟在魔鬼后面,可是他却不相信自己能够脱险。他们一直向前,经过郊区,越过山岭,来到一处宽阔的山谷,便发现眼前有一个水清见底的湖泊。魔鬼涉到湖中,对渔翁说:“随我来吧。”待渔翁也涉到湖中,魔鬼才站定,吩咐他张网打鱼。渔翁低头一看,只见白、红、蓝、黄色的四种鱼儿游在水中,不觉大吃一惊。于是取下网,张开撒在潮中,一网打得四尾,每种颜色各一尾。渔翁看着网中的鱼,感到十分高兴。魔鬼对他说:“渔翁,你回去的时候,把鱼送到宫中,献给国王,他会把使你发财致富的东西赏赐你的。指安拉起誓,现在我没有别的方法报答你,请原谅吧。我在海中待了一千八百年,今天才得见天日。今后你每天只消来湖中打一网鱼就够了,不要贪心。现在我把你托付给安拉了。”魔鬼说罢,一顿足,地面裂开,便陷进去不见了。

  渔翁带着四尾鱼回城,在归途中老是想着跟魔鬼打交道的经过感到惊奇。他回到家中,取个钵盂,装满水,把鱼养在钵中。鱼儿得水,活跃起来,在钵中游来游去。尔后他按照魔鬼的吩咐,顶着钵盂,送鱼进宫。到了宫中,把鱼献给国王。国王看了渔翁进贡的四尾鱼,非常惊奇,因为这种形状和品种的鱼,他生平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吩咐宰相:“把这几尾鱼交给女厨司去烹调。”原来宫中有个善于烹调的女奴,是三天前希腊国王当礼物送来服侍国王的,国王还不知道她的本领,因而送鱼给她煎制,以便试验她的技能。

  黑奴走过去,举起树枝,掀翻煎锅,随即从原路归去。国王仔细打量,见鱼儿都被烧焦,变得枯如木炭,不禁骇然震惊,说道:“这样的事不可缄默不问,这种鱼必然有它特殊的情况。”于是他下令传渔翁进宫,问道:“该死的渔翁,这种鱼你是从哪里打来的?”

  鱼儿吟罢,女郎用藤杖掀翻煎锅,走进原来的地方,接着厨房的墙壁便合拢,恢复原状。这时候,女厨司慢慢苏醒过来,看见四尾鱼全都烧焦,枯如木炭,大吃一惊,叹道:“第一次上阵,还未交锋,槍杆就先折断了。”她叹息着又昏了过去。这时候,宰相突然来到厨房,见女厨司昏迷不省人事,使用脚踢一踢她。女厨司苏醒过来,悲哀哭泣,把发生的事详细地告诉宰相。宰相听了,感到惊奇,说道:“这真是一桩奇怪的事情呢。”于是立刻派人把渔翁唤来,大声喝道:“渔翁!把你上次拿来的那种鱼儿给我再拿四尾来。”

  青年吟罢,感伤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吟道:

  把一切托付给人类的主宰,

  从此撇开愁恨,

  按下追溯的念头。

  已经逝了的事情,

  别追问:“为什么这样演变?”

  因为命运是一切演变的根源。

  青年人听了国王的话,眼泪簌簌地从腮上流下,忍不住伤感起来,吟道:

  对睡梦沉沉的人说吧,

  时代的主宰教多少人倒下去,

  教多少人又站起来。

  你若是酣睡未醒,

  安拉的眼睛却一直是睁着的。

  天空豁然晴朗了,

  究竟是因为何人?

  它霎时晦冥下去,

  又是为了谁呢?

  渔翁去到湖中,一网打了同样的四尾鱼,诚惶诚恐地送进宫去,献给宰相。宰相把鱼拿到厨房里,交给女厨司,说道:“你来当着我的面煎吧,让我亲眼看看这种怪事。”女厨司把鱼剖洗干净,架上煎锅,把鱼放在锅里。刚开始煎的时候,墙壁忽然裂开,那个女郎便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第一次的那种打扮,手中握着藤杖。她把藤杖戳在煎锅里,说道:“鱼啊!你还坚守旧约吗?”随着女郎的声音,锅里的鱼都抬起头来,吟道:

  你若反目,

  我们也反目;

  你若践约,

  我们也践约;

  你若舍弃誓约,

  我们也奉陪着。

  宰相奉命把鱼带到厨房,交给女厨司,说道:“主上说,他老人家不伤心的时候是不掉眼泪的。今天有人把四尾鱼送来献给他,希望你用卓越的技巧烹饪出来,让我们高兴愉快地享受吧。”宰相吩咐毕,匆匆回到国王面前。国王命令他赏渔翁四十个金币。宰相遵命赏赐渔翁。渔翁得了赏钱,欣喜万分,踉跄奔到家中,快乐得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蹦蹦跳跳地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他用赏钱给家人买了生活必需的各种东西,当天夜里,欢喜快乐地过了一夜。

  宰相听从命令,小心翼翼地守在帐外。国王卸了朝服,佩上宝剑,悄然离开营帐,趁黑夜爬上高山,向前迈进。他一直跋涉到天明,继而冒着炎热的天气,不顾疲劳,继续走了一昼夜。次日又走了一昼夜,到天亮时,才发现远方有一线黑影。他十分高兴,说道:“也许我能遇到一个可以把湖和鱼的来历告诉我的人吧。”他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黑石建筑的宫殿,两扇大门,一闭一开。国王高高兴兴地站在门前,轻轻地敲门,却不见有人答应。他第二次第三次再敲,仍然没有人答应。他又猛烈地敲了一会,还是没有人答应。他想:“毫无疑问,这一定是一所空房。”于是鼓起勇气,闯进大门,来到廊下,高声喊道:“住在屋里的人啊!我是一个异乡人,路过这里,你们有什么食物,可以给我充饥吗?”他一连喊了三四遍,还是听不到有人答应。他鼓起更大的勇气,抖擞精神,由廊下一直闯到堂屋里。屋里虽然不见人影,可是却布置得井然有序,一切陈设都是丝绸的,非常富丽,铺着闪光的地毯,挂着绣花的帷幕。一个宽敞的院落,被四间矗立的拱形大厅环抱着;院中有石凳和喷水池,池边蹲着四个红金狮子,口里喷出珍珠般的清水。院中养着鸣禽,空中张着金网,防止群鸟飞遁。国王看了这种景象,却没有一个人来和他谈这旷野中的山岳、湖泊、四色鱼和宫殿的来历,感到无限的惊奇和苦闷。没奈何,他颓然在门前坐下,低头沉思。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哀怨的悲叹,继而伤感地吟道:

  我隐藏起你那里见到的一切,

  它却甘心暴露自己。

  瞌睡从我眼边逝去,

  换来了失眠。

  时代哟!

  你不必对我怜惜,

  也别教我的灵魂再在困顿和危险之间苟廷。

  你们不是怜惜人群中的英俊,

  因为他在情场中一败涂地,

  变为卑劣、懦怯。

  你们也不是爱慕人民中的富豪,

  因为他已经一文不名,

  穷无立锥之地。

  我们原是望风而来趋附你们的,

  然而厄运降临的时节,

  眼睛随之而失明。

  骑士有什么办法呢,

  当与敌人相遇,

  挽弓欲射之际,

  弓弦已先断裂?

  青年人被忿恨重重包围的时候,

  教他从厄运手中逃往哪里去躲避?

  宫中的那个女厨司遵循命令,即时动手,把鱼剖洗干净,架上煎锅,然后把鱼放在锅中去煎。她刚煎了一面,再翻过来煎第二面的时候,厨房的墙壁突然裂开,里面出来一个窈窕美丽的妙龄女郎,身披一条蓝绢混织的围巾,耳下垂着耳环,臂上戴着手镯,指上戴着珍贵的宝石戒指,手中握着一根藤杖。她把藤杖戳在煎锅里,说道:“鱼啊!你还坚守旧约吗?”女厨司眼看着这种情景,吓得昏了过去。在女郎第二次第三次重复了她的问话以后,煎锅里的鱼儿都抬起头来,清清楚楚地回答道:“是的,是的。”接着吟道:

  你若反目,

  我们也反目;

  你若践约,

  我们也践约;

  你若舍弃誓约,

  我们也奉陪着。

  女郎听罢,用杖掀翻煎锅,走进原来的地方,墙壁便合拢,恢复原状。宰相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桩事情不可隐瞒下去,必须报告国王。”于是赶忙去见国王,把亲眼看见的事情报告一番。国王听了,说道:“我非亲眼看一看不可。”随即派人去唤渔翁,限三天的期限,命他照过去送来的那种鱼儿再送四尾进宫。渔翁诚惶诚恐地往湖中去,打了四尾鱼,及时送到宫中。国王吩咐赏渔翁四百金币,才向宰相说:“来,你亲自在我面前煎鱼吧。”“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宰相回答着,即刻拿来煎锅,洗了鱼,放在锅中。他把煎锅架在火上,刚开始煎的时候,墙壁突然裂开,里面出来一个彪形黑奴,象一头牡牛,又象是翁定族①的遗民。他手中握着一根绿树枝,粗声粗气地问道:“鱼啊!鱼啊!你坚守旧约吗?”随着黑奴的吼声,锅中的鱼都抬起头来,回道:“是呀,是呀,我们是践约的。”随即吟道:

  你若反目,

  我们也反目;

  你若践约,

  我们也践约;

  你若舍弃誓约,

  我们也奉陪着。

  ①古代阿拉伯民族的一支,以身材高大著称。

  国王感到奇怪,问道:“青年人,你为什么伤心哭泣?”

  国王听了渔翁的话,感到惊奇。他急于要知道其中的实况,便传令部下,即刻整装出发。于是率领人马,浩浩荡荡地开出城去,渔翁在前面领路。他们经过郊区,爬过山岭,一直来到广阔的山谷中,看见那个水清彻底,四面被群山围绕,里面有红、白、黄、蓝色鱼的湖泊,人人都感到惊奇,因为这样的山色湖光是他们生平未见过的。国王且惊且喜,站在湖旁,对左右的随从和兵士说:“你们中间有谁见过这个湖泊吗?”“没有,主上!我们生平从未见过。”人们齐声回答。接着国王又问那些年纪较大的人,他们也都说:“我们有生以来还没见过这个地方的湖泊呢。”国王说:“指安拉起誓,我要把湖和鱼的来历弄个清楚明白,才肯回城视事。”于是吩咐部下,依山扎营,并对那位精明强干,博学多智,经验丰富的宰相说:“今天夜里我打算一个人静悄悄地躲在帐中,仔细研究湖和鱼的来历。我命令你坐在帐外,凡是来见我的`,无论公侯将相,或侍从仆役,一律不许进帐。告诉他们,国王欠安,不能接见,可千万别把我的意图告诉任何人。”

  国王一见青年,欣喜若狂,向他问好。那个青年端坐着,身穿一件埃及式的金线绣花锦袍,头戴珍珠王冠,只是眉目间挂满愁云。他彬彬有礼地回问国王,接着说道:“我有痼疾,不能起身迎接你,请原谅我吧。”

  听了吟诵声,国王立刻站了起来,探头一看,见大厅门上挂着帘幕,便伸手掀起帘幕,发现一个青年坐在幕后一张一尺多高的床上。他是一个眉清目秀,满面红光、口舌灵利,身段标致的青年,正是:

  乌发粉面的标致青年,

  白天黑夜在人前出现。

  你们不可否认他腮上的黑痣,

  因为每一朵秋牡丹都有一粒黑子呢。

  原来那青年的身体,从腰到脚这一截已经化为石头,只是从头到腰的一截还有知觉。国王看了青年的情况,忧心如焚,垂头丧气,长吁短叹一阵,然后说道:“青年人,你把一重新愁加在我的旧愁上了。我原是为了打听四色鱼的来历才到这儿来的,可是现在除了打听鱼的究竟之外,又要了解你的情况了。毫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援助了。青年人,快快把你的境遇告诉我吧。”

  “青年人,你别客气,现在我是你的客人了。为了一桩重要的事情我才到你这儿来的。我要你把这里的湖泊、四色鱼和这座宫殿的来历告诉我,并且让我知道,为什么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为什么这样悲哀痛苦?”

  “由这里去有多少路程?”国王瞪眼看着渔翁。

  “我自己和四色鱼有着一段离奇古怪的遭遇呢,如果把它记录下来,对于后人倒是很好的训戒哩。”

  “我的耳目早已准备好了,你说吧。”

  “我的情况如此,怎么能不伤心呢!”他撩起衣服,让国王看他的下身。

  “启禀主上,约莫半小时的路程。”

  “你听着,我告诉你吧。”

  “从城外山谷中的一个湖泊里打来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第一个僧人的故事

  先父是个国王,他的弟弟也被分封出去做了国王。说来凑巧,叔叔的儿子和我都是在同一个夜里出生的。我们的生活条件都优越无比,叔叔经常邀我到他那儿去玩,一去就是几个月,因此与叔叔的儿子十分要好,我们朝夕相处,苦乐与共,彼此不分。

  一次,堂兄弟说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我尽力帮忙,同时还要替他严守秘密。我说:

  "不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尽力帮助你的!"

  他要我对他下保证,才相信我的话。他带我来到一座宏伟的大厦前,指着一扇窗子让我看。那里有一个姑娘正在向下俯视,似乎早已和他约好。我们站了一会儿,那姑娘便翩翩而至,她衣着华丽,满身珠光宝气。堂兄弟把我们领到郊外一个墓地,那里有一个极深的洞穴,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宽大古墓。他带我们跳进洞穴,用随身带的小铲在旁边挖了挖,一会儿露出一个木盖来。他掀开盖子,带我们沿台阶下到一个宽敞的大厅里。里面有两间房子,一间放着许多干粮和水等生活必需品,另一间放着一张华丽的大床。

  堂兄弟回头对我说:"你原路回去,盖上木盖,用带来的石灰和水混在一起,涂在墓石之间,别让人看出被挖掘的痕迹来。此事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我向他们告辞,回到地面,并遵照堂兄弟的嘱咐一一照办了。我昏头昏脑。踉踉跄跄地回到住处,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合眼,心里一直纳闷,惦记着堂兄弟。

  次日清晨,我想到昨晚为堂兄弟做的事儿,感到十分懊悔。我觉得不该那样做,便跑到墓地,寻找我的堂兄弟和那姑娘隐居的墓穴。可是找了整整一天也没找到。我回到宫中,茶饭不思,苦不堪言。后来我天天去找,又找了七天,还是没找到。当时叔父出猎未归,我又不敢把这事告诉他,便整装回国。不料,我刚刚踏上国土,就被一群士兵逮捕。他们将我押到父亲的宰相面前,这时我才知道,在我离家的日子里国内发生了政变,宰相杀了我父亲,篡夺了王位。

  他们逮捕我,是因为我和宰相之间早有怨仇,原因是这样的:原来我很喜欢射箭,一天,我站在王宫的阳台上,见一只鸟儿落在相府的阳台上,我兴致来了,举弓就射,谁知一箭射去,那只鸟没射中,却误伤了从室内来到阳台上的`宰相的一只眼睛。对此事我很内疚。当时宰相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尽管他心中很生气,但是慑于我父亲的权势,没有把愤恨流露出来,但是,他与我从此结下了怨仇。

  宰相见我被押来,便恨恨地说:"如今世道已变,王位到了我的手里,我的瞎眼之仇也该报了!"

  "我决不是有意的,而是误伤。"

  "可是我的眼睛在我的生活中有多么重要!"说着,他用手挖了我的左眼。

  之后,他把我加上镣铐,关在一个木箱子里,又吩咐刽子手:"把他带到郊外去,用你们的宝剑把他杀掉喂野兽去吧!"

  押我的士兵恰好是我父亲原来的一个侍从,跟我也很熟悉,他不能违抗命令,却又不愿杀我,于是便把我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旷野,将我放了。

  我无处可去,便离开故土,投奔叔叔。我叔叔打猎归来,正在为儿子的失踪而忧心忡忡。他见我一副狼狈相,忙问我是什么原因,我将父亲遭难一事讲给他听。又说明堂兄弟的去向。叔叔先是悲哀,后是惊异。他为兄长的死和王位被篡夺而难过,又为儿子有了下落而欢欣,他让我带他到墓地,仔细地寻找,终于找到了那座古墓。

  我们刨开石土,揭起盖子,沿梯而下。迎面扑来一股浓烟,呛得我们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们走到那张床前,见堂兄弟和那姑娘躺在上面,他们盖的被子已被烧成灰烬,两人也被烧成焦炭。叔叔见状惊愕不止,转而又冲堂兄弟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

  "这就是你不成器的报应!是真主咒你入了地狱,你不听我的劝告,甘愿做风流鬼,完全是自作自受!"骂着,他又脱下靴子,向堂兄弟掷去。

  我和叔叔将古墓原样封好,伤心地离去。

  没过多久,那个篡夺我父亲王位的宰相,又带领人马侵入了叔叔统治的城市。我担心再落入敌手,便刮了胡子。头发和眉毛,化装逃到了巴格达。这不,凑巧与这两位独眼人相遇。我们都是初来乍到,摸不清门路,只好先到这个大院里借宿一夜。

  女主人听完他的讲述,说:"摸摸你的头,然后你就走吧。"

  "不,我要听了别人的故事才走呢!"

  接着,第二个僧人站到女主人面前,开始叙述他的故事。

  三个苹果的故事

  相传哈里发何鲁纳·拉施德执政时期,有一天夜里,哈里发召宰相张尔蕃进宫,对他说:“我要你们陪我去城中,从老百姓口里了解那班执法者的情况;他们中凡是被人民控告的,非撤职查办不可。至于勤勤恳恳,为人民爱戴的,必须提升奖励他们。”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张尔蕃回答着,于是哈里发、张尔蕃、马师伦三人一块儿去到城中,穿过大街,跨进一条小巷,他们碰见一个老头子,手拄拐杖,头顶枣叶篮,篮中装着鱼网,慢腾腾地边走边吟道:

  人们对我说:

  “凭着知识学问,

  你在人群里,

  仿佛是月明的良夜。”

  我回道:

  “请别说此言,

  拿我开心;

  因为金钱才是知识,

  地位才是学问。

  倘若把我送到当铺里,

  连同书籍墨水瓶一起算在内,

  要求当一天的生活费,

  人家决不肯接受。”

  我的可怜生活、潦倒境遇,

  好凄惨!好污秽!

  夏天挨饿肚,

  冬天靠太陽过活;

  一举手、一投足,

  总是受到群犬追逐;

  向人哀求,诉苦,

  人家视若无睹。

  如此惨淡生活,

  比睡在坟墓里差得多。

  看了这种情景,宰相感到惊奇,带青年和老头去见哈里发,跪在他面前说道:“众穆民的领袖,杀人犯已经找到了。”

  渔翁随哈里发等转到河边,撒下网,等了一会扯起来,打得一个沉重的箱子。哈里发见了箱子,走过去提起来试一试,觉得非常沉重,于是给渔翁一百金币。

  渔翁走后,张尔蕃和马师伦两人把箱子抬到宫中,点上蜡烛,当哈里发的面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有个系着红毛线的棕叶篮子。他们割断毛线,见里面有毡子包裹着;再揭开毡子,原来是一具女尸,碎银似的被割得七零八碎,形状非常可怕。哈里发看了这种情景,心有所感,眼泪从腮上淌下来。继而他大发雷霆,对张尔蕃说:“你这个狗东西!在我执政的时期,居然有人行凶,杀了人把尸首抛在河里,让这些被害的人,将来在总清算之日好向我算账。这个被害的女人,我必须替她伸冤报仇,非用极刑惩罚凶手不可。指我的祖宗阿巴斯发誓,你要是不把凶手找来抵罪,替死者伸冤,那末你自己和你的四十个家族非被我绞死在王宫门前不可。”

  张尔蕃离开王宫,忧郁苦闷地转回相府,私下想道:“谁杀这个女人我不知道,怎么能够找到他呀?我要是找个不相干的人来顶替,那是自作罪孽!真的,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应付才对。”没奈何,他一直呆在家里,三天之内,一筹莫展。第四天,哈里发派使臣到相府传他进宫。他随使臣进宫,哈里发问道:“杀人犯在哪里?”

  张尔蕃流着眼泪,忧愁苦恼地转回相府,自言自语地叹道,“我这是第二次死期临头了!譬如一个瓦罐呗,不是每一次都碰不破的;这一回,我可实在无法应付了。但愿第一次救了我的安拉,再救我一次吧。指安拉起誓,今后三天之内,我待在家里,不出门,耐心地等候安拉安排好了。”

  张尔蕃听了青年的自首,一方面为自己得到解救而喜悦,另一方面却因青年的犯罪而忧虑。正当他们两人在谈话的时候,一个年满花甲的老头蹒跚挤开人群,奔到张尔蕃和青年面前,问候一声,说道:“相爷,我们万民的父母官啊!这个青年说的话,你别信它;因为杀女人的不是他,而是我,应该拿我抵罪。你要是不肯,我就凭安拉的名义恳求你吧。”

  张尔蕃听了奴仆的口供,由于奴仆生事闯祸,以致引起人命案,所以他感到惊惧;由于奴仆与自己有密切关系,所以感到忧愁苦闷;同时由于找到线索,自身有了解救,所以满心欢喜、快慰,欣然吟道:

  奴婢既然惹下祸端,

  责任便该由他负担。

  因为你有许多奴婢,

  可是你的身体只有一具。

  张尔蕃听了使臣传下的圣旨,心有所感,抑不住伤心流泪,家人父子相对泣不成声。他向他们话别,最后把生平最宠爱的小女儿抱在怀里痛吻。当此生离死别,父女二人抱头痛哭。就在他紧紧地搂住女儿的一刹那,突然感到她袋中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因而问道:“儿啊,你衣袋里装的什么东西?”她回道:“爸爸,这是一个苹果,是奴仆赖义哈尼拿来的,我是四天前拿两枚金币向他换来的。”

  张尔蕃吟罢,即时牵着奴仆赖义哈尼一起进宫去自首,在哈里发面前,从头到尾,详细报告事件的经过。哈里发听了,十分惊奇,抑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差一点直不起腰。于是他吩咐记录事件的始末,保存在宫中,俾流传后世引以为戒。当时张尔蕃说道:“主上,这桩事件跟努伦丁和白迪伦丁的故事比较起来,并不算稀奇古怪。”

  哈里发大发雷霆,下令在王宫门前处张尔蕃绞刑,命传报者在巴格达城中晓谕群众:无论何人,要看处宰相张尔蕃及其四十名家族绞刑的,径往王宫门前去。消息传开以后,人们争先恐后,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王宫门前,等着看热闹,可是他们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处宰相死刑。绞刑架威严地排立着,宰相张尔蕃和他的家族站在绞刑架下,等哈里发一摆手巾,命令下来,立即开始行刑。在这森严紧张的情况下,人们对着这种惨淡凄凉的景象,都为了同情张尔蕃和可怜他的无辜家族而悲伤流泪。正当危急存亡之时,一个衣冠整洁,眉清目秀,生得标致漂亮的青年,没命地挤开人群,一直奔到张尔蕃面前,说道:“相爷,当此危急存亡的时候,你有救星了。你们发现死在箱里的那个女人,是被我杀死的;我自己是杀人犯,如今拿我抵罪,绞死我吧。”

  哈里发听了青年的叙述,大为惊奇,说道:“我只应当把那个鬼鬼祟祟的奴才拿来抵罪处死。这件人命案,我非寻根究底,办得使人心服口服,并博得安拉的欢欣不可。”于是回头对张尔蕃说:“那个讨厌的奴才,他是这桩人命案的祸首,你必须把他逮捕归案,否则,你就要做他的替身呢。”

  听了老人的哀歌,哈里发对张尔蕃说:“留心那个穷汉吧;他的诗歌,证实他的怨尤和需求呢。”他于是追了过去,问道:“老人家,你是做什么的?”

  听了女儿提说奴仆和苹果,张尔蕃欣喜若狂,伸手从她袋中掏出苹果,一看便知底细,长叹一声,说道:“有救星了!”于是把奴仆赖义哈尼唤到面前,问道:“该死的赖义哈尼,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苹果?”

  他果然待在家中,三天不曾出门。到了第四天,才邀请法官和证人来替他办理善后,哭哭啼啼地向家人告别,作最后的见面。当时哈里发的使臣已奉命来到相府,对他说:“哈里发大发雷霆,下令传你进宫。他赌咒说,必须在今天之内执法,要处你绞刑呢。”

  “除非主上饶恕奴才,赦免他的罪过,我是不肯讲的。”

  “这证明黑奴的话是事实了,我这才动起手来,拿把刀,一言不发地从后面一跃骑在她胸上,宰了她,割下她的脑袋,砍碎她的尸体,急急忙忙拿毡子包裹起来,盛在篮内,拿毛线扎起来,然后放在箱中,用自己的骡子驮了出去,亲手把她抛在底格里斯河中。众穆民的领袖啊!指安拉起誓,求您快快执行王法,绞死我吧,否则我怕总清算的日子她向我算账呢。因为当我悄悄地把她的尸体抛在底格里斯河中,转回去的时候,看见我的大儿子在伤心哭泣。我处置他母亲的.事情,当时他还不知道,因此我问他:‘儿啊!你为什么哭泣?’他说:‘我拿母亲的一个苹果,和弟弟在巷中游玩;可是一个个子高大的黑奴把苹果给抢了。他问我是哪里来的苹果,我说是母亲生病的时候,爸爸往巴士拉去买来的三个苹果。我屡次求他还我,他不肯,还动手打我,拿着苹果就走了。我怕母亲责备我,所以带弟弟去城外躲避,到天黑了还不敢回来。爸爸!指安拉起誓,别告诉母亲,免得影响她的健康。’

  “这个青年前来自首,供认是他杀害女人的。可是这位老人出来否认,自称他自己才是杀人犯。现在他们两人都在这儿。”

  “相爷,”青年说,“这位老人年迈健忘,他嘴里说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我是杀女人的凶手,请拿我抵罪吧。”

  “是我,”青年回答。

  “指创造宇宙的安拉起誓,”青年说,“我自己真是杀人犯。”随即提出有力的证据,把处置尸体的经过说出来,与哈里发发现尸体的情况相符合,于是青年杀人的事实在哈里发面前证实了。哈里发对他们两人的故事,感到惊奇,问道:“你为什么随便杀人?你既决心杀她,并前来自首,要求抵罪,这是什么缘故?”

  “把两人都带出去,一块儿绞了吧。”哈里发吩咐张尔蕃。

  “我赶忙回到家中,由于过分锺爱她,我才愿意不辞跋涉,任劳任怨地满足她的愿望,所以决定动身旅行到巴士拉去。我往返跋涉了五昼夜,这才用三枚金币向御花园的园丁买了三个苹果。我不分昼夜地匆匆赶到家里,把苹果递给她。可是她不太愉快,接过去放在身旁。她的身体越来越弱,温度很高,这种情况一直延长了十天,才渐渐地恢复了健康。之后我抽空去铺中做买卖。当天正午,我在铺中经营生意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黑奴,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我见了惊奇,忙问道:‘好奴婢,你哪里来的这个苹果?告诉我,让我同样去找一个吧。’那黑奴笑了一笑,对我说:‘这是从情人那里拿来的,我们分别日久,今天和她相会,见她疲弱不堪,身边有三个苹果,她说是她丈夫特意去巴士拉花三枚金币为她买来的。这个便是我从她那里拿来的。’

  “我的主人哟!指安拉起誓,若是说谎不受责罚,那末说实话更应该受饶恕才对。这个苹果,不是从您园里偷来的,也不是从御花园里偷来的,而是五天前我打一条胡同里经过,见一群儿童在巷中游戏,其中的一人拿着这个苹果,我便从他手中抢过来,打了他一个耳光。他哭哭啼啼地说,这是母亲的苹果,她害病想吃,父亲才去巴士拉用三枚金币给她买来三个苹果,他是悄悄地拿一个出来玩的。他哭泣、哀求,我可不理他,把苹果给带回来了。当时小姐看见,便拿两枚金币向我掉换。苹果的来历就是这么一回事。”

  “愿意极了,我愿意随你们去。”渔翁欣喜若狂。

  “恳求陛下限我三天的期限吧。”

  “孩子,”老人说,“你青春年少,正是过好日子的年头;我自己年迈体衰,饱经世故,已经活够了,因此我应该用自己的生命替你、替宰相和他的家族赎身。杀女人的是我,指安拉起誓,求你快快执行王法,处我死刑吧;反正今后我是不能活下去了。”

  “如果故事真是稀奇,那末看你的情面饶他就是。如果平淡无奇,那就非杀他抵罪不可了。”

  “听了孩子的话,我恍然大悟,知道奴才毁谤我的妻子,证明我错杀人,这时懊悔已不济事,我气得嚎啕痛哭。之后,我的这位岳父来到我家,我对他叙述这事件的经过,于是他坐在我身边悲哀哭泣,我们越哭越伤心,直哭到深夜。后来举行追祭,超度死者,至今已经是第五天了。我错杀无辜的妻子,直到今天还痛恨、忏悔不已。这便是我杀人的经过,也就是那个奴才惹出来的祸事。指您的祖先起誓,求您快快执行王法,拿我抵罪,处我死刑吧;反正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可以的,限你三天好了。”

  “先生,我是打鱼为生的。”老人回答,“我还有家室。今天正午我出来打鱼,可是到了现在却打不到一尾鱼儿,解决不了家人的生活,因此我悲观厌世,不打算活下去了。”

  “你可愿意跟我们一起往河边去,站在底格里斯河岸上,替我们打一网鱼;无论打得多少,我们用一百金币向你收买?”

  “你们两人中究竟是谁杀害女人的?”哈里发看了老人和青年一眼说。

  “众穆民的领袖!难道我能知未来的事,一去就可以找到犯人吗?”

  “众穆民的领袖请听,这个女人是我叔父的女儿,也是我的妻子;这位老人是她的父亲,也是我的叔父。我和她结婚后,先后生了三个儿子;她忠心耿耿地爱我,服侍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怨言,也从来没有不满意的行为;我自己也是无限的锺爱她,夫妻之间,彼此相处得很好。到了本月初,她害重病,我请医生替她治疗,经过服药、调理,病况有了起色,健康渐渐恢复过来。我打算带她去澡堂沐浴,她却对我说:‘在进澡堂之前,我希望得到一件东西;这是我渴望已久的事了。’

  “众穆民的领袖啊!听了奴才的话,宇宙在我眼前变黑暗了。我站起来,关锁了铺子,急急忙忙回到家中。我由于过分恼恨,心神恍惚,丧失了理智。我仔细打量,见她身旁的苹果,果然只剩两个,便问她:‘苹果怎么不见一个了?’她说:‘我不知道。’

  “他在哪里?”

  “他们两人中有一个杀了人,犯了罪,却把无辜的另一人也处死,这是冤哉枉也。”张尔蕃提出异议。

  “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我立刻进城去买,即使一枚金币一个也要买来给她。可是我到处都找遍了,始终没有买到。这把我给难住了,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对她说:‘贤妹,指安拉起誓,苹果一个也买不到。’当时她疲弱不堪,感到失望、苦恼,夜里她的疾病更严重了。我躺在床上,沉思默想,翻来复去,整夜不能入睡。次日清早,我又出去寻找,所有的果园都跑遍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苹果。但无意间碰到一个老屋丁,我向他打听,他说:‘孩子,这是目前不容易找到的果子,只是在巴士拉的御花园中,园丁还给哈里发保藏着这种东西。’

  “世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奇怪的?请讲给我听吧。”

  “不,他不曾杀人;是我杀的。”老人说。

  “‘我希望有个苹果闻闻香,咬一口尝尝它的滋味。’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那是什么?你说吧。’

  于是张尔蕃开始讲《努伦丁和白迪伦丁的故事》。

  犹太医生的故事

  我年轻时在大马士革学医。在我实习的时候,曾经遇到一桩非常奇怪的事。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我在家中,省长家里的一个仆人来找我,对我说:“我们主人有话对你说。”

  我跟仆人去到省长家中,走进一间大厅,里面摆着一张镶金银的杜松床,床上躺着一个非常标致漂亮的年轻病人。我靠近他坐下,替他祈福,祝他恢复健康。他以眼色向我表示谢意。我对他说:“我的小主人,伸手给我吧。”

  经纪人让我坐在他身旁,等开市时,便拿戒指去找买主;他用行话宣布,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后来有人出一千金币,可是经纪人却来对我说:“这个戒指,先前我们认为是金的,其实是铜质的西欧镀金货。现在有人出一千元。”“不错,”我说。“这原是铸来给妇女开玩笑的,后来叫我妻继承下来。现在要卖它,你拿去卖一千元好了。”

  经纪人听了我的话,认为这种事情形迹可疑,马上去见商界的头目,将戒指交给他。头目拿戒指去见省长,说道:“这个戒指是我的,被人偷去。现在找到偷窃的人,他是打扮成商人模样的。”

  第三天,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房东突然带着官家的人和那个诬我偷窃戒指的商界头目一起闯进寓所。“什么事?”我惊奇地问。他们不容分说,马上动手捆起我的臂膀,把铁链套在我的脖子上,说道:“原先在你手中的那个戒指,是省长的所有物,他是大马士革的执政官。据他说那戒指是三年前和他儿子一块儿遗失的。”

  第三天我去澡堂沐浴,并更换衣服。之后,我手中的钱逐渐花光,生活感到困难,这时候魔鬼便趁虚而入,为了要执行命运的决议才不断地扰乱我;因此我带着戒指,去到市中,交给经纪人,托他代为拍卖。

  省长立刻邀请法官和证人,替我们定婚,写下婚书,并勒令商界的头目赔给我一笔损失费。我在省长面前,一变而为有地位有面子的人物。就在今年,我接到家父逝世的噩耗,并继承了他的遗产,过着幸福愉快的生活。以上便是我被割掉手掌的经过。

  省长吩咐毕,喝了一声,人们拥过去,撵走了商人,同时吩咐解掉我的臂膊和脖子上的铁链,亲切地看我一眼,说道:“孩子,对我说实话吧,这戒指是怎样落到你手里的?”

  犹太医生谈罢,皇帝说:“你的故事不见得比驼背的故事稀奇,非绞死你们不可;不过那个祸首的裁缝还未谈。裁缝!”他接着喊道,“要是你能讲一个比驼背的故事更奇怪的故事给我听,我便饶恕你们。”

  沐浴毕,我陪他一起回家;饭后,坐着休息。当时他对我说:“我们去花园里坐谈,好吗?”“很好,”我说。于是他吩咐仆人布置一番,并嘱咐他们预备烤羊肉和水果。我们边吃边谈,我说道:“谈谈你的际遇吧。”他便谈了下面的故事:

  次日清晨,我从梦中醒来,唤身旁睡着的那个朋友,不见他回答,便扯着他的臂膀一摇,只见他的头从枕上滚了下来,继而又发现满床斑斑的血迹。我这一惊非同小可,理智不翼而飞,眼前一片黑暗。我找另外的那个朋友,却不见他的踪影,这才恍然知道是他因怀恨而杀人。当时我束手无策,叹道:“毫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拯救了,这叫我怎么办呢!”

  有一天我坐在门前休息,看见几天前认识的两个朋友从那里经过,便约他们进来,办了丰盛的饮食、果品和各种必需的食物,尽东道之谊,在一块儿吃喝、谈笑、游玩;继而又畅饮,一直喝醉了。当时两个青年野性发作,互相争吵起来。他们酒后发疯,越闹越凶。我从中竭力劝解,并留他们住宿,随即熄灯入睡。

  有一天我们去卯隋里大寺中参加聚礼,那天是星期五,我父亲也在场。礼拜后,人们陆续散了,家父和叔父们坐在寺里闲谈,叙述各地方的奇观。谈到埃及的风光时,叔父们说:“一般旅行家都说,埃及和埃及的尼罗河是世界上最好不过的地方。”我听了此言,对埃及产生了无限的景仰和向往。

  房东回答着走了。我躲在房里伤心哭泣,自言自语地叹道:“一只手掌被割了,怎么好意思回家去见人呢?我的清白,家里的人是不会知道的,今后看安拉如何安排了。”我越想越伤心,那时候每见房东之面,便惭愧得无地自容,在凄惨、尴尬的情况下,混混沌沌地过了两天。

  我陪那个青年去澡堂沐浴。仆人送衣服给他,并将脱下的衣服带了回去。换衣服时,我见他的右手掌已经被割掉,看来似乎是最近发生的事,也是他生病的原因。眼看这种情景,我心里吃惊,替他难过。我仔细打量,发现他身上遍体鳞伤,留下许多鞭挞的痕迹,还用药膏敷着。这时,我的惊诧表现在面目之间,被他看见了。他知道我的心事,便对我说:“你别惊诧,大夫,待出浴室后,我把情况告诉你好了。”

  我被带到省长面前。他转眼打量我一回,对逮我的人们说:“这个人很可怜,他无罪,你们为什么割他的手?你们割他的手是亏枉、作恶的行为呀。”

  我考虑了一会,随即跳将起来,脱掉衣服,在室中掘个地坑,将死者的尸首挪在里面,用土埋起来,再盖上石板,然后洗手,换了干净衣服,带着剩余的钱,锁上房门,匆匆去见房主,鼓起勇气,缴了一年的租金,说道:“我要往埃及找叔父去。”

  我离开埃及,回到大马士革,房东见我,非常喜欢,我租的那间大厅原封锁着。我开门进去,收检存在里面的衣服什物,发现床下有个镀宝石的金戒指。我捡起来,拭去上面的血迹,然后收藏起来,在寓所休息了两天。

  我旅行到埃及,和叔叔们见面言欢,心中无限的快慰;见他们的货物已经卖完了。

  我在旅途中跋涉,最后来到贵国,过得很舒服。可是美中不足,昨天夜里却碰到驼背的不幸事件。

  我们开始踏上旅程。我辞别父母,离开卯隋里,继续在旅途中跋涉。到了候勒比,休息几天,然后启程,一直去到大马士革。

  当时我没对他们说我身边还有钱,于是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参观埃及的名胜古迹,欣赏尼罗河的美丽景致,花着身边的钱财,尽情地吃喝、游玩,一直过了一个年头,到临近叔父们快要离开埃及的时候,才悄然躲起来,不见他们的面。他们到处寻找,却什么消息也得不到,因此他们说:“他也许回大马士革去了,”于是动身离开埃及。

  大马士革盛产水果,树林、河流、花卉、雀鸟将城市点缀成一座人间乐园。我们寄宿在旅店中,叔父们从事经营,买的买,卖的卖,我名下的货物也给他们销售了,赚了五倍的盈余,心中感到无限的快慰。

  听了青年的叙谈——犹太医生说——我觉得非常奇怪。我在他家里住了三天,然后告辞,他给我许多金钱。

  听了他们的叙述,吓得我的心都跳出口来,暗自说:“这回,生命是完蛋了!指安拉起誓,我非把情况向戒指的'主人说清楚不可。说明白之后,任他处置好了,要么拿我去偿命,要么饶恕了我。”

  叔父们走后,我才露面,从此流落在埃及,过了三个寒暑,每年照例寄租金给大马士革的房主。可是三年后,我手头的钱已经挥霍殆尽,剩余的钱总共只够缴一年的租金了。埃及虽好,终非久居之地,最后不得不动身启程。

  叔父们让我留在大马士革,他们动身往埃及去了。他们走后,我搬进一间美丽考究得非言语可以形容的大厅里居住,每月付两枚金币的租金。当时手中有的是钱,讲究吃喝、游玩,过着享乐生活。

  你要知道:我是卯隋里人。先祖父有十个儿子。我父亲排行第一,弟兄们成年后,娶了亲,各自成家立业。我父亲膝下只有我一个独生子,他的九个弟弟都不曾生育,因此叔父们格外爱我,在他们的抚养下,我逐渐长大成人。

  他伸出左手,使我惊奇不已,暗自说:“好奇怪的漂亮青年呀!虽然出身于官宦人家,却不懂礼节,这真是奇怪的事呢!”我替他诊脉,开给药方,并在十天内,经常去替他诊断,终于把他医好了。他父亲送我一套名贵的衣服,表示感谢,并派我为大马士革医院的主持人。

  他们叙述埃及的风光和尼罗河的景致,我听了这些赞美,对埃及无限的羡慕,心儿竟被它吸引住了。谈论毕,叔父们各自归去,我随父亲回到家中,从此一心向往埃及,茶不思,饭不想,对饮食已不感兴趣,当天夜里,辗转不能入睡。过了不久,叔父们预备往埃及去经商,我在家父面前哭哭啼啼地恳求准我随叔父们往埃及去。结果,他给我预备了货物,让我跟叔父们一块儿出门。当时他对叔父们说:“让他在大马士革经营好了,不必带他往埃及去。”

  他们写下我的口供,定了案,照偷窃罪处罚,割了我的右手掌,将伤口在沸油中煎过。我痛得晕倒,他们拿酒灌我,才慢慢苏醒过来,带着被割的手掌回到寓所。

  不知不觉之间,人们已经把我包围,带我去见省长。他问我戒指的来历,我把对经纪人说的话向他重复了一遍。他笑一笑,说道,“此话不真。”随即吩咐手下的人脱掉我的衣服,重刑拷打,打得我忍受不住,便招认说:“是我偷的。”当时我暗想:“最好承认是自己偷的,不说戒指的主人在我房里被杀的事,免得他们拿我偿命。”

  “既然发生这样的事件,”房东对我说。“请你搬家,到别地方去住吧,因为你是偷窃的嫌疑犯呀。”

  “指安拉起誓,我的主人!”听了省长的话,我胆壮心喜地说,“我不是贼,他们却诬赖我偷窃,在市中用鞭子抽我,屈打成招,在威逼下,我欺骗自己,不得不承认是我偷窃,因此受到他们的裁判和处罚。其实偷窃案与我是毫不相干的。”

  “我的主人哟!”我说,“我一定对你说实话。”于是我对他叙述我的遭遇以及事件的经过。他听了我的叙述,摇着头,用右手拍着左手,继而拿手巾捂着脸伤心哭泣,说道:“我的孩子,你要知道:那个青年是我的儿子。你看,我的遭遇多惨痛啊!我的孩子,现在我有事跟你商量,希望你别违反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我想把我的女儿配给你为妻室,不向你索取聘金,而且我要供养你们,将你当亲生的儿子看待。”

  “很好,”我说,“对我这样的人说来,这是太幸运了。”

  “好的,你去找吧。”

  “太太,”我说,“请你担待两三天,容我找别的住处吧。”

  “因为想念你们。”我回答。

  “你干吗来了?”他们问。

  “与你无干。”省长说着,随即吩咐逮捕商界的头目,并对他说:“人家的手,你负责赔偿损失;否则,我绞死你,并没收你的全部财产。”

  “不到埃及去的人,可以说是不曾见过世面。”我父亲说,“那里的土壤象金子,尼罗河发源于天上,景致特别美丽,建筑都是宫殿,气候温暖,到处泛着馨香,气味超过沉香。尤其傍晚太陽偏西时,尼罗河上映出倒影,景致之美,令人陶醉倾倒。”

  理发匠本人的故事

  哈里发穆斯堂隋尔·彼拉执政时期,我住在巴格达。他是个好人,一向关心爱护贫穷可怜的老百姓,同时也跟一般文人学士和洁身自好的廉洁者结交往来。有一天他想起十个流寇的案件还未解决,勃然大怒,勒令省长必须在节日逮捕匪徒归案。省长奉到命令,诚惶诚恐,出去缉捕。最后逮着他们,弄在一只船里,预备过渡。当时我认为他们集合在一起,是为寻乐作戏,打算在船中吃喝、饮宴,闹他一个整天罢了。这样的宴会,我不参加怎么成呢?于是凭着我的忠厚为人和正确的认识,毅然决然地跟上船去,和他们打成一片。可是船渡到对岸的时候,巡察已在那里等候着,拿链子拴住他们的脖子。我自己的脖子上,也同样给他们套上了一条链子。在这种情况下,我缄默着,一声不吭;这还不足以证明我是沉默寡言的人吗?

  我们戴着枷锁,被押到哈里发穆斯堂隋尔·彼拉面前,结果被哈里发判处死刑,吩咐行刑官砍下十个匪徒的头颅示众。刽子手把我们布置在血皮面前,随即抽出宝剑,按着顺序一个一个地一直砍了十个头颅,到我面前却止住不砍了。哈里发看我一眼,对刽子手说:“才砍了九个,怎么就不砍了?”

  经过一数,果然砍了十个,一点不差。哈里发看我一眼,说道:“在这样危急的时候,你为什么还不吭气?你这个老头子,脑筋却这么简单!你干吗跟匪徒在一起?这是什么缘故?”

  哈里发听了我的叙述,知道我是有人格、性情沉默的人,并不象被我拯救过的这个青年所说的`那样饶舌多话,便哈哈大笑,笑得差一点倒在地上。他对我说:“寡言者,你有弟兄吗?”

  “有五个兄弟,我们一共是弟兄六人。”

  “指您的恩惠起誓,我已经砍掉十个了。”

  “我认为你才砍了九个呢。你面前站着这个人,他是第十个呀。”

  “启禀主上,我是个沉默的老人,本身具有许多经验阅历;说到我理智方面的严密,认识方面的卓越,言行方面的稳重,那更是没有止境的了。我是以理发为职业的,昨天清晨看见这十个人去乘船,我当他们是去开宴会的,便上船和他们一块儿过渡,不想到了对岸,巡察逮捕他们,同时也套一条链子在我脖子上,把我也逮捕在内。我为人过于忠厚老实,向来沉默寡言,因此不愿计较长短,不肯辩明是非,这都是我做人的本分。我们被押进宫来,在您面前受审,您下令处十个人死刑,我虽然跌在罗网中,站在刽子手面前,并未向你们辩护,解释,却免遭杀戮,这是我人格伟大的地方。象这样的事例多着呢。我一生替人奔走,做好事,结果却往往得到反面的报酬,落得一个罪名。”

  “你弟弟都象你这样沉默寡言、足智多谋吗?”

  “你们数数看吧。”

  “主上令我砍十个,”刽子手说,“我怎么敢只砍九个呢?”

  “主上这样说未免太侮辱我了。他们处世接物,一点也不象我。主上不该把他们拿来和我相提并论。他们最无人格,而且话多,因此一个个都变成了残废。他们中一个是驼背,一个是瞎子,一个是独眼,一个被割掉耳朵,一个被割掉嘴唇。他们都遭遇患难,给每个人带来终身的不幸。他们每人的经历,我必须向陛下谈一谈,和我对照一番,免得陛下认为我是饶舌的人。”

  理发匠二兄弟的故事

  我的二兄弟名白格波格,是个瘸子,以缝纫为业,在巴格达城中租一个富翁的一间铺子谋生。那间铺子的上面是房主人的住家,下面是他的磨房。有一天我的瘸子兄弟坐在铺中缝纫,无意间抬头看见一个妇人站在屋子的陽台上观看过路的人。他从看见那个妇人之后,便撂下活计,呆呆地凝视着她。

  次日清晨,他打开铺子,坐在铺中缝纫,可是心绪不宁,缝一针,便抬头向陽台上看一看,见妇人还是昨天的那个模样。第三天他坐在铺中,还是不停地抬头向陽台上窥探。这回他的情形被那个妇人看见,知道他已经成为自己的俘虏,便向他嫣然一笑,然后从容退进屋去,随即打发女仆拿包袱包一匹红色花绸送到他铺中,对他说:“我们太太问候你,请你用这份衣料替她缝一件衬衣,缝工要认真些。”

  长袍缝好了,他送去的时候,主人很满意,夸赞他的手艺好,并给他几块手工钱。他刚伸手去接,妇人便从她丈夫的后面向他示意,教他别接受,于是他说:“别忙吧,先生,以后再给好了,日子长着呢。”他说罢告辞回家。当时他的情况狼狈不堪,尴尬得比驴子还卑贱。事实上,他已经被贫穷、饥饿、褴褛、疲惫所包围,但他却勉强撑持,甘愿供人家役使。

  那家夫妇利用我弟弟替他们把衣服缝够了,便异想天开,用嫁婢女给他为妻的办法作弄他。当新婚之夜,便对他说:“今晚你去磨房里过夜,这对你的将来是再好不过的。”

  过了一晌,那家夫妇又要作弄我弟弟。男的对老婆说:“你有什么方法骗他到这儿来吗?”“有,”女的说,“让我用计策骗他,管教他恶名远扬,在城中出丑。”

  老人走了。他坐在铺中,等着看有谁送活计来给他做,以便弄几个工钱维持生活。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想不到那个女仆又去到铺中,对他说,“我们太太请你。”

  次日清晨,女仆去到铺中,对他说:“我们老爷唤你,有话对你说。”他毫不犹豫,随女仆去见她的主人。“我要你替我做五身长袍。”主人对他说。他马上替他剪裁,然后带到铺中,勤勤恳恳地忙着替他赶工作。

  次日清晨他起床,刚打开铺子,女仆也就赶到,对他说:“我们老爷请你,有话对你说。”

  最后他被驱逐出境,走投无路。当时我不知道他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心中十分忧虑,悄悄地把他带到我家中,一直供养到现在。

  我弟弟将夜里遭遇的折磨从头说了一遍。老人听了说,“你和她的星宿不合,没有姻缘之分。你要是愿意,让我替你另物色一头亲事吧。”

  我弟弟不理会她,她便赌咒发誓,说所有在磨房中发生的事都不是她选择的,那一切的事与她无关。这样一来,他可乐了,接受她的道歉,并向她问好,以前所遭受的种种磨难都烟消云散,从此重理旧业,安心地做他的'针线。

  妇女的陰险毒辣手段,他一点也不知道,因此毫不怀疑,坦然随女仆前去。那妇人一见他,便喊道:“我的人儿呀!我多想念你啊。”

  女仆匆匆回去,把情况一报告,不一会,太太便出现在陽台上,哭哭啼啼地对他说:“究竟为了什么你才不让我们的交往继续保持下去呢?”

  圈套布置好了,这才打发女仆去唤他。“我们太太问候你,”女仆对他说,“请到我们家去,太太有话对你说。”

  听说老爷请,他吓了一跳。女仆见他畏缩,便安慰他:“不要紧,请你去有好事可做,不必害怕。太太对老爷说过你的好处了。”

  他被人打得疲劳不堪,死气沉沉,对女仆的慰问,默然无言回答,只好有气无力地回到自己铺中去将息。不想这时候,替他写婚书的一个老人前去向他贺喜,一见面便祝祷:“愿安拉延长你的寿岁,使你的婚姻美满幸福……”

  他相信他们的说法,果然一个人去磨房里过夜。然而那个妇人的丈夫事先已经嘱咐磨面的人,教把他作为牲畜弄去推磨。当天半夜里,磨面的人走进磨房,自言自语地说:“这头牛太坏了,它站着不动,不肯继续推磨,尤其今晚该磨的麦子还多着呢。”于是他去到磨前,把麦子添满了漏斗,然着手持绳索,去到我兄弟面前,用绳套在他的脖子上,说道:“起来,跟我推磨去;你这个家伙,只想吃喝睡觉。”

  他百般谦恭求饶,人家可不理会。结果被送到衙署,挨了一顿鞭挞,并让他骑着骆驼游街示众。当时人们喊道:“这是奸邪者的下场……”他从驼背上跌下,摔坏了腿,变成一个瘸子。

  他煞有介事地忙着剪,忙着缝,非常卖力地替她缝裤子。在缝纫期间,他曾见她出现在陽台上,喜笑颜开地用动作向他调情。当时他以为她是钟情于他了。下午女仆去到铺中,拿走了裤子。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直到天明还睡不着。

  他在磨面者的鞭打、督促下,哀哭、求救,却无人过问,只得硬着头皮推磨。黎明时,房主人去磨房里看看他脖上的轭,然后默然退了出去。清晨女仆去看他,说道:“你的遭遇使我难过极了,我和太太都同情你,为你担忧着呢。”

  他喜形于色,欣然随女仆去见她的主人,卑躬屈节地吻了地面,然后向他问好。主人回问一句,交给他许多衣料,说道:“替我缝几件衬衣吧。”

  主人呼唤女仆,说道:“拿二十块钱来。”当时我弟弟不吭气,可是女主人却站在一旁用眉目向他传情,暗示他不要接受。因此,他便说:“指安拉起誓,工钱我是不收的。”随即带着裁过的衣服回铺中去了。其实他的景况非常窘迫,是需要拿工钱来餬口的。尤其自从认识那个妇人之后,三天内只随便吃喝很有限的一点饮食,勉强撑持,整天忙忙碌碌地替她夫妇缝衣服。当天他回到铺中,仍然不辞劳苦地继续缝纫,待他赶完工作,女仆去铺中催促时,他说:“已经缝好了。”于是收存起来,带着衣服随女仆去见她的主人,亲手交代清楚,才空着手转回家去。其实,我弟弟的痴情和单相思的情况,早被妇人告诉了她的丈夫,他却茫然不知。因此他们夫妇约着开他的玩笑,利用他无偿地替他们缝衣服。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告诉我吧。”老人莫名其妙。

  “该付你多少工资?”

  “我也想念你呀……”他还没有说完,男人便从房中出来,骂道:“岂有此理的家伙!胆敢到我家里来调戏我的妻室。指安拉起誓,非把你交给警察治罪,我是不甘休的。”

  “小姐!去你的吧。我和你的太太绝交了。”我弟弟表示不耐烦。

  “安拉不教说谎者平安无事!你这个坏种!这有什么美满幸福的?你知道吧:你到这里来,结果却教我代替牲畜磨了一整夜的面粉哪。”

  “好的,劳你替我另说一头好了。”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他说,“代我向你们太太多多致意。”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他回答着马上动手剪裁,饿着肚子一直做到午饭时候,共裁为二十件衬衣。当时主人问他: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他回答着立刻动手,剪裁之后,接着就缝,当天就缝好一件衣服。次日女仆一早去见他,对他说:“我们太太问候你,向你致意。”随即交给他一匹黄缎子,说道:“我们太太说,请你替她缝两条裤子,要你今天替她缝好。”

  “二十元。”他回答。

  哈里发穆斯堂隋尔·彼拉听了我的叙谈,哈哈大笑,说道,“寡言者,你谈得好。”于是吩咐赏赐我,赦我无罪。我说道:“我不接受您的赏赐,我只希望把剩下那几个弟弟的遭遇向您讲一讲,以便您认识我不是一个饶舌的人。”

  理发匠三兄弟的故事

  我的三兄弟名斐勾谷,是个盲人。有一天他被命运驱使到一幢大房屋门前,伸手敲门,一心希望跟主人谈话,向他要点布 施。听了敲门,主人在里面问道:“谁呀?”他不作声。继而里面又大声问道:“你是谁?”他还是不作声。之后,他听见主人的脚步声,走到门前,开了门,问道:“你要什么?”

  “看安拉的情面,求你给点布 施吧。”我弟弟说。

  随着他们的喊声,许多人都跑来看热闹。当时那个房主人闭起眼睛,装成瞎子,靠近几个盲人,也象他们一样地喊叫着,教人们看不出破绽:“穆斯林们!我求安拉和国王保佑,我求安拉和省长保佑……”

  继而省长吩咐给其余的瞎子受刑,每人挨了三百多鞭。当时那个房主人站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喊道,“快睁开你们的眼睛吧,要不然,还得继续挨打呢。”“这些家伙怕在人前丢脸,不肯睁眼,”他对省长说,“现在请派个人陪我去把那些存款取来证实好了。”

  省长果然派人将存款取来,分三千元给那个房主人,其余的全部没收,并下令驱逐三个盲人出境。我奔到郊外,找到我弟弟,向他了解情况,悄悄地带他进城,把他藏在家里,好生供养。

  房主人听了我弟弟对伙伴们的谈话,便拉着一条系在屋顶上的绳索攀缘上去,腾在半空中,因此,他们搜索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现。于是他们把存款取出来,坐着清点,总共积蓄得一万二千多元,然后每人取出一些零用钱,其余的整数仍然埋在屋角。一切弄妥当了,这才摆出饭菜,大家一块儿围着吃喝。正在吃得有味的时候,我兄弟突然发觉他旁边有生人咀嚼的声响。“大事不好,有生人闯到我们屋里来了!”他一边对伙伴们说,一边伸手抓住那个房主人。于是几个盲人按住他打,一直打得精疲力竭,这才高声喊道:“穆斯林弟兄们!快来看,有贼来偷我们的钱了……”

  我弟弟满以为主人要给他布 施,果然伸出手来。主人拉着他的手,引他进去,接着带他登上楼梯,顺着梯子一级一级地一直去到楼头。当时他相信主人要给他一些食物,或者赏他几文钱。可是到了最高一层的时候,主人却开口问他:“瞎子,你要什么?”

  当时那个房主人悄悄地随在他的后面,偷听他的谈话;他自己却不知道,他的伙伴也不知道。就那么样他一直回到住处,房主人也随他溜了进去,他同样不知道。他坐着耐心地等到伙伴们讨饭回来,这才对他们说:“关起门来,仔细检查室内,别让生人闯进来。”

  当下省长吩咐狱吏用刑拷打,先从我弟弟开始,把他绑在一张梯子上拷打。“你们这些无赖家伙!”省长骂道,“否认安拉给予的恩惠不去享受,却甘愿做瞎子!”“安拉!安拉!安拉!”我弟弟不息的呼号着,“指安拉起誓,老爷,我们真是失明的盲人。”

  哈里发穆斯堂隋尔·彼拉听了我的`叙述,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命令左右的人:“重重地赏赐他,让他走吧。”

  他哼唧着狼狈地走出那幢建筑物的大门,茫然不知该向哪里去,正在踟蹰、徬徨的时候,碰巧和他的两个盲伙伴邂逅相遇。“今天你讨得些什么?”他们问他。他把刚才的遭遇谈了一遍,接着说:“弟兄们,今天我要把存款中我自己的那部分取点出来用。”

  他们继续不断地鞭挞,把他打得昏死过去,省长这才吩咐道:“暂停一停吧,等他苏醒过来再打好了。”

  于是狱吏把那个房主人摔倒,重责了四百鞭。他支持不住,便睁开一只眼睛。待他们继续鞭挞的时候,他这才睁开另一只眼睛。省长见了,非常惊诧,问道:“该死的家伙,你这种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得已,他只好自己摸索着下楼。他下着下着,到了离地面还剩二十级的地方,不幸脚一滑便跌倒,一直滚了下去,砸破了脑袋。

  不一会,人越集越多,把几个盲人包围起来,并送他们到衙门去排解。

  “那么带我下去好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省长问。

  “老爷请听我说,”那个房主人说,“我们之间的纠葛,非动刑法是弄不清楚的。现在请先处罚我,然后再处罚这个吧。”他用手指着我弟弟。

  “现在你打算怎样对待我?”

  “望老爷宽恕,让我招认吧。”房主人回答,“我们四个人,扮成瞎子骗人,经常到人家里乞讨、行骗,侵犯别人的利益,做损人利己的勾当。因此我们先后积蓄了一笔巨款,总计一万二千元。今天我向他们索取我名下应得的三千元,他们不给我,反而合起伙来打我,强占了我的钱财。现在我向安拉和省长老爷求救,应该把存款分给我一份。如果要证明我的诚实,老爷只消加倍地重刑拷打,他们自然就睁开眼睛了。”

  “我没有什么布 施给你。”

  “大路摆在你面前,你滚蛋吧。”

  “在下面你怎么不这样对我说呢?”

  “去吧,安拉会给你开辟出路的。”

  “你这个恶徒!当初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是瞎子吗?”

  “伸手给我吧。”

  “为了安拉,你随便给吧。”我弟弟说。

  “不错,我眼睛不好。”

  “不,”我说,“我什么也不要,只希望向陛下谈谈我弟弟们的遭遇,俾您知道我是寡言的人罢了。”

  理发匠四兄弟的故事

  我的四兄弟名罕多鲁,瞎了一只眼睛。他原是个屠户,在巴格达城中开铺子卖羊肉谋生。当时城中官宦富贵人家的肉食都由他供应,生意好,赚了很多钱,因此广置房产,饲养大批牲畜,在富足的情况中,过了很长的年月。

  有一天他照常在铺中经营,一个垂着长须的老头子递给他一块银币,说道:“要一块钱的羊肉。”

  老头子拿着羊肉走了。他仔细打量那块银币,发现银色灿烂闪光,于是把它另外储存起来。从那回起,在五个月期内,那个老头经常向他买肉,他总是将钱收集在另外一个箱子里。之后,他预备买羊,打开箱子取钱,才发觉箱里全是剪碎了的纸片。当时他气得打自己的耳光,大声喊叫,引得人们跑去看热闹。经他叙述情况,人们都感到惊奇。

  省长宣布他的罪状,打他一百板,然后游街示众,驱逐出境。人们给他骑着骆驼,在城中游行,前面有人喊道:“入宅行凶的恶徒,如此对待他,这是最轻的处罚呀!”

  他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不知是何缘故,死气沉沉地回到铺中养息。后来他把那天不幸的遭遇向国王的一个侍从叙述,侍从听了,笑得倒了下去,说道:“弟兄,你要知道:独眼龙是不能让国王看见的,尤其是瞎右眼的人,如果被他看见,就没有赦免的余地,非杀头不可。”

  他离开巴格达,走投无路,徘徊流浪。后来他去到一个大城市里,根据当时的情况,认为做个鞋匠倒是顶好的职业。于是他全力准备,开了一个铺子谋生。有一天他因事出街,听到马叫声,便向行人打听,知道是国王带领人马出猎,于是站在路旁看热闹。当人马经过时,国王一眼看见了他的眼睛,马上低头说:“今天兆头不好,愿安拉保佑。”随即勒住马缰,打消出猎念头,率领人马回宫,同时命令仆从追了过来,抓住我弟弟,脚踢拳打,胡乱揍了一顿,差一点把他打死。

  他听了侍从的叙述,感到恐怖,决心离开那座城市,另找安全的地方安身,于是毅然决然,动身起程,不辞劳苦跋涉,一直去到一座没有熟人的城市里,安居下来,在那里住了很久。有一天他出去散步消遣,忽然听到后面的马叫声,他一怔,说:“大事不好,安拉的法令到了!”于是急急忙忙寻找一处躲避的地方。可是仓卒之间,没有适当的地方,便推开人家的大门,闯到长廊下面躲藏;然而就在那个不知不觉的时候,蹦出两个大汉,对他说:“你这个安拉的仇敌,算是跌在我们手中了;这应当感谢安拉呢。你叫我们尝到死的滋味,整整三天三夜不让我们休息睡觉了。”

  他们说着,一检查,从他身上搜出一把刀子。当时他说:“人啊!你们如此对待我,应当畏惧安拉哪。你们要知道,我的故事奇怪着呢。”随即向他们叙述自己的遭遇,企图得到释放。可是人家不理会,不听他的,反而打他一顿,扯破他的衣服,又发觉他遍体鳞伤,骂道:“该死的家伙!这是被鞭挞的痕迹呢。”于是送他去衙门治罪。当时他悲观厌世,叹道:“我跌在罪孽中了,除安拉之外,别人是解救不了我的。”

  人们涌进铺里,看见先前宰的那只绵羊果然变成了一具人尸挂在里面。看了那种情景,大家怒火上冲,把他包围起来,骂道:“邪恶的恶毒的坏蛋呀……”甚至于向来对他最好的人也动手接他,打他的耳光,问道:“你卖人肉给我们吃吗?”接着那个老头一拳打落了他的一个眼珠。后来人们带着那具尸体,押着他去见省长。

  事后他照常经营。一天宰了一只绵羊挂在铺中,并卸下几块羊肉挂在铺外,暗自想道:今天老头也许会来买肉,他要是真来,我一定抓住他向他理论。果然不出他的意料,一会儿那个老头真的带着一块银币来了。他起身一把抓着老头子不放,同时高声喊道:“穆斯林弟兄们!来吧,你们都来听听我和这个老坏蛋的故事吧。”

  “该死的家伙!你造谣!”

  “老爷,”他说,“凭安拉的名义,我恳求您听我申诉,别忙处罚我。”

  “揭你挂羊头卖人肉的底。”

  “报告老爷,”老头说,“这个屠户宰了人,并把他们的肉当羊肉卖给人吃。现在我们把他送到官厅,恳求老爷法办,按照法律判他应得的处分。”他辩护,省长不理会,打他五百大板,宣布没收他的财产,并驱逐出境。幸亏他有财产,否则,性命是难保全的。

  “把人肉挂在铺中的人才是该死的家伙呢!”

  “恶棍!你闯到人家里去行凶,这种行为是谁主使你的.?”省长审问他。

  “各位请听,”老头对观众说,“你们若要证明我所说的都是事实,请进他铺里去看一看就明白了。”

  “你说的要是真有其事,那么让你拿走我的钱财,并且就杀我也是应该的。”

  “你窥伺我们,要污辱我们,打算谋杀我们主人;你和你的同党弄得他倾家荡产,这还不够吗?每天夜里你用来威胁我们的那把刀在哪里?快交出来吧。”

  “你揭我的什么底?”

  “人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呀?”他说。

  “两个办法任你选择,”老头说,“要么你放手,离开我,要么我当众人的面揭你的底。”

  “一个使人倾家荡产,遍体都是伤痕的匪徒,我们能听他申诉吗?你犯了大罪,人家才把你送来治罪的。”

  不幸的消息传到我耳里,我忙打听清楚,奔去照拂,待人们释放了他,才悄悄地带他到巴格达城中,藏在家里,好生供养他。

  理发匠五兄弟的故事

  我的五兄弟名科祖·艾斯瓦尼,被人割掉两只耳朵。他的生活很苦,原是靠乞讨过活的,晚上讨了白天吃。先父是个长者,活了很高的寿岁。他死后遗下六百块钱,我们六弟兄每人分得一百元。我的五兄弟拿了他的一百块钱,感到迷惑,不知怎样处理才好。后来忽然想到贩卖玻璃器皿可以赚钱维持生活,便用一百块钱买了各式各样的玻璃器皿,装在一个箩筐中,拿到市上,摆在一处较高的地方贩卖。当时他靠在一堵墙上沉思默想,一时想入非非,自言自语地说:“我以一百元的本钱购买这些玻璃器皿,可以卖得二百元;再用二百元购买一批玻璃器皿,卖他四百元。然后再买再卖,如此循环买卖下去,直到积累得很多的本钱。到了那个地步,我掉换一下行业,从事贩卖珠宝、香料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商品,赚他一笔大钱;那时节买所漂亮的屋子,买几个婢仆,并买匹骏马,配上金鞍银镫,然后安居乐业,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戴好的;凡是城中著名的歌男舞女,谁都不放过,通通请到家里歌舞。我好生干下去,若是安拉意愿,总共凑足十万块的本钱。”

  他那么想象着自言自语的时候,那盘玻璃器皿,全都摆在他的面前。继而他说:“待我有了十万元的时候,便打发媒婆去向公主或公侯宰相的女儿求亲;据说当今宰相的千金小姐生得十全十美,我用一千金做聘礼,向他求亲;他若慨然允诺,那没有话说;若是不答应,我便强迫着娶她,丢一丢他的面子。

  那姑娘退了出去,黑奴接着一喊,老太婆便出现,走到我弟弟面前,扯着他的脚,拖了出去,扔在地窖里的一堆死尸上。他在地窖里待了整整两天两夜,伤口上的盐巴止了血流,变成救命的良药。经过两天的工夫,他的精神慢慢恢复过来,有力气可以动弹了,这才爬起来,心惊胆战地挣扎着弄开盖板,悄悄地趁黑夜溜到走廊下面躲着。

  那个老太婆在前,他随在后面,一直去到那幢大建筑物面前。她一敲门,仍然是那个希腊姑娘出来开门。老太婆喜笑颜开地对她说:“今天给你们带肥肉来了。”于是姑娘牵着他,引他去到前次去过的那间大厅里,陪他坐了一会,然后起身说:“你坐着别动,我去一会就来。”

  那个朋友从中调停,出五百金贿赂他们,说道:“放了他吧,你们回到衙门回复老爷,说不曾碰到犯人不就完事了吗?”可是人家不听他的,拒绝贿赂,终于把他拖进衙门。

  老太婆洗了脸,到他起坐的地方,做了礼拜,随即替他祈祷求福。他感激老妇,伸手掏出两枚金币,送给她,暗自说:“这是我给她的布 施。”老妇却不接受,说道:“赞美安拉!哟!你怎么把最爱你的人看作穷苦人呀?我不需要钱,你收起来吧,我已经心领神会了。给你钱的那位妇女,她是我的朋友,你若打算同她结婚,我愿意帮忙。”

  老太婆出来的时候,他问道:“老坏蛋!你认识我吗?”

  省长给他一方手巾,作为赦免的标志,他这才把受老太婆欺骗的情况,他向她报复的经过,希腊女子逃走的始末,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然后接着说:“我获得的那些财物,老爷要什么,尽管去取,只望老爷给我留下必须的'生活费就感激不尽了。”

  省长把他的钱财和布匹全部没收,但是又怕消息传到国王耳中,自己会受处分,为了消灭口实,便对他说:“你赶快离开这个城市,否则我就吊死你。”

  清晨,那个鬼鬼祟祟的老太婆开门出去猎取别人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地从她后面逃出虎口,回到家中,继续吃药医治创伤。在那个期间,他屡次发觉老太婆把人一个一个地诱往她家里去。他沉着气不说话,直到健康恢复,力气充沛的时候,才拿块破布缝个口袋,盛满碎玻璃,用线绑扎起来,然后穿上一身波斯服,化装成波斯人,衣服里面佩戴一柄宝剑,故意去碰那个老太婆,操着波斯语对她说:“老人家,我是外路人,今天刚到这个地方,没有认识的人;你有没有可以量九百金的秤?请替我称一称,我送给你一些金子。”

  我弟弟看见那个黑奴,吓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于是他被黑奴剥掉衣服,用宝剑砍得昏死过去。黑奴认为已经结果了他的性命,问道:“盐罐在哪里?”随着他的喊声,一个姑娘端出一个大盘,里面盛着许多盐巴。他拿盐巴塞在我弟弟的伤口上。他忍着疼痛,不敢动弹,怕黑奴知道他还活着,又遭杀戮。

  我弟弟相信那个老太婆,果然带着所有的钱随她出去,一直去到一幢大建筑物面前。她一敲门,一个希腊姑娘出来开门,于是老妇在前,他随在后面,去到一间陈设非常考究美观的宽敞大厅里。他坐下去,把钱放在身旁,脱下缠头,摆在膝盖上。就在那个不知不觉的时候,眼前突然闪出一个彪形黑奴,握着明晃晃的宝剑,对他说:“该死的家伙!是谁带你到这里来?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当天他感到无限的快慰,安逸甜蜜地过了一夜。可是次日清晨,想不到大祸也就临头,他发现门前有二十个士兵等着拘捕他,对他说:“我们奉省长的命令来逮捕你。”一边说一边就动手绑他。他好言交涉,请他们进屋去协商,人家不肯;他愿意把所有的金钱送给他们,人家也不接受,结果被牢牢地绑起来押走。

  姑娘刚出去,那个黑奴霎时蹦到室中,握着明晃晃的宝剑,走过去站在他前面,说道:“倒霉的家伙,站起来!”他一边起身,一边趁黑奴措手不及的一刹那,抽出衣服下面的宝剑,一剑砍掉他的脑袋,并扯着脚把尸体拖往地窖,大声问道:“盐罐在哪里?”随着他的喊声,一个姑娘用托盘送盐进来,可是一见他便回头逃避。他跟踪追出去,结果了她的性命,接着喊道:“老人家在哪里?”

  她带他去察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净是钱囊,储藏着无数的金银,使他望着那些财物发愣。她对他说:“我在这里等你,快去找人来搬吧。”

  在解往衙门的途中,他碰着一个朋友,就扯着人家的衣角求救。那个朋友站着向士兵们打听他的情况。他们说:“奉省长的命令逮捕他,现在解往衙门去审讯。”

  他既然损失了本钱和盈益,越想越气,呆在那里伤心流泪。凑巧那天是礼拜五,去做聚礼的人当中,有个善良的妇女带着奴仆从那里经过,骑着一匹配金鞍银镫的骡子,身上泛着麝香的芬芳。她看见摔坏的玻璃器皿和我弟弟伤心哭泣的情景,发生怜悯心肠,便打听其中的缘故。有人对她说,他卖玻璃器皿谋生,箩筐中的玻璃器皿给摔碎了,所以他伤心哭泣。

  他想象着抬起脚来一比,结果踢中盛玻璃器皿的箩筐,箩筐翻倒,里面的玻璃器皿全部摔碎。他大声叫起来,说道:“这一切都是我高傲自大的结果呀!”他气得哭起来,打自己的耳光,撕身上的衣服,惹得过路的人都围着他看热闹。人们有的同情他,可怜他,有的漠不关心地走他们的路。

  他出去雇了十个脚夫转来搬东西的时候,看见大门洞开,不见那个姑娘的踪影,而且连盛金银的那些钱袋也不翼而飞。他仔细检查,屋中只剩了些简单的布匹等物。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受骗,懊悔已不济事,只好收拾残存的钱财,并将贮藏室中剩余的东西一样不留地搬走。

  他不理会,举剑杀了老妇,把她的尸体砍成四块,这才去找那个希腊姑娘。她见我弟弟手里握着宝剑,吓得魂不附体,向他乞怜求饶,说道:“饶恕我吧。”

  “里面东西很多,要是你能够搬动,你就把它搬走吧。”

  “这屋里有什么东西吗?”

  “请老爷先赦免我吧。”他要求。

  “老伯母,那该怎么办呢?”他问。

  “畏惧安拉吧!关于我的事情,请你仔细弄个清楚明白吧。”

  “把你身边的钱送给这个可怜人吧!”那位妇女吩咐她的仆人。仆人给他一包东西,里面包着五百金。那份钱递在他手里,他喜欢得要命,忙向她表示谢意,替她祈祷、求福一番,然后带着钱欢天喜地地回到家中。他刚坐定,便听得敲门之声。他开门一看,原来是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婆,对他说:“我的孩子,礼拜的时间快到了,我还未洗脸,望你给我腾出一个地方来洗脸,预备礼拜吧。”“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他应诺着让老太婆进屋去,弄一壶水给她去洗脸,自己却得意忘形地坐下,慢慢将钱装在钱袋中,收藏起来。

  “我有个儿子是做兑换银钱生意的。”老太婆说,“他有各种戥秤,你跟我来,趁他离开寓所之前教他替你称好了。”

  “我是那份钱财的主人呀!你曾去我家里洗脸,礼拜,并且用陰谋诡计对付我,把我引诱到这个地方来危害我。”

  “我吩咐仆人预备五百金,盛在一个钱袋中,作喜钱送给侍候新娘的妇女们,教她们带新娘进洞房。在房中我不看她,也不跟她谈话,表示看不起,教人们知道我的派头很大。待她母亲过来讲情,吻我的头和手,说:‘贤婿,可怜可怜你的奴婢吧。’我也不作声。这样,她会低声下气地跪下去一再吻我的脚,说:‘贤婿,姑娘年轻,人又腼腆,娇养惯了,眼看你这样厌恶她,她的心会粉碎的,走过去和她谈谈吧。’她说着总要端酒给我喝,并使女儿把酒送到我面前侍候,我自己却傲然靠着,不理会她,任她站在一旁,教她知道我这是帝王派头。她说:‘我的主人呀,我是你的奴婢。指安拉起誓,你别拒绝,从奴婢手里喝这杯酒吧。’我不作声,她总会缠绵着把酒送到我的嘴边,说:‘你必须喝掉它。’这时候我摆着手推开她,并举起脚来这样一脚踢过去。”

  “我原是一个商人的女儿,那时候这个老太婆经常去看我,日子久了,彼此感情好,我自己也获得了一些慰藉。有一天她对我说:‘我们举行一个空前的盛会,希望你前去参加。’‘听明白了,遵命就是。’我回答着起身整装,穿起华丽的衣服,戴上昂贵的首饰,取一百金盛在钱袋里带在身边,随她前去赴会。结果却被她带到这个地方来。我从跨进这道大门,就被黑奴操纵着,在该死的老太婆主使下干这种勾当,已经三年多了。”

  “孩子,她希望同一个有钱的人结婚,你把所有的钱带着随我来,该怎样办,我会指示你呢。你去到她家里,尽可能地说好听的话,显出活泼的态度,注意别露出丝毫缺点,这样你便可以达到目的了。那时候你要多少钱,她会给你呢。”

  “娶了亲,我买十个使女伺候她,我自己也得买一套帝王将相们穿的宫服,替自己弄一副嵌珠宝玉石的金鞍,出入必须骑马,由奴婢簇拥着去城中周游,让人们见了向我问好,替我祈福。随后我去到相府,前后左右有奴婢簇拥着,派头很大,让宰相见了,立刻起身迎接,请我坐在他的交椅上;他已经是我的岳丈,所以自己坐在一旁。我身边有两个仆人,每人携带一个钱袋,每袋盛着一千金。一千金作为娶亲的聘礼,其余一千金当礼物送给宰相,表示我为人慷慨、慈祥,教他知道我的派头不小,钱财是不放在眼里的。他对我说十句话,我却漠然回他一两句,然后从容辞别回家。我妻要是打发人来看我,我一定赏赐使者金钱和衣服。如果是来送礼,我便断然拒绝,点滴不收,教他们知道知道我的人格伟大,除了重视千金小姐本人之外,其他一切都不在我意下。往后我跟他们商量结婚的办法,征求他们的同意,然后决定婚期,收拾布置。举行结婚仪式的时候,我身穿华服,洋洋得意地坐在铺丝垫的靠椅上,显出庄重大方的模样,连眼睛都不斜视一下。那时候我妻穿着华丽的衣服,戴着昂贵的首饰,打扮得花枝招展,月儿般站在我身边。我却不理会,任她站着,让客人们说:‘喂!主人呀,你的妻室,你的奴婢站在你身边呢,抬头看她一眼,赏她脸吧,别叫她站坏了。’必须让他们向我下跪恳求多次,我才抬头看一眼,随即低下头,让他们领走她。往后我起身换一套更华丽的衣服,待新娘子第二次来见我的时候,我还是不理会,必须经他们屡次恳求,才抬头看她一眼,随即低头不语;我就这样摆着架子,直待婚礼完毕。

  “好的,你在前带路吧。”

  “你的那些钱财和布匹是哪里来的?”省长一见他便问。

  “你为什么会落在这个黑奴手里?”他问。

  “不,我的主人,我不认识你。”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他回答着,诚惶诚恐地出走,打算逃往别个城镇去找生活出路。可是祸不单行,途中遇着强盗,衣服被剥掉,身体被打伤,甚至两只耳朵也被割掉。噩耗传来,我匆匆送衣服去给他穿,悄悄地带他回城,好生供养他。

  叔尔康嫉妒他的弟妹

  国王奥睦鲁·努尔曼打猎归来,亲自来到伊彼丽簪公主的宫中探问她的疾病,却不见她的踪影。当时不但人去楼空,而且竟无人知道她的去向,因此国王大失所望,惴惴不安,喟然叹道:“这个丫头打宫里出去,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呢?情况如果常此下去,我这个王国的法纪都废弛了,根本就谈不上有纪律有秩序了。何况我出去打猎之前,还吩咐当差的严密防守各道宫门呢。”由于伊彼丽簪公主的出走,他感到无限的忧愁苦闷。正当国王忧心如焚、如坐针毡的时候,太子叔尔康已宿营归来,国王向他诉苦,告诉他伊彼丽簪公主趁他出猎之时不辞而走的`消息,叔尔康听了消息,骇然震惊,深感遗憾、苦恼。

  伊彼丽簪公主出走后,奥睦鲁·努尔曼国王心灰意懒,什么事都不感兴趣,于是摒除一切,终日以关怀儿女、重视他们的教育为乐事。他曾经花很大的薪金聘请了闻名的学者,认真教育诺子赫图·宰曼和臧吾·马康姐弟二人,对他们关怀、重视无微不至。叔尔康看到这种情形,非常生气,对他的两个异母弟妹的优越境遇,逐渐由羡慕而变为嫉妒,愤怒的情绪居然表现在脸色之间。因此他郁结于衷,年深日久,终于害了疾病。有一天国王问他:“我看你面容苍白,身体日益瘦损,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国王听了太子坦白由衷之言,知道他变态的原因,进而谅解同情他,说道:“儿啊!你所希望的,我全都答应你。我所管辖的地区,大马士革是最大的要塞之一,从现在起,我就把它分封给你。”于是他毅然作出决定,立刻召集文武朝臣,吩咐写下委状,当面宣布分封太子叔尔康为藩王,镇守大马士革,并派宰相丹东同行,负责辅佐太子治理内政。

  “父王,每逢我见您老人家和蔼可亲地亲近、关怀弟弟和妹妹,无微不至地照顾、爱护他们,我就不自主地由羡慕而产生嫉妒心情,我怕这种内心的嫉妒日益扩大,会使我产生不轨行为。万一我对他们真有一差二错,会招致您老人家的惩罚呢。因此我害了心病,形容便日益憔悴。现在恳求您老人家行行好,派我去镇守要塞地方,让我在外面终此余生吧。古人所谓‘远香近臭’又说‘眼不见则心不烦,’这都是经验之谈呢。”他说罢,低头静候国王吩咐。

  叔尔康被封为藩王,收拾准备停当,然后同宰相丹东率领人马,辞别国王和文武朝臣,浩浩荡荡,前往大马士革走马上任。大马士革的老百姓听到新官上任的消息,赶忙装饰城郭,成群结队地吹着号、打着钹出城迎接,真是万人空巷,热闹空前。

  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

  国王奥睦鲁·努尔曼封太子叔尔康为藩王,打发他前去上任之后,接着王子和公主的老师前来谒见,报告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在哲理、文艺和其他学术方面的造诣和成就。国王听了非常高兴,重赏他们以表示感谢。这时候臧吾·马康已年满十四岁,身体茁壮,好骑射,经常参与宗教和其他的活动,与学术界人士也有往来,跟老百姓也有接触,而且表示同情、爱护他们。因此,巴格达城中,不分男女老幼都喜欢、爱戴他。国王眼看这种情景,感到无限快慰。就在这期间,伊拉克的朝觐旅行团在巴格达城中游行,仪式非常隆重、壮观。臧吾·马康眼看那种情景,很受感动,对于参加朝觐团游览穆圣的故乡和陵园很感兴趣。于是他毅然来见国王,说道:“父王,我来征求您老人家的同意,让我随朝觐旅行团上麦加朝觐去。”国王劝止他说:“儿啊,你暂且忍耐一时,等来年,我带你一块儿去好了。”

  臧吾·马康觉得要等来年才去朝觐,为时过长。他急于要实现朝觐的愿望,便往姐姐诺子赫图·宰曼房中,跟她商量。当时诺子赫图·宰曼正在礼拜。他耐心等她礼毕,这才对她说:“姐姐!我打算上麦加去朝觐,趁机游览穆圣的陵园。我要求父亲同意我去朝觐,可他不许可。现在我有心筹笔旅费,悄然出走,不让父亲知道此事。”

  诺子赫图·宰曼伤心哭泣一阵,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拿驼夫遗下的那件破外衣捂着头,亲切地吻一吻弟弟的头,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哭哭啼啼、不知去向地走出旅店。她弟弟睡在床上等她,等到晚饭时候不见她回来,又眼巴巴地等到次日早晨,仍不见她回来。这样,他望眼欲穿地整整期待了两天,还是不见她的踪影。他怕得发抖,饿得要命,挣扎着歪歪倒倒地走出房门,喊差役说:“劳你驾把我背出去吧。”

  臧吾·马康和他姐姐打定主意,当天晚上半夜时候,诺子赫图·宰曼带着旅费,穿一身男子服装,悄然离开内宫,走出宫外,见她弟弟臧吾·马康已经替她准备好骆驼,于是姐弟二人骑上骆驼,顺顺利利地踏上旅途,不停地向前迈进,赶上朝觐旅行团,跟他们一起,连续跋涉,终于平平安安地到达麦加。在朝觐期间,他俩跟所有朝觐者一道,在阿尔发台山中驻过,认真地履行了朝觐者应交代的各种手续,还去游览穆圣的陵园。最后朝觐的功课完毕,是随哈只们离开麦加回家的时候了,臧吾·马康却对诺子赫图·宰曼说:“姐姐,我想趁机作耶路撒冷之行,顺便游览圣亚伯拉罕的故乡。”

  他俩打定上耶路撒冷去游览的主意,便准备一切,雇了骆驼,跟前往耶路撒冷的'旅客一起动身。然而好事多磨,臧吾·马·康在动身旅行的那天夜里,突然患疟疾,温度忽高忽低,有时清醒,有时昏迷,病情时好时歹。诺子赫图·宰曼沿途耐心照拂他,姐弟二人忍苦耐劳,连续跋涉,终于来到了耶路撒冷,投宿在旅店中,赁一间屋子住下。臧吾·马康的病不但没有起色,反而越来越严重,身体羸弱不堪,经常处于昏迷状态。诺子赫图·宰曼眼看这种情形,不觉忧心如焚,喟然叹道:“全无办法,只望伟大的安拉拯救了。这种灾难,是生前注定的呀!”她无微不至地耐心照拂弟弟。在旅途中,除了生活费用,又加医药开支,所携的旅费已用完,不得已只好托店中的差人拿衣服去变卖,勉强维持生活,调养弟弟的身体。她不断变卖衣物,一天天应付下去,逐渐都卖完了,身边仅剩一张破席子,已经濒于绝境,无法维持生活,因而伤心哭泣,叹道:“古往今来,事无大小巨细,都是安拉掌握着呢。”正当她感到困难,无法维持的时候,她弟弟突然开口说:“姐姐,我的疾病有起色了。现在我想吃烧肉呢。”

  “我也要去欣赏那里的风光呢。”

  “弟弟,指安拉起誓:让我和你一块去吧。关于游览穆圣的故乡,陵园一事,你可别叫我绝望啊。”

  “弟弟,我们是离乡人,流落在这个地方,已经整整一个年头,从来没人关心照顾我们;在这种情况下,难道我们坐着等死不成?别的办法没有,唯一的出路是去当佣工,赚几个钱来维持生活。等你痊愈,我们再想法回家去不迟。”

  “弟弟,我不好意思出去乞讨,不过我打算明天上有钱人家去找点临时事做,赚几个钱来维持生活。”她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你病到这个地步,我是不忍离开你的,不过我们要活下去,不得已我才走这条路呢。”

  “姐姐,这样一来,你就变得卑微下贱了!全无办法,只望伟大的安拉拯救了。”他说着忍不住流下伤心的眼泪。

  “你要去,就等天黑时候,打这儿悄悄溜出去,和我一起动身起程吧,我们的行动谁都不让知道。”

  差役果然背他走出旅店,扔在街前不管。街上的行人围拢来看热闹,见他濒于死亡的情景,都同情、可怜他。他比个手势,表示向周围的人要吃的。有人向市中的生意人捐几个钱,买食物喂他,把他抬到一间铺子里,铺床席子让他睡觉,在他头前放下一个水罐给他喝水解渴。人们殷勤照拂他,到天黑才惴惴不安地各自归去。半夜里,臧吾·马康惦念姐姐诺子赫图·宰曼,怕发生意外,因而越怨越着急,急得一点饮食不能下咽,结果又陷入昏迷状态。

  叔尔康收到家书

  叔尔康和诺子赫图·宰曼新婚之后,一对恩爱夫妻,相亲相爱,过着愉快美满生活。说来事属巧遇。新婚之夜,诺子赫图·宰曼便身怀有孕。她把情况告诉叔尔康。叔尔康不禁喜出望外,吩咐哲人记下妊娠日期。第二天清晨,叔尔康上朝,坐在宝座上,接见文武百官。早朝毕,他吩咐秘书写信报告国王奥睦鲁·努尔曼,说他买了知书识礼、对学艺很有造诣的一个姑娘,恢复了她的自由,娶她为妻,已身怀有孕,打算送她晋京看望父母。秘书遵命写了信,叔尔康盖章封起来,派人送往巴格达。一个月后,送信的.回到大马士革,捎来一封回信。叔尔康收到家书,欣然拆开一看,里面写道:

  叔尔康吾儿:

  从你赴任以来,此间情况有所变动,致使为父急躁不安,郁都不乐,已无忍耐余地,至今不可不向汝一叙始末。先是汝弟臧吾·马康征求我之意见,拟赴麦加朝觐。我怕途中发生意外,放心不下,许他来年或后年成行。其后我入山狩猎归来,相隔不过一日之久,汝弟汝妹二人已私带旅费,随朝觐者不告而走。我闻知此事,忧心忡忡,坐卧不宁。我一心盼望朝觐事毕,他姐弟即随朝觐者同路归来,然而事实出人意料之外。今者朝觐人士已陆续归来,惟不见汝弟妹之踪影,且无人知其行踪;因此为父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终日老泪滂沱。此事与我王族名誉攸关,对于探索彼姐弟之下落,汝不可等闲视之,置之不理。即此顺祝安泰,代向属僚致意,并附诗抄:

  惦念他俩的心情始终不渝,

  这心情牢不可破地保存在我心坎里。

  如果不是他俩的凯旋给予一线希冀,

  我就不要偷安苟活下去。

  倘若不想在梦寐中和他俩见面,

  我就不会安然躺在床上休息。

  叔尔康认出诺子赫图·宰曼

  叔尔康读了家书,不禁悲喜交集。这是因为一方面他同情父亲的处境,所以感到悲哀;另一方面是他的异母弟妹失踪,对他继承王位有利,所以觉得满心欢喜。在这种情况下,他带着家书回后宫去看诺子赫图·宰曼。当时他夫妇都不知道彼此间的血统关系。在那种情况下,叔尔康日夜亲近,照顾诺子赫图·宰曼。诺子赫图·宰曼妊娠期满,顺利生下一个女孩,她对叔尔康说:“这是你的女儿,你随便给她取个名字吧。按习惯孩子生后第七天就该命名的。”

  叔尔康俯下去吻他的女儿,无意间发现她项上戴着一颗珠子,仔细一看,认识那是伊彼丽簪从罗马带来的三颗珠子中的一颗。眼看珠子,他怒火中烧,一下子愣住了。他再一次看看珠子,然后怒目瞪着诺子赫图·宰曼问道:“我的丫头哟!这颗珠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诺子赫图·宰曼睁大眼睛,仔细打量叔尔康,豁然如有所悟,精神一下子反常起来,边痛哭流涕,边打自己的脸。之后,她哭哭啼啼地埋怨道:“我们犯了错误,罪孽深重,这该怎么办呢?父王母后问我哪儿来的这个女儿,叫我怎么回答他们呢?”

  诺子赫图·宰曼把自己的遭遇:在耶路撒冷如何离开害病的弟弟出去找工作,如何被乡下佬拐骗,如何被卖到商人手里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叔尔康听了她的遭遇,证实她真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妹妹,便暗自叫苦,心里想:“怎么我会跟自己的`妹妹结婚呢?这该怎么挽救呀?现在我把她转嫁给我的侍从武官来弥补这当中的过失吧。如果个中真情实况传扬出去,我就推故说我和她发生关系之前,即已办过离婚手续。对的,就是这个主意。”于是他抬起头来,怀着无限的遗恨心情说:“诺子赫图·宰曼哟!你果真是我的妹妹,你我之间有着血缘关系呢,因为我叫叔尔康,是父王奥睦鲁·努尔曼的大儿子。我们跌在这样的错误中,犯了严重的过失,只望安拉饶恕我们的过失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别无办法。没奈何,诺子赫图·宰曼只好勉强同意她哥哥的建议,问道:“你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

  叔尔康听了诺子赫图·宰曼的直爽之言,知道自己的妻室,原来是同父异母所生的一个妹妹,因而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浑身不寒而栗,垂头丧气,差一点丧失理智。可他勉强撑持着镇静下来,觉得事情过于古怪离奇,暂且不便告诉她真实情况,只是从旁问道:“夫人,你真是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女儿吗?”

  “是的。”

  “我是你的夫人,宫里的人谁都称呼我太太,你却叫我丫头,你不害臊吗?告诉你吧:我是国王的女儿,原是公主出身的。现在索性揭穿个中秘密,把情况说清楚吧。我叫诺子赫图·宰曼,是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亲生女儿呢。”

  “在我看来,要弥补这当中的过失,只好不让人知道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让我把你配给我的侍从武官为妻。至于我们的女儿依然由你暂时随身带去教养,往后我们再从长计议。这种事是生前注定了的,无法避免。我们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必得趁人还未发觉,让我把你配给我的侍从武官为妻,这才能掩人耳目呢。”叔尔康说出他的主意,亲切地吻她的头,温存地安慰她,并征求她的同意。

  “叫她古萃叶·斐康吧。”

  “你干吗离开令尊?为什么被人当奴隶出卖呢?”

  叔尔康征得诺子赫图·宰曼的同意,即时找他的侍从武官商量,顺利地把诺子赫图·宰曼转嫁给他,圆满地解决了困难问题,同时还周到地处置古萃叶·斐康,给她一份俸禄,供给各种食物、用品,派保姆保育她。诺子赫图·宰曼跟侍从武官结婚,一对新夫妇,相亲相爱,带着古萃叶·斐康,过着快乐幸福生活。

  诺子赫图·宰曼回巴格达

  有一天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钦差大臣从巴格达赶到大马士革,把老王的信呈给叔尔康。叔尔康接到家书,拆开一看,上面写道:

  叔尔康吾儿:

  为父自遗失子女之后,忧心如焚,寝不安席,终夜辗转不能成寐。今者因需款甚急,故专函达。信至之时,希将本年度赋税迅速解京上缴,以应急需之用,并将汝收买而与之结婚之婢女,送至京城,俾我能观其面貌,听其言谈也。盖近日有一罗马籍之老妇旅居我国,曾随身带来五名罗马妙龄少女,人人知书识礼,多才多艺。彼等对学术造诣之渊博,出乎吾人想象范围之外,实非言语可以形容。我一见倾心,决心收为己有,俾留在宫中使唤,足以增光生色。盖如此稀罕、可贵之美女,任何皇宫王室之中皆不可多见。我曾询问彼等之身价,该老妇愿以大马士革今年之全部税收作为交易。指安拉起誓,大马士革一年之税收,较彼等之身价,实属微不足道,盖彼等中只一人之身价,已超过此区区之数而有余。是故,吾慨然允诺,愿以税收完成此项交易。吾已将彼等接入宫内,在我掌握之中。汝应速将赋税解京,促成此项交易,俾该老妇早日归去也。再者,汝收买之俾女,务希与赋税一并送至京城,俾与罗马女郎见面、媲美,让彼等当学者之面,作比较,竞赛之后,吾即遣人送伊回大马士革可也。

  诺子赫图·宰曼思乡心切,十分惦念父母,剀切回道:“兄长的主张便是我的意见。望哥哥派我丈夫送我赶回巴格达去,以便当面禀告父王。届时我将把自己的遭遇:如何受乡下佬拐骗卖到商人手里,哥哥怎样从商人手中收买我,让我跟侍从武官结婚的始末详细禀告父王母后。”

  叔尔康拜读家书后,诚惶诚恐地吩咐侍从武官带他的.妻子诺子赫图·宰曼进宫,征求她的意见,问道:“妹妹,有何高见?我们应该怎样回禀父亲?”

  “好的,就这样办吧。”叔尔康同意诺子赫图·宰曼的意见。于是他开始准备:一方面领回自己的女儿古萃叶·斐康,指派奶娘和保姆照管、抚育。另一方面则清理赋税,委托侍从武官负责解京上缴,护送诺子赫图·宰曼晋京,并特制两顶轿子供他夫妻二人乘坐。税款、驼马、货驮全部准备妥帖,叔尔康才把写给国王的信交给侍从武官,然后送他夫妇起程。事先他还从诺子赫图·宰曼手中留下那颗珠子,系上纯金链子,预备留给古萃叶·斐康作为纪念。

  臧吾·马康在归途中

  侍从武官率领人马货驮起程那天晚上,臧吾·马康同澡堂火夫去市中散步消遣,见一帮驼马货驮和成群结队的人,打着灯笼火把,行色匆匆,象有什么事似的。他被好奇心驱使,向前打听消息,问是谁的人马货驮。有人告诉他,这是解往京城上缴给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地方赋税。他又追问道:“负责解款的是谁?”

  “就是娶了满腹经伦、学艺超群的一个使女为妻的那位侍从武官呀。”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仆人报告,默然不语。这时候,臧吾·马康苏醒过来。他望着当空明月,感受着徐徐扑面袭来的清凉晓风,一种异乡的景色,掀起他满腔望乡思亲的激情,于是他咳嗽一声,清理一下嗓子,又要引吭吟诵。火夫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诺子赫图·宰曼住在附近的帐篷中,想着她弟弟臧吾·马康,苦恼得不能入睡。在夜阑人静的旷野地区,不期而然地听到如泣如诉的吟诵声,不禁高兴到极点,一骨碌爬起来,连呼带喊,颤巍巍地呼唤仆人。仆人从梦中惊醒,忙应声问道:“太太唤我做什么?”

  臧吾·马康听了火夫的叙谈,痛哭流涕,说道:“我吟诵消愁,高兴怎样就怎样,谁管得着我?反正就快到家了,谁都不在我意下了。”

  臧吾·马康吟诵毕,尖叫三声,霍然晕倒,昏迷过去。火夫忙起身伺候,给他盖上被子,然后默然坐在一旁守候着。诺子赫图·宰曼在附近的帐篷中,亲耳听见吟诵者的诗中,提到她弟弟和她自己的姓名,叙述他们的史实,因而她越发伤心、难过,即时唤醒仆人,说道:“该死的家伙哟!那个一次又一次吟诵的人,据我听来,他就在我们帐篷左近。指安拉起誓,你再不把他找来,我就唤醒老爷,叫他打你一顿,撵走你。这儿有一百金币,你拿去送给他,和颜悦色地带他来见我。如果他不肯来,你就把另一个钱袋中的一千金送给他。万一他还是不肯来,就随他便,别强迫他。你只消认清他的住处,问一问他是做什么的,从哪儿来,然后告诉我。可不许你耽搁时间。”

  臧吾·马康吟罢,惨叫一声,晕倒在地,昏迷不省人事。

  臧吾·马康一味悲哀哭泣,致使火夫惴惴不安,心绪不宁,因而耐心嘱咐他:“我们住在侍从武官的帐篷附近,你别唉声叹气地再吟诵了吧。”

  火夫见当差的,大吃一惊,认为他们太太生气,讨厌吟诗的人,因而十分恐惧,矢口否认,回道:“指安拉起誓,不是我。“

  火夫替臧吾·马康担忧,心里想:“这个当差的会坑害他呢。”因而断然回道:“我不知道是谁。”

  火夫怕吃亏,十分恐怖,矢口否认,说道:“不,指安拉起誓,吟诵的不是我。”

  当差的离开火夫,因为找不到吟诵的人,不敢去见太太。他踟蹰、徘徊一会,胡乱兜了一个圈子,随即在靠近火夫露宿的地方躲藏起来。这时候,火夫唤醒臧吾·马康,说道:“起来!听我告诉你吧。”于是他把刚才发生的事,详细地叙述一遍。臧吾·马康听了,满不在乎,剀切说道:“让我自由些吧!到了家乡,谁都不在我意下了。”

  当差的回到帐篷中,把情况告诉太太说:“谁都不知道吟诵的人是谁。据说是一个过路人,已经找不到了。”

  当差的听从吩咐,果然出去查看,见人们都入梦了,只剩澡堂火夫一个人守着昏迷不省的臧吾·马康,还没睡觉。他走到火夫面前,恶狠狠地问道:“我们太太听见吟诵之声,是你在吟诗吗?”

  听了差人的话,火夫十分替臧吾·马康担忧,边哭泣边分辨:“指安拉起誓,吟诵的不是我。我是个离乡人,家住在耶路撒冷,是从大马士革跟你们同路来的。我只隐约听见过路人边走边吟诵,可他吟诵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清楚。”

  听了传说,眼看面前情景,臧吾·马康触景生情,一时想起家乡和亲戚骨肉,忍不住伤心落泪,对火夫说:“我不再在这儿呆下去了,我要跟这个驼帮慢慢走回家乡去。”

  他们不停地跋涉,整整行了一夜,至天明日出时,天气太热,侍从武官才吩咐打尖休息。于是驼马停下来,人们忙着喂驼的喂驼,饮马的饮马,然后吃喝休息。就这样,他们晓宿夜行,接连赶了五天路程,到达哈摩突。他们在城中停留三天,然后动身,继续跋涉。行了几天,到达另一座城市,照例休息三天,然后起程。他们连续跋涉几天之后,终于来到迪亚鲁·白克尔。这个地方离京城不远,和风袭来,使人回想到巴格达的景象和风光。在这样的情况和气氛里,臧吾·马康突然想起他姐姐诺子赫图·宰曼,同时联想到他的父母和家乡故国,尤其想到姐姐不在身边,一个人没有脸面去见父母,因此唉声叹气,越想越难过,凄然吟道:

  亲爱的人儿哟!

  在漫长的时日里,

  我耐心等待着,

  忍受了多么严重的苦难、折磨?

  却不见你使人送个信息给我。

  我眼巴巴切望离别的日期迅速消除,

  难道聚首、相逢的时间不可以减缩?

  请扶着我,

  脱掉我身上的衣服,

  看一看瘦削的躯壳,

  这是我忍苦耐劳的结果。

  如果你们劝我忘记种种遭逢,

  我的回答是:

  “指安拉发誓,

  天长地久,

  直到死后复活,

  我都忘不了苦难、折磨。”

  仆人遵循太太的命令,走到露宿的人丛中,仔细查看,见人们一个个都入梦了,睡得很熟。他找来找去,始终不见有谁醒着。最后他来到火夫面前,见他光头兀坐,便挨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唉!刚才吟诵的原来就是你呀。”

  主意打定之后,火夫精神抖擞,立刻收拾行囊,预备一些粮食,盛在鞍袋里,搭在驴背上,绑扎起来。他把旅途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妥帖,然后站在路旁,让侍从武官的货驮、人马动身走了,这才照拂臧吾·马康骑驴起程。他俩相依为命,亲如骨肉,因此刚动身起程,臧吾·马康便唤火夫:“你过来!‘让我和你一块骑着毛驴走吧。”

  “除非你给我指出吟诵的人,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因为找不到吟诵的人,我是不敢去见太太的。”

  “那是谁呢?告诉我吧。你一定知道,因为你没睡觉呀。”

  “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吧。”

  “这么说我和你只好从此分手了。我本是不愿离开你的,我原是要奉陪你,进你进巴格达城,让你和令尊令堂团圆聚首的。我们萍水相逢,彼此呆在一起,同甘共苦,过了一年零半载的时光。这期间我一直体贴你,丝毫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们一路跋涉、熬夜,疲劳困倦到极点,你干吗还要吟诵呢?人们都睡熟了,谁都需要安安静静地休息嘛。”

  “路途遥远,你非骑不可。”

  “诗是非吟诵不可的,因为非吟诵不足以泼灭我满腔苦恼的火焰。”

  “老大哥啊!等回到家中,你就知道我该怎样感激你了。”

  “等到感觉疲倦时,我再来骑吧。”

  “指安拉起誓,现在你不必忧愁苦恼,等回到家中,你再随便吟诵吧。到那时我就不阻拦你了。”

  “指安拉起誓,我抑制不住悲哀的心情,所以安静不下来。”于是在月光下,他面对着巴格达方向边哭边吟诵起来。那时候诺子赫图·宰曼躺在帐篷中,始终睡不熟。深夜里,万籁俱寂,她想起弟弟臧吾·马康,不知他现在在何处,因而忧心忡忡,忍不住暗中伤心饮泣。事属巧遇。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她弟弟凄凉悲哀的吟诵声:

  吉庆的电光闪烁,

  使我回忆起共同享受过幸福的骨肉,

  加深我的忧愁、痛苦。

  隐约可见的闪电哟!

  请你告诉我;

  那欢乐可爱的时日,

  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爱责难的人哟!

  请暂别埋怨我。

  由于厄运作恶,

  骨肉流离失所,

  我已遭灾罹祸。

  时代开始变脸背叛我,

  诺子赫图也就和我分割,

  从此苦难包围我,

  使我饱经患难、痛苦。

  因此,

  可敬爱的朋友啊,

  我还不曾享受生活的快乐,

  就变成僵硬的尸壳。

  爱作弄我的时代哟!

  请携带欢欣、快乐,

  快来安慰、保护我。

  因为我孤苦无告,

  流离失所,

  怀着恐怖心情在黑夜里奔波;

  尤其诺子赫图·宰曼的失落,

  我越发感到忧郁、孤独,

  且饱受卑鄙下流之辈的欺凌、侮辱,

  更需要你格外施恩、照顾。

  “指安拉起誓,你撒谎!这儿只有你一个人醒着,你一定知道的。”

  “我非吟诵不可。”

  “我的主人啊!正当你昏迷不省人事的时候,有个当差的,手里握着一根胡桃树的长拐杖,到处查看,追问吟诵的人。当时人们一个个都睡熟了,只剩我一个人还醒着。他向我打听,我告诉他是过路人吟诵的,这才勉强把他应付过去。幸蒙安拉保佑,要不然,我一定会死在他手里的。临走时他嘱咐我:‘你听见他再吟诵,替我捉住他。’”

  “我没听见有人吟诗。现在人们都睡梦沉沉,我可不知是谁在吟诗呀。”

  “我不要骑毛驴,我服侍你就行了。”

  “我一往情深,满腔激情奔腾,已经达到无法抑制自己的地步,必须借吟诵消愁解闷。”于是他拒听忠言,随心所欲地企图排除胸中的忧愁苦闷,便边吟边高声朗诵道:

  一

  我要去艾尔摆尔·德鲁梭地区,

  站在那幢屋宇面前,

  高声呼吁,

  她可能欣然回应。

  如果寂寞的黑夜遮住我的视线,

  我便摸索着燃上一把惦念的火炬。

  要是人去楼空,

  面目全非,

  那是平淡不足奇的;

  因为她种下瓜,

  我不可能收豆。

  你这座壮丽的屋宇!

  主人凄然和你生离死别,

  如果不为那永恒的乐园显示些慰藉,

  我早该霍然身死气绝,

  不至于偷安苟活到今天。

  二

  想当年我们得天独厚,

  时日卑躬屈节,

  成为我们的.奴隶;

  我们欢聚在极其荣幸的王国里,

  快乐无穷,

  幸福无比。

  今日沧桑世变,

  事过境迁。

  谁能带我去找亲人的屋宇?

  那庭园里有臧吾·马康的形影,

  也有诺子赫图·宰曼的足迹。

  “快去把那个吟诗的人给我找来。”

  “当初你上这儿来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人呆在这儿吗?我露宿的地方你是清楚的。在这儿露宿的人,谁都不可以自由行动,否则差官会出来干涉、拘捕。现在你回帐篷去吧!往后再有人吟诵,不管他离我们或远或近,我负责替你找他好了。”他说着亲切地吻差人的头,骗取他的信任,勉强把他应付走了。

  “如果他再来,你告诉我,让我逮住他,送给我们太太去发落,或者你捉住他也行。”

  “好,我说实话吧:吟诗的是个过路人,他走了。我是被他吵醒的。那个讨厌家伙,履安拉惩罚他。”

  “好的,我们一块回去。你的情谊我是感激不尽的。”

  “好的,你去吧。如果他再来,我替你捉住他好了。”

  “吟几首诗,压抑一下我心中的火焰。”

  “你这是自己找麻烦呀。”

  “你干吗这样任性?你虽然不怕谁,我可担心我们的性命呢。指安拉起誓,我求你千万别吟诵了。你要吟诵等回家去再吟诵吧。你淘气到这步田地,这是我想象不到的。莫非你不知道:侍从武官的太太曾经屡次禁戒你?多次派人来找你?她似乎是害病,或许是旅途中过于疲劳,再加上你的侵扰,所以她才睡不着觉哩。”

  “你可不知道我挨过什么苦头!刚才好说歹说,向那个当差的苦苦哀求,才保住这条老命呢。”

  “你去查看一番,见谁醒着,便知他是吟诗的人了。”

  “你从耶路撒冷上大马士革来我都不放心,打这儿上巴格达走这么远距离,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呢?还是让我陪伴你,把你一直送到家吧。”

  “人们全都睡熟了,只是你一个人还醒着。来吧!跟我一块儿见我们太太去,你自己跟她分辩好了。”

  火夫苦口婆心地劝告臧吾·马康,他却听而不闻,不顾一切地大吼三声,然后吟诵起来:

  我抛弃埋怨、饶舌的人,

  他的怨言给我带来苦闷,

  使我惴惴不宁。

  他责难我,

  反而给我无限鼓励,

  他却不辨此中的妙意。

  挑拨离间的人说:

  “他得意忘形,

  已经忘记过去的一切。”

  我回道:

  “这是思国怀乡的表现。”

  他们说:

  “他对他乡么体贴入微!”

  我回道:

  “他对我何其残酷、粗鲁!”

  他们说:

  “他对他多么抬举、崇敬!”

  我回道:

  “他视我何其卑微、下愚!”

  我若否极吃尽苦头,

  必须跟他绝交息游。

  我不向埋怨的人低头,

  因为我投之以友谊,

  他却报我以怨言。

  臧吾·马康刚吟罢,当差的就从隐避的地方跑出来,奔到他面前。火夫一见他,吓了一跳,即时逃避,跑到老远的地方,极目静观动静。只见当差的彬彬有礼地招呼臧吾·马康,问候他,“你好,我的主人!”

  “你好,愿安拉慈悯你,恩赏你。”臧吾·马康回问一声。

  “我奉太太的命令来请你。今夜里我上这儿来,已经是第三次了。”

  “那条母狗在哪儿?她干吗请我?这娘儿愿安拉憎恨她,重重地惩罚她和她丈夫吧。”接着他毫不留情地大骂差人一顿。

  差人想起太太的嘱咐不勉强他,随他的便,还要赏他钱,因此挨骂也不敢回嘴,只好和颜悦色地说道:“孩子,我们并不怀恶意,也没有其他企图。喏,这是赏你的钱,请你收下吧。我只求你动一动脚,随我去跟我们太太见面谈几句话,随后便可平安无事地回这儿来。上我们那儿去对你是有益无害的,你会因此而得赏哩。”

  臧吾·马康听了差人的由衷之言,毫不犹豫、畏缩,一骨碌爬起来,随他去见他们太太。火夫怀着顾虑、绝望心情,远远地跟在他俩后面,暗中窥探,边走边唉声叹气地说:“可惜他青春年少,明天他会被他们绞死的。”他一步不放地跟上去,同时只怕带累自己,心里想:“如果他在人家面前诬陷我,说是我怂恿他吟诵,那就糟了。”

  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邂逅相遇

  臧吾·马康跟差人去到帐篷边,悉听差人摆布。差人叫他等在外面,自己进帐篷去报告。他对诺子赫图·宰曼说:“太太吩咐寻找的人已经找来了。是个标致漂亮的小伙子,看样子是有钱人家享惯福的公子少爷呢。”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差人的报告,一怔,心脏忐忑、怦怦地跳个不止。她勉强抑制情绪,吩咐道:“你先叫他吟几首诗,让我就近听一听,然后你再问他的姓名和来历吧。”

  诺子赫图·宰曼在帐中听了臧吾·马康叙述他的悲惨身世,深受感动,忍不住畅洒同情之泪。她暗中叹息、饮泣一回,然后吩咐当差的:“你问他是否走失了一个同父母一样可敬爱的亲人?”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臧吾·马康的回答,暗自说:“安拉终于让他跟他敬爱的亲人团圆了。”于是她吩咐当差的:“你叫他谈一谈离乡背井、同骨肉失群离散的情形吧。”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臧吾·马康的吟诵,揭开垂帘,仔细观看,见吟诵的人就是她的弟弟,便情不自禁地喊道:“臧吾·马康我的亲兄弟啊!”臧吾·马康闻声抬头一看,见他姐姐出现在眼前,欣然大声喊道,“诺子赫图·宰曼我的亲姐姐呀!”于是姐弟久别重逢,邂逅相遇于旅途中,悲喜交集,抱头失声痛哭,伤感得双双晕倒,昏迷不省人事。当差的眼看这种情景,莫名其妙,大吃一惊。他赶忙拿被子给他俩盖起来,然后规规矩矩地坐下,等待他俩苏醒过来。

  臧吾·马康果然把他的际遇:如何碰见澡堂火夫,如何受他优待、照顾以及私掏腰包陪他旅行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然后说:“这位火夫待我的好处,是任何人对最心爱的人也达不到的,即使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子女也不可能如此。他宁可自己饿肚子,让我一个人吃饱;宁可自己跋涉跑路,让我一个人骑毛驴。老实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遇见他,我是断然活不到现在的。”

  臧吾·马康听了诺子赫图·宰曼的吟诵,乐得流下两行泪水,接着他姐姐吟道:

  我和她一起吃尽苦头,

  彼此的灾情大同小异。

  有时她却艰苦卓绝,

  逆来顺受。

  我可急躁成性,

  毫无忍耐余地。

  我们处的同是逆境,

  她固然慑于仇恨者的恫吓、威胁,

  我为她却一直疯狂得不顾性命。

  火夫眼看差役和仆从老跟随着他,绝望到极点,认为非受害不可了。他左思右想,回头望着差役诉苦:“老总,我孤苦伶仃,没有兄弟手足,也没有亲戚骨肉;我跟这个青年人,既不沾亲,也不带戚,彼此陌生,互不相识。我原是在澡堂中当火夫的,只因我发现他害病倒在灰堆上,气息奄奄,就要断气,觉得很可怜,才发善心救活他,殊不知慈悲生祸患,到头来我反而受累了。”他说着痛哭流涕,替自己的生命担忧受怕。差役在他身边,不肯透露臧吾·马康的消息,不仅什么情况都不告诉他,反而危言耸听地对他说:“你跟那个小伙子整夜吟诗,放荡不羁,吵得我们太太不能安静睡觉。事情已经弄到这步田地,哭管什么用!我劝你还是不要忧愁顾虑吧。”

  火夫听了差役的谈话,越发恐怖,暗自说:“唉!我所顾虑的,果然成为事实了。完了,我们归宿到安拉御前去了。”

  息了一会,他俩果然慢慢苏醒过来,顿时感到无限的欢喜。诺子赫图·宰曼更是快乐无比,欣然吟道:

  时日发过誓愿,

  存心继续作祟。

  时日啊!

  你的誓愿没能兑现,

  请你赶快赎罪。

  幸福已经全部实现,

  亲人帮助我赢得胜利。

  请你起立,

  赶快向报喜的人送个信息。

  当差的遵循命令,来到帐外,对臧吾·马康说:“我们太太在帐篷内,离你很近,你先吟首诗给她听,然后再告我: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当差的按照诺子赫图·宰曼的吩咐一问,臧吾·马康毫不迟疑地回道:“不错,我失掉整个家庭,最后我唯一可敬爱的姐姐和我也东散西离,变为失群的孤雁。”

  当差的按照太太的吩咐一说,臧吾·马康便热泪盈眶,哭哭啼啼地吟道:

  有这么一天,

  山谷中的泥土突然散发出麝香气味,

  因为逊顿曾经姗姗行经此地。

  全凭安拉无微不至地保佑、顾惜,

  最可敬的亲人才能履险若夷。

  她原是人中最高尚的典型,

  周围的人群却为她臣服、效力。

  每当日落西山黑暗降临,

  我就找不到栖身、安息的屋宇。

  这是唯一的一块里程碑和一株杨柳,

  人们经常向二者打听我的`信息。

  但我一辈子忠诚不渝,

  从来不肯泄漏个中秘密。

  安拉降下祥云霈雨,

  灌溉诺子赫图·宰曼的心灵。

  她的健壮身体、坚强信念,

  经得起暴风、迅雷突然袭击。

  当差的得了赏钱,感到无限高兴,即时去到侍从武官的帐篷里,请他去见太太。侍从武官来到诺子赫图·宰曼的帐篷里,见她和她弟弟坐在一起,便问他的来历。诺子赫图·宰曼把她姐弟二人的情况和遭遇,从头到尾地详细说给他听,最后说:“官人!你要知道:你所娶的并非丫头使女,却是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千金小姐。我原是赫赫有名的诺子赫图·宰曼公主,这个叫臧吾·马康的,是我的同胞兄弟。”

  差役老是作弄火夫,存心开他的玩笑。可是每当打尖休息或到宿营地时,他却陪火夫一块吃喝享受。因此一路之上,火夫每天都吃得饱,喝得足,过着优裕生活。然而他始终顾虑生命不能保全,兼之骤然跟臧吾·马康分手,倍感惜别。同时深深体验到别乡离井的悲惨滋味,感伤、苦恼情绪日益加深。因此他终日哭哭啼啼,眼里总是噙着清泪。

  差役指手划脚、恶狠狠地呼唤仆从,叫他们牵走火夫的毛驴,换一匹高头大马,供他骑用,然后照应他跟随马帮动身起程。在旅途中,差役和仆从们经常跟随火夫,不离他的左右。差役还暗中嘱咐仆从们:“你们必须尊敬他,不可怠慢他。他身上只消脱落一根毫毛,我就要你们的命。”

  侍从武官唤差役到跟前,按照诺子赫图·宰曼的意图吩咐他。差役遵循命令,带几个手下人去找火夫。他们终于在宿营地的边缘找到火夫,见他忙忙碌碌地捆绑行李,预备逃走。他的情况非常凄惨可怜,因为他既怕受累,又不愿和臧吾·马康分手,所以感到忧愁苦恼。他流着眼泪,哭哭啼啼自言自语地埋怨道:“我苦口婆心、死心踏地地进忠言,他却不听。到如今,情况糟糕到什么地步呀!”

  侍从武官听了诺子赫图·宰曼的谈话,明白事情的真相,恍然大悟,相信他做了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东床,一跃成为驸马公,不禁欢喜雀跃,心里想:“从此我有封爵受禄的资望了。”他洋洋得意,转向臧吾·马康,恭维、奉承他,竭力祝贺他平安归来同他姐姐团圆之喜,吩咐当差的给他预备帐篷和最好的坐骑。诺子赫图·宰曼对武官说:“我们就快到京城了。我和弟弟长期离散,久别重逢,彼此难分难舍,因此我打算趁此大好机会,跟他在一起痛痛快快地畅谈一夜。”

  他刚说完怨言,差役出现在他面前。他抬头一看,见差役们威风凛凛地站在他面前。他惊恐万状,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喃喃地怨道:“我对他忠心耿耿,他却不理解我的心意。这显然是他在这些差役面前诬陷我,存心拉我陪他一起受刑。”这时候差役吼叫起来:“你这个撒谎的家伙!吟诵的究竟是谁?明明是你的朋友,你干吗骗我说不知道?现在我不离开你了,等回到巴格达城中,你的朋友该得到什么样的处置,你也会得到同样的处置呢。”

  他俩吟罢,一起进入帐篷。诺子赫图·宰曼建议说:“来吧!你把离散之后的经历从头叙述一遍,然后,我来谈谈我的遭遇。”

  于是诺子赫图·宰曼滔滔不绝地把她的遭遇:从离开旅店起,如何被乡下佬拐骗、虐待,当奴隶卖到商人手里,商人怎样图财把她转卖到王宫中,她哥哥叔尔康如何赎买她,恢复她的自由以及父亲听到她的消息而召她晋京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地叙述一遍,接着说道:“赞美安拉,我们久别之后能够重新相会,这是他的恩赐呢。现在我们象一块离开家那样,又可以双双地回到父母面前了。告诉你吧:在哥哥叔尔康主持之下,我已经和他的侍从武官结为夫妻,这次就是他奉命送我回家的。我的遭遇如此,你呢?别后你的情况如何?详详细细地讲给我听吧。”

  “还有那个澡堂火夫,”诺子赫图·宰曼对侍从武官说,“打发差役去找他,给他预备一匹马骑,一早一晚好生招待他吃喝,叫他别离开我们。”

  “还是你先说吧。”

  “好的,你跟他随意谈吧。”侍从武官给她俩预备足够的蜡烛和可口的饮食、果品,还送给臧吾·马康三套名贵衣服。

  “你打听的这些事都是不堪上口的。这是因为我的遭遇古怪离奇,算得空前绝后,所以我被折磨得埋名隐姓,至今我的形影显得特别尴尬、狼狈,我的身体衰颓,羸弱到极点,一直沉沦在糊涂、醉梦的状态里,情况比醉汉有过之无不及。在这样的境况里,我受病魔、痛苦包围、袭击。我徘徊歧途,走投无路,惶惶然终日沉浮在幻海里。”

  “事情既然如此,若是安拉意愿,我们必须尽量报答他的恩情。”诺子赫图·宰曼说着,出声一喊,当差的应声进入帐篷,先吻臧吾·马康的手,然后毕恭毕敬地站着听候吩咐。诺子赫图·宰曼说道:“你这个好心人,快来领赏吧!我和我弟弟碰头聚首,是你一手弄成功的。先前交给你的那袋金币,我赏给你了。珑在你快去请老爷来!”

  侍从武官和宰相丹东

  诺子赫图·宰曼和臧吾·马康姐弟二人久别重逢,非常欢喜快乐,在归途中整天在一起,有时谈笑风生,有时涕泗交流,一路之上,倒不寂寞。驼队马帮连续跋涉,日复一日地向前迈进。最后到达距巴格达只有三天路程的地方,便息下来宿营过夜。

  次日清晨,人们从梦中醒来,忙着收拾东西,正准备动身起程的时候,突然发现一片烟尘,从前方的平地上腾起,弥漫在空中,遮蔽了半个天空,大地突然暗淡下来,如同黑夜一般。侍从武官临机应变,大声吩咐随从人员:“暂别搬动行李,货驮,让我们慢一步起程吧。”于是跨马率领部下,奔向烟尘起处,前去踏看。

  对方听了侍从武官的回答,一个个掏出手帕,捂着嘴脸,伤心哭泣,说道:“国王奥睦鲁·努尔曼陛下已经过世了,他老人家是被人毒死的。现在没事了,你继续向前,快见宰相丹东去吧。”

  宰相听了侍从武官的谈话,喜不自禁,笑逐颜开地说道:“告诉我吧:他姐弟的情况如何?遭到什么危险?他俩迟迟不归是怎么一回事?”

  宰相丹东下令停止行军,就地宿营,吩咐侍从赶快张起帐篷,热情迎接侍从武官,让他坐在帐中,和他谈心。侍从武官叙述他奉命解款晋京上缴,并护送礼物进贡的事情。宰相丹东听了,伤心流泪,说道:“国王奥睦鲁·努尔曼陛下叫人给毒死。国内发生这桩不幸事件,对于谁来继承王位问题,朝野看法不同,意见分歧,争论不休,甚至引起械斗。幸亏朝中德高望重的文臣武将,群策群力,出面和解、调停,制止騷乱,劝庶民听候四大法官根据法律作出指示,从而解决继承问题,争论才告平息,同意我们去大马士革迎接先王的子嗣叔尔康回京继承王位。也有人主张先王的第二个儿子臧吾·马康继承王位。但他五年前和他姐姐诺子赫图·宰曼往麦加朝觐,一去不复返,至今杳无音信,究竟流落在什么地方?没人知悉。”

  侍从武官听了宰相丹东的谈话,证实他妻子诺子赫图·宰曼的不幸遭遇确是事实。这时候,他对老王之死越发感到忧愁,苦闷。同时他想到臧吾·马康一旦归来,就可以继承王位,迎刃解决困难问题,因此感到无限欢喜,快慰。于是他告诉宰相丹东:“相爷阁下!你们的事稀罕极了,情况越变越奥妙了,我们在此邂逅相遇,这是安拉为免除你们跋涉之苦而作出的巧安排,因为安拉按照你们的意图,把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差遣回来,使你们的.希望、理想实现了。”

  侍从武官听了国王奥睦鲁·努尔曼逝世的噩耗,痛哭流涕,叹道:“唉!糟糕透了,我们算是虚此一行了。”他率领部下,哭哭啼啼地去见宰相丹东。

  侍从武官先谈诺子赫图·宰曼的遭遇和她跟他结婚的经过,继而又把臧吾·马康的经历,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

  他们奔到烟尘起处,朝前一看,见烟尘下面涌出一支波涛般汹涌澎湃的部队。他们扛着军旗,敲着战鼓,骑兵和将领显得特别骁勇、威武。侍从武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队伍。正在惊奇诧异的时候,那支队伍中约莫五百多人的一个大队骤然冲了过来,把他和部下包围得水泄不通。对方的人马相当于他的部下五倍。在这种情况下,寡不敌众,侍从武官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对对方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干吗这样对待我们?”

  “我是大马士革国王叔尔康陛下的侍从武官,奉命负责解款和护送礼物晋京,向巴格达国王奥睦鲁·努尔曼陛下进贡的。”

  “你是谁?”对方反问一句,“你从哪儿来?要上哪儿去?”

  宰相丹东知道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的情况和下落,立刻召集文臣武将和大小官员,告诉他们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的遭遇和平安归来的消息。他们听了,额首称庆,欢喜若狂,对事件的演变和巧遇,同样感觉惊奇、诧异。于是大家跟侍从武官见面言欢,表示竭诚尊敬、爱戴。宰相丹东和侍从武官坐在首席,让文臣武将和大小官员按照官阶分别坐下,举杯庆贺一番,然后下令,着部队先行撤退,只留下大臣们共同商讨继承王位的人选问题。

  臧吾·马康继承王位

  部队奉令,高举旌旗,敲着战鼓,浩浩荡荡,从从容容地撤退之后,大臣们商讨国家大事的会议也迅速圆满结束。他们预备前去追赶部队,侍从武官对宰相丹东说:“我打算先去预备一番,布置一个适当的环境,好把碰到你们和你们选臧吾·马康继承王位的消息报告他,因此我失陪了。”

  “你的见地很好,你先走吧。”宰相丹东同意侍从武官的意见,立刻起身送行,并送他礼物。同时其他的官员也站起来送行,也纷纷送他礼物,并嘱咐说:“劳你替我们向臧吾·马康致意,希望他保留我们原来的职位。”

  部队轮流谒见国王臧吾·马康,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轮流完毕,最后只剩宰相丹东一人。他慢步走进帐篷,来到国王臧吾·马康面前,跪下去吻了地面,然后站起来祝福、庆贺。国王臧吾·马康站起来,趋前迎接他,说道:“欢迎你这位前朝的遗老,先君的谋臣。你为国为民,劳苦功高,你深谋远虑博得朝野的敬仰,钦佩。”

  臧吾·马康继承王位之后,对老王之死一直念念不忘。他对宰相丹东说:“你下个命令,叫部队在此驻扎十天,以便我和你促膝谈心,听你叙述先君蒙难的始末。”

  臧吾·马康头戴王冠,身穿宫袍,腰佩御剑,骑马径向穹顶帐篷中去,预备接见将相士兵。他坐在帐篷中央,把宝剑摆在膝上,侍从武官和侍卫站在两旁伺候;卫队握着明晃晃的槍刀剑戟,整齐严肃地排立在过道两旁,仪式非常隆重。官兵们前来欢呼、庆贺,都希望亲眼看新王一眼。国王臧吾·马康教他们每十人分为一组,每次接见十人。他们听从吩咐,果然分组列队站在帐外。凡是轮到谒见的小组,通由侍从武官带领鱼贯而入。他们来到帐中,见到臧吾·马康,便紧张起来,诚惶诚恐地表现出敬畏心情。臧吾·马康和蔼可亲地接见他们,宣布他卫国保民的决心。他们欢欣鼓舞地庆贺他,呼他万岁,宣誓愿终身效忠他,永不违背他的命令,最后跪下去吻了地面,欣然退出。

  臧吾·马康听从侍从武官的怂恿、鼓励,愿意继承王位,侍从武官这才拿出宰相丹东带来的御用官服、王冠和传国宝剑,给臧吾·马康穿戴起来。然后吩咐仆人选择一处高地,张起高大、宽阔的帐篷,布置陈设得非常富丽堂皇,让臧吾·马康在里面接见文武官员,同时还吩咐厨役烹调丰富可口的饮食,预备大量茶水,以便招待官员士卒。一切预备妥帖,接着就发现前面大路上,突然烟尘飞扬,弥漫了整个天空。继而烟尘开处,出现了一支部队,潮水般滚滚涌来。侍从武官仔细一看,原来是宰相丹东率领的人马已经按计划开拔回来了。由于臧吾·马康愿意继承王位,他们喜笑颜开,人人高兴,好象打胜仗凯旋归来似的。

  臧吾·马康低头沉思默想一会,觉得侍从武官的话有道理,认为非听从他的话不可,因而勉为其难地表示同意,说道:“我同意继承王位,不过这叫我怎样对待我哥哥叔尔康呢?”

  国王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见面言欢,彼此寒暄、庆贺之后,侍从武官才吩咐摆下筵席,大宴宾客。上至国王将相,下至士卒仆役,大家齐聚一堂,举杯相庆,欢呼之声雷动。直待人人吃饱喝足,才尽欢而散。

  侍从武官洋洋得意,满心欢喜,暗自说:“这次出差,幸运极了!”这样一来,诺子赫图·宰曼和臧吾·马康在他心目中,显得更重要更伟大了。他和人马货驮继续跋涉,马不停蹄地向前迈进,直赶到距巴格达城仅剩一天路程的地方,才停下来,选定休息的地方,张搭帐篷,认真、妥善地布置得井井有序,这才毕恭毕敬地接待诺子赫图·宰曼和臧吾·马康姐弟,亲切地同她俩谈心,叙述中途遇见宰相丹东率领的'人马和老王奥睦鲁·努尔曼被害驾崩的噩耗,最后报告臧吾·马康当选继承王位的喜信,当面庆贺一番。诺子赫图·宰曼和臧吾·马康听了国王逝世的噩耗,抱头痛哭,追问国王被害的原因。侍从武官说道:“此中详情,只有宰相丹东知道。明天他和部队到此地时,必然会叙谈个中情况。目前大势所趋,他们既然选你继承王位,掌握国家大权,你应该慨然顺从民意,不可推委,否则他们另选别人当政,你自身的安全就难保证,说不定发号施令的人会存心害你呢。如果你一味表示软弱,畏怯,到头来,江山也会被人篡夺掉呢。你再三考虑吧。”

  侍从武官应诺着率部下动身起程。宰相丹东命令仆人携带帐篷,随侍从武官先行,嘱咐他们在距巴格达一天路程的地方张搭起来,接待臧吾·马康。

  “你继承王位,做巴格达国王,让你哥哥继续做他的大马士革国王不就行了吗?这没有什么难对待他的地方呀。你应该坚强些,勇敢些,好生准备吧!”

  “对的,非这样做不可。”宰相丹东遵循国王的指示,下令军中,放假十天,让部队驻扎下来,原地休息,同时吩咐婢仆们,在三天的限期内不许进入国王帐内。

  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被擒

  左图·黛娃仙布置好圈套,以探听敌情为名,离开叔尔康和臧吾·马康,一直去到罗马军中,跟他们联系,说明她要带穆斯林国王去罗马军中的计谋。他们听了消息,非常高兴,说道:“我们军中最英勇善战的大将被敌人杀害了,非杀死他们的国王,不足以平我们心头之恨。等你带穆斯林国王来时,我们擒住他,把他送给国王艾辅律敦发落好了。”

  左图·黛娃仙跟罗马将领讲明她的计谋,彼此协商、布置妥帖,然后鬼鬼祟祟地回到穆斯林军中,满有把握地许下诺言,说她能顺利地带臧吾·马康和丹东出走。她的言行博得他俩的感谢和钦佩。继而她对臧吾·马康说:“你和宰相丹东一起,跟随着我,以便带你二人上君士坦丁去。”于是她在前面领路,带他俩走出山谷,经过最窄的出口,再从罗马部队的封锁线穿过,敌人却视若无睹,秋毫不犯他们。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眼看此景,心中感觉奇怪。宰相丹东喟然叹道:“真的,这是老人家的神通哪!毫无疑问,他一定是修炼到家的一位神仙呀!”

  激烈的战争继续打下去,直到天黑,两军各自收兵回营。叔尔康率领残余部下,退到山谷的.山洞里,清点人马,他这才明白,此次战役虽然占了上风,可是自己的损失也很严重。自古道:杀人三千,自损八百。他们虽然杀死几千敌人,自己也伤亡了三十五名战士,总计部下仅剩二十五人了。叔尔康眼看目前处境,人单势孤,凶多吉少,不禁悲伤起来,勉强跟部下商讨善后,问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

  正当他俩赞不绝口,感到十分惊奇诧异的时候,情况突然改变了,敌人群起袭击包围了他们,终于逮住他俩,问道:“说实话!你们还有同路的人吗?让我们逮住他吧。”

  左图·黛娃仙不管他俩的死活,从容离开他俩,飘然而去。他俩被敌人铐上枷锁管押起来,失去自由,不禁悲从衷来,叹道:“在山谷中没有受的灾难,现在落到我们头上了。不认真遵循老人家的指示,必然会遭更多的磨难,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熟虑的。”

  叔尔康打发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跟随左图·黛娃仙离开敌人的包围,前往君士坦丁去搬救兵之后,带着剩余的部队守在山谷中,过了一夜。次日黎明醒来,作过晨祷,便整顿队伍,准备跟罗马人拚命。他鼓励战士,许下诺言,说将来要论功奖赏他们。继而他率领部下,一直迎向敌人,预备交锋。可是敌人不待他们上阵,便高声呼喊起来,说道:“穆斯林们!告诉你们吧:你们的国王和替你们出主意的宰相,都叫我们给擒住了。你们再不放弃抵抗念头,我们就全部消灭你们。假若你们缴械投诚,我们便带你们去见我们国王,共同订下和约,从此互不侵犯。如果你们同意,这算是你们的造化,否则,只有死路一条。这是最后的忠告,我们算是优待你们了。”

  叔尔康听了敌人的警告,证明他弟弟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被擒,大吃一惊,气得眼泪直流,相信非死不可了,一下子自馁起来,自言自语地叹道:“你看!他俩怎么会落在敌人手中呢?莫非他俩对那位圣洁者不礼貌吗?违反他的意愿吗?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之后,他心一横,不顾一切,抱定不怕死、不逃避的决心,率领部下,身先士卒地冲向敌人,跟他们混战起来,一股劲杀死无数敌人,刀槍剑戟染满了血迹。他越战越起劲,充分表现出英武气概,杀得敌人死的死,逃的逃,真正到了尸横遍地、血流成渠的境地。

  “除了你们二人,我们谁都看不见。”

  “现在我们处在人单势孤,粮食缺乏的劣势,如果再同敌人正面对垒,那是凶多吉少,会死得一人也不剩的。处境既然如此,战术必须改变。明天,我们最好是拔出宝剑,举起槍杆,坚守阵地,作防御战,大家群策群力,一条心地把守洞门,敌人若来进犯,就迎头还击。我们这样坚持下去,也许那位圣洁者摆脱敌人的视线,已经赶到君士坦丁,很快搬来一万援兵,我们就得救了。”

  “毫无疑义,这个办法是正确可行的。”部下同意叔尔康的办法。

  “我认为敌人都是些瞎子。”臧吾·马康说,“若不然,怎么我们看得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们呢?”

  “完了,这是天意啊!”臧吾·马康感到悲观失望。

  “大势已去,我们听天由命吧。”部下同声回答。

  “在我们面前这个男人,莫非你们没看见吗?”宰相丹东反问一句。

  第二天,叔尔康的部下遵循既定计划,举起武器,严守阵地,抵抗敌人,坚持到底。

  左图·黛娃仙赶到臧吾·马康军中

  叔尔康、臧吾·马康率领部队,兼程向君士坦丁进军,快到目的地时,发现前方烟尘遮黑了大地。叔尔康眼看这种恐怖情景,大吃一惊,喟然叹道:“天空中弥漫着烟尘,这是大战的迹象。穆斯林部队孤军作战,人单势薄,我怕敌人会打败他们。”于是他率领人马,向烟尘集聚的地方奔去,以便弄清真实情形。正当紧张、慌乱的时候,被他们指为神仙的左图·黛娃仙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慌慌张张地前来呼吁求救,说道:“最善良的民族哟!黑暗中的明灯哟!穆斯林原是安然住在帐篷中的,可是敌人突然来袭击,给他们带来莫大灾难,伤亡过重,你们赶快开部队去支援,把他们从穷凶极恶的异教徒手中救出来吧!”

  叔尔康骤然听了她的呼吁、求救,一怔,心脏怦怦地跳得几乎飞腾起来。他迷惘着跳下马来,走到左图·黛娃仙面前,跪下去吻她的手、脚,臧吾·马康和其他将领也同样吻她的手、脚,表示尊敬、爱戴,只是宰相丹东例外。他不肯下马,冷静地说道:“我是不信任这个信士的,因为凡是抬着宗教招牌夸夸其谈、沽名钓誉的人,没有不为非作歹的'。这号人是安拉所不容许的,你们别理睬他,大家还是继续进军,赶快跟穆斯林队伍联系起来的好。我追随先君努尔曼转战多年,这里也是我们足迹走过的地区,大家前进吧,没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你别这样瞎猜想,信口雌黄,这是很不对的。”叔尔康制止宰相丹东,“难道你没见这位信士的行为吗?他不避刀剑,勇往直前,始终大声疾呼,竭力鼓励我们努力杀敌。假若安拉不另眼看待他,那么在长期经受折磨之后,就不会让他跋涉这么遥远的路程了。”

  叔尔康越发信任左图·黛娃仙,格外尊敬、照顾她,特意给她预备一匹努摆出产的骡子,说道:“老人家,你走累了,请骑这匹骡子代步吧。”她却断然拒绝,始终不肯骑,企图利用吃苦耐劳,勤恳奋发的行动,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可他们不明白这个伪装的圣洁信士,一直用斋戒、礼拜作幌子,长期欺骗,蒙混他们。她的行径,恰如诗人的描绘:

  为追求某种目的,

  他既斋戒又做礼拜。

  一旦希望、理想实现,

  他不但不斋戒,同时也不做礼拜。

  左图·黛娃仙寄书给穆斯林将士

  卑鄙龌龊的左图·黛娃仙,处心积虑,终日搜索枯肠,埋头从事陰谋诡计的安排,经过深思熟虑才拿出笔墨纸张,动手写道:

  左图·黛娃仙致书穆斯林将士:

  穆斯林部队围攻君士坦丁城有三天了,始终不见敌人出来应战,将士都感到惊奇、苦闷。到了笫四天,忽然发觉城楼上出现一个人影,仓卒向他们射出一箭。他们把落在军中的箭送到国王帐中。臧吾·马康吩咐宰相丹东把绑在箭上的信取下来,打开过目,知道来信的内容,恍然明白个中情节,气得眼泪直流。臧吾·马康对左图·黛娃仙的陰谋狡猾行径,感到惶恐不安。他想着叔尔康的惨死,伤心哭泣,愤不欲生。他怨天尤人地叹道:“那个老贼婆,她怎么左一次右一次地跟我们捣鬼、作乱呢?事情既然如此,我要把她提来,拿她的头发绑住她,然后把她吊死在君士坦丁城下才解恨呢。不达到这个目的,无论如何我是不撤兵的。”他说罢,痛哭流涕。

  所以陛下不必悲哀哭泣,必须振奋起来,集中精力,统率三军,努力杀敌,以期获得最后胜利。”

  左图·黛娃仙写了致穆斯林将士的.信,摺封起来,走进祭室,静坐了三天,继续追悼、超度国王哈尔都补。到了第四天,她唤来大主教,把信交给他,吩咐把信绑在箭上,射往穆斯林军中。她吩咐毕,独自走进教堂,替国王哈尔都补祈祷,超度他的灵魂。她想念儿子,忍不住悲从衷来,痛哭流涕,喟然叹道:“他死了,这可让谁来继承王位呢?为了报仇雪恨,我得把臧吾·马康和他的将相们杀绝斩尽。”

  宰相丹东眼看臧吾·马康伤感过度,面容憔悴,身体越来越弱,因而劝慰他:“那个老贼婆,我向来不信任她。不过这一切都是生前注定了的,懊悔也不济事。至于令兄的遭遇,这也是气数使然,非人力可以挽救,悲痛没有好处,陛下应该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诗人吟得好:

  不该发生的事情,

  绝对不因某种因素而出现。

  应该发生的事情,

  它自然会出现。

  那应当发生的事情呵,

  它将应时而出现。

  只是那帮愚蠢兄弟,

  他们经常受到蒙蔽。

  宰相丹东和将领们听了臧吾·马康去国怀乡的由衷之言,深为感动,一个个黯然落泪。他们思乡心切,希望迅速取得胜利,早日结束战争,因而鼓励士卒努力攻城,许可城破之日,将城中的财物分给他们。这样一来,将士们再接再厉,踊跃围攻敌人。这时候,从巴格达派来的使臣,带来诺子赫图·宰曼寄给臧蔷·马康的书信,说他的夫人生了一个男孩,她代取名为孔马康。说王子的相貌出众,定是国家栋梁。说她号召学者和传教士替将士祷告,祈求胜利。说宫里的人都平安无恙,尤其他的朋友澡堂火夫很快活,婢仆照顾周全,让他过舒适享福生活,只是直到现在,火夫还不知道他的行踪。最后祝他万寿无疆。

  告诉你们吧:先前我曾旅居贵国,赢得你们无上的欢迎爱戴,因而在宫中毒死你们的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继而在贵我两国发生战争期间,你们的无数将士都死在我手里。最近被我杀死的,是叔尔康和他的侍从。将来时机成熟,国王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也非死在我手里不可。现在我要向你们介绍我自己:我就是扮成清高笃信、道行超凡的那位圣贤君子。我的计策谋略,曾在你们军中通行无阻,完成了预期的任务。今后你们如果希望平安无事,就该迅速撤退人马,自找出路。假若你们把生命不当一回事,可以坐下来等待死期。最后我向你们宣布:尽管你们把株守的时期延长到无限度,也休想得到半点收获。

  “爱卿,由于先父和家兄先后被害,死于非命,这种切肤之痛,使我郁结于衷,伤心难忘。兼之我们别乡离井,长征远行,久居异域,与吾国和吾民,音讯隔绝,遥望云天,倍增忧民怀乡心情。”

  臧吾·马康读了诺子赫图·宰曼寄来的信,喜极而悲,喟然叹道:“如今我生了儿子,取名孔马康,从此我肩上的担子越发沉重了。”

  宰相丹东讲故事替臧吾·马康消愁解闷

  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在一起讨论战略战术,连续谈了几昼夜,可是他依然念念不忘叔尔康,终日愁眉不展,闷闷不乐。之后,他对宰相丹东说:“我很想听一听古代帝王们的言行掌故,借此消愁解闷。也许安拉会因此消除我心头之恨,从而我就不悲伤哭泣了。”

  “如果陛下的'忧愁、苦恼须听讲故事才能消除,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因为先王在位之时,我是负责讲故事和朗诵诗歌的。今夜里,我讲个故事替你消愁解闷吧。”

  臧吾·马康听了宰相丹东的诺言,满心欢喜,念念不忘,一心盼望黑夜赶快降临,好听宰相丹东讲古代帝王的故事。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便吩咐点燃灯烛,烧起香炉,并预备食物。一切备办齐全,这才邀请宰相丹东,并召集大将白赫拉睦、鲁斯图、图尔科叔和侍从武官前来听讲故事。人们都到齐了,臧吾·马康回头看宰相丹东一眼说:“爱卿,天黑了,望你履行诺言,给我们讲故事吧。”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宰相丹东回答着,开始讲苏里曼沙的故事。

  太子塔智·木鲁可

  国王苏里曼沙娶了国王宰赫鲁沙的女儿,结为美满恩爱夫妻。光陰荏苒,不知不觉也就过了一年。皇后妊娠期满,生下一个满脸福相的太子。稳婆小心翼翼地接生,剪了脐带,包裹起来,点了眼药,然后派人去向国王报喜。国王苏里曼沙听了喜报,十分欢喜,重赏报喜的人。他喜不自胜,直奔后宫去看太子,把他抱在怀里,亲切地吻他的额角,面对他那非凡的俊秀模样,感到无限欢喜、快慰,给他取名塔智·木鲁可,并派专人好生哺乳、养育。

  时间一天天、一年年流水般不断逝去,不知不觉间,太子塔智·木鲁可已年满七岁。国王苏里曼沙聘请学者名流,教太子读书写字,学习礼节、知识。太子塔智·木鲁可,在名师的教育指导下,循规蹈矩,勤勤恳恳地攻读了几年,很快就学完必修的课程,成为知书识礼的文人。国王苏里曼沙爱子心切,进而聘请法学大师和武士,教太子塔智·木鲁可法学和骑射、武艺的知识和本领。太子塔智·木鲁可,听教听说,埋头勤学苦练,到年满十四岁时,身体发育茁壮,而且兼通文武,因而初露头角,即经常出入社交场所,待人接物,和蔼可亲,博得人们的夸奖、钦佩。

  青年迫于权势,不得已,只好从股下拿出那块绸布,唉声叹气,哭哭啼啼地埋怨自己命苦。太子产生恻隐之心,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看你的精神面貌不太正常。你一见这块绸布,就悲哀哭泣。这是什么缘故?都告诉我吧。”

  青年听了太子提到绸布,长叹一声,说道:“我的主人啊!我和这块绸布,其中有一段离奇、曲折的经历呢。”他说着,展开那块绸布。

  随从遵命,果然去到商人们打尖的地方,对他们说:“告诉我吧!你们是做什么的?”

  第二天,有一伙外地商人,携带货物和奴仆从那里路过,就有水草的地方打尖。太子塔智·木鲁可眼见商人,便吩咐一个随从:“你去打听一下那伙人的情况!问他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差人听了商人们的谈话,明白个中底细,迅速回到太子面前,把听到送礼的事,从头叙述一遍,太子听了说:“如果他们要送我礼物,叫他们到这儿来吧,我暂时还不回城呢,让他们在这儿和我见面吧。”他说罢,骑马带领随从,走向商人们打尖的地方,和他们见面言欢。

  太子塔智·木鲁可爱打猎,一有机会便带领人马,入山狩猎,从来不知疲倦。国王苏里曼沙关心太子,怕在深山野兽中发生意外,劝他抛弃打猎嗜好,别再冒险。可他不听劝告,仍然经常出去打猎。有一天他吩咐仆从准备十天的粮草,要上山打猎,大干一场。

  太子塔智·木鲁可年满十八岁时,身体越来越健壮,红光满面,腮上有颗龙涎香似的黑痣,显得格外英俊,俨然是个风流才子。他交游日广,结识许多知心朋友。凡是跟他结交往来的人,谁都希望将来老王百年归天之后,让太子继承王位,他们便可做他的文臣武将。

  太子塔智·木鲁可吩咐仆从,把猎物收集起来,亲自挑选其中最好的一部分,作为献给父王的礼物,其余的分别送给朝中文臣武将,并派人护送猎物,先行回城。他自己率领人马,在猎区内宿营过夜。

  太子仔细一看,见绸布上绣着相对站在一起的两只羚羊。其中一只是金线绣的,另一只是银线绣的。羚羊脖子上戴着红金项圈和三块橄榄石。他望着绣工的精巧美观,十分羡慕、钦佩,喟然叹道,“赞美伟大的安拉!是他教人学会知识本领哪。”他急于要知道青年的身世和遭遇,说道:“小伙子!你跟绸布到底发生过什么离奇曲折的关系?全都告诉我吧!”

  商人们站起来迎接太子,赞美他,祝福他,替他祈福求寿。太子走进人们临时为他张搭的红缎子绣花、镶珠宝的帐篷里,坐在铺着绸垫、椅背上嵌着翡翠的交椅上召见商人们,叫他们把货物拿给他看。他从货物中选择了适于他使用的一部分,出重金买下,便和他们告别。当他跨马要动身走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商人队伍中有个特别漂亮的青年,衣冠整洁,举止活泼伶俐,具有如花似月的容貌。可他经受不起风霜,离愁之苦,形容憔悴,脸色苍白,显得疲劳不堪,垂头丧气地唉声叹息着,眼眶里噙满晶莹的泪水。他边伤心哭泣,边凄然吟道:

  别来久矣!

  忧愁、恐惧的心情却一直没有个止境。

  朋友!

  我告诉:

  我的眼泪夺眶奔流不停。

  分别的时候,

  我把自己的心儿抛弃。

  到如今,

  一个人孤单、寂寞,

  苟延性命,

  胸中既没有心灵,

  也不存在任何希冀。

  朋友!

  劳驾陪我稍停一会,

  让我跟那个人儿作最后话别,

  因为她的谈吐足以治疗各种疾病。

  他吟罢,伤心哭泣一会,倒在地上,昏迷不省人事。太子眼看这种情景,感到惊奇、诧异,便挨到青年身边,好生注视他的动静。一会儿,青年苏醒过来,见太子站在他面前,便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太子脚下,吻了地面。太子问道,“怎么不把你的货物拿给我看?”

  仆从遵循命令,果然备办了够用十天的粮草。一切准备妥帖之后,太子率领人马,出去打猎,连续跋涉了四天路程,找到一处树林茂盛、水草丰富、野兽栖息出入的地方。这里具备了最好的狩猎条件,他便对仆从们说:“在这儿张上猎网吧,把范围扩大些,我们的`力量可以集中在一方面。”

  仆从遵循命令,就地张起罗网,猎圈的范围圈得相当广阔。这样一来,许多羚羊和不同种类的野兽,被圈在猎圈里,吓得惊叫、逃窜起来。太子跨马率领仆从,配合猎犬和猎鹰,张弓搭箭,从后面追赶、猎捕,他们一鼓作气地不断追捕、围抄,直赶到最终点。结果,除少数的野兽漏网逃窜外,其他极大多数都被捕获。

  仆人遵循命令,强迫着一哄把青年的货物搬来,摆在太子面前。青年盯着货物,边叹息、哭泣,边打开货物,一件件顺序拿给太子过目。货物中有件价值千金的缎子金线绣花衣服。他刚打开,便有一块绸布从衣服中落到地上。青年慌里慌张地赶忙拾起,塞在股下藏起来,神色显得恍惚迷离。太子眼看他的举止,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感到十分惊奇诧异,问道:“这块绸布是做什么用的?”

  “非拿给我过目不可。”太子说罢,吩咐他自己的仆人去取。

  “让我看一看。”

  “我的主人啊!这块绸布,对殿下来说,是毫无用处的。”

  “我的主人啊!当初我不肯拿货物给你看,就是为这块绸布的缘故,所以现在我不能让你看它。”

  “我的主人啊!因为我的货物中没有适于殿下使用的。”

  “我的主人哟!我的货物没有适合殿下使用的,请别再提这个了吧。”

  “我们是做生意买卖的,在这儿打尖休息一会。”商人们诚惶诚恐地回答使者。“这是因为一方面我们距离家乡还远,另一方面呢,是因为有国王苏里曼沙和太子塔智·木鲁可在朝,我们的安全就有保障了。因为我们知道,凡来到他境内的人,都是平安无事的。我们随身还带来一套最名贵的衣服,是预备献给太子塔智·木鲁可的。”

  “我一定要看。”太子一再纠缠,终于发脾气了。

  “你非拿给我看不可,同时必须把你的情况告诉我,我看你这么忧愁苦恼、悲哀哭泣,个中一定是有缘故的。如果你是受了冤枉、委屈,我会替你伸冤雪恨。如果你是负债,无法应付,我替你偿还好了。因为眼看你这副可怜相,我难过极了,象烈火烧心一样。”太子说罢,吩咐随从摆上两张椅子,让青年陪他一起坐下,说道:“拿出你的货物来,叫我看一看吧!”

  青年体会到太子对他的关怀,便振作起来,谈了下面的故事。

  塔智·木鲁可和朵尼娅

  太子塔智·木鲁可听了阿济子的叙述,一心爱上朵尼娅公主。他怀着向往心情,跨上猎马,带着阿济子回到城中,让他住在宫里,当上宾招待,供给吃的穿的和各种生活日用物品。一切安排妥帖,让阿济子住定之后,太子塔智·木鲁可本人才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宫中,从此忧郁成疾,不吃不饮。原因是他以耳代目,过分地爱慕朵尼娅公主,终于患了单思病。

  有一天国王来到太子塔智·木鲁可宫里,见他脸色苍白憔悴,知道他苦恼忧愁,便追问个中原因:“儿啊!你怎么了?告诉我吧!什么不如意的事使你变得这么苍白憔悴?”

  经过多方思索考虑,宰相认为在匹头市中开个商店,从经营生意买卖着手,比较妥当。于是他跟太子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商议:“如果我们老坐在屋里不动,我们的任务是完不成的,太子的愿望也是不可能实现的。现在我想出一个办法来了。若是安拉意愿,照我的办法去做,说不定会有好结果呢。”

  第二天他们从梦中醒来,盥洗一番,作过晨祷,然后早餐。饭后,已是开市做买卖的时候,这才离开寓所,来到铺中,见铺内被仆人收拾、布置得齐齐整整,地板和桌椅上铺着绒地毯和丝台布,还设置两张靠墙的长椅,每张长椅价值百金,上面铺着华丽的、镶金边的皮垫。店中的陈设和铺面的精致装璜、结构相互辉映,整个商店显得特别富丽堂皇,格外惹人注目。

  次日,宰相带太子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去澡堂沐浴。在澡堂中尽情享受,痛痛快快地熏香沐浴,换上华丽的衣服,顿觉心旷神怡。太子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两个小伙子,精神焕发,活象两只小羚羊,红的腮,黑的眼,眉清目秀,满面春光,俨然是夜空中两轮皎洁的明月,显得格外漂亮。他们满身轻松愉快,摇摇摆摆地回到寓所,大吃大喝一顿,然后舒适愉快地过夜。

  次日清晨,太子塔智·木鲁可穿上旅行服装,去向他母亲辞行。王后给他五万金以壮行色,祝他一路平安,一帆风顺地达到目的。随后去向他父亲辞行。国王给他五万金,吩咐在城外张起一个大帐篷,亲身出去送行,在帐篷中热热闹闹地欢度了两天,然后打发他们动身起程。

  次日清晨,国王来到塔智·木鲁可房中,见太子的面容越发憔悴、苍白,便好言安慰他,许下诺言,要竭力想办法满足他的愿望,使他的希望很快实现。于是见诸行动地立刻给阿济子和宰相准备行装和礼物,打发他们按时动身出发。

  报信的差人去了约莫半天的工夫,卡夫尔国王的侍从和朝臣便到郊外来迎接他们,带他们到王宫里和国王见面。宰相把带来的礼物献给国王,作为国王的上宾,备受优待。他们住在王宫里休息了四天。第五天,宰相谒见国王,站在国王面前,说明前来拜访的原因,并正式提出求婚的请求。

  宰相收下钥匙,谢过市场管理人,然后吩咐仆从把从本国运来的、为数很多的名贵货物搬到铺中,陈列起来。一切布置妥帖,然后回寓所去休息。

  宰相带太子塔智·木鲁可、阿济子和仆从们去到市场中,向商人们打听市场的管理人。根据商人们的指示,他们找到市场管理人的住处。市场的管理人和其他的生意人都站起来迎接,非常亲热、客气,对年长的宰相尤其敬重。因为在商人眼中,他带着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两个漂亮小伙子,老态龙锺,仪容威严,充分显出达官贵人的派头。当时还有人猜测说:“毫无疑问,这位长者一定是这两个小伙子的父亲。”

  宰相奉命带领人马赶路程,不分昼夜地跋涉了几天,直到卡夫尔境内,在距京城不远的河边住下,然后派一个差人先去谒见国王,报告他们前来拜访的消息。

  宰相听了国王剀切的答复,大失所望,不得已,只好告辞回家。他率领人马,继续跋涉,不分昼夜地兼程赶到国内,谒见国王,报告前去求婚的经过。国王听了报告,勃然大怒,立刻下令,调兵遣将,准备进攻卡夫尔王国。宰相眼看国王愤怒、急躁的情绪,大为惊异,立刻从中劝阻,说道:“且慢!关于这桩事情,没有诉诸武力、大动干戈的必要。据我所知,这头亲事之所以不能结成,卡夫尔国王是无过的,这只怪他女儿朵尼娅公主不愿结婚的缘故。因为她一听我们前去求婚的消息,立刻就使人向她父亲表明态度:‘如果父王硬要逼我结婚,那我只好杀死娶我的人,然后再自杀了事,我和他势必同归于尽。’由此看来,卡夫尔国王是无罪的,陛下不必兴师问罪。”

  宰相一看,见是一位庄重、严肃的长者,从仪表看,显然是呼奴使婢、很有地位的人物。市场管理人问候他们,表示谦和、热忱,并让他们坐在自己身边,问道:“你们到这儿来,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吗?”

  太子塔智·木鲁可知道求婚失败的原因,对国王说:“父王!我控制不住爱慕朵尼娅公主的心情,要上卡夫尔去想办法同她见面,亲自向她求婚。我下定决心,此去即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其他的办法,我是不考虑了。”

  太子塔智·木鲁可把朵尼娅公主的才德、姿色,和他一听倾心,钟情于公主的恋念心情,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国王听了,说道:“儿啊!朵尼娅公主的父亲是一国之王,他的王国距我们很远,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个念头的好。你母亲宫里有五百个月儿般美丽可爱的宫娥彩女。你上那里去看看,看上谁,便选她为你的妻室吧。如果你谁都看不上眼,那我们另想办法,从其他帝王宫中,替你物色一个比朵尼娅公主更出色的对象好了。”

  太子塔智·木鲁可听了宰相的计划,满心欢喜,说道:“您的主意正确极了!”于是他穿上华丽的商人服装,带一千金,随宰相和仆从,往匹头市去物色商店。

  太子塔智·木鲁可吟罢,痛哭流涕。阿济子眼看那种情形,触景伤情,想着表妹阿济簪,也伤心流泪。他俩相对泣不成声,越哭越伤心,整整哭了一夜。

  太子塔智·木鲁可勉强抑制急躁情绪,回到自己宫中,等待宰相替他解决婚姻问题。但他急于求成,觉得等待的时间太长,遥遥无期,不知什么时候希望才能实现,因而惴惴不安,心绪不宁,单思病与时俱增。黑夜里他辗转不能成寐,便吟道:

  黑夜降临,

  我的眼泪汇成一条长流,

  爱情的烈火焚烧着我的心。

  我的情况黑夜知悉,

  请你向它打听!

  它会原原本本告诉你。

  除了忧郁和单思病,

  我没有其他的事可为。

  我抑制不住澎湃的情愁,

  守望着满天星辰过夜,

  泪珠冰雹般从腮角上滚流。

  象伶仃孤苦的无告者的情形,

  我孤单寂寞、偷生苟活,

  得不到支持和援救。

  塔智·木鲁可吟罢,倒在床上,昏迷不省人事。

  在旅途中,太子塔智·木鲁可同阿济子在一起,感到无限快慰,因而对阿济子表示格外亲热,恳切地说道:“阿济子,我的好弟兄啊!我和你亲如手足,从今以后,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离开你了。”

  在宰相率领下,他们继续向前走。在旅途中,宰相一直安慰太子,叫他耐心忍受暂时的风霜之苦。同时阿济子为他朗诵诗歌,讲故事,谈历史,掌故,替他消愁解闷。在这样情况下,他们行行重行行,日以继夜地赶路程。炽烈的爱火燃烧着太子塔智·木鲁可的心,增加了他的忧愁,致使他觉得路程迢迢,前途茫茫,希望依然渺茫无期,因而急躁,苦恼情绪日益加剧。经过两个月的跋涉,他们终于来到卡夫尔国的京城。太子塔智·木鲁可眉飞色舞,十分欢喜,忧郁苦恼情绪,全都烟消云散。

  国王苏里曼沙听了宰相的劝谏,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说道,“我若发兵去打败卡夫尔国王,把他的女儿朵尼娅掳来,她也会自尽,那是徒劳无益的。”因此他打消征战的念头,但是十分担心太子的境遇,只好把宰相前去求婚的结果,全都告诉了他。

  国王苏里曼沙即时召宰相进宫,对他说:“你替我想个办法,满足太子的愿望吧!你上卡夫尔去见该国国王,替太子向公主求婚吧!”

  国王佘赫鲁曼听了侍从的报告,回头对前来求婚的宰相和阿济子说:“有劳二位贵宾代我向贵国王陛下致意,请将二位亲眼看见的和亲耳听到的,如实报告贵国国王陛下,俾他知道小女向来对男人不感兴趣,所以立志终身不嫁,因此贵我两国之间,是无缘缔结姻亲关系的。”

  动身起程的头天晚上,太子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两人依依不舍:一起在阿济子的住处过夜。然而他心不在焉,始终安定不下来,吃饭不香,睡觉不甜,爱情的浪潮冲击着他的.心弦,致使他百感交集,沉沦在向往的海洋里,不停地叹息、流泪,吟道:

  在远距离的隔绝之后,

  我们之间能否有见面的机会?

  假若真能见面,

  我必须向你倾诉痴情。

  那时候我会告诉你:

  我向来热爱着你,

  黑夜却故意拉长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曾为你长期失眠、熬夜,

  人们茫然不知此中底细。

  到了匹头市中,一般生意买卖人看见太子塔智·木鲁可都发愣,十分惊羡他的标致漂亮,大家议论纷纷。有人说:“莫非天堂门的守护者疏忽大意,忘了关门,这个标致的仙童便悄悄地从天堂里溜出来了?”有人惊叹说:“这个漂亮小伙子,他也许是个仙童吧!”

  刚提婚姻问题,国王顿时傍徨、迷惘起来,愕然无言对答,这是因为公主不想嫁人,向来拒谈婚姻问题的缘故。他低头呆然瞅着地面想了一会,然后抬头吩咐一个侍从:“你上后宫去见朵尼娅公主!把刚才你听到的,和这位宰相前来替太子向她求婚的消息告诉她,看她怎样回答。”

  侍从遵循命令上后宫去见公主。过了一会,他慌慌张张地回到国王面前,说道:“主上!我遵命去见朵尼娅公主,把听到的消息告诉她。公主听了,大发雷霆,说道:‘如果父王硬要逼我结婚,那末倒霉的是娶我的人,我会宰掉他的。’她咒骂着举起棍棒,要打碎我的脑袋,幸亏我跑得快,才保全性命。”

  他们穿着生意人的服装,打扮成商人模样,一直来到一个叫商人之家的大旅馆寄宿。太子塔智·木鲁可问阿济子:“这是生意人寄宿的地方吗?”

  他们在旅店中住下。把行李搬进去,把货物堆存起来,安安逸逸地休息了四天。接着宰相托人赁了一幢建筑宽敞、设备美观的大房子。他们从旅店搬到新赁的屋子里住定,宰相和阿济子才开始替太子塔智·木鲁可出谋划策,作出各种计划,以便完成任务,早日实现太子的愿望。这时候太子塔智·木鲁可本人反而迷惘、糊涂起来,茫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请问你们中哪位是负责管理市场的?”宰相问。

  “父王!朵尼娅公主是羚羊图的制作者。她的美术作品我都看过了。我爱她爱到极点,除了她,我谁也看不上眼,因此我非要她不可。如果达不到这个目的,我就不活下去了,我一定要逃到荒无人烟的沙漠地区,不惜为她而毁灭我自己。”

  “是啊,”宰相回答说,“我已经年满花甲,膝下有这两个孩子,经常带他俩周游旅行,增广他俩的见识、阅历。所到之地,必须逗留一年之久,俾孩子有机会访风问俗,以便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现在我来到贵地,打算在这儿住下来,希望阁下替我物色一间适中的铺面,以便开个匹头商店,让孩子经营生意,借此观光贵地的风土人情,从而得到启发,进一步学习待人接物的本领。”

  “打扮成商人模样。”太子很有把握似的。

  “我自己也有这种感情呢。”阿济子表示对太子很忠诚,“我愿意终身陪随你,希望将来能够死在你的脚前。不过我家里还有白发老母,我始终惦念着她呢。”

  “我打算替你在匹头市中开个商店,让你坐在铺中,经营生意买卖。”宰相对太子塔智·木鲁可说,“你要知道,布帛这种货物,一般普通老百姓和上等人家都需要它。你坐在铺中经营买卖,若是安拉意愿,这对实现你的理想是很有帮助的。尤其你生得漂亮,仪表不凡,这一定会惹人注意。不过你必须和阿济子通力合作,让他在铺内帮你递送货物。”

  “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太子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同声赞成宰相的意图,“一般年长者都是有福气的人,何况您老人家阅历丰富,是久经世故的。您打算怎么办,请指示我们好了。”

  “喏!这位就是。”商人们指着市场管理人回答。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阿济子满口应诺。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宰相毅然接受任务。

  “可以的,这不碍事。”市场管理人慨然答应宰相的要求。继而他用色情眼光注视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对他俩很感兴趣。原来这个所谓的市场管理人,过去是个好男色的、邪辟成性的坏家伙,因此他心术不正,暗自叹道:“赞美安拉,是他用微贱的精血造化这两个人儿呀!”接着他站起来,象奴仆对主子那样毕恭毕敬地殷勤接待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不遗余力地奔走,终于在市中心替他俩租到一间既高大又美观的店铺。店铺的进深不但宽阔,而且装置别致,里面的货架都是镶象牙和檀木的。他把店铺的钥匙交给宰相,说道:“请收下吧,我的主人!愿安拉借此降福给你的两个公子。”

  “儿啊!你暂别着急,让我派人去见她父亲,替你向她求婚好了。这样一来,象从前我向你母亲求婚那样,会使你达到目的的。万一她父亲不愿结这头亲事,我就开一支人数极其众多,势力极其雄厚的部队,浩浩荡荡地开去攻打他,踏平他的国土。”国王苏里曼沙一方面安慰太子,一方面召见阿济子,问道:“你知道上卡夫尔去的路途吗?”

  “倘若非去不可,让宰相和阿济子陪你一块儿去吧!”国王提出办法,决定从国库中提取十万金币,给他作本钱备办货物。宰相和阿济子非常赞同国王的办法,欣然接受使命,乐意陪太子同行,便赶忙准备行李。

  “你既识途,希望你陪我的宰相上那儿去一趟吧。”

  “你打算怎么去呢?”国王很不放心。

  “你只管放心,等大功告成,你的恩情我是忘不了的,我会重重地报答你。”

  “不错,这是生意人寄宿的旅店。”阿济子回答,“这个旅店,比前次我跟商队住宿的那个旅店还好呢。”

  “不错,我知道。”阿济子毕恭毕敬地回答。

  宰相、太子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眼看这种情景,感到满意,便洋洋自得,兴高采烈地各就各位坐下。宰相坐在中央,太子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分别坐在两边的长椅上,其余的仆从侍立在他们的前后左右。这样一来,他们的计划顺利完成,一个大匹头商店开设起来了。从此他们在店中经营生意,名声很快就传遍全城,人们争相前来购买布帛,络绎不绝,拥挤不堪。太子塔智·木鲁可标致漂亮的容貌非常惹人眼目,凡和他见面的顾客都同声赞叹,因而他的美名越传越广,前来购买布帛的人,日益增加,在短短几天内,就销售了大批货物。

  宰相认为商店既然开设起来,局面已经打开,他自己没有必要再呆在铺中,因而嘱咐太子塔智·木鲁可必须注意保守秘密,不可疏忽大意,免得露出破绽。同时嘱托阿济子多多关心,照顾太子,谨防发生意外。他吩咐、安排之后,一个人回到寓所,静悄悄地躲起来策划一切,以便尽快实现太子的愿望,完成自己的使命。

  太子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在商店中经营生意,一有工夫便闲聊。有一次太子塔智·木鲁可对阿济子说:“也许有那么一天,朵尼娅公主宫里会有人上我们店里买东西吧。”从此他迫切地希望着,等待着。可是过了好久,却始终没有动静,因而他惴惴不安,感到前途渺茫,经不起爱情的折磨,茶不思,饭不想,通宵失眠,面容逐渐消瘦、憔悴,单思病越来越厉害。

  有一天有个老太婆带两个丫头走进太子塔智·木鲁可的商店,看见太子的漂亮面貌和标致体态,油然产生喜爱心情,不自主地叹道:“赞美安拉!是他用精血造化这个俊秀的相貌呀。赞美安拉!是他叫你成为人们羡慕的标志呀。”她仔细打量一番,说道:“这不是人类,而是一位慈祥的天使哪!”继而她挨到太子塔智·木鲁可面前,亲切地问候他。

  太子塔智·木鲁可赶忙招呼她,回问她,在阿济子的示意下,满面笑容地站起来迎接她,让她坐下,替她打扇子,让她舒舒服服地坐着休息。接着老太婆问道:“我的好孩子!你是本地人吗?”

  “老太太!指安拉起誓,我不是本地人。老实说,我上这儿来,生平还是第一次呢。我在这儿待下来,只是为了消遣,寻乐而已。”太子塔智·木鲁可文质彬彬、剀切、利索地回答老太婆。

  “我们竭诚欢迎你,愿你终身幸福快乐。你运来了什么布帛?把上好的拿给我看看吧!自然罗,漂亮人儿带来的货色一定是顶好的。”

  太子塔智·木鲁可听了老太婆的谈话,心跳不止,也不理解她的意图,幸亏阿济子从旁以目示意,他才从容答道:“你老人家如果要买适于公侯或太太小姐们使用的衣料,我这儿全有。你打算买给谁用?告诉我!让我替你挑选一种与使用者的身份最相称的货色吧。”他想借此了解她的意图。

  “我打算替国王佘赫鲁曼的女儿朵尼娅公主选几件适于她穿的衣料。”老太婆坦率地说出她的愿望。

  太子塔智·木鲁可听了他所追求之人的名字,不禁喜出望外,即时吩咐阿济子:“把顶名贵的衣料给我拿来吧!”阿济子听从吩咐,立刻拿来一个包袱,当面打开。太子指着包袱里的衣料对老太婆说:“这些衣料名贵极了,只是我家经售,别的商店买不到。请看哪种适于公主使用?你随便挑吧。”

  “这些值多少钱?你给我算一算吧!”老太婆从包袱里挑了一部分价值千金的衣料,欢欢喜喜地向太子塔智·木鲁可询问价钱。由于过分欢喜,她抑制不住奔腾的激情,便忘其所以地边谈话,边用手掌抚揉自己的大腿。

  “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我怎么能向你这位高贵的顾主讲价钱呢?赞美安拉!是他使我和你萍水相逢,有机会认识你老人家,我真是三生有幸,衷心感激不尽。”太子塔智·木鲁可极尽能事地夸奖、奉承老太婆一番。

  “你是个才貌双全的青年,祈望安拉格外关怀、保护你的健康和青春。同样我还要为你那未来的如意夫人欢呼、祝福呢,因为能够躺在你怀里,和你同衾共枕的,才算是真正享受人生幸福的人呢。如果她的容貌可以和你媲美,则所谓花开连理,一对美貌、恩爱青年夫妻,夫唱妇随,彼此的幸福更是无穷无尽了。”

  太子塔智·木鲁可听了老太婆的赞扬,乐不可支,笑得差一点倒下去。他感到惊奇,暗自叹道:“我主,这是您借老龟鸨们的手满足人愿的办法呀!”他正想入非非的时候,老太婆忽然问道:“孩子!你贵姓?叫什么名字?”

  “我叫塔智·木鲁可。”

  “帝王公侯或王子皇孙才叫这个名字呢,你是生意人家的子弟,怎么也叫起这等名字来了?”老太婆表示惊奇。

  太子塔智·木鲁可被老太婆问得无言对答,阿济子赶忙替他解围,从旁回道:“因为他的父母和家里的人非常爱他,把无限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所以他们才给他取这个名字呢。”

  “你说的有道理,”老太婆满意阿济子的解释,“人们固然为你们的美貌感到徬徨迷离、神魂颠倒,但在安拉的周全保佑下,嫉妒、作祟者的陰谋,危害是不会得逞的。”她说罢,拿着衣料,站起来向太子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告辞。

  由于太子塔智·木鲁可极端漂亮的容貌和标致的体态给老太婆的印象过深,致使她始终感觉惊奇、诧异。她怀着激动心情,一口气回到王宫里,来到朵尼娅公主面前,说道:“小姐!我给你买最时新的衣料来了。”

  “什么样的时新衣料?叫我看一看吧!”

  “喏!我的宝贝呀!你拿去仔细瞧一瞧吧。”

  朵尼娅公主打开衣料,翻着看了看,爱不释手,说道:“乳娘!这些衣料美极了。在我们城里,从来还没见过这样的衣料呢。”

  “我的小姐啊!告诉你吧:卖这种衣料的那位生意人,比这种衣料还漂亮呢。他的模样跟小天使毫无差别。他好象是趁管天堂门的一时疏忽大意,悄悄地跑到人间来的。我觉得假若今夜叫他进宫来陪你欢度一夜,那是再理想不过了。因为他生得非常漂亮,有特殊魅力,和他见面的人,没有不受他吸引的。据说他携带疋头到我们城里来经营,并不图赚钱,只为消遣、寻乐罢了。”

  朵尼娅公主听了乳娘的话,启齿笑了一笑,严肃地说道:“该倒霉的老婆子哟!你活颠倒了!你一点理智都没有了!”接着她又吩咐乳娘:“把衣料给我再仔细看一看吧!”

  老太婆果然把衣料递给她。她接过去,仔细斟酌,见衣料的数量不多,可是价钱很贵,这说明衣料是最名贵的,是她生平没见过的,因此觉得衣料非常稀罕、名贵。这时候老保姆体会她的心情,趁机说:“小姐!假若你亲眼看见卖这种衣料的那个小伙子,一定相信他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美男子呢。”

  “你问过他没有?”朵尼娅公主问老太婆,“如果他需要什么,叫他只管说,我们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愿安拉保全你的聪明、智慧!”老婆子摇晃着脑袋替朵尼娅公主祈祷,“需要自然会有的。人谁能够没有要求呢?”

  “既然如此,你快去见他,向他致意。”朵尼娅公主吩咐老婆子,“你对他说:‘你光临敝邑,使得整个城市生色不浅。无论你需要什么东西,我们尽量帮助你,促使你的希望很快实现。”

  老婆子听从吩咐,即时动身,一口气奔到太子塔智·木鲁可商店里。太子塔智·木鲁可一见老婆子,喜得差一点飞腾起来,赶忙起身迎接,搀扶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老婆子坐了下来,稍微休息一会,随即把朵尼娅公主吩咐的话全都说给他听。太子塔智·木鲁可听了老婆子的传达,欢喜若狂,顿觉心旷神怡,想道:“这回,我的希望可望实现了!”于是他对老婆子说:“也许你能把我的一封信带进宫去交给朵尼娅公主,再从她那儿给我捎个回信来吧!”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老婆子慨然答应替他传信。

  太子塔智·木鲁可吩咐阿济子拿来纸墨和钢笔,然后执笔写道:

  衷心想念的人儿呀!

  我给你写这封书信,

  谈一谈因隔绝我所遭受的灾情。

  第一要谈的是这颗被烈火焚烧的心,

  第二是对你的爱慕和渴念,

  第三是濒于灭亡的生命和耐性,

  第四是还保存的全部热情,

  第五是问一问我几时能见你的形影?

  六是求你告诉我哪一天我俩欢聚白头?

  太子塔智·木鲁可写毕,签过字,并在姓名后面批道:

  ——这封信寄自一个爱情的俘虏之手。如今他在爱情的监狱里辗转呻吟,受到残酷的摧残、蹂躏,因此他急需跟理想中的人儿见面,即使是梦寐中一瞥,否则此生就没有解脱的机会。——

  太子塔智·木鲁可批写毕,情不自禁地伤感起来,洒着热泪写道:

  我给你写这封书信,

  眼泪继续不断地夺眶奔流。

  但我始终不绝望安拉的恩惠,

  也许有朝一日他会让我们碰头聚首。

  太子塔智·木鲁可把信摺叠起来,交给老婆子,说道:“劳烦你老人家带进宫去,交给朵尼娅公主。”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老婆子慨然允诺。

  太子塔智·木鲁可酬劳老婆子一千金,说道:“这是送给你老人家的一点礼物。小意思,请收下吧。”

  老婆子收下酬金,替他祈福求寿一番,然后告辞。她走出商店,不停地匆匆回到宫里。朵尼娅公主见保姆回来,赶忙问道:“乳娘!他需要什么?让我们尽力帮助他吧。”

  “小姐!他叫我给你捎来一封信。至于信里谈的什么,我却一点也不知悉。”老婆子回答着把信递给公主。

  朵尼娅公主拆开信,从头读了一遍,明白个中原委,一声吼叫起来,骂道:“这个生意人!他凭什么资格给我写信?”她气得打自己的耳光,责问自己说:“我们是什么人,干吗跟这班商贩,市侩混在一起呢?指安拉起誓,假若不怕安拉惩罚,我非把他绞死在他铺中不可。”

  “小姐!他在信中跟你谈的什么,致使你这么激动?他向你伸冤诉苦吗?向你索取衣料钱吗?”

  “他谈的不是伸冤诉苦,也不向我索取衣料钱,他是跟我谈情说爱呀。你这个该死的家伙!这都是你惹出来的。没有你搭桥,那鬼头怎么会知道我呢?”

  “我的小姐!你住在高阁深院里,不说没人能接近你,就是雀鸟也飞不到这里。你只管放心!但愿安拉保佑你平安无恙,并替你防止一切诽谤和怨恨。你是帝王的子女,出身高贵,狗吠声你犯不着多加顾虑。我给你捎来这封书信,本不知里面谈的什么问题,因此情有可原,你别过分责备。事情既已到了这步田地,你应该复他一封回信,禁止他再作此种梦呓;措辞尽可严厉,告诫他若不敛迹,必遭杀身之罪。他受到威胁,自然会打消妄想念头的。”

  “我若给他写回信,惟恐他得到甜头,更加狂妄、放荡,那才糟呢。”朵尼娅公主感到犹豫。

  “他听了告诫,受到威胁,自然会抛弃他那不切实际的妄想念头。”老婆子从旁怂恿公主写回信。

  “既然如此,你给我预备纸墨和铜笔吧。”朵尼娅公主决心给太子塔智·木鲁可写回信。

  老婆子听从吩咐,赶忙拿来文房四宝。朵尼娅公主随即执笔写道:

  你这个自诩为投身情场的痴汉,

  号称饱尝失眠之苦的傻子!

  你一味狂想、痴恋,

  从这方面你能获得什么东西?

  非你在寻找登天的途径?

  古往今来,

  试问谁把月亮作为追求的目的?

  显然你是铤而走险。

  我开诚向你进句忠言:

  你应该知难引退。

  不及早回头,

  势必招致无可赦免的罪孽。

  指用精血造化人类、使日月星辰发光的安拉发誓,

  从今以后,

  你若胆敢旧话重提,

  我一定把你呆在树枝上,

  宣告你的死刑。

  朵尼娅公主写了警告信,摺封起来,递给老保姆,吩咐道:“你去吧!告诉他,从此不许再提这桩事情。”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老保姆欣然收下回信,回到房中,安睡一夜。次日早晨,她赶忙去到太子塔智·木鲁可铺中,见他早在那里等待着她。太子塔智·木鲁可一见老婆子,喜得差一点飞腾起来,赶忙起身迎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老婆子掏出回信,递给太子塔智·木鲁可,说道:“这是朵尼娅公主写给你的回信,你快读吧!昨天朵尼娅公主读罢你的信,大发雷霆。幸亏我竭力安慰、逗趣一番,终于逗笑了她,她才发善心给你写这封回信呢。”

  太子塔智·木鲁可非常感激老婆子,叫阿济子拿一千金酬谢她。继而他拆开回信,看了一遍,明白个中底细,大失所望,无法抑制激情,忍不住痛哭流涕。老婆子见他如此多情善感,实非寻常现象,因此发生同情、怜悯心肠,问道:“孩子!她跟你谈什么来着,致使你这般伤心哭泣?”

  “她拿绞刑威胁我,禁止我给她写信。不能和她通讯,还不如索性死掉,比活着更安逸。现在我再给她写封信,劳老人家替我捎进宫去。她要怎样处置我,随她的便吧。”

  “指你的青春起誓,我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竭力替你斡旋,促使你的愿望实现。”

  “你有丰富的经验,你的手法非常高明,再困难的事情,一到你手里就迎刃解决。在这样情况下,你替我做的任何事情,不仅今生我会重重地报答你,而且来世总清算之时,你的这份陰功也是无量的。总而言之,安拉是万能的。”于是他执笔写道:

  昨天你凭杀头发出警告、威胁,

  使我绝望、忧愁。

  其实死亡固有其限期,

  杀头的结局只会给我带来安息。

  一个人为爱情既碰壁又遭威胁,

  对他来说死亡比苟延生命尤其甜蜜。

  指安拉宣誓,

  请俯首看看这孤独无援之求爱者的情景!

  因为我是你的奴隶,

  奴隶终归是不自由的。

  我妄自追求,

  恳求你多加怜惜。

  因为凡跟自由人谈恋爱的奴隶,

  他的心情应该受到原宥。

  太子塔智·木鲁可写罢,唉声叹息,痛哭流涕,博得老婆子同情怜悯,陪他一起伤心哭泣。最后她收下太子塔智·木鲁可写给朵尼娅公主的信,揣在怀里,说道:“你只管放心,不必忧愁顾虑,我一定促使你的希望实现。”她说罢,起身告辞,撇下如坐针毡的太子塔智·木鲁可,匆匆走出商店,一直回到宫中,走进朵尼娅公主的闺房,见她余怒未消,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前后判若两人。

  老婆子毫不顾忌地把怀中的信掏出来,递给朵尼娅公主。她接过去读了一遍,非常生气,说道:“我不是对你说,他得到甜头,对我们会越发贪得无厌吗?”

  “这样一封书信算一回什么事情,他何以敢向你贪得无厌?”老保姆装出不懂事的样子。

  “你快去通知他,下次胆敢再给我写信,我就砍他的头,要他的命。”

  “你把这个禁令写在信中,我好把信送到他手里,以便加大他的畏惧心情。”老保姆给朵尼娅公主另出主意。

  听了老保姆的建议,朵尼娅公主果然执笔写道:

  前人从来不敢冒险尝试的事情,

  你这不识世务的家伙胆敢妄自追求。

  连那轮闪闪发光的明月你都不能接近,

  怎么还要追寻高不可见的大熊星?

  你野心勃勃妄想和我谋面,

  企图骗取我的顾惜,

  这到底是什么居心?

  你应该畏惧我的威力,

  赶快打消糊涂念头!

  否则大祸临头的日子一旦降临,

  你悔恨就来不及。

  朵尼娅公主写毕,摺叠起来,递给老保姆,命她前去送信。老保姆听从命令,带着信一直去到商店里。太子塔智·木鲁可一见老婆子,赶忙起身迎接,说道:“安拉差你给我送幸福来了!”

  “拿去吧!这是她给你的复信。”老婆子掏出信,递给太子塔智·木鲁可。

  太子塔智·木鲁可拆开信,读了一遍,接着痛哭流涕,叹道,“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境遇比死亡还恶劣,但愿有谁拿把刀来,很快结束我的生命。”他边悲哀、叹息,边执笔写道:

  唯一希望、理想的人儿哟!

  你别等闲看待我的要求。

  须知我爱你的心情高过一切,

  差一点就要淹没在情海里。

  假若达不到白头欢聚的最终目的,

  就别以为我会偷生苟活下去。

  因为你我之间的鸿沟若不消灭,

  我的灵魂势必和肉 体宣告决裂。

  太子塔智·木鲁可写毕,折叠起来,递给老婆子,说道:“老人家!我一再劳累你,希望还没有实现,你千万别生气。”他吩咐阿济子拿一千金报酬她,说道:“这封信送到她手里,必然会给我的希望作出最后决定:它可能是一帆风顺,或许是一败涂地。”

  “我的孩子!指安拉起誓,我一心一意只盼你的希望很快实现。我在你和她之间斡旋,唯一的目的是要使你俩配成一对。因为你和她天生丽质,一个是初升的太陽,一个是闪光的月亮。日月增辉,正好是佳偶天成。如果我不撮合这桩美满良缘,那我活这一辈子也就冤哉枉矣。须知我年逾耄期,活了九十岁,对婚姻嫁娶,深知此中三昧,颇有经验阅历,因此,在撮合两个青年成为一对恩爱夫妻这方面,我是不甘示弱的。”

  老婆子把太子塔智·木鲁可的信收藏在头发里,安慰他几句,然后告辞。她一刻也不停留,踉踉跄跄奔回宫去,坐在朵尼哑公主面前,抬起手来只顾搔头,说道:“哟!好久我没进澡堂洗澡,头痒着呢,头发也蓬乱得不象个样子。小姐!也许你有工夫替我收拾收拾吧!”

  朵尼娅公主卷起手袖,解开老保姆的发髻,一本正经地替她梳篦。这时候,太子塔智·木鲁可写给她的信一下子从老保姆头发里显露出来,落到地板上。朵尼娅公主捡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哦!我去送信时,坐在商店里,好象那个商人硬把这纸卷塞在我头发里。给我吧!让我送还他去。”老保姆装出不懂的模样。

  朵尼娅公主打开信,看了一遍,明白个中原委,埋怨道:“这是你的诡计哪。假若不看你抚育我的恩情,我非狠狠地捶你不可。显然这个商人是安拉差来折磨我的,而他对我的折腾,却是经你一手给带到我身上来的。我不知这个家伙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溜到这儿来的!除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从来没人敢冒犯、侮辱我。女儿家碰到这种不光彩不名誉的事情,一旦显露出来,消息传到那些不沾亲不带戚的异性耳里,成为话柄,那才糟呢。”

  “人们害怕令尊大人的权威、势力,谁都不敢谈论这桩事情。不碍事,你还是给他写封回信吧。”

  “乳娘!那个鬼头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如此胡言乱语,我真拿他没办法。我下个命令杀掉他吧,这不是正确办法。我不理睬他吧,可他会更猖狂、放荡。”朵尼娅公主显然处于无可奈何的境地。

  “不要紧,再给他写封回信!或许他会因此而敛迹的。”老保姆从旁怂恿公主给太子写回信。

  朵尼娅公主接受老保姆的建议,向她索取笔墨纸张,毅然写道:

  我不惜辞费给你写过多少诗句!

  无奈你愚蠢、顽固成性,

  始终不顾我的责备。

  我这里委曲求全、一直耐心忍受,

  你那边贪得无厌、坚持违抗禁令。

  你应该抛弃痴心妄想念头,

  停止谈情说爱的不法行为。

  否则,你再多嘴,

  我对你就不客气。

  今后你胆敢旧话重提,

  报丧的乌鸦会飞来宣告你的死刑,

  继之大难也就临头,

  爱情的宝剑连根摧毁你避难的巢穴,

  坟墓变成你最后的归宿地,

  落得你那残存的家属终日为你懊丧、悲泣。

  朵尼娅公主写毕,折叠起来,递给老保姆。她接过去,揣在怀里,溜出王宫,匆匆去到商店里,把信掏出来,递给太子塔智·木鲁可。他接过去,打开读了一遍,认为朵尼娅公主心硬无情,无法和她接近,只好向宰相诉苦,求他另想更好更妙的办法。宰相剀切地对他说:“叫我看呀,除非你写封信咒骂她,求主报怨她之外,其他的办法,对她来说,都是不管用的。”

  太子塔智·木鲁可听从宰相的指示,吩咐阿济子:“阿济子我的好兄弟!你斟酌情况,用我的口吻,替我给她写封信吧!”

  阿济子欣然执笔,写道:

  主啊!

  请看五位长者的情面,

  恳求您向我伸出援救之手,

  并让折磨我的人尝一尝我所经受的苦头。

  我正处于烈火烧心的境地,

  窘况您已洞见、知悉;

  原因是心爱的人儿断然拒绝我的要求,

  毫不关心、怜悯我的一片钟情。

  我一直忍受她的折腾,

  对她无比宽大、温存,

  她却一味摧残我这羸弱的身心,

  对我何其暴虐、蛮横!

  为挽救致命的危局,

  我挣扎得精疲力竭,

  到头来还是孤立无援。

  处此危急境遇,

  主啊!

  最后我向您呼吁、求援。

  多少次我打算抛弃爱慕她的念头,

  但在情场里我的耐性已经消耗无遗,

  我怎么能忘记一切?

  不许爱情顺利发展的人哟!

  你能否保证天灾人祸一辈子不向你侵袭?

  在美满、幸福的生活里难道你还不知感谢?

  我为你却落得别乡离井、颠沛流离。

  阿济子写毕,递给太子塔智·木鲁可过目。他接过去,从头看了一遍,非常满意,随即盖上图章,折叠起来,递给老婆子。老婆子带着信,欣然离开商店,赶忙回到宫中,走进朵尼娅公主的闺房,把信掏出来,塞在朵尼娅公主手里。她打开匆匆过目之后,忍不住怒火上冲,大发雷霆,喟然叹道:“唉!我所遭遇的不幸,都是你这个坏老婆子一手给招引来的。”于是她大声呼唤婢仆,吩咐道:“你们抓着这个诡计多端的坏老婆子,拿鞋子重重地打她一顿!”

  奴婢们遵循命令,脱下鞋子,七手八脚地按着老婆子乱打,终于把她打昏过去。过了一会,她慢慢苏醒过来,朵尼娅公主怒气冲冲地说道:“指安拉起誓,假若不为惧怕安拉,我非要你这个坏老婆子的命不可。”接着她又吩咐奴婢们,“你们再打她一顿!”

  奴婢们遵循命令,一个个动手乱打起来,打得她气息奄奄,昏迷不省人事,朵尼娅公主这才吩咐把她拖出去,抛在大门外面。奴婢们听从吩咐,大伙动手,拖的拖,拽的拽,一会就把她弄到宫外,抛在路旁。

  老婆子慢慢苏醒过来,勉强撑持着站起来,一步一哼,一步一跌地回到自己家中,忍受着痛苦熬到天亮,然后鼓足勇气,慢吞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直去到太子塔智·木鲁可的铺中,把她的遭遇说给他听。

  太子塔智·木鲁可非常难过,觉得事情不好应付,说道:“老人家!你的遭遇使我难过极了。不过事无大小,都是生前注定了的,这有什么办法呢!”

  “你只管放心,不必忧愁顾虑!为促成你的婚姻大事,我还要继续奔走,一定要把那个虐待我的小娼妇弄到你手里,我才甘休呢。”

  “告诉我吧,老大娘!她不愿结婚,对男子抱着刻骨的仇恨,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这里面当然是有缘故的。据说有一天夜里,她在梦中见一个猎人张下罗网,周围撒下麦粒,然后躲在附近等着猎取雀鸟。不一会,果然飞来一群雀鸟,啄食麦粒。群鸟中有一对唱鸽,一雌一雄,显然是一对夫妇;双双忙着啄食麦粒,不想雄鸽的爪子陷在网眼中,被缠得紧紧的。它拚命挣扎,企图摆脱危险,结果却越挣越紧,情况非常危急,吓得别的雀鸟四散飞逃,其中只剩雌鸽念念不忘它的伴侣,一直围绕着它盘旋,终于不顾一切,冒险落下去啄破网眼,使劲拽出被缠的雄鸽,救了它的生命,然后双双飞回巢去。猎人第一网没有收获,只好收拾被啄破的网眼,移到别个地方,重新张网,躲着等雀鸟降落。不一会,果然飞来一群雀鸟,啄食网边的麦粒。这次陷落在网中的是一只雌鸟,它的伴侣却不顾它的死活,随群鸟一哄飞散,不肯留下来援救,结果雌鸟跌在猎人手里,牺牲了性命。朵尼娅公主眼看那种情景,从梦中惊醒,喟然叹道:‘陽性都是一体,自私自利,在生物中陽性对陰性来说是毫无可取的。同样,在人类中,男子也是无情的,他们对女子从来不怀好心,更不可能舍己救人。’”

  太子塔智·木鲁可听了老婆子的谈话,知道朵尼娅公主讨厌男子、不愿结婚的原因,说道,“老大娘!我急于要看朵尼娅公主一眼,即使因此牺牲性命,我也心甘情愿。你想个办法,让我看她一眼吧!”

  “告诉你吧:王宫里有座御花园,是朵尼娅公主消遣、游憩的地方。她每月进御花园游览一次。从现在起再过十天,便是她上御花园游玩的日期。等她进御花园游览时,我来通知你,以便你上那儿去,找机会和她见面。你应该在御花园中多待一会,也许她见你这么漂亮的青年,会一见倾心,从而发生爱慕心情,则你和她的婚姻问题便可迎刃解决。因为感情是构成婚姻的主要原因呢。”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太子塔智·木鲁可欣然接受老婆子的建议。于是他和阿济子一起离开商店,带老婆子上寓所去,以便认识他的住处,往后好给他通风送信。

  太子塔智·木鲁可衷心感谢老婆子,热情接待之后,满心欢喜,同阿济子促膝谈心,说道:“阿济子我的好兄弟!现在我不需要做生意了,我利用商店达到目的了,因此决心把整个商店,包括里面的各种货物,全都送给你。因为你离乡别井,不辞跋涉,一直陪我流浪奔波,你的情谊是应该衷心感谢的。”从此他抛弃悲观情绪,健谈起来,有说有讲地询问阿济子的离奇遭遇,倾听他冒险求爱的经历。继而他约着阿济子一起去见宰相,打算上御花园去看朵尼娅公主,征求他的意见。

  “好的,我们先上御花园去看看那里的情景,然后再作计划。”宰相同意太子塔智·木鲁可的想法。于是他们每人换一身最华丽的衣服,带三个仆人,衣冠楚楚地到了御花园门前,举目见园中花开遍地,绿树成荫,沟渠里泻着清泉,景色非常清幽,一眼看去,令人心旷神怡。他们满怀愉快心情,挨到坐在门前的园丁面前,问候他。宰相给他一百金币,说道:“你拿去给我们买些食物来充饥。我是异乡人,今天带孩子来逛花园。”

  园丁收下一百金币,欣然说道:“随便进去逛吧!别客气,把它当作你们自己的庭园随便游览吧。你们在园中待一会,我给你们去弄吃喝的。”他说罢,匆匆走了。

  宰相带太子塔智·木鲁可、阿济子和仆人进入花园,东张西望地随意欣赏游览。不一会,园丁从市里买来烤羊肉和棉花似的面饼,一古脑儿摆在他们面前。他们欢天喜地地坐下来吃喝。待吃饱喝足,园丁又拿甜食款待。吃毕,洗过手,然后坐着聊天。宰相说道:“这座花园美丽极了!告诉我们,这是你自己的产业呢,还是租来经营的?”

  “不是我自己的。这是朵尼娅公主游憩的御花园。”

  “那么你每月有多少收入呢?”

  “仅仅一个金币而已。”

  宰相抬头仔细观看,见对面矗立着一幢巍峨的古宫殿,由于年久失修,墙壁破烂不堪,因而他借题发挥,对园丁说:“老人家!我打算在这儿做点好事,留个纪念。不知你是否同意?”

  “你打算做什么好事?”

  “这儿有三百金币,给你。你收下吧!”

  园丁听说给他金币,喜形于色,满口应允,说道:“我的主人呀!你要做什么好事,只管做吧!”

  “若是安拉愿意,我们一定到这儿来做一桩好事。”宰相把钱递给园丁,然后告辞。

  宰相带太子塔智·木鲁可、阿济子和仆人离开御花园,回到寓所,安安逸逸地过了一夜。次日,宰相雇了一个泥水匠、一个画师和一个出色的金匠,并预备各种器材、颜料,然后带他们去御花园中,吩咐他们粉刷、彩画并用金属和琉璃装饰那幢古建筑的墙壁。匠人按照宰相的意图,粉刷的粉刷,彩画的彩画,装璜的装璜,终于把那幢破烂不堪的故宫弄得焕然一新。继而宰相吩咐画师:“你在这边的墙壁上画一幅捕鸟图吧!画面上须显示出一个猎人,在郊外张网捕鸟,有一只雌鸽陷入罗网,正在挣扎着企图逃脱的情景。

  画师遵循命令,按照宰相的意图,精心画了一幅捕鸟图。宰相看了图画,感到满意,又吩咐道:“在那边的墙角,同样再画一幅捕鸟图,显示出陷在网中的雌鸽,被猎户捉住,猎人抽刀预备宰鸽。同时还在附近画只雄鸽,被一只庞大的凶禽攫住,它的脏腑叫凶禽的利爪抓破。”

  画师按照宰相的意图,在指定的墙角上画了第二幅捕鸟图。宰相看了图画,认为任务已经完成,因而如释重负,满心欢喜,这才告别园丁,带太子塔智·木鲁可和阿济子欣然转回寓所。饭后,他们坐着谈天。太子塔智·木鲁可对阿济子说:“兄弟啊,你唱个歌儿给我听吧!也许你的歌声可以消除我满腔的郁结,泼灭我心中的烈焰,从而使我心情舒畅吧。”

  为了满足太子塔智,木鲁可的要求,阿济子果然引吭高歌,抑扬顿挫地唱道:

  一

  我一身集中了情人们所经受的灾难,苦刑!

  到头来只落得形容憔悴、瘦骨嶙峋。

  假若把我眼中流出的泪水蓄住,

  它会变成寻水者漫无边际的水库。

  如果你想知道情人们的下场、结局,

  只消看一看我的身体便可满足你的要求。

  二

  谁不认真、勤劳地谈过爱情,

  便自诩深知人生乐趣,

  这只能说他是招摇撞骗、欺世盗名。

  谈情说爱有它不可言传的秘诀,

  此中奥秘只有内行才能体会。

  我为爱情弄得满腔情愁,通宵失眠,

  安拉却一直不予改变窘况的机缘。

  三

  伊本·西纳在《药典》里规定如下的定例:

  恋爱者的郁结可用优美、动听的歌曲治愈,

  或同病相怜者在花园中聚首狂饮、漫游,

  此外力量和命运也能当仙丹、妙药根治病源。

  我认为爱情是一种致命的不治之疾,

  伊本·西纳对这种病症的医理显然是痴人梦语。

  太子塔智·木鲁可听了阿济子歌唱,非常钦佩他的口才和歌喉,对诗句的含意尤感兴趣,说道:“你的歌曲消除了我胸中的忧愁。关于谈情说爱这方面的歌曲,就你能记忆的,请再唱一支给我听吧!”

  为满足太子塔智·木鲁可的愿望,他抬高嗓子,怡然唱道:

  当初我认为大量金银、物品可以兑换爱情,

  而且我深信你能顺利达到求爱的目的。

  直至今天我才知道你为摘取意中人的爱情不惜牺牲一切,

  而且坚信仅凭一种计谋不可能达到目的。

  因此权且把爱的巢穴当作自己的家园,

  把头埋藏在翅膀下面,

  早早晚晚一直栖息在窠巢里。

  朵尼娅公主的乳娘被驱逐出宫,一直闭门躲在家里。过去她在宫中,朵尼娅公主每次上御花园散步消遣,都是她亲身奉陪。这天朵尼娅公主要上御花园去消闲、散心,需要乳娘作陪,使唤她回宫,好言安慰几句,消除彼此心中闲气,和好如初。最后她说道:“我打算上御花园去消遣,欣赏园中含苞欲放的花草,结实累累的果木,借此消愁寻乐。”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不过我得先回家去换身衣服,然后前来奉陪小姐不误。”

  “你快去快来!不许耽搁。”

  老婆子匆匆离开王宫,一口气奔到太子塔智·木鲁可的寓所,对他说:“今天朵尼娅公主要游园了。你快预备,换身最华丽的衣服,立刻往御花园去,叫园丁指定适当的地点,让你躲藏起来。”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太子塔智·木鲁可欣然接受老婆子的指示。

  老婆子把将在园中指引他的暗号交代一番,然后告辞,急急忙忙转回宫去。

  宰相和阿济子赶忙取出价值五千金的最华丽的宫服,替太子塔智·木鲁可穿戴起来,并在他腰中系上一条镶珠宝玉石的金腰带,然后陪随衣冠楚楚的太子,一起赶到御花园门前。

  老园丁坐在御花园门前,一见太子塔智·木鲁可,便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招呼他,打开园门让他进去,说道:“请进来随便游览吧!”

  太子塔智·木鲁可进园不久,隐约听到喧哗嘈杂的声音,接着便有成群结队的奴婢从秘门中涌进园来。园丁看见奴婢们,知道是朵尼娅公主前来游园,大吃一惊,慌慌张张地跑到太子塔智·木鲁可面前,说道:“我的主人!朵尼娅公主游园来了,这该怎么办呢?”

  “不碍事,你别怕!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就成了。”

  “你可要格外小心谨慎,必须躲得十分稳妥!”园丁谆谆嘱咐一番,然后踉踉跄跄地归去。

  朵尼娅公主在老保姆和奴婢们簇拥下来到御花园里,一个个显得很快乐,只是老婆子心事重重,暗自想道:“但凡奴婢们同我们混在一起,总是碍手碍脚的,事情就难办了。”于是她鼓足勇气,对朵尼娅公主说:“小姐!我想跟你谈一谈我的拙见,也许我说的这桩事会使你感到愉快呢。”

  “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吧!”公主答应保姆的要求。

  “小姐!你来花园里寻乐、消遣,需要有个幽静的环境,暂时不必要成群结队的奴婢作陪。但凡奴婢跟我们在一起,总会影响你的情绪,妨碍你随心所欲地开怀享受,因此建议你权且把她们使回宫去。”

  “你说的有道理。”朵尼娅公主同意保姆的意见,于是果然喝退奴婢们,身边只留老保姆一个人陪她漫步寻乐、消闲。

  太子塔智·木鲁可躲在僻静地方,偷看朵尼娅公主,深受她那绝无仅有的姿色、超群绝伦的美态所吸引,弄得徬徨迷离,一下子迷惘起来,差一点失去知觉和理性。

  老婆子陪朵尼娅公主边谈心,边带她来到宰相雇人粉刷、修饰的那幢宫室面前,信步进去游览。朵尼娅公主一眼看见墙壁上的捕鸟图,不禁愕然叹道:“赞美安拉,这是我在梦中看见的那种景象呀!”她仔细观看画中的猎人、鸽子和罗网,特别惊奇诧异,说道:“乳娘!过去我老埋怨男人,一直讨厌他们,可现在我才知道是我错了。喏!你来看吧:这只救了雄鸽的雌鸽是怎样被猎人宰掉的?其实那只雄鸽原是飞来救雌鸽的,可不幸中途遇难,死在凶禽爪里了。”

  老婆子听了朵尼娅公主的悔悟、感叹之言,兀自装傻,佯为不懂她的心事,只是环顾左右,老说些无关重要的闲话支吾她,带着她漫步周游,最后挨到距太子塔智·木鲁可藏身比较近的地方,这才暗中作了一个手势,叫他在宫窗下面走动。太子塔智·木鲁可按照老婆子的指示,离开藏身的地方,果然在宫窗下面走动起来。朵尼娅公主一低头便发现太子塔智·木鲁可。她仔细观看,见他生得那么漂亮,便不自主地问道:“乳娘!这个漂亮小伙子是打哪儿来的?”

  “我不知道。叫我看呀,他生得这么标致,衣冠如此考究,即使不是王子皇孙,也会是公侯将相的子嗣呢。”

  朵尼娅公主一见钟情,对太子塔智·木鲁可顿时产生强烈的爱慕心情,从此她的傲岸、刚愎之性,终于烟消云散,她的理智叫太子塔智·木鲁可的漂亮容貌、标致体态给唤醒,欲念在她心中蠕动起来,因而语无伦次地说道:“乳娘!这个小伙子真是漂亮极了。”

  “不错,我的小姐!你说得很对。”

  这样一来,老婆子终于把爱火在朵尼娅公主心房里点燃起来。当它强烈地焚烧着时,她便举手向太子塔智·木鲁可做了一个手势,暗示他离开御花园,先自归去。

  太子塔智·木鲁可驯服地遵循老婆子的指示,果然和园丁作别,匆匆回到寓所,然后如此这般地对宰相和阿济子叙述他躲在御花园里偷看朵尼娅公主的经过,并谈到老婆子骤然使他离开御花园的情形。

  宰相和阿济子听了太子塔智·木鲁可初次看见朵尼娅公主的经过,喜不自禁,都安慰他,劝他耐心等待,说道:“如果老婆子不认为你及时离开御花园有利于解决婚姻问题,她是不至于骤然使你走开的。”

  爱情的火焰在朵尼娅公主心房里越烧越旺,致使她急于要和太子塔智·木鲁可会面。她对老保姆说:“乳娘!我自己是没有办法和那个青年会面的,这只能靠你从中撮合了。”

  “恳求安拉保佑,别叫被逐的恶魔在我身边作祟!你呀,向来讨厌男子,口口声声拒谈婚姻大事,怎么一下子就看中那个青年小伙子呢?指安拉起誓,叫我看呀,象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妙龄女郎,除了那个漂亮青年,其他任何人都不配和你匹配成亲。”

  “乳娘!救救我这条命,赶快想法让我和他见面吧!我不但预备给你一千金,还要赏你一套价值千金的衣裙呢。假若你坐视不理,不想法让我和他会面,那毫无疑问,我会因失望而丧命呢。”

  “小姐!你权且回宫去休息,待我替你去找门路吧。为满足你的愿望,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即便为此拚掉这条老命,我也心甘情愿。”老婆子慨然许下诺言。

  朵尼娅公主得到老保姆的诺言,果然安心转回宫去。老婆子趁机急急忙忙一口气跑到太子塔智·木鲁可的寓所,前去通风报信。

  太子塔智·木鲁可见老婆子赶到,赶忙起身迎接,毕恭毕敬地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她刚坐下,便得意忘形地说道:“我们的计谋,已经得售。”于是她不惮其烦地把她和朵尼娅公主之间的交谈情况,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

  太子塔智·木鲁可听了,不禁喜出望外,欣然问道:“我几时可以和她见面?”

  “明天吧。”

  太子塔智·木鲁可赏老婆子一千金,外加价值一千金的一套名贵衣服,表示衷心感谢。她收下赏金和厚礼,欣然告辞,踉踉跄跄地回到宫里,然后去见朵尼娅公主。她还没开口,朵尼娅公主便先问道:“乳娘!我看中的那个青年,你听到他的消息没有?”

  “他的住址我已打听清楚,明天带他进宫来看你好了。”

  朵尼娅公主欢喜若狂,果然实践诺言,赏她一千金和一套价值千金的华丽衣裙。老婆子收下赏金和厚礼,洋洋得意,满载而归。她回到自己家里,安安逸逸、舒舒服服地酣睡了一夜。

  次日,老婆子收拾准备一番,然后急急忙忙赶到太子塔智·木鲁可的寓所,拿一套女人服装给他穿戴起来,扮成一个姑娘模样,嘱咐道:“这回你可以随我上王宫去了。走起路来,要摇摇摆摆的,脚步不可跨得太大;走在路上,别东张西望;谁跟你谈话都别理睬!”

  老婆子谆谆吩咐一番,随即带太子塔智·木鲁可离开寓所,向王宫去和朵尼娅公主幽会。一路之上,她把必经的途径详细指点、说明,消除他心中的疑惧。她俩边走边谈,不觉也就来到王宫门前。她在前带路,进入王宫,通过几道大门和几处长廊,到了第七道大门面前,这才停下脚步,说道:“这是最后的一关了。待我大声喝令说‘小丫头!你进去吧’的时候,你就鼓足勇气,迈开脚步,迅速向前走,千万不可迟缓、耽延。通过这条走廊,向左转,前面便是王宫后殿,许多院落都包括在这座宫殿里。你顺序数完五道院门,再从第六道门进去,那院落便是幽会的所在。”

  “你打算上哪儿去呢?”太子塔智·木鲁可感到迟疑。

  “我不打算上哪儿去。不过我要留在你后面,跟守门的宦官头子作些必要的交涉呢。”她回答着带他一直向前走,终于来到宦官头子所把守的那道大门前面。

  宦官头子一眼看见男扮女装的塔智·木鲁可和老婆子在一起,便开始盘问老婆子:“你带来的这个小娘儿,她是什么人?”

  “这是一个小丫头。朵尼娅公主听说她聪明能干,所以打算收买她呢。”

  “不管什么丫头、娃子!我可是要照国王的命令办事。不经过检查,谁都不许进宫去。”

  老婆子板起面孔,装出生气的神色,恶狠狠地说道,“我知道你原是个有头脑而讲礼貌的人。现在如果你突然改变常态,我就得把情况报告朵尼娅公主,说你阻拦她的丫头进宫,那你就担当不起罗。”接着她回头喝令塔智·木鲁可:“小丫头,你快进去吧!”

  太子塔智·木鲁可趁宦官头子不吭声,按照老婆子预先指示的方向,一股劲地快步走了进去。他通过走廊,来到王宫后院,逾过第五道门,然后迅速闯进第六道门的院落里,见朵尼娅公主已在那儿等着迎接他了。

  一见面,朵尼娅公主便认出了他,于是如鱼得水,彼此紧紧地互相拥抱在一起,感到无比的欢欣快慰。老婆子留在后面说服了宦官头子,赶忙来到朵尼娅公主和太子塔智·木鲁可面前,共同商量如何安置婢仆们的办法,免得泄漏秘密,惹出祸事。结果朵尼娅公主把守门看户的职务交代给她,说道:“你暂且充当我的门房,好生把门户把守妥贴就成了。”从此她无忧无虑,安心躲在闺房里,跟塔智·木鲁可开始谈情说爱,彼此卿卿我我地既拥抱,又接吻,俨然成为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妇,甜蜜地过了第一夜。

  次日清晨,老婆子打开门窗,然后回到自己房里,照例做她分内应做的事情。接着其他的婢女来到朵尼娅公主闺房中侍候小姐。朵尼娅公主和她们敷衍几句,随即吩咐道:“我打算一个人静静地休息,你们去做别的事吧,不必留在我身边了。”

  丫鬟们遵令各自归去,老婆子便偷偷摸摸给朵尼娅公主和太子塔智·木鲁可弄来饮食,陪她俩吃喝享受,忠心耿耿地把守门户,让她俩无忧无虑地躲着谈情说爱。就这样,老婆子早开门,晚闭户,日复一日、勤勤恳恳地执行掩护任务,致使朵尼娅公主和太子塔智·木鲁可安安逸逸地过了一个月甜蜜的恋爱生活。

  太子塔智·木鲁可离开宰相和阿济子,随老婆子进宫去和朵尼娅公主幽会,一去就是一个月。宰相和阿济子得不到他的消息,弄不清个中底细,因而非常忧愁、顾虑,怀疑他在宫中发生意外,生命不保,没有生回的希望。阿济子迟疑地问宰相:“相爷!太子一去不返,我们该怎么办呢?”

  “孩子!这是一个疑难问题呢。假若我们不赶快回国去,把情况报告国王,将来会受埋怨、责备呢。”

  宰相和阿济子打定主意,立刻收拾行囊,随即动身起程,不分昼夜地兼程跋涉,怀着归心似箭的心情,连续向前迈进。一路之上,通过无数的乡村城镇,逾过不少的戈壁平原,最后终于回到祖国,来至国王苏里曼沙御前,把太子塔智·木鲁可进宫去和朵尼娅公主幽会而无下落的情况,详细陈述一遍。

  国王苏里曼沙乍听太子塔智·木鲁可下落不明的消息,骇然震惊,惊惶失措,恐怖、绝望情绪,跟世界末日骤然降临时的感觉无异。他懊丧之余,立即采取紧急措施,一方面发出总动员令,调集全国部队,准备兴师问罪。一方面在郊外广张帐篷,亲自出马坐镇、点卯。由于他为人公正廉明、从善如流,博得庶民敬仰爱戴,所以诏书一下,全国各地的军民,立即同声响应,在短期内,部队便陆续云集京郊。于是他择日统率大军,浩浩荡荡,御驾亲征。

  太子塔智·木鲁可和朵尼娅公主见面后,相亲相爱,卿卿我我,形影不离,一直躲在深宫后院里,过着甜蜜生活。光陰荏苒,不知不觉也就欢度了半个年头。在这漫长期间,他俩情投意合,互敬互爱的情绪,与日俱增。尤其太子塔智·木鲁可爱朵尼娅公主爱得要命,须臾离不开她的形影,一心要占据她的整个身心,因而在她面前剀切地说:“亲爱的人儿呀!你要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爱慕、崇拜你的心情,简直没有个止境,这是因为我最终的希望还不曾实现哩。”

  “我的心肝、眼仁呀!我们在一起,除了拥抱、接吻和同食共枕之外,你还需要什么呢?总而言之,我自身的一切,你可以随便选择。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即使万能的安拉也不能横加干预的。”

  “我没有其他更多的选择,只想和你谈谈我的真情实况。我并非经营生意买卖的商人,而是一代王子皇孙。家君苏里曼沙大帝,曾派宰相前来替我向令尊求婚。可你听了求婚的消息,断然反对、拒绝……”他把当时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最后说道,“现在我打算赶回国去,要求父王派使臣前来向令尊求亲,缔结婚约,以便我和你正式结婚,彼此成为终身伴侣。”

  太子塔智·木鲁可的由衷之言,跟朵尼娅公主的希望正相吻合,因此她听得非常入耳,感到无限欢喜,慨然同意他的想法。于是二人山盟海誓,欣然决定按太子的意图行事,以便理想早日实现。

  当天夜里,他俩仔细商量,定出计划,然后熄灯睡觉,俾次日太子塔智·木鲁可早起出走。然而好事多磨,事情迥然出人意料之外。当晚他俩睡的格外香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还酣睡不醒。国王佘赫鲁曼升殿视政,文臣武将朝拜毕,恰遇珠宝商的头目进宫献宝。他带一个大箱子,挨到国王面前,打开箱子,取出一个特别精致而价值十万金的首饰匣,匣中净是帝王将相们罕见的、非常名贵的红宝石、钢玉和绿翡翠制成的精巧首饰。国王满意地收下礼物,眼看着精巧别致的名贵首饰,赞赏不置,很感兴趣。临了,国王吩咐最亲信的宦官头子:“卡夫尔!你把这匣首饰送进后宫,拿给朵尼娅公主去佩戴。”

  卡夫尔拿着首饰匣,来到后宫朵尼娅公主的院落前,见院门关锁着,老保姆坐在门坎上打盹。他一声吼叫起来,说道:“直到现在,你们还睡觉哪!”

  老保姆闻声从梦中醒来,大吃一惊,惊惶失措地支吾道:“你请等一等,我给你拿钥匙来。”她连说带跑,慌慌张张地溜出王宫,畏罪逃之夭夭。

  卡夫尔老头等了一会,不见动静,觉得老保姆的慌张动作可疑。他不耐久等,悍然卸下院门,闯了进去,见朵尼娅公主和塔智·木鲁可互相搂抱着酣睡在被窝里,一动也不动。他大吃一惊,一下子迷惘起来,感到左右为难,刚要退走的时候,朵尼娅公主从梦中醒来,睁眼见宦官头子在她房里,骇然震惊,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颤巍巍地说道:“卡夫尔,你把安拉所掩蔽的事掩盖起来吧!”

  “对不起。在国王面前,我不能把任何一件事隐瞒起来不让他知道。”卡夫尔回答着退了出来,把门一锁,急急忙忙奔到国王面前,预备告密。

  国王见他匆匆转来,问道:“首饰都交给朵尼娅公主了吧?”

  “喏!首饰都在这儿,主上请收起来吧!可有一桩事情,奴婢不敢隐瞒陛下而不谈。事情是这样的:我奉命把这匣首饰送到朵尼娅公主闺房里,亲眼看见公主搂着一个漂亮小伙子睡在被窝里,直到现在还没起床呢。”

  国王勃然大怒,即时派人带朵尼娅公主和太子塔智·木鲁可前来,当面审讯,问道:“你们干的什么勾当?”他怒不可遏,拔出短剑,存心一刀刺死太子塔智·木鲁可。

  朵尼娅公主眼看情势危急,不顾一切地扑向太子塔智·木鲁可,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同时对国王说:“你先杀我吧!”

  国王破口大骂公主,叫人带走她,然后继续审讯太子塔智·木鲁可,问道:“该死的家伙哟!你是哪儿来的?你父亲是谁?你胆敢闯进宫来诱惑、侮辱我的女儿,这该当何罪?”

  “国王陛下!告诉你吧:你若杀死我,你的江山就难保全,你和你的老百姓终归要后悔呢。”

  “何以见得?”

  “因为我是国王苏里曼沙的子嗣。家君一旦听到你杀我的消息,他的骑兵和步兵很快就会开来替我报仇呢。”

  国王佘赫鲁曼听了太子塔智·木鲁可剀切之言,将信将疑,心中有所顾虑,预备暂时把他拘禁起来,缓期处决,以便认真打听其中的虚实。可是宰相过于性急,主张立刻处决,一再建议说:“主上!此人胆敢混入深宫后院,诱惑、侮辱公主,所犯欺君之罪,死有余辜,伏乞陛下立即下令处他死刑,俾早日消除吾人心头之恨。”

  “不错,这个奸险家伙,非杀头不足以儆效尤。”国王接受宰相的建议,随即吩咐刽子手当场执行命令,处太子塔智·木鲁可死刑。

  刽子手遵循命令,把太子塔智·木鲁可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然后迟疑不决地举手,向在场的朝臣们先后作了两次手势,企图借此暗示他们出面说情,期望对此案件另行妥善审理,有个缓期处决的余地。无奈群臣中,谁都不敢表示意见。国王大为生气,高声喝令刽子手:“你曾经两次举手,暗示他们,你究竟要耽搁到什么时候才执行命令?倘若你再比手势暗示他们,我就砍你的头。”

  刽子手眼看国王生气,惟恐连累自己,因而赶忙拿起屠刀,诚惶诚恐地高高举起双手,摆开杀伐姿势,准备执行任务,以便使劲一刀砍掉太子塔智·木鲁可的脑袋。然而事属巧遇。正当千钧一发,太子塔智·木鲁可的生命危在旦夕之际,突然间一片惊叫狂吼的嘈杂声,从四面八方传到宫中。国王闻声,不知城中发生什么灾祸,心里疑惧,于是吩咐刽子手:“你暂缓执行命令,等一会再说吧。”同时马上派人出去探听情况。

  差人遵命,出去踏看一回,急忙回到宫中,挨到国王面前,奏道:“奴婢奉命出宫探听情况,只见城中老百姓惊呼狂叫,关门闭户,人们惊惶失措,逃避惟恐不速,闹得满城风雨,好象大难即将临头。而城外呢,我却发现一支庞大的部队,象汹涌澎湃的潮水,直向京城涌来,地面差一点被战马踏破。至于那支部队的来意,奴婢可无法知悉。”

  国王吓得目瞪口呆,惟恐江山被人踏破。他忧心如焚,彷徨不知所措。继而他回头对宰相说:“敌人兵临城下,患难就在眼前,难道我们部队中,就没有一兵一卒出去抵抗吗?”

  国王刚说完,他的御前大臣和侍从已把国王苏里曼沙的使臣引进宫来。使臣们向国王敬礼。国王起身迎接,让他们靠自己身边坐下,并打听他们的来意。

  使臣中国王苏里曼沙的宰相站起来,挨到国王面前,说道:“此次统率我军前来贵国的最高统帅,原是一大国的君王。他的为人,任何朝代的帝王都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他是谁呀?”国王表示惊奇。

  “他是公正廉明、非常权威的苏里曼沙大帝,绿洲、尔姆岱依尼和艾斯斐合尼山脉都在他的版图之内。他向来主张公道,嫉恶如仇。他命我奉告陛下:他那心肝宝贝一样可爱的独生子流落在你的宫殿里,因此他率领远征军,不辞奔波、跋涉的最终目的,只希望他的儿子能够安安全全地回到他的怀抱里。如果真能一帆风顺地达到这个目的,他必得感谢你、夸赞你。反之,万一不幸,太子的健康和生命倘若受到迫害、威胁,那就对不起,他会使用武力,踏破你的江山,把你的人民杀绝斩尽,让你的国土一旦变成乌鸦叫嚣、盘据的荒塚、废墟。喏!这就是敝国王苏里曼沙给我们的使命。我披肝沥胆,已经尽到我自己的职责。为国家和人民的安全,望陛下从长计议!最后,我向陛下致以崇高的敬礼。”

  国王佘赫鲁曼听了使臣的谈话,骇然震惊,感到切肤之痛,惟恐自己的生命和江山不保,因而诚惶诚恐地大声疾呼,把宰相、朝臣和文武官员唤到面前,怒目斥责他们,喝令道:“该死的家伙们哟!那位太子到底在哪儿呀?你们分道扬镳,赶快去寻找吧!”

  当时太子塔智·木鲁可仍在缧绁中,在刽子手监管下,正待命受刑。由于过度的刺激和恐惧,他的脸色苍白、憔悴不堪,垂头丧气地站在皮毯上,等待着割头。他父亲的使臣中有人东张西望,无意间视线落在他身上,不觉大吃一惊。使臣仔细斟酌,发现他果然是太子塔智·木鲁可,这才没命地跑过去,把他搂在怀里痛吻。其余的使臣也一个个跑到他面前,赶忙替他松绑,并争相吻他的手、脚。

  太子塔智·木鲁可如噩梦初醒,睁眼见宰相和阿济子在他面前,知道他们前来救他的命,不禁喜出望外。但因兴奋过度,他突然失去知觉,昏迷不省人事。

  国王佘赫鲁曼眼看这种情景,证实苏里曼沙大帝的人马,果真是为寻找这个青年才开进他的国境,因而他感到傍徨、迷离,怕得要命。他露出一副可怜相,眼泪汪汪地挨到太子塔智·木鲁可面前,亲切地吻他的头,凄然说道:“孩子!原谅我,饶恕我吧!可怜我白发苍苍,恳求保全我的国土吧!”

  太子塔智·木鲁可挨近国王,吻他的手,剀切说道:“我们不至于责备你,你只管放心,我是把你当自己的父亲一样看待的。不过希望你多加注意朵尼娅公主的安全,别让她遭遇不幸。”

  “太子不必顾虑,从今以后,她所接触的,只会是赏心悦目的好事情。”

  国王佘赫鲁曼一方面向太子塔智·木鲁可认罪求饶,另方面却向国王苏里曼沙的宰相百般讨好、许愿,答应送他大量金钱,叫他把所见所闻的真实情形都隐瞒起来,别让国王苏里曼沙知道。同时他还吩咐朝臣们好生侍奉太子塔智·木鲁可,陪他去澡堂熏香沐浴,给他预备顶名贵的宫服穿戴。一切布置妥贴,他才诚惶诚恐地跑到后宫朵尼娅公主的闺房里,见她正为太子塔智·木鲁可的遭遇伤心哭泣,还准备一柄宝剑,将剑柄摆在地板上,拿剑头对准自己的胸口,斜依着宝剑,以便身体使劲朝下倾倒,让锋利的剑头刺穿心窝,就此自杀了事,与太子塔智·木鲁可同归于尽。在行将自杀之时,她喃喃地说道:“心爱的人儿死了,我还活着干吗?我非自杀不可!”

  国王佘赫鲁曼见朵尼娅公主寻短见的情景,吓得一声狂叫起来,说道:“最高贵的公主哟!你可怜可怜我吧!从你父亲的处境和国家民族前途着眼,你千万不可选择这条道路。”他赶忙跑过去搂着朵尼娅公主,说道:“儿啊!你自杀的行为,会成为你父亲遭灾、受难的原因呢。”于是把他知道的一切,从头叙述一遍,说明她的情人,原是苏里曼沙大帝的儿子,要和她结成夫妻。最后答应给朵尼娅公主自由,说道:“关于婚姻问题,我尊重你的意见:你自作主张吧。”

  “父王!”朵尼娅公主嫣然一笑,“我不是对你说他是王子皇孙吗?如今不叫他把你钉在仅值两块钱的一根木头上,那是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的。”

  “指安拉起誓,儿啊!可怜可怜我吧!安拉会怜悯你呢。”

  “好了;你快带他来见我吧!”

  “是,我就去。”

  国王佘赫鲁曼答应朵尼娅公主的要求,离开后宫,一直回到殿堂。这时候,太子塔智·木鲁可刚从澡堂熏香沐浴归来,在朝臣们小心伺候、奉承下,衣冠楚楚地坐在堂中,亲切地跟他父亲的宰相和他的密友阿济子促膝谈心。宰相对他说:“在过去的这段漫长时间里,我们不辞跋涉,日以继夜地赶路程,奔回国去,报告消息;说你进宫和朵尼娅公主幽会,一去不返,音信杳然,致使我们徬徨迷离,坐卧不安,惟恐发生意外,不敢自作主张,只得星夜回国请示,恳求令尊裁夺,进行挽救。主上知道你的处境不妙,骇然震惊,立刻发出诏令,调兵遣将,然后率大军,御驾亲征。想不到我们随军远征至此,既不动干戈,又能促成你的婚事。我们总算不虚此行,可喜可贺!”

  “如果事情值得喜贺,那末所有的喜庆和幸福,从开始到终结,都是两位一手做出来的。我应当饮水思源,竭诚感激,终身难忘。”

  国王佘赫鲁曼挨到太子塔智·木鲁可身边,告诉他朵尼娅公主等着见他的消息,于是带他去后宫内院,让他和朵尼娅公主重新相会。

  朵尼娅公主再见太子塔智·木鲁可之面,喜不自胜,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边热烈接吻,边嚷道:“亲爱的,你叫我寂寞死了!”接着她回头指着太子塔智·木鲁可对她父亲说:“象这样极其漂亮、出身高尚、贵为王子的正直、自由的人,谁能对他蛮横无礼,胆敢危害他的生命呢?”

  国王佘赫鲁曼被朵尼娅公主问得哑口无言,恧然退出,轻脚轻手地带上房门,狼狈不堪地回到殿堂上,殷勤招待国王苏里曼沙的宰相和使臣。他苦苦哀求,托使臣们转告苏里曼沙大帝,说太子安全健在,过着舒适快乐的甜蜜生活。同时派人送出大批钱财、粮秣,犒赏苏里曼沙大帝的人马,并选择骏马,快驼各百匹,奴婢各百名,献给苏里曼沙大帝。最后国王率领朝臣和亲信出城,往郊外拜望苏里曼沙大帝。

  国王苏里曼沙从宰相和阿济子的报告中,知道太子塔智·木鲁可安全健在,感到无限欢喜快慰,欣然说道:“赞美安拉!是他满足太子的愿望呢。”于是起身,步出帐外,迎接国王佘赫鲁曼,亲热地拥抱他,陪他走进帐篷,让他坐在身旁,和他亲切交谈,并设席款待,陪他吃饱喝足之后,又飨以甜食、果品。

  饭后,太子塔智·木鲁可衣冠楚楚地突然走进帐篷。国王苏里曼沙见久别重逢的太子,喜不自禁,把他搂在怀里痛吻。在坐的人都站起来,表示尊敬、欢迎,让他坐在国王苏里曼沙和国王佘赫鲁曼之间,然后喜笑颜开地围着他坐下,听他父子寒暄,并互相交谈起来。正当大家谈笑风生的时候,国王苏里曼沙趁机对国王佘赫鲁曼说:“寡人打算趁此良辰,请法官和证人,替太子和公主办理缔婚手续,正式写下婚书,以示尊重圣道。不知尊意以为如何?”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国王佘赫鲁曼同意国王苏里曼沙的意见,立刻请来法官和证人,替太子塔智·木鲁可和朵尼娅公主办理订婚手续,写下婚书,正式宣布两王国缔姻喜报,并举行庆祝仪式,既焚香、洒香水,又撒喜钱喜果。上自王公,下至士卒,皆大欢喜,非常热烈地庆祝一番,才尽欢而散。

  国王佘赫鲁曼替朵尼娅公主订婚之后,如释重负,欣然回到宫中,开始替公主备办嫁妆,以便择吉举行隆重的结婚典礼。

  缔姻仪式举行之后,太子塔智·木鲁可满心欢喜,留在国王帐中,畅所欲言地叙谈别后思亲之情和种种经历。他对阿济子尤其关怀,感激备至,说道:“阿济子是个忠诚老实的青年人。他勤勤恳恳地照顾我,帮助我,真够得上朋友。他不辞跋涉,不怕辛苦,一直跟随我,指引我走向成功的道路。他离乡别井,陪我过飘流生活;两年来,他始终安慰我,规劝我,消除我的悲观、失望情绪,鼓励我迈步向前、努力追求,终于使我达到最终目的。为报答他的恩情,我打算给他预备一批货物,送他一些金银,作为他经营、谋生的本钱,让他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且喜他的家乡距此不算太远。”

  “你的见解很对。”国王苏里曼沙同意太子塔智·木鲁可的主张。于是预备一百驮最值钱的布帛和一笔现款,当礼物送给阿济子,表示衷心感谢他的忠诚。

  阿济子动身回家之日,太子塔智·木鲁可把预备妥贴的财货送给他,说道:“阿济子我的兄弟、朋友!我把这些财货当纪念物送给你,你带回去好生经营、享受。祝你一帆风顺,平安转回家园。我们后会有期。”

  阿济子收下礼物,拜倒在太子塔智·木鲁可和国王苏里曼沙脚下,亲切地吻了地面,竭诚感谢一番,然后告别、起程。

  太子塔智·木鲁可骑马送行,走了三里路,仍然依依不舍。阿济子发誓请他留步,说道:“我的主人啊!倘若堂上没有白发老母,我是一辈子不愿离开你的。今后希望你和我互通音信,永久保持友谊。”

  “好的,一言为定。今后必须互通音信,永久维护我们之间的友谊。”太子塔智·木鲁可慨然同意阿济子的建议,然后挥泪作别。

  阿济子离开家庭,出去经营、散心,整整两年没给家里写信。在漫长的时期里,他母亲盼子心切,终日依闾而望,可一直得不到音信。她绝望之余,认为儿子已经离开人世,因而在院落中替他掘了一座衣冠墓;于是早烧香,晚扫墓,经常坐在坟前悲哀哭泣。她的悲惨处境,阿济子一点也不知悉。因此他衣锦还乡,满载而归,一旦回到家里,只感到满屋萧条,到处冷冷清清,一眼看见母亲披头散发,呆坐在坟前,悲哀哭泣,凄然吟道:

  一

  指安拉起誓,

  我来问你:

  坟呀!

  莫不是他的容颜已经憔悴?

  或者是美丽的景象有了变迁?

  坟呀!

  你不是园地,

  也不是宇宙,

  怎么里面既有明月又有花卉?

  二

  我向来对沧桑世变能够逆来顺受,

  这次离别事件却使我惴惴不宁。

  失去心爱的人儿,

  谁还能安然忍受?

  到了生离死别关头,

  谁又能不颓然落泪、黯然销魂?

  三

  我经过一处茔地,

  来到亲爱的儿子坟前,

  借此扫墓、问候,

  可寂然得不到反应,

  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蓦地里我听到儿子的声音:

  “我已经成为石头、泥土的抵押品,

  和至亲密友隔着老远的距离,

  原有的优良品质全被土、石吞尽,

  过去的一切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叫我怎么还能和你们诉苦,寒暄?”

  阿济子听了母亲的哀吟,迈开大步,奔到她面前。他母亲见儿子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欢喜过度,一下子迷糊过去,昏迷不省人事。阿济子赶忙拿水洒在她脸上。一会儿,她慢慢苏醒过来,把儿子搂在怀里,母子抱头痛哭一场,然后平静下来,彼此寒暄、问好。她问儿子音信杳然、一去不返的缘故。阿济子把出门之后的经历,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最后告诉她太子塔智·木鲁可送他一百驮财货的好消息。母亲听了,不禁喜出望外。从此阿济子和高堂老母,相依为命,过舒适、幸福生活。然而美中不足,他有时想起和卞蒂·戴丽兰打交道的遭遇,不禁悲从衷来,痛哭流涕。

  太子塔智·木鲁可送走阿济子,回到宫中,耿耿如有所失。国王佘赫鲁曼替朵尼娅公主备办的嫁妆,已经齐全,于是择吉婚配,热热闹闹地举行婚礼。婚后,国王佘赫鲁曼接着又替朵尼娅公主筹备于归途中的各种物品,以壮行色。不但给他们预备了足够的粮秣、盘缠,而且还搜集了许多古玩。数量之多,真是应有尽有。一切准备妥贴,国王佘赫鲁曼亲身送行,陪他们跋涉了三天路程,还是依依不舍。经国王苏里曼沙发誓再三挡驾,才勉强止步,目送他们走远了,才闷闷不乐地转回宫去。

  国王苏里曼沙、太子塔智·木鲁可和朵尼娅公主,率领人马在漫长的旅途中跋涉,日以继夜地连续赶路。直到距京城不远的地方,他们凯旋、满载而归的消息才传遍全国各地。人们忙着装饰城郭,扶老携幼地出城迎接。车水马龙,热闹空前。

  回到宫中,国王苏里曼沙坐在宝座上,让太子塔智·木鲁可坐在身旁,接待宾客,犒赏三军,大赦天下,并且广施博济,替太子塔智·木鲁可和朵尼娅公主再举行一次婚礼,弹唱歌舞,整整热闹了一个月。宫中人喊马嘶,门庭若市。侍女们精神振奋,轮流换班,勤勤恳恳,极尽其装饰能事地拿各种首饰、衣冠装饰、打扮朵尼娅公主,以此炫耀她的富贵、美貌。朵尼娅公主神采焕发,毫无倦意,让侍女们把她装饰、打扮得花枝招展,俨然成为人间仙女,使得所有的太太小姐们,百看不厌。

  从此以后,太子塔智·木鲁可上慰父母,退拥娇妻,一对青年恩爱夫妻,形影不离,过着舒适、快乐的幸福生活,直至白发千古。

  臧吾·马康从君士坦丁撤退人马

  宰相丹东讲了苏里曼沙的故事,臧吾·马康听了,很受感动,非常钦佩宰相丹东的为人,欣然赞道:“象阁下这样的人物,陪帝王起坐,谈笑风生,令人心悦诚服;在运筹帷幄、安邦定国方面,眼光既远大,见识又卓越,故能出将入相,英雄不愁无用武之地,不愧为名副其实的一代辅弼,我辈不胜钦佩景仰之至。”

  臧吾·马康率领部下,围攻君士坦丁,光陰荏苒,屈指已满四年。当此之时,人困马乏,士卒思乡心切,不耐交战、熬夜之苦。臧吾·马康有见于此,毅然召集白赫拉睦、鲁斯图和图尔科叔等将领,商讨善后,说道:“我们率领三军,远道出征,转战于异域。经数年征战,不但目的'不达,反而增加无限苦恼。我们原是高举义旗,前来替先帝努尔曼报仇雪耻的,却想不到在转战期间,反而牺牲了家兄叔尔康的生命,因此,我们的悲哀、苦恼,变本加厉,终于变为双重的悲哀、苦恼。我们陷入这种悲惨境地,全是左图·黛娃仙那个坏老婆子一手制造出来的。她谋杀了先帝努尔曼、带走了萨斐娅还不知足,进而她又在我们之间耍手段,终于杀害了家兄叔尔康。为此,我曾坚决发誓,非报仇雪耻不可。现在我向各位表明苦衷,征求你们的意见。希望你们对此事多加考虑:然后各自发表看法。”

  将领们听了国王臧吾·马康的谈话,默然不语,低头不置可否,都以宰相丹东的马首是瞻,把希望寄托在他一人身上。宰相丹东挺身而出,推心置腹,剀切说道:“启奏国王陛下,我军出征以来,将相身先士卒,身经百战,为时数载,至今只落得损兵折将,人困马乏,倘若再坚持围攻下去,则凶多吉少,前途实不堪设想。以臣愚意,倒不如权且放弃阵地,班师回国,使将士有休整余地,然后整军经武,东山再起,再来跟这些膜拜偶像的家伙作殊死战,为时也不算晚。”

  士卒归心似箭,听到撤退消息,欢声雷动,人人感谢宰相丹东,替他祈福求寿,兴高采烈地收拾准备回国。

  到了第四天,一切准备齐全,国王臧吾·马康正式下令撤退。军中顿时欢腾、活跃起来,鼓乐齐奏,旌旗临空招展。宰相丹东统率部队,领先开道,国王臧吾·马康居中,旁有侍从武官保驾。于是大军浩浩荡荡、欢天喜地地离开君士坦丁,连续跋涉,日以继夜地赶路程,终于一帆风顺地回到巴格达。

  人们听到军队胜利归来,欣然有喜色,扶老携幼,出城迎接。将士们历年征战在外,一旦回到家乡故国,家人父子,久别重逢,共叙天伦之乐,人人欢欣鼓舞,个个喜笑颜开。国王臧吾·马康也不例外。他回到宫中,跟王后和太子孔马康见面言欢,喜不自胜。太子孔马康已年满七岁,生得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英俊武勇,有乃父风,已开始学习骑射。国王臧吾·马康爱他如掌上明珠。

  “你的见解非常正确可取。”国王臧吾·马康赞同宰相丹东的建议,“的确,我军征战在外,年深日久,不仅部下去国怀乡,思念亲戚骨肉,而我自己也经常为想念我儿孔马康和侄女古萃叶·斐康而心绪不宁。尤其古萃叶·斐康远在大马士革,我不知她的境况如何,实在叫人放心不下。因此,我同意宰相丹东的意见,权且放弃阵地,暂时撤退人马。”于是下令军中,限三天后撤兵回国。

  国王臧吾·马康远征归来,适当休息后,带太子孔马康进澡堂沐浴,然后上朝执政,宰相丹东和其他文臣武将,也照例入朝视事。

  臧吾·马康和澡堂火夫

  国王臧吾·马康远征归来,重理国事,一切弄出头绪之后,便召见他的患难朋友——澡堂火夫。侍从遵命,带澡堂火夫入朝谒见。国王臧吾·马康见他到来,起身迎接,热情地让他坐在身旁,表示敬重。宰相和其他的朝臣都知道澡堂火夫是国王臧吾·马康的患难朋友,曾救国王的命,因此他们都另眼看待,也非常尊敬他。

  当时澡堂火夫吃喝、养息得既肥胖又粗壮,脖子和肚子跟大象、海豚的差不多。国王臧吾·马康出征期间,他终日吃喝睡觉,不轻易离住所一步,因而昏昏沉沉,迷迷糊糊,脑筋不清爽,越过越糊涂,连臧吾·马康都不认识了。国王臧吾·马康满脸笑容地招呼他,热情地问候他,说道:“你把我忘得多快呀!”

  澡堂火夫听了宰相的谈话,感到惊奇、诧异,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徬徨不知所措。国王臧吾·马康以手示意,叫他坐下。他不敢坐,说道:“愿安拉保佑!我和你起坐的时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宰相丹东完成任务,即时准备回京销差。国王邹布鲁康衷心感谢他的恩情,忙替叔尔康的遗女古萃叶·斐康预备行李,用丝绸制造一乘轿子,供她乘坐,并送宰相丹东大笔财物。宰相丹东不肯接受,婉言谢绝,说道:“你刚到任不久,要花钱的地方很多,财物你暂且留着使用。往后倘若国家必需增加兵费或有其他用途,我们会派人前来征调税款。到时候,你再向国家提供物力财力不迟。”

  宰相丹东在火夫面前干着急,轻轻地踢他,一再暗示他。可每暗示一次,他只吞吞吐吐地说:“我要求……”

  在场的人听了火夫的要求,笑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宰相丹东气得不自主地捶他两拳。火夫回头,瞅着宰相质问道:“我犯何罪?你干吗打我?是你教我要求一个好职位嘛!你们既是这样对待我,索性让我回老家去吧。”

  国王邹布鲁康率领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在欢呼声中,进入大马士革,来到王宫,坐在宝座上,接见文武官员。宰相丹东站在一旁,向他介绍朝臣们的官阶爵位。于是文臣武将,顺序谒见新王,吻他的手,祝福他,呼他万岁。他照例赏赐文臣武将,并打开国库,犒赏大小官兵士卒。从他正式执掌大权,开始问政之初,便遵循国王臧吾·马康的指示,勤勤恳恳、小心翼翼地埋头料理国家大事。

  国王邹布鲁康和宰相丹东,率领人马,风尘仆仆地继续跋涉,向大马士革迈进。未到大马士革之前,信鸽先把他们前去上任的消息送到城中,因此人们忙着打扫、装饰城郭,扶老携幼地出城迎接新王。真是万人空巷,热闹空前。

  国王臧吾·马康知道他滑稽,好嬉戏,因而耐心等待,说道:“老兄啊!你应该要求一个与我的地位相同的高尚职位才对。”

  国王臧吾·马康格外关心、优待火夫,给他预备簇新的宝座,名贵的宫服和使唤的奴婢,替他改名为国王邹布鲁康,外号为勇士,并号召朝臣们赞助他,说道:“你们中凡是拥护,爱戴我的人,请慷慨解囊,踊跃输将,每人送他一份贵重礼物吧!”

  国王臧吾·马康慨然答应火夫的要求,当面写下委状,封他为大马士革国王,并吩咐宰相丹东:“他此去上任,阁下送他最为适宜。到那儿替他办完各种手续,在你回京之时,劳驾顺便照拂先兄叔尔康的遗孤古萃叶·斐康晋京。”

  国王臧吾·马康忍不住大笑不已。宰相丹东赶忙解释道:“从前,他是你的弟兄,也是你的朋友,可现在他当上我们的国王了。你是他的患难朋友,他向来敬重你,这次难免要重赏你呢。现在我嘱咐你:如果他问你希望封你什么爵位时,你尽管求他封你一个最高的爵位吧。”

  国王臧吾·马康大笑不已,说道:“即使你要我送你一半国土,我都不拒绝,准能跟你合作到底。现在你需要什么爵位,只管说吧。”

  国王臧吾·马康和满朝文武听了火夫的要求,忍不住哄堂大笑。没奈何,国王臧吾·马康剀切地对他说:“这不象话。你另选别的爵位吧!”

  他把目光集中在国王臧吾·马康身上,仔细端详一番,慢慢想过来了,才站起来,惊奇地问道:“亲爱的好朋友!是谁叫你来当国王的?”

  一个月后,一切准备齐全,是国王邹布鲁康动身前往大马士革上任的时候了,宰相丹东陪他进宫,向国王臧吾·马康辞行。国王臧吾·马康站起来迎接他,拥抱他,叫他大公无私地看待老百姓,吩咐他认真操练兵马,预备两年后出兵远征。他毕恭毕敬地聆听国王臧吾·马康的`吩咐,然后告辞出宫。临行,朝中文武百官出来送行。大家响应国王的号召,纷纷送他贵重礼物,单是婢仆的数目,已达五千之众。国王臧吾·马康的侍从武官和其他名将,如白赫拉睦、鲁斯图和图尔科叔,不辞跋涉,一直陪他行了三天路程,才依依不舍地同他分手。

  “要求派我上耶路撒冷去做清道夫的领班吧!或者去大马士革也行。”

  “要求什么?你快说吧!”国王臧吾·马康一再催促他。

  “求你给我写张委状,封我为耶路撒冷城中的火夫头吧!”

  “求他封我爵位,只怕他不答应,或许他无能为力。”

  “指安拉起誓,既然如此,我一定求他派我担任我终日梦想着的那个职务好了。”

  “我需要的爵位,只怕你无能为力。”

  “我的主人啊!我想求你一件事,只怕你不允许,或者你无能为力。”

  “我不是说我要求的只怕你不允许,或者你无能为力吗?”

  “好吧;求你派我去坐镇大马士革,执掌令兄的职务好了。”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宰相丹东欣然接受国王托付他的任务。

  “别管我能为力或无能为力!你要个什么爵位?只管快说吧。”国王臧吾·马康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你只管放心!指安拉起誓,即使你愿做大马士革国王,代替他哥哥的职位,他也能派你去执掌那里的军政大权。”

  “你别顾虑!无论要求什么,他都能赏赐你。”

  “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天长地久,我们应该继续碰头聚首,这种情形永久不变。指安拉起誓,为报答你的恩情,凡是你需要的,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现在你要我赏你什么?只管说吧!”

  宰相丹东起程回京之日,国王邹布鲁康亲身送行,扶古萃叶·斐康上轿,派十个婢女沿途侍奉她。送走宰相丹东和古萃叶·斐康,国王邹布鲁康回到宫中,兢兢业业、克勤克苦地处理国家大事,认真操练兵马,制备军器,随时准备响应国王臧吾·马康的征调号令。

  臧吾·马康和古萃叶·斐康

  宰相丹东离开大马士革起程回京。沿途宰相小心翼翼地照拂着古萃叶·斐康,整整跋涉了一个月,才到达腊哈摆城。接着再继续向前迈进,直至快到巴格达时,才派人前去报信。

  国王臧吾·马康听到宰相丹东回京的消息,喜不自胜,骑马出城迎接。宰相丹东见国王御驾亲迎,受宠若惊,预备下马步行。经国王发誓制止,他才骑马趋前,与国王寒暄。国王打听勇士邹布鲁康的情况。他把邹布鲁康到任之后的情况叙述一番,最后报告古萃叶·斐康同路晋京的`消息。国王听了,喜出望外,说道:“你送往迎来,风尘仆仆,劳苦功高。现在你快回去休息三天,再入朝视事吧!”

  “谢主上!”宰相丹东遵命迳回相府去了。

  国王臧吾·马康回到宫中,和古萃叶·斐康初次见面,非常欢喜快乐,同时又因她父亲叔尔康的遭遇感到悲哀、苦恼。古萃叶·斐康年方八岁。国王臧吾·马康非常疼她,赏她许多细软衣服和名贵首饰,让她跟孔马康在一起,当亲生女儿抚育。从此古萃叶·斐康和孔马康姐弟二人,在非常优越幸福的环境中生活、成长起来。她俩生得标致漂亮、活泼伶俐,可是彼此的性格、特点,却有不同之处。古萃叶·斐康识见卓越,分析、鉴别力强,善于估计事物的成败利钝。孔马康则忠厚、慷慨成性,勇于进取,落拓不拘小节。她俩在一起攻读、生活到年满十岁时,便开始学习武艺。古萃叶·斐康和孔马康形影不离,经常骑马随孔马康早出晚归,学习骑射、击剑等武艺,认真锻炼,克勤克苦,精益求精。年满十二岁时,她俩的武功,已臻成熟阶段,一跃而为当代文武双全的出色人物。

  臧吾·马康托孤

  国王臧吾·马康班师回朝之后,怀着报仇雪耻的志愿,整军经武,埋头苦干,继续准备。到太子孔马康年满十二岁,武功有了成就时,他远征的时机已届,人马和武器都准备齐全,于是他与宰相丹东商量,说道,“告诉你吧:我决心要做一桩事情,先征求你的意见。请坦率地答复我吧。”

  “陛下决心要做的是桩什么事情?”

  诺子赫图·宰曼安慰弟媳之后,果然言行一致,给孔马康母子华丽名贵的衣服穿,指定富丽堂皇的宫殿供他母子居住,预备丰富可口的饮食供他母子吃喝,派奴婢供他母子使唤。对他母子体贴入微,关怀、照顾备至,让他母子过丰衣足食的安逸、舒适生活。继而她把孔马康之母前来诉苦、求援的经过,详细告诉她丈夫侍从武官。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弟媳的诉苦、哀吟,顿时想起她弟弟臧吾·马康和侄子孔马康,心有所感,表示同情、怜悯,亲切地安慰她说:“目前我的处境比你优越,你的情况的确有了改变,这是我清楚明白的。指安拉起誓,我们并非对你漠不关心。其实我们不敢接济你,只怕你多心,以为是我们向你施济。何况今日我们能有这样的地位和享受,都是你丈夫给予的。好罢,我们的屋子就是你的屋子,我们的产业也是你的产业。令后我们不分彼此,有福同享,同甘共苦地过生活吧。”

  臧吾·马康吟罢,有气无力地靠在枕头上睡熟了。在梦中,有人向他报喜说:“你只管放心,不必忧愁顾虑。令郎继承你的遗志,会秉公正直地管理国家大事,老百姓会俯首帖耳地遵循他的命令和指示。”

  国王臧吾·马康跟诺子赫图·宰曼和侍从武官促膝谈心,叙谈国事和家常,把儿子和妻室的未来,全都寄托在她夫妻二人身上。他们姐弟之间,无拘无束,畅所欲言,一谈便是几昼夜。国王臧吾·马康终因积劳成疾,身染疾病,经年卧床不起。他自信大去之日已近,因而当着宰相丹东的面,嘱咐孔马康:“儿啊!我死后,宰相就等于你生身的父亲。不瞒你说,我的气数已尽,即将离开这个幻灭的尘世,前往永恒的来世去生存。我在世时,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所要做的事情,得心应手,全都达到目的。其间只剩一笔血债还没算清。今后指望你继往开来,禀承祖先遗训,再接再厉,替我消除这桩刻骨的遗恨。”

  国王臧吾·马康征得宰相丹东的同意,立刻召集侍从武官和其他文武官员,宣布决议说:“我儿孔马康,武艺高强,同辈中没有能和他匹敌的.,已是当今不可多得的骑士。现在我决心让位,由他来做你们的国王,执掌军政大权,处理国家大事,并委托他姑父侍从武官辅佐他,代他摄政。”

  国王臧吾·马康当着宰相丹东的面,嘱咐儿子之后,不禁悲从衷来,凄然流泪。他的疾病有增无减,一直卧床不起。侍从武官执掌军政大权,国家大事都由他摄政处理。孔马康热中于骑射、击剑,精益求精,全神贯注操练武艺。古萃叶·斐康也不例外,和孔马康在一起,志气相投,形影不离。每天黎明而出,日落而归,始终随孔马康在外操演、锻炼。孔马康每天操练归来,都见他母亲坐在父亲床前,侍奉汤药,悲哀饮泣。他一方面好言安慰母亲,一方面自告奋勇,代母亲之劳照拂父亲。有时通宵不眠,但次日仍然坚持操练武艺。日复一日,月以继年,四年期内,不稍间断。在漫长时期内,臧吾·马康卧床养病,病势一直没有起色。侍从武官摄政处理国家大事,勤勤恳恳,数年如一日,成绩昭著,国泰民安,博得庶民称赞爱戴。臧吾·马康久卧床蓐,不耐疾病折磨,终日呻吟、喘息,凄然吟道:

  我的力量消耗无遗,

  显然气数已到最后关头,

  只落得终日喘息、呻吟,

  惨景为人目睹共见。

  在往昔光辉灿烂的时代里,

  我比谁都显贵、尊严。

  在竞赛的场合里,

  我一向捷足先登,

  轻易达到目的,

  同侪望尘莫及。

  如今大去之日已近,

  眼睁睁只望我儿继承王业,

  掌握政权,

  代我安邦、治民,

  且披坚执锐,

  勇往直前,

  使用刀槍剑戟,

  刺杀敌人,

  替祖先报仇雪恨。

  除非安拉慨然满足我最后的心愿,

  则今生和来世,

  我的结局只能是两手空虚,

  一败涂地。

  国王臧吾·马康当宰相丹东和群臣之面,宣告退位,立太子孔马康为王,接着办理移交,将大批私产也一并交孔马康自己经管。于是他轻松愉快地去见他姐姐诺子赫图·宰曼,告诉她立太子为王的经过。诺子赫图·宰曼听了臧吾·马康的果敢行为,非常钦佩他的雄图壮志,非常欢喜,说道:“孔马康和古萃叶·斐康都是我的子女,我不会厚此薄彼,你只管放心。祈望安拉延长你的寿元,赏你长命百岁,亲眼见到他俩对皇室和社稷的伟大贡献。”

  侍从武官听了国王臧吾·马康的托付,受宠若惊,惶恐不安地说:“臣下是皇室一手栽培出来的。为了感戴皇室恩德,凡陛下委托之事,臣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从梦中醒来,满心欢喜快乐。但他终于一病不起,与世长别。噩耗传出后,巴格达居民,无论尊卑贵贱,如丧考妣,为他之死悲哀哭泣。然而事过境迁,时间隔的稍久,人们也就把他忘记,好象世间没有他这个人似的。同样孔马康因他之死而遭冷遇,地位一落千丈。巴格达人,上自官宦,下至庶民,对他本人和他的家庭,逐渐表示冷淡,并白眼看待,致使他和他的家庭处境孤立,与众隔绝。他母亲眼看到自己的卑微、下贱境遇,不胜今昔之感,愤愤不平地叹道:“但求奥妙、明哲的安拉默助!这回我非找侍从武官理论不可了。”于是她不顾一切,来到掌权摄政的侍从武官家中,向他的夫人诺子赫图·宰曼诉苦,说道:“人一倒头,他的情谊就被人们忘得一干二净,也就谈不上亲戚朋友。愿安拉满足你们的愿欲,让你们一辈子称心如意。愿你们秉公正直,长期执掌政权,继续统治富豪和庶民。过去我们当权,享受荣华富贵,个中情景,你是耳闻目见的。可是到了今天,时逆运违,我们活该倒霉,弄得惨遭时运抛弃,饱受命运欺凌,逼得我们无法生存,不得已,我才向你呼吁、求援。我前尊后贱,这是无法避免的遭遇。因为丈夫死了,做妻室儿女的孤苦无告,不得不卑躬屈节,仰人鼻息,一旦变得这般卑微、下贱。”她说罢,痛哭流涕,凄然吟道:

  死亡足以使你惊奇、深省,

  失去生命的人和我们并不隔绝。

  人的一生仅仅是人生旅途上的一段行程,

  灾难、祸患都汇集在它的埠头。

  失去高尚的伴侣使我无限痛心疾首,

  我的身心还被无穷的灾害重重包围。

  “父王!您心头到底还有什么遗恨?”

  “爱卿须知:我儿孔马康和敝侄女古萃叶·斐康,原是叔伯姐弟,从小生活在一起,彼此情投意合,因此我曾允许他俩将来结成恩爱夫妻,以期达到亲上加亲的夙愿。我不避辞费之嫌,当列位之面,慎重声明这件事情。”

  “我决心趁我还活着,先把王位传给太子孔马康,由他执掌政权,俾我腾出身来,率领人马远征,替先王努尔曼和先兄叔尔康报仇雪耻,以终余年。我这样决定,不知你是否同意?”

  “情况既然如此,伏乞陛下按决定行事。臣下唯君命是听。”宰相丹东赞成国王臧吾·马康的决定。

  “姐姐啊!我自己的心愿和应该做的事情,都尽力做到了。至于我儿孔马康的未来,我泰然自若,没有什么可牵挂和顾虑的。不过他终归还年轻,他母子二人还要你多多关怀、照顾呢。”

  “太子虽然年轻,可以委托侍从武官代他摄政。因为侍从武官既娶朕姐为妻,跟王室水乳交融,同为一体。况且我和他之间,具备着弟兄手足的情谊呢。”

  “启奏英明、幸福的吾王陛下,”宰相丹东诚惶诚恐地跪下去吻了地面,“陛下的决定固然尽善尽美,可是揆之实际情况,在执行陛下的决议方面,存在着两重阻力呢。第一,太子孔马康太年轻,还不到登极的法定年龄。第二,按习惯说,生前传位者的寿元,往往短期内有殒命的危险。这是臣下仅能贡献的一点愚见。”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孔马康毕恭毕敬地领受父亲的教训。

  “儿啊!我心头的遗恨是我在世时,还没替你祖父努尔曼和你伯父叔尔康报仇。他俩是被一个叫左图·黛娃仙的老泼妇谋杀而死于非命的。将来你若有些长进,自信能操胜券时,千万别忘记替祖先报仇雪耻。对那个诡计多端的老泼妇,你要格外提防,免遭她的毒手。总之事无大小,必须征求宰相丹东的意见,听他的指示。须知他不但是先君的元老,而且还是我朝的柱石呢。”

  侍从武官听了妻室的叙述,不胜今昔之感,眼眶里噙满泪水,恳切地嘱咐妻室:“如果你想知道身后世态人情的演变,只消观察别人的结局,便可从中得到借鉴。孔马康之母和我们分属亲戚骨肉,你要多加尊敬,奉承,尽量满足她的需求。”

  孔马康和古萃叶·斐康

  似水流年。不知不觉间,孔马康和古萃叶·斐康年满十五岁,身体发育茁壮,仿佛已长大成人,似乎是结果的两条树枝,又象光泽夺目的两个月亮。两姐弟中,古萃叶·斐康,明眸皓齿,天生丽质,配着细软的腰肢、肥大的臀部、苗条的身材,显然是当代最窈窕美丽的女郎,身体的每一部位都极其美丽,因此她一出现,摇摆着的树枝面对她的苗条、美丽都感觉惭愧,蔷薇也向她的腮颊讨好、祈怜。她的音容笑貌,见闻者无不感到欢喜快慰。诗人吟得好:

  一

  她的香甜口水仿佛是馨香的葡萄美酒,

  酿酒的葡萄显然是摘自她珍珠般的口唇。

  赞美这体态的创造者的技能,

  任何人都无法了解他的窍门。

  二

  她得天独厚,生就一双迷人的眼睛,

  她的眼睑使得画眉、染眼者感觉羞怯、惭愧。

  她的一瞥能刺穿情人的心灵,

  其锐利跟哈里发阿里的宝剑毫无区别。

  同样孔马康也越长越英俊。他不但容貌昳丽,气概非凡,武勇过人,而且声誉日显,人们乐意接近他,对他赞不绝口,钦佩得五体投地。

  次日清晨,孔马康照例去见他姑母,向她请安问好。诺子赫图·宰曼回问一声,随即遵循丈夫的指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本来我是不愿说这话的,不过迫于无奈,也只好直言不讳了。”

  有一天适逢节日佳期,古萃叶·斐康擦脂抹粉,收拾打扮得齐齐整整地访亲归来。她花枝招展、笑逐颜开地在婢女丛中,如鹤立鸡群,显得格外艳丽,象晴空中烁烁闪光的一轮皎洁明月,可望而不可及。她的倩影吸引着孔马康的视线,使他感到快乐、兴奋。他围着她尽情地欣赏,不息地称赞。最后,他终于得意忘形地信口吟道:

  我这颗为离愁而失望的心几时才能痊愈?

  什么时候苦难的命运才寿终正寝,

  让结合在一起的两张嘴唇显出笑颜?

  但愿我和情人在一起过夜的日子赶快降临,

  那情人啊象我一样长期受着苦难的蹂躏。

  孔马康走后,他母亲孤苦伶仃,照例跟宫里往来,领取食物,维持生活。有一天,古萃叶·斐康抽空来看孔马康之母,顺便谈到孔马康,问道:“舅母!近来孔马康怎么样?他很好吧?”

  孔马康热爱古萃叶·斐康,在巴格达城中,显然是公开的秘密,妇女们都谈论这桩事情,因而消息越传越远。然而好事多磨。从闹别扭、触怒古萃叶·斐康之日开始,孔马康便感到忧愁、苦恼,终日徬徨、迷离。他的忧愁苦恼情绪,表现在颜色、举止间,成为众所周知的事。在这种情况下,他切望排除满腔的郁闷,因而吟诗遣愁,慨然吟道:

  在她纯洁善良的心情为气忿幡然改变态度的日子里,

  我畏罪诚惶诚恐地抱着恐怖心情。

  为向那因治病甘受烙印之苦的`坚强青年学习,

  我须耐心等她心平气和时恢复交情。

  孔马康听了母亲的教训,越发感到忧郁,苦恼,喟然吟道:

  请减去一些不可分割的埋怨!

  因为离开心爱的人儿我就没有生存的余地。

  请别要求我再付出尘埃大的一点耐性!

  因为耐性早已和我宣告决裂。

  我循规蹈矩、老老实实、诚诚恳恳地忠于爱情,

  无奈爱埋怨的人却诬我违法乱纪。

  我不是为非作恶之辈,

  可他们断然禁止我和她相会。

  每逢听人唤她姓名的时候,

  我的骨骼便象山猫追逐下的雀鸟那样惊慌、恐惧。

  请向埋怨我不该谈情说爱的人表示一下心愿:

  海枯石烂我对伯父之女的痴情始终不变。

  孔马康听了姑母之言,忍辱在心,不言不语,即时退出,来到他母亲面前,把姑母拒绝他的谈话,从头叙述一遍。他母亲听了,解释说:“这是因为你过于话多,才惹出是非来的。你爱古萃叶·斐康的消息,无远弗届,传得众人皆知。你要知道:我们寄人篱下,受人供养,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怎么好跟人家的女儿谈情说爱呢?”

  孔马康吟罢,长吁短叹,满腔悲愤,眼泪汪汪地说道:“娘!在姑母和宫里人面前,没有我立足的余地,因此我决心离开宫殿,上偏僻的城根地区去,同那里的穷苦居民住在一起,自食其力,不仰仗这些人的鼻息。”于是他说到做到,果然离开宫廷,跟平民结交往来。

  她愤愤不平地回到宫里,把孔马康吟诗戏弄她的情形告诉母亲。她母亲好言安慰她说:“闺女啊!也许他不存恶意。难道他的境遇还不够孤苦可怜吗?显然他吟诗并不含戏谑、侮辱之意。这桩事情,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免得传到摄政王耳里,惹他生气。他一怒之下会抹煞孔马康的名气,甚至于摧残他的生命,那才糟糕呢。”

  古萃叶·斐康听了孔马康的吟诵,非常气忿,显出埋怨、愤恨心情。于是二人不欢而散,各自东西。

  侍从武官从受命摄政以来,大权独揽,为所欲为,被称为萨桑王。有一天他听到孔马康恋爱,追求古萃叶·斐康的传说,非常懊悔,认为当初不该让他两人生活在一起。为这桩事情,他向妻室诺子赫图·宰曼说:“把芦苇草放在火边,这是极大的冒险。男女授受不清。男女混在一起,眉来眼去,这是最不妥当的事情。你的侄子孔马康,已经成年,不该再让他钻房入阃。你的女儿古萃叶·斐康,禁止她抛头露面、跟男子接近,这都是你应该做的事情。按她这样的年龄,已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了。今后你应该多多注意,严格教管才对。”

  “我和她谈恋爱,目的是要和她结为恩爱夫妻。因为她是我伯父的女儿,我最有权利娶她为妻。这是冠冕堂皇,名正言顺的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姑母有什么话要说?只管说吧。”

  “你姑父摄政王听说你热爱、追求古萃叶·斐康,认为不太妥当,嘱咐我严加教管,不许她在你面前抛头露面,必须严加回避。今后你需要什么东西,我从后门使人送给你。你别再和古萃叶·斐康见面了。”

  “住口!你不可胡言乱语!免得造成流言蜚语,传到萨桑王耳里,你这就惹火烧身,自找苦头,甚至于他们会跟我母子断绝关系,我们没有生活来源,就要陷于绝境。假若我们流浪到另一城市去,即使不冻死饿毙,也得摇尾乞怜,备尝讨饭的滋味呢。”

  “他心事重重,终日眼泪汪汪,直到今天,他仍然做着爱情的俘虏,还没从你的情网里解脱出去呢。”

  “主上说的很对。足证陛下见识广远,料事周全。”诺子赫图·宰曼赞同萨桑王的意见,表示听从他的指示。

  古萃叶·斐康凄然落泪,说道,“指安拉起誓,我责备他,倒不是生他的气,其实我所顾虑的,是怕仇人借故生端,制造流言,从而败坏我们的名节。老实说,我对他的爱慕,远超过他对我的锺情何止几倍。如果他说话不放肆,行为稍微检点些,别那么得意忘形,我继父爱护、优待他的心情总不会中途改变的。不过沧桑世变,也是人生难免的事情。逆来顺受,终归是处世接物的好经验。也许今日我们暂时分离,各自东西,等过些日子,说不定我和他会重逢、聚首。”她说罢,流出两行清泪,凄然吟道:

  寄语我亲爱的叔伯兄弟:

  在情场里我的命运和你的遭遇毫无差异。

  可我从来不轻易在人前暴露爱情,

  请问你是否同样保守个中秘密?

  孔马康出走

  孔马康之母听了古萃叶·斐康一片由衷之言,语重心长,知道她还恋念孔马康,心里感到无限快慰,当面表示感谢,并赞扬她几句。后来她把古萃叶·斐康的忠贞、言行告诉孔马康。孔马康知道古萃叶·斐康依然锺情他,不禁喜出望外,越发增加恋念心情,爽然说道:“象她这样贞纯、可爱的闺女,我甘心为她牺牲生命,即使赏我二千仙女,也不可能把她从我手里换去。”于是慨然吟道:

  今后我必须谨守誓言、不再泄漏秘密,

  免得惹是生非,招人指责、埋怨。

  因为我们之间的爱情曾一度遭受蹂躏,

  害得我长期失眠、辗转不能成寐。

  孔马康获得古萃叶·斐康的垂青,不禁喜出望外,一扫悲观失望情绪,怀着莫大的希望,耐心等待,熬过艰苦、漫长的岁月。他年满十七岁时,不但身体发育健壮,而且经验阅历与日俱增,已经进入成年阶段。一天他夜里失眠,辗转不能成寐,想着自己的境遇,喟然叹道:“我守株待兔,眼看自己的身心日益衰微,愿望却无法实现,这到底为什么呢?除了贫穷和缺乏名气,我自身没有别的缺点。在这里呆下去,我得不到亲友、情人的慰藉,这辈子只会遭灾受气。我应该高飞远走,毅然离开这个地区,往他乡去谋生存,找出路。此去即使不能一帆风顺地达到目的,倒也可以摆脱苦难的命运,怡然结束生命。”于是他抱定出走决心,慨然吟道:

  尽管心脏日益波动、颤栗,

  但对仇人我从来不卑躬屈膝。

  我的生机俨然是一篇圣经,

  热泪便是它的标题。

  伯父的女儿一旦出现在人间,

  原是李子旺①许可才下凡到我们面前。

  谁敢明目张胆瞪她一眼,

  她那利剑般的秋波准能刺穿他的心田。

  为拯救灵魂我要高飞远走,

  必须最大限度满足它的需求。

  我驰骋疆场和英雄好汉对垒,

  必定是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我能从容击败英雄豪杰,

  满载胜利品凯旋。

  ①天堂门的看守者。

  朝中文武大臣虽然同情、怜悯孔马康的遭遇,可是慑于摄政王萨桑的威权,却敢怒而不敢言。及至孔马康出走的消息传到他们耳里,有人才勉强向摄政王启奏一番,最后附带说:“孔马康是先王臧吾·马康的儿子,也是先帝奥睦鲁·努尔曼的孙子,可是到了今天,他不稂不莠,国内没有立足余地,只落得流亡他乡,无家可归。”

  摄政王萨桑听了朝臣的怨言,恼羞成怒,大发雷霆。他一怒之下,奏臣便遭杀身之祸,活活地被绞死。从此群臣怀有戒心,人人自危,都明哲保身,守口如瓶,不敢进谏忠言。事后摄政王平心静气地想到臧吾·马康对他的`关怀、信任以及托孤的往事,记忆犹新,一桩桩一件件都呈现在眼前。于是他触景生情,良心发现,自觉羞怯惭愧,顿时对孔马康的境遇发生慈悲心情,自言自语地说:“我非派人去找他不可。”于是果然命令图尔科叔带一百骑兵,出去寻找孔马康。

  当天夜里,他母亲找不到他,感到无限忧愁苦闷,从此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广阔的天地在她心目中一旦变得无比狭窄,挤得她喘不过气来。没奈何,她只得一天、两天、三天地等下去,一口气等了十天,却始终不见他归来,音信杳然,因此她忧愁、失望到极点,忍不住痛哭流涕,自言自语地说道:“孔马康我唯一的安慰者哟!你去后,我心头顿时掀起澎湃的离愁。我的遭遇够凄惨、寂寞的了,你怎么还要离开我呢?你走后,我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只落得终日悲哀哭泣。迄至今日,我不知该上哪儿去唤你?也不明白你流落到何地?”她喃喃说罢,凄然吟道:

  弓手暗射出一支无情的离愁之箭,

  使我母子骤然处于生离死别境地。

  他一旦出走,

  从此我必遭灾、受刑。

  他捆绑行李,高飞远走,

  不顾一切地把我抛在后头。

  越过沙漠平原他迈步向前,

  让我在死亡线上吃尽苦头。

  寂寞漆黑的深夜里,

  突然有只雌鸽如泣如诉地引颈长啼。

  那鸽子戴着一道项圈并染红双腿,

  装饰打扮得整整齐齐。

  啼声勾起我更多的悲伤离愁,

  因此我劝它说:

  “慢些,你别过于性急!”

  指我的生命起誓:

  假若那鸽子象我这样悲哀可怜,

  它就不至于佩戴项圈,染红双腿。

  骨肉一旦离开家庭,

  给我留下永久不可磨灭的悲愁。

  孔马康吟罢,一骨碌爬起来,身穿一件无袖衬衫,头裹一条用过七年之久的破头巾,随身带上够吃三天的干粮,赤着脚走了出去,在伸手不见掌的黑夜里,胡乱摸索着去到巴格达城门下,等天亮开城门时,便第一个走出巴格达城,在广阔无垠的荒凉地带,不停地向前跋涉。

  孔马康之母不吃不饮,终日长吁短叹,悲哀哭泣。她的遭遇和悲惨结局,逐渐传开,人们听了都同情、怜悯她,因而愤愤不平,议论纷纷。有的埋怨先王说:“臧吾·马康哟!你这是怎么处置的?你的眼睛哪儿去了?你看见孔马康的悲惨下落没有?”有的惊叹世道人心变幻无常,说道:“先王臧吾·马康在位时,为国为民,公正廉明,待人接物,推心置腹,向来解衣衣人,从善如流,推食食人,嫉恶如仇,不失为一代英雄豪杰。可我们谁能想到他的子嗣孔马康,却被人篡夺王位,撵出国门,流落他乡,没有容身之地。世道人心不古,莫此为甚!”

  图尔科叔奉令带领人马,出去寻找孔马康,连续跋涉了十天,找遍各地,却一直没有找到。不得已,只好率领全班人马,回朝销差,报告说:“臣下带领人马,不辞跋涉,找遍各地,却一直没发现孔马康的踪影,也没听到他的半点消息。”萨桑王听了报告,大失所望,忧心如焚。

  孔马康和撒巴霍

  孔马康毅然离开巴格达,刚踏上征程,便感到前途茫茫,走投无路。他踟蹰、徘徊一阵子,然后继续向前,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漫长的旅途上跋涉了三天,却始终没碰到一个行人。他思乡念亲心切,虽然疲惫不堪,却毫无睡意。沿途他采野果充饥,喝积水解渴,赶到正午热不可耐的时候,便在树荫下乘凉、小睡一会。他继续向前走,走了一程又一程,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第四天,终于到了一处野草丛生、树木茂盛的所在。这个地区,不但花香鸟语、景致清幽,而且雨水调匀,气候宜人,仿佛是人间乐园。他触景生情,一时联想起故乡巴格达,抑制不住去国怀乡的激情,凄然吟道:

  我怀着重返故国的念头权且流亡、出走,

  但不知我还乡的心愿几时才能实现?

  在他乡漂流,遨游本不是最终目的,

  只为回避强加在我头上的风险我才被迫逃之大吉。

  他吟罢,不禁悲从衷来。继而他揩干眼泪,吃些野生果实充饥,然后盥洗,开始祷告。祷告毕,他坐下来休息,直到日落,才席地而卧。他打着呼噜酣睡到半夜醒来,忽然听到一股清脆的吟诵声:

  生活本来没有什么意义,

  除非意中人喜笑颜开的脸面在眼前出现。

  钟情者的形影随时随地反映在我眼帘,

  使我感到舍身比获取她的垂青更容易。

  同情人幽会、相互倾诉衷情,

  此中乐趣比密友聚饮的快慰更胜一筹。

  何况在鸟语花香、百花怒放的春季谈情,

  当中的乐趣尤其无穷无尽。

  这时节恋爱者彼此的眼中别有天地,

  仿佛置身于百花争妍、清泉潺流的乐园里。

  订约之后,孔马康替撒巴霍松绑,恢复他的自由。撒巴霍站起来,要吻孔马康的手,表示心悦诚服。孔马康非常虚心,断然拒绝。撒巴霍打开行囊,掏出三个面饼,摆在孔马康面前。于是二人坐在河堤上,边吃边谈天。吃毕,二人在河里小净,然后祈祷。祈祷毕,二人同病相怜,坐在一起叙述各自的身世和遭遇。最后孔马康问道:“今后你打算上哪儿去?”

  正当他懊悔不及的时候,孔马康趁他措手不及,紧握着他的腰肢,猛烈地拽过来推过去,弄得他感到肝肠都碎了似的,痛不可支,才哀求道:“好兄弟!请快放手吧。”孔马康不但不放手,反而把他举起来,一直走向河边。他不知道孔马康的用意,忙问道:“请问你这位英雄豪杰:你打算带我上哪儿去?”

  撒巴霍狞笑着说:“好奇怪啊!你年纪虽小,口气可是很大。你刚才说的这几句言语,俨然是英雄豪杰的口气。我来问你:什么才叫讲理?”

  撒巴霍狂笑一声,说道:“你噜囌成性,呶呶不休,这说明你的生命长不了啦!”于是扔下宝剑,卷起衣服下摆,迈步挨到孔马康身边,跟他抓在一起,一会儿拽过来,一会搡过去。角力刚开始,便感到他的力量比孔马康的小得多,象一个银币同一块铁板那样,差距太悬殊,真有天壤之别。在他眼里,对方稳固的两条腿屹立不移,象两幢坚固的阁楼,也象两架巍峨的.山岳,又象钉在地里纹丝不动的两根桩头,便骇然自知无能为力,懊悔不该跟对方角力,暗自说:“只怨我不一剑结果他的性命,才惹出这下不了台的麻烦事呢!”

  撒巴霍听了孔马康透露他自己的真情、底细,一声欢叫起来,说道:“我已经达到目的,这该多么幸运!我碰到你这个宝贝,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尽管你衣著褴褛,终于还是一个王子皇孙呢;王室不会任你漂泊遨游,必然要跟踪追寻,一旦发现你落在别人手里,必然要出重资替你赎身。好小子!你快反剪起双手,让我绑住你的胳膊,把你作为珍贵、稀罕的俘虏吧。”

  撒巴霍听了孔马康的劝告,勃然大怒,说道:“你这个该死的贱狗!胆敢和我抗礼?我命你快把手臂反剪过来让我绑起!否则我就揍你。”

  撒巴霍一声惊叫、哭泣起来,苦苦哀求、告饶,说道:“你是当代的勇士,千万求你饶恕,别这样处置我吧。从今以后,我愿意做你的一个忠实奴隶。”他说罢,痛哭流涕,凄然吟道:

  我初次离开家乡、亲戚,

  一旦形成生离死别的局面。

  “难道我会葬身异域?”

  这是我希望知道的一件事情。

  今日我身死气绝,

  家属茫然不知我被杀在什么地区。

  我在流亡期间牺牲性命,

  从此不能再和情人幽会、谈心。

  孔马康果然耐心等到天亮,抬头一看,见一个乡下小伙子,仗着一柄生锈的破剑,衣服褴褛,形容忧郁憔悴,一望而知是个失意的人。孔马康趋前问候他。乡下人随便回问一声,认为孔马康年幼无知,是个穷小子,因而显出傲慢神色,说道:“小伙子!你是何族人氏?属于哪个宗室嫡系?有着什么样的境遇?你敢深夜旅行,倒还有点英雄豪杰气息。听你昨夜里谈话的口气,跟一帮勇士具备的口气毫无差别。现在你的命运掌握在我手里。不过你还年幼,我可怜你,把你当朋友看待,让你做我的侍从。你要好生听指示,不许违拗命令。”

  孔马康听他苦苦哀求,发生恻隐之心,慨然放弃报复念头,松手恢复他的自由。可他的脚刚落地,便奔过去,拿起宝剑和盾牌,紧握在手里,准备进攻、袭击。孔马康明白他的心情,爽然说道:“见你拿起盾牌和宝剑,我就明白你心中的底细。原来你以为角力不是我的对手,倒不如跨上战马,擎起武器,和我对垒,一定可以一剑结果我的性命。你既存此信念,我给你选择比武的自由,以便消除你心中的傲慢、鄙夷情绪。我只要你手中那个盾牌当武器,便可和你周旋,任你持剑袭击,以便这场比武达到不是你死我活,便是我死你活的结局。我的这个建议,你看行是不行?”

  孔马康听了第二次从附近传来的吟诵,知道吟诵者的境遇和他自己大同小异,也是个不得志的失恋者,因而暗自想道,“也许我能同此人结交、认识,彼此同病相怜,在一起谈心,借此获得慰藉。”他打定主意,随即抬高嗓子,向对方说道:“喂,黑夜里赶路的人哟!请到这儿来,同我谈谈你的遭遇吧,也许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会使你平安脱险呢。”

  孔马康听了深夜里传来的吟诵,一时引起情愁,忍不住伤心哭泣,热泪河水般流满腮颊。他满腔激情,胸中象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他一骨碌爬起来,想看一看是谁吟诵,可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他惴惴不安,离开睡觉的地方,越过洼谷,跨上河堤。这时他听到有人长叹一声,接着吟道:

  如果你曾小心翼翼地为爱情严格保守秘密,

  分手离散日便可放声痛哭挥泪。

  我和情人之间订过婚约誓语,

  天长地久永不变节。

  我忠于誓语,

  整个希望寄托于爱情,

  因此我怡然陶醉在爱的和风里,

  并借它排除胸中的情愁。

  赛阿督呀!

  我向你打听一个消息:

  “从分手之后,

  那位戴脚镯的人儿是否把我提念?

  今后能否有那么一夜让我和她碰头聚首,

  亲切交谈别后相思离愁?”

  她回道:

  “在情场里,

  你曾惹得我们一个个神魂颠倒,坐卧不宁。”

  我说道:

  私愿安拉保佑你!

  多少追求者何常不为你魂销魄散,甘心牺牲自己?”

  离别后我没尝到睡眠的滋味,

  否则安拉一定要咒瞎我这双眼睛。

  受了重创的心灵哟!

  除非破镜重圆,

  任何药剂都不能治疗你的创痕。

  孔马康听了撒巴霍的吟诵、哭泣,觉得他的境遇可怜,因而慨然跟他和好,说道:“你要活命,必须向我作如下的具结:从今天起,你得老老实实地和我在一起,做我的一个忠实朋友。如果你真愿意遵守这个约言,我便饶你的命。”

  孔马康听了撒巴霍坦白的谈话,坦然说道,“我的境遇和你的差不离,不过我的症候比你的更危急。因为我曾和伯父的女儿订亲,可她是一位公主,因此象你叔父提出的那种聘礼,满足不了她家族的愿望,他们根本看不上眼。”

  孔马康听了对方的答白,心里想:“此人的情形,跟我相差不离。我在此地跋涉、逗留了好多天,同样没碰到一个人影,也没听见人类的声息。现在我暂且不跟他理论,待天亮再说吧。”于是他缄默不语。然而出乎意料之外,只听对方继续说道:“对话者呀!假若你是鬼神,请你平安归去;如果你是人类,请等到天明,我再和你见面。”

  孔马康听了对方措辞好听而充满蔑视口吻的谈话,知道对方看不起他,便心平气和地说道:“你这位出色的阿拉伯长辈!先暂别提我的年纪和留我为侍从这桩事情,我可是愿意听一听你在荒郊、原野夜行的原因,以及你叹息、哀吟的理由。你直言不讳,让我做你的侍从。你到底是谁?干吗刚见面你便出此大言?”

  孔马康右手拿着盾牌,从容周旋。他没有别的武器,无法进攻,只可招架。在这样情况下,撒巴霍气盛胆壮,越攻越起劲,趁机高高举起宝剑,猛力劈下去,存心一剑结果孔马康的性命。他边劈边大声叫道:“这是决定性的一个回合,管叫你剑起头落!”然而事实出他意料之外,孔马康灵活地闪身一躲,他的宝剑便落在空处。

  孔马康不慌不忙,从容招架,坚持周旋、对垒,直待对方精疲力竭,露出气馁、绝望的神情,才幡然改变战术,舍弃招架之功,趁撒巴霍措手不及,伸手一把抓住他,即时把他摔倒,拿腰带绑住他的胳膊,然后拖着他的脚只顾朝前走。撒巴霍惊惶失措,忙问道:“请问你这位英雄豪杰,你打算把我置于何地?”

  他说罢,侧耳细听。只听对方应道:“听了吟诵而唤我的人呀!你是从哪儿来的?你是人类还是魑魅?在气绝身死之前,你赶快对我说清,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因为我在这荒郊、原野跋涉了二十天,却一直没看见一个人影,也不曾听见人们谈话的声音。”

  “那你快去吧!”孔马康送别撒巴霍。

  “沙漠地区的英雄豪杰呀,你千万不可下此毒手!指你那善良公主的生命起誓,求你饶恕我,赏我一条生路。”

  “有意上你的家乡巴格达去。我打算一直呆在那里,等待安拉恩顾,赏我一条出路。”

  “我要把你抛到河里,让你顺流淌进底格里斯河去,并经耶稣河、幼发拉底河一直流入叙利亚境内,以便你的家族发现你的尸体,让他们知道你的为人和你对爱情的忠诚。”

  “我的窘况原是沧桑世变的结局,你不必为此吃惊。你想知道此中原委,呶!我可以告诉你;孔马康是我的姓名,原属巴格达、呼罗珊国王努尔曼和国王臧吾·马康的后裔。只因先父过世后,萨桑摄政掌权,暗中篡夺王位。我不堪其虐待、白眼,迫于无奈,才悄然流亡、逃走,不让老百姓知道我的踪迹。我奔波、跋涉了四天,除你之外,始终没碰到一个人影。其实我和你所抱的都是一个目的。”

  “我有言在先,要把你抛在河里,让河水送你回老家去,以便你的亲友知道你的结局,使你和他们都死了念头,彼此间不再有什么挂念,并早日解决你堂妹的婚姻问题,免得耽误人家的前程。”

  “我怎么能把手臂伸给你?”孔马康启齿微笑着提出抗议,“莫非你不讲理?你不跟我较量一下膂力,也不了解一下我到底是骑士还是胆小鬼,便大言不惭地妄想把我这样一个青年人当俘虏攫为己有,难道你不怕阿拉伯人责备你这种鲁莽言行?”

  “小伙子!你听我告诉你此中原委吧:我叫撒巴霍·本·勒谟和,原是在叙利亚出生长大的。我有一个叔伯妹妹,名叫奈芝美,生得窈窕美丽,谁见了都赞不绝口。她父亲曾向我父亲许下诺言,决心让她和我匹配成恩爱夫妻。我和她相亲相爱,彼此都很钟情。我父过世后,我寄居在叔父家,靠他生活。似水流年。不知不觉间,我和奈芝美逐渐长大,达到结婚年龄,叔父却翻然违背诺言,禁止奈芝美和我见面,在我和她之间挖下一条鸿沟。只因他嫌我贫贱,所以才存心要解除婚约。幸亏族长和亲戚主张公道,提出评议,一再斡旋、解劝,他自知理屈,觉得惭愧,才勉强答应我和奈芝美成亲。但在聘礼方面刁难我,责令我以五十匹骏马,五十头母驼,满载大麦、小麦的骆驼各五十头,奴、婢各十名,作为取亲的聘礼。他的条件过于苛严,超出我的能力范围;迫不得已,我才流亡、出走。我跋涉了二十天,除你之外,一直没碰到一个人影。我的最终目的,是打算上巴格达去,等那里的生意人出外经营,便趁火打劫,存心杀人越货,抢他一笔财富、牲口,拿去当聘礼,以便实现娶亲目的。你究竟属于人类中的哪个类型,可否直言相告?”

  “如果你要把我攫为俘虏,当作你的奴隶,那请你放下武器,脱掉衣服,来和我角力,看角力的结果,究竟谁胜谁负?照理说,胜者有权利把对方掳为奴隶,负者也才心悦诚服哩。”

  “好的,我一定遵守这个约言。”撒巴霍愿意结约,表示决心履行诺言。

  “喏!盾牌在这里,你拿去吧。”撒巴霍把盾牌一扔,拔出宝剑,猛向孔马康袭击。

  “告诉你这位阿拉伯兄弟:你别轻举妄为!因为我既穷且贫,一个子儿不名,我的家族既不把我放在心头,也不会花钱替我赎身。劝你赶快放弃这种不良念头,索性和我结为朋友,约着离开伊拉克,去大地上周游、经营,也许我们会获得一笔聘礼,然后轻而易举地实现结婚的最终目的。”

  “你也许是个白痴,或者过于痴情,因而丧失理性,所以变成了疯癫。因为你身上没有丝毫帝王贵族气味,充其量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贫民老百姓,怎见得你伯父的闺女会是公主呢呢?”

  孔马康一个人留在原野,自言自语地叹道:“灵魂哟!凭这副褴褛、穷酸的可怜相,我能厚颜无耻地回家乡去吗?指安拉起誓,在两袖清风、一文不名的窘况下,我是不作归计的。若是安拉意愿,我总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哩。”他边自叹自解,边在河里盥洗,然后伏在地上,虔心虔意地膜拜安拉,喃喃地祈祷,“我主!您是慈祥、万能的,雨露是您降下来的,顽石上的蛆虫是您给它们生机的。求您赏我一条生路吧。”

  孔马康和安松

  孔马康流亡在原野,孤单寂寞,走投无路。正当他东张西望,徘徊歧途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骑士,骑着战马,从远方奔来。霎时间,那骑士来到他面前。他仔细一看,见骑士气息奄奄,浑身湿透,泪水夺眶淌流,而且有气无力,似乎马上就要断气,显然是身受重创,已濒于死亡境地。

  那骑士毫不犹豫地向孔马康呼吁、求救,说道:“求你这位阿拉伯人的领袖,趁我还没断气,快伸出援救之手,把我当为亲友,救救我的生命吧!因为我的境遇古怪离奇,世间是绝无仅有的;象我这样情形的人,你一生是不会碰到第二个的。你可怜我,先给我一口水喝吧!固然受伤的人不宜喝水,尤其流血过多、濒于死亡的人,更不该喝水,但是我顾不得这许多了。倘若你能救活我的性命,那我给你的报酬可使你一变而为富人呢。万一不幸我丧了命,则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你的陰功是永久磨灭不了的。”

  安松听了孔马康的叙述,非常同情他的境遇,说道:“你出身王子皇孙,地位高贵,名声显赫,愿你将来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伟大事业,一跃而为当今最出色的英雄豪杰。现在我疲弱不堪,无法支撑自己。倘若你能帮助我,陪我骑着千里马,把我送回家去,则你救亡扶危的义举,从现世的礼义来说,你是不失为道德高尚、品性优良的仁人君子呢;从来世的陰功来说,你的功德也是无量的。如不幸我中途丧命,那我用生命换来的这匹疯骓就归你所有。因为只有你这样的人,才配做这匹千里马的主人呢。”

  孔马康见骑士胯下的战马,非常雄壮高大,四条腿象云石柱子,显然是为驰骋疆场、日行千里才生得这样粗壮、结实的。它的雄姿骏态,非言语可以形容其万一,令人越看越羡慕,真是百看不厌。孔马康一见那匹战马就愣住了。他惊羡不已,暗自叹赏:“真是好马一匹。这样的骏马是举世无双的。”于是他扶骑士下马,和蔼可亲地照拂他,让他坐下休息;待他慢慢镇静下来,才小声问道:“是谁如此对付你?”

  “让我把真实情况都告诉你吧,”骑士说,“我终身以盗窃名马为业。我叫安松,向来被人称为打家窃厩的响马大盗。我听人说,罗马国王艾辅律敦有一匹千里马,称为‘戛突尔①’绰号‘疯骓’。我为盗窃那匹千里马,不辞长途跋涉,老远地跑到君士坦丁去。我仔细窥探,耐心等机会动手盗窃。恰巧碰到一个老太婆骑着那匹千里马,带领十名仆从离开君士坦丁,要上巴格达去跟萨桑王结盟。那老太婆在罗马既有地位,又有权力。她的命令通行全国各地。她叫左图·黛娃仙。为要盗窃那匹千里马,我跟踪在她后面,想尽各种办法,只因她的.仆从管理周密,防备严谨,所以没有把千里马偷到手。

  ①杀伐者。

  “等一等吧!”安松制止孔马康,随即闭上眼睛,张开两臂,喃喃地忏悔,说道:“安拉是唯一的主宰,穆罕·默德是他的使徒。”接着凄然吟道:

  我周游各地,

  侵犯人类。

  我终日狂饮,

  消磨自己的生命。

  我违法乱纪,

  打家窃厩,

  潜浴在急流里,

  只为盗窃马匹。

  我的行道非凡、危险,

  我的罪孽巨大无边,

  戛突尔是我一生最大、最后的胜利品。

  当初以为得此日行千里的疯骓,

  平生的希望理想即告实现,

  可到头来我只算虚此一行。

  我终身以盗马为业,

  我的寿限早为命运所规定,

  最后只落得向流浪、无告的孤儿乞食、求援。

  “指安拉起誓,假若我有力背你,我一定会送你回家去。倘若寿命听我支配,我毫不吝啬,一定会把自己的寿岁分一半给你。我发这样的心愿,可不希望得到你的这匹疯骓。因为救难扶危,原是我的本性。一个人甘心替别人做一桩好事情,安拉会替他堵塞七十道灾害的门路呢。”孔马康说着站起来,预备扶安松上马,以便送他回家。

  “我跟踪追随老太婆,一直来到伊拉克境内,眼看她很快就到巴格达,因而心里着急,打算赶快动手盗窃。不想就在此时,旅途上烟尘开处,突然出现一群绿林,是一群五十多人的拦路抢窃商队的强盗。据说他们的头子叫卡赫尔大矢,英勇善战,勇如猛狮,一向称雄称霸,再勇猛的敌手都死在他刀下。左图·黛娃仙和仆从们在强盗的包围、袭击下,很快就被擒。那帮强盗带着俘虏和胜利品欣然归去。

  “我眼看快到手的千里马被强盗夺去,心里着急、难受,叹道:‘完了,我备尝艰苦,枉费精力,却达不到目的。’我不甘心,念念不忘,因而跟在他们后面,冷眼观看这桩事件的结局。只见被俘的老太婆左图·黛娃仙悲哀哭泣,向匪头苦苦哀求,说道:‘你这位勇敢的英雄豪杰!戛突尔落到你手里,你已经达到目的,那么对我这个老婆子和这几个仆人,你还打算怎么处置呢?’她花言巧语,极尽欺骗能事地婉言哀告求饶,还赌咒发誓地许下心愿,说要送给强盗一批牛马牲畜。

  “我叫孔马康,是国王臧吾·马康的儿子,也是先帝努尔曼的孙子。不幸我还年幼无知,先父便与世长辞,因而我被命运带到孤苦伶仃的境地。怪只怪摄政王萨桑执掌政权,贪得无厌,独断独行,终于篡夺了我的王位。”接着他把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

  “匪头卡赫尔大矢中了老太婆的奸计,慨然释放她们,然后率领人马,从容归去。我仍不甘心,继续跟踪强盗,窥探他们的行径,以便俟机盗窃。最后来到这个地区,才算找到机会。于是我趁机跨上千里马,从褡连里掏出马鞭,然后快马加鞭,没命逃跑。可是我的行动被管马的发现,强盗们便急起直追,从几方面进行包围,还不停地放箭射击。幸亏我伏在马背上,被这匹快似流星、急如离弦之箭的千里马带着,从槍林箭雨中,冲出重围。我身中数伤,骑在马背上,整整奔波、跋涉了三昼夜。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我没睡觉,也没吃喝。现在精疲力竭,快要断气,活着也没趣了。幸亏中途碰到你,蒙你同情、可怜我,给我无限的慰藉。我看你虽然赤胸露背,衣不蔽体,愁容满面,但在你身上还留有享福的痕迹,不失为富贵人家的子弟。请问你姓甚名谁?从哪儿来?要上哪儿去?”

  安松吟罢,张大嘴巴,呼出一口冷气,随即气绝身死。孔马康就地挖个坑,埋葬了他的尸体,然后来到戛戛突尔面前,牵着缰绳,边抚摩边吻它的嘴和脸,感到无限的欢喜快慰,欣然说道:“象这样日行千里的好马,举世无双,即使萨桑王的财产中也找不到这种宝贝。”

  孔马康回巴格达

  侍从武官萨桑借摄政的机会,独揽大权,篡夺王位,逼走孔马康。宰相丹东愤愤不平,对国家社稷的存亡深抱远忧。他激于义愤,不听萨桑王的命令,号召部队主张公道,群起反抗,发誓说:“只有孔马康才配做我们的国王。”他凭信仰和誓言号召、约束部队,于是率领人马溜到印度、柏尔柏尔和苏丹等地,认真操练。响应他的人日益增加,终于集聚了无数人马,象汹涌澎湃的波涛,从头望不到尾,兵强马壮,声势浩大。宰相丹东统率大军,预备打回巴格达,辅佐孔马康复国为王。他发誓说:“不达目的,誓不休兵。”

  宰相丹东率义师起义的消息传到巴格达,萨桑王听了如大梦初醒,骇然震惊,顿时淹在沉思的海洋里。当此之时,举国上下,无论官宦庶民都抱着反抗心情,只是敢怒而不敢言。萨桑王眼看大势如此,如坐针毡,越想越着急。他想挽回狂澜,便打开国库,拿大批金钱,分赏朝中文武官员,收买人心,希望他们替他找到孔马康,打算用恩赏利诱、笼络他,委他为统帅,率领国内兵马,利用他的武勇去扑灭反叛者点起来的火焰。

  萨桑王在宫中,坐卧不安,正感到苦恼迷惘的时候,忽然听到孔马康归来的'消息,不禁喜出望外,即时吩咐官员和部队出城迎接。

  消息很快就被宫女和宦官传到孔马康之母的耳里。她听了儿子回来的喜信,欢喜若狂,赶忙跑出来和孔马康见面,亲热地吻他的额角。

  巴格达城中的老百姓,凡是听到孔马康回国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额手称庆,大家随着官绅和部队出城迎接,真是万人空巷,全城欢腾。

  孔马康别乡离井,流亡在异地,从商人口中听到萨桑王寻找他的消息,引起他思乡念头,因而不顾一切地骑着戛突尔,快马加鞭,兼程赶回巴格达。

  人们喜笑颜开、欢天喜地地同孔马康见面,前呼后拥地迎接他进城。到了王宫门前,人们都跪下去吻地面,表示对他竭诚爱戴尊敬。

  孔马康倒在母亲怀里,感到无限温暖、快慰。他跟母亲寒暄几句,然后彬彬有礼地说道:“娘,让我先去拜望萨桑王,然后再来侍奉你吧!因为我们但有一点幸福和享受,都是他一手赏赐的,”

  孔马康和萨桑见面

  孔马康回到宫中,朝臣们见他骑着雄壮的战马,气概轩昂,都惊奇羡慕,颇有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之感。有人慨叹说:“象他这样少年英俊有为的人,我们生平还没见过呢。”正当他们议论纷纷、赞叹不置的时候,孔马康已经来到殿前。他毕恭毕敬地祝福萨桑王,吻他的手,慨然把戛突尔作见面礼送给他。

  萨桑王起身迎接孔马康,说道:“我儿孔马康转回家园,我竭诚欢迎你。指安拉起誓,你走后,我一直忧愁、顾虑,似乎宇宙狭窄得不够容纳我的身体。赞美安拉,是他保全你的性命,使你平安回家来了。”

  萨桑王敷衍着同孔马康寒暄几句,随即把视线转到那匹叫戛突尔的千里马身上。他仔细一看,便明白它的来历。原来这匹叫戛突尔的战马,是几年前他和孔马康的父亲先王臧吾·马康并肩围攻君士坦丁时,曾经碰到的一匹驰骋疆场、如入无人之境的战马,而孔马康的伯父叔尔康,也便是那次战役牺牲了的。于是他对孔马康追述当时的情景,最后说:“令尊对这匹战马颇感兴趣,羡慕到极点。当时如果令尊有办法把它弄到手,他一定愿以一千匹战马的代价去收买它。现在宝物算是适得其主了。我收下你的这份贵重礼物,再转手把它送给你,因为你是骑士们的首领,这样的千里马,只有你才是最适于驾驭它的英雄人物。”继而他赏孔马康最华丽的衣服和一批骏马,让他住在宽阔的宫殿里,供给大量金钱和衣服什物,表示格外尊敬他,使他感到满足、快乐。萨桑王苦心孤诣地对孔马康如此笼络、抬举,是怕宰相丹东在外面闹大了事情,叫他担当不起。

  老宫女忠心耿耿,负着和解的使命,溜到古萃叶·斐康的闺房里,极其拉拢、撮合之能事,鼓着三寸不烂之舌,花言巧语地替孔马康向她讨好、求情,终于打动了她的心弦,获得她的允许,这才回头去见孔马康,告诉他:“古萃叶·斐康向你致意。她约定今晚半夜里来和你幽会。”

  当天清晨,古萃叶·斐康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回到闺房里。她的婢女发现了她跟孔马康幽会的秘密,其中有个爱管闲事的丫头便向萨桑王告密。萨桑王怀着暴躁心情,一口气奔到古萃叶·斐康房中,抽出宝剑,决心一剑结果她的性命。幸亏她母亲诺子赫图·宰曼发觉得早,赶忙跟踪追来阻拦劝止,说道:“指安拉起誓,你千万不可伤害她的性命,因为你这样莽撞下去,消息一旦传出去,你就会变成帝王中受人指责、唾骂的罪魁。再说孔马康并非坏人,而是帝王的后裔,道德高尚,品行端正,从来不做败坏名节的事情。他和古萃叶·斐康往来,也不过是从小在一起教育、抚养的缘故。你得忍耐些,不要性急。你要知道:如今整个宫室和巴格达城里都传遍了流言蜚语,都说宰相丹东在各地招兵买马,率领部队,前来复辟,一心一意要辅佐孔马康恢复王位呢。”

  孔马康见母亲拒绝他的请求,便转换话题,把他从安松口中听到的关于左图·黛娃仙进入伊拉克境内、要来巴格达跟萨桑王结盟的消息,全都告诉了她。最后说:“那个叫左图·黛娃仙的'坏老婆子,为人陰险毒辣,我伯父叔尔康和祖父努尔曼,都是先后牺牲在她手里的。这回我是非报仇雪耻不可了。”

  孔马康脱口而出的几句推托、解释的言语,居然消除了古萃叶·斐康满腔的怨气,使她感到心满意足。于是乎一对情人,久别重逢,顿时感到不可言说的欢欣快乐,在激情的冲击下,他二人热烈地拥抱,甜蜜地接吻,亲切地寒暄,互道别后相思离愁。他俩促膝谈心,卿卿我我,你一言我一语,说不完的甜言,道不尽的蜜语。无奈时间有限,不知不觉,也就到了东方发白的时候。古萃叶·斐康不得不起身告辞。孔马康依依不舍,哭哭涕涕地吟道:

  承蒙她不念旧恶前来看我,

  她的皓齿俨然是颈饰上齐整、均匀的珍珠。

  我搂着她的腰肢吻她一千回,

  彼此的腮角紧贴在一起欢度良夜。

  直到东方发白的时候,

  她才象离弦之箭惶然和我分别。

  孔马康听了古萃叶·斐康今晚要来见他的诺言,不禁喜从衷来。他怀着兴奋紧张的心情,希望时间过得快些。好容易他才等到日落天黑,并坚持到深夜,却始终不见古萃叶·斐康的影子。他疲惫不堪,经不起瞌睡袭击,终于倒身呼呼地睡着了。

  孔马康受了萨桑王的笼络,中了他的圈套,一时高兴,居然忘记过去的苦恼、屈辱。他满怀信心,回到家里,和母亲促膝谈心,问道:“娘!我走后,古萃叶·斐康的情形如何?她生活得称心如意吗?”

  孔马康从梦中惊醒,听了古萃叶·斐康的质问和揶揄诗,不禁羞愧得无地自容,形状非常狼狈,支吾着说道:“指安拉起誓,我心头上的人儿呀!让我告诉你吧:我趁此机会,稍微偷闲合一合眼皮,只望在梦中能见你的形影偶然出现在我眼前。”

  孔马康一心恋念着古萃叶·斐康,想方设法地要和她见面谈心。于是他跟宫里一个经历丰富、计谋多、手腕高明的名叫撒尔多奈的老宫女联系,走她的门路,向她诉苦,把他自己的处境和热爱古萃叶·斐康的心情,一古脑儿说给她听,求她去见古萃叶·斐康,希望她从中斡旋、求情。老宫女慨然答应他的要求,说道:“听明白了,遵命就是。”

  半夜时候,古萃叶·斐康收拾打扮起来,穿一身黑绸衣裙,赶来践约。黑夜里,她蹑手蹑脚、摸索着走进孔马康的寝室,见他酣睡不醒,心里很不高兴,尖声唤醒他,埋怨道:“约定相会的时间,你却睡梦沉沉,不以事为事。显然你是不把我放在心上的,可是你口口声声说锺情于我。我来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是何居心?”她说罢,讥诮地吟道:

  假若你真心诚意地忠于爱情,

  就不该随便倒下去酣睡不醒。

  你自命投身情场、谈情说爱,

  决心在恋爱过程中艰苦奋斗。

  我且告诉你这位表兄弟:

  痴情者的眼睛在瞌睡面前绝不轻易垂下眼皮。

  “娘!劳您上她那儿去一趟,告诉她我回来了。也许她能见我一面,会消除我满腔的苦闷呢。”

  “儿啊!指安拉起誓,从你走后,我的心情不宁,什么事都不在心上,因此她的情形,我一点也不知道。”

  “不切实际的念头,只会降低人的身价、气节。即使我去见她,也不会跟她谈这种话的。你应该抛弃这种念头,免得自找苦吃。”

  “既是这么一回事情,”萨桑王认为诺子赫图·宰曼说的有理,“那末打人必须先下手,我一定要弄得他没有生存、立足的余地。老实说,近来我对他表示好感,一再恩顾他。我这样苦心谋划,纯是为了应付老百姓,借此收买人心,最终目的,只盼望他们不因为同情怜悯他而起来和我作对。总而言之,最近我便叫你看到这桩事件的结局。”他说罢,撇下诺子赫图·宰曼母女二人,匆匆回到宫殿里,苦心孤诣地埋头筹划一切,准备发号施令,以期应变。

  孔马康第二次流亡

  孔马康偷偷摸摸地和古萃叶·斐康幽会了一夕,彼此情投意合,山盟海誓,私下订了终身。次日,他决心出走,私下和他母亲商议:“娘!为了很快促成我的婚姻,我决心去山里做绿林,拦路抢他一批财物、牲畜,借此改善环境,达到发家致富的目的。因为只要我的财物增多,过着呼奴唤婢、丰衣足食的生活,我便可向我姑父求亲,然后顺顺利利地和古萃叶·斐康结成夫妻,满足我的愿望,达到最终目的。”

  “儿啊!你的这种念头和行为都是非法而行不通的。别人的财帛不会随便让你去拿的。有钱人为了保护财产,不但备有刀槍剑戟,而且还养着一批能捉野兽、猎虎豹的蛮汉呢。”

  孔马康起身迎接,说道:“我心头上的人儿哟!你为我受苦受难,应当拿我的生命作补偿呢。”于是他把决心出去经营的计划,从头叙述一遍。

  孔马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诚惶诚恐地等着同古萃叶·斐康幽会。半夜时候,古萃叶·斐康果然践约,按时来到孔马康房里,说道:“劳你熬夜,应当拿我的生命赎罪。”

  孔马康回问他一声,说道:“猎人入山打猎,如果达不到预期目的,他绝不空手而回。那天你走后,我大走红运,结果满载而归。现在你是否愿意随我远走高飞,到漠野去经营,借此达到你的目的?”

  孔马康和撒巴霍一对落魄的难兄难弟,怀着勃勃的野心,在旅途上连续艰苦跋涉了四天。他俩猎羚羊充饥,喝泉水解渴,过着艰难困苦的生活。到了第五天,他俩爬上一座土山,朝前一望,山下出现一片丰富的牧场,到处都是牲畜,驼马牛羊应有尽有,许多初生的小牲畜在马棚牛厩前活泼泼地蹦跳游戏。孔马康发现那样的境地,欢喜若狂,乐得忍不住喊叫起来,磨拳擦掌,准备动武,企图抢窃牲畜。他对撒巴霍说:“牧场里那么多牲畜,趁主人不在场的时候,我们快冲下去抢窃。我们只消从远到近地杀将过去,直至达到夺取的目的,然后满载而归。”

  孔马康决定了行期,便向母亲告别。他佩上宝剑,缠好头巾,戴起面罩,跨上疯骓,离开宫殿,象满盈的.月亮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行在大街上,一直来到城门下面。他的朋友撒巴霍正要出城,突然和他邂逅相遇,便走到马前,向他寒暄问好,说道:“兄弟啊!你怎么一下子阔气起来了?你哪儿弄来的这匹战马?我自己却依然故我,身边仍是这柄破剑。”

  孔马康不听他母亲劝告,决心出去寻找出路。行前他打发老宫女撒尔多奈去告诉古萃叶、斐康,说他要出去经营,准备弄一笔适于娶她的聘金。他叮咛老宫女:“你必须给我捎来她的回话!”

  古萃叶·斐康听了孔马康即将远行,依依不舍,伤心惜别。孔马康安慰她:“好表妹!你别悲哀哭泣,这一切都是命运注定了的。今后我将诚心诚意地乞求安拉赏赐恩惠,让我们后会有期,达到白头偕老的最终目的。”

  “除非我的愿望实现,要我放弃这种决心,这是绝对做不到的。”

  “指安拉起誓,承蒙你关怀照顾。你的情谊,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今后,我应该呼你为主人呢。”于是他欣然挎着秃剑和褡连,走在孔马康马前,两人便向荒郊原野走去。

  “我的主人哟!看来牧场里的人数不少,他们一定是成群结队的,其中总有英雄豪杰。如果我们不顾生命随便去干,那是甘冒最大危险,前途不堪设想,你和我都难幸免,也不可能平安逃回家去和亲人见面。”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老宫女应诺着离开孔马康,来到古萃叶·斐康房里,交代了任务,随即带着回话,回到孔马康面前,说道,“她今晚午夜时分到你这儿来见你。”

  孔马康大笑不已,知道撒巴霍胆小,因而把他撇在山头,抱着抢劫决心,边冲下牧场边吟道:

  努尔曼的子嗣具有雄图大志,

  不失为贵胄中英勇善战的骑士。

  哪个异族胆敢向其部落入侵窥伺,

  他们便冲向前头群起而攻之。

  贫穷人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丝毫没有饥寒穷苦的痕迹。

  在创造宇宙万物的安拉面前,

  我恳求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孔马康抢劫绿林

  孔马康一口气冲到牧场里,没命地追逐驼羊马牛,打算把它们全都带走。牧场中突然出现一群奴隶,举着锐利的长矛,握着明晃晃的刀剑,神气十足地奔来保护牲畜。他们中领头的是一个土耳其骑士,不但槍法熟练,武艺高强,而且英勇顽强,能攻善守。那骑士凭他的一股勇气,赶到孔马康面前,预备跟他较量一回。他毫不客气地警告孔马康:“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如果你知道这是谁的牲畜,谅你就不敢前来抢窃。我来告诉你:这是希腊人中一群称雄称霸者的牲畜。他们个个英雄,人人好汉,总共一百名大将,天不收,地不管,也不听任何帝王的命令。只因一匹千里马被马贼盗窃,他们便约伙成群地前去追寻;若逮不到窃马之贼,他们誓不返回草原。”

  孔马康听了骑士之言,一声吼叫,说道:“你这个无赖的奴才!喏,你们十分珍惜而到处追寻的千里马,原来就在我胯下。为了这匹千里马,你们要同我拚命吗?现在让你们全体出动,一起向我进攻。你们要怎样打,尽管自由决定!”他说罢,对准戛突尔的耳朵呼啸一声,随即野兽般勇猛冲向土耳其骑士,手起剑落,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勒转马头,接二连三地一口气杀死四个喽罗。其余的人,胆战心惊,不敢和他交锋,只顾拔腿逃命。孔马康喝令道,“你们这些娼妓养的!谁都不许逃跑;你们一个个赶快给我把驼马牛羊都赶拢来,否则我就要你们的命;你们的血会染红我的'宝剑呢。”

  喽罗们听了孔马康吩咐,一个个胆小如鼠,服服帖帖地遵从命令,赶忙替他驱赶、集中牧场里的牲畜。撒巴霍眼看此种情形,高兴到极点。他欢天喜地地呼喊着奔下山来,走到孔马康面前,以为大批横财即将分到他手里。然而事实出乎意料,因为他刚到牧场里,便发现牧场对面被马蹄踏起的烟尘弥漫在空间,遮黑了大地。继而烟尘散处,出现一队猛狮般的骑士,汹涌澎湃地奔腾而来。他大吃一惊,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一生只是爱玩耍、好嬉戏,我可不是真正的骑士,冲锋陷阵也不是我的本事。”于是他逃之夭夭,一溜烟跑到山中,静观他们的动静。

  孔马康打败卡赫尔大矢

  那队人马,共有一百名绿林强盗。他们一口气奔到牧场里,从四面八方把孔马康包围起来。其中的一个骑士走到他面前,问道:“你要把这些牲畜赶到哪儿去?”

  “我不让你们独霸这些牲畜,我要把它们当胜利品据为己有。你不服气,就来和我较量一下高低。你要知道:我不是个普通的英雄豪杰。我发起脾气来,象钢刀一样锋利,比狮子还要凶猛。”

  骑士听了孔马康的夸口,用惊奇的眼光,把他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一番,看出他是个非凡的骑士,具有狮子般勇猛的魄力。但是他的面容却又白又嫩,象满盈的明月那样吸引人。这位骑士,原是这一百名强盗的头子,名叫卡赫尔大矢。他一见孔马康,便发觉对方除了骑士风度之外,还具备非常标致漂亮的体态,因此觉得孔马康的相貌,跟他的情人法蒂楠很相似。法蒂楠天生丽质,是当地女流中绝无仅有的美女。她美丽的相貌、标致的体态以及温柔的性格,显然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部族中的骑士对她的武勇都怀着戒心,当地的英雄也慑于她的威严。她曾发誓,只同打败她的勇士结婚。当时卡赫尔大矢也是竞相向她求爱的一员,只因她对她父亲说:“除非在战场上打败过我的英雄豪杰,你千万别让那班默默无闻的人前来向我求婚。”

  这时候撒巴霍奔下山来,走到孔马康面前,钦佩得五体投地,恭维道:“你这位当今唯一的英雄豪杰!你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刚才的一场血战,你杀得真是淋漓痛快,充分表现出你的英雄气概。当初我虔心虔意地替你祷告、祈求,承蒙安拉应诺我的呼吁,因此你才获得这个空前的胜利呢。”他说着急忙砍下卡赫尔大矢的头颅。

  孔马康进城之后,把卡赫尔大矢的头挂在王宫门前示众,他把一部分战利品分给穷苦老百姓,然后招待撒巴霍在宽阔的地方住定,这才回家去见母亲,向她叙述为民杀贼除害的经过。

  孔马康带着战利品满载而归,不分昼夜地兼程赶路,直回到巴格达。老百姓听到他凯旋的消息,争先恐后地出来看热闹。人们看见那么多的战利品和挂在撒巴霍槍杆上的卡赫尔大矢的头颅,都啧啧称赞,钦佩他的英勇和武功。尤其那般生意人格外欢喜,情不自禁地互相称庆说:“这个拦路抢劫的匪头,已经被除掉,从此商旅不再裹足不前,安拉替我们解除后顾之忧了。”

  孔马康听了撒巴霍的恭维、夸赞,哈哈大笑着说:“该死的撒巴霍哟!当初我和你结识、见面时,还以为你是一个善于冲锋陷阵的骑士呢。”

  孔马康听了卡赫尔大矢的无稽之谈,忍不住怒火上冲,昂然骂道:“你这条卑鄙龌龊的狗彘!赶快给我抛弃什么法蒂楠和对她的无稽妄想,前来和我较量一番。我警告你:眼前你就要倒下去,葬身在泥土里。”他不停地咒骂着向对方挑衅,并勒马兜着圈子,急于要交锋、对打。

  卡赫尔大矢部下第一个骑士战死之后,接着便有第二、第三、第四和第五个喽罗相继冲出,继续跟孔马康交锋。可是他们的命运跟第一名骑士的完全一样,结果一个个都相继死在孔马康手里。其余的人眼看这个战局,惶惑不安,惊恐万状。没奈何,他们只得全体出动,一起向孔马康总攻击。孔马康不动声色,从容应付,进退自如。在猛烈的鏖战中,他得心应手,屡占上风,终于打败了对手,杀得他们死伤遍地。

  卡赫尔大矢眼看部下一个个死伤在孔马康手里,知道对方英勇善战,真是英雄好汉,同时感到自己孤立无援,生命受到威胁,觉得不寒而栗。可他故作镇静,道貌岸然地对孔马康说:“你杀死我的伙计,我可以原谅你,不存报复念头。牧场里的牲畜,凡是你需要的,只管随意赶去。你还年轻,正是青年有为之时,应该多活几岁,因此我对你抱着满腔同情、怜悯心情。”

  卡赫尔大矢听了法蒂楠的.豪言壮语,对于和她比武,没有制胜的把握,因此不敢轻易和这位巾帼英雄比武,唯恐败在女人手里,会玷辱好汉名声。他的知心朋友鼓励他说:“你的性格、容貌算得齐全、完备,可称才貌双全。法蒂楠的武艺固然比你高强,但是如果你和她正式比起武来,准能得心应手,出奇制胜。因为一般妇女对男子汉都怀着羡慕、倾倒心情,只是她们守口如瓶,不肯表现在言行之间。这种情形,你是清楚的。所以你在比武场上和她碰头时,她看见你的仪表和容颜,就会触景生情,必然回心转意,结果只会垂手被擒。”尽管朋友说得天花乱坠,一再怂恿、鼓励,但卡赫尔大矢却无动于衷,始终坚持己见,拒绝和法蒂楠比武,直到目前不变,现在和孔马康碰头,彼此发生了纠纷、争执,不明白个中真情,于是异想天开,以为孔马康便是以英勇、美丽闻名而为他崇拜、追求的法蒂楠其人,因此,他走到孔马康面前,说道:“该死的法蒂楠!你上这儿来,是要在我面前夸耀一下你的武勇吗?请你下马来,让我跟你谈一谈吧。告诉你:我一向处心积虑,不顾朋友情谊,打败英雄豪杰,抢窃富商大贾,积蓄了这份产业。我这样苦心经营的目的,只是预备让你这位举世无双的美女前来享受。现在我正式向你求婚。请你慨然允许,同我匹配成恩爱夫妻。因为这样一来,你一下子便成为我这个王国里的王后,让那些公主小姐们都来做你的丫头。”

  卡赫尔大矢听了孔马康的辱骂,怒不可遏,知道非动武不能够解决纠纷。于是他二人各有准备,边厉声呼吼边各自鞭策着竖耳翘尾的战马,交起锋来,其势之猛,有如天崩地裂。霎时象两头绵羊角触似的,越打越起劲,越斗越剧烈;彼进此退,此攻彼守,武艺翻新,互显身手,彼此正打得热闹,剧烈的时候,卡赫尔大矢舞剑猛力一击,企图致孔马康的死命。孔马康眼快心灵,闪开身体,趁对方措手不及,反击一剑,刺穿卡赫尔大矢的胸膛,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

  卡赫尔大矢听了孔马康的教训,愤怒到极点,觉得非弄死他,不足以解心头之恨。于是他对孔马康说:“该死的家伙哟!如果你知道老子是谁,那谅你也不敢这样大言不惭。你只要一打听,便知卡赫尔大矢就是老子我的姓名。违抗帝王命令、跟官宦作对、拦阻旅客们的去路、抢窃富商大贾的财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老子的一贯行为。再说你胯下的这匹战马,本来是咱名下的。我来问你:这匹千里马,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你必须给我讲清,否则我就对不起你了。”

  卡赫尔大矢听了孔马康的出身和来历,顿时产生敬佩心情,说道:“你出身既高贵,又具备骑士的优美德行,这些美德,实在是不可妄加否认的。现在我不同你计较长短高低,我放你平安归去。因为过去令尊大人对我们一贯是疏财仗义、好善乐施的。”

  卡赫尔大矢听了孔马康无情的咒骂和大胆的挑衅,感到惊奇诧异,再次仔细打量一回,见他腮帮子上长着的软须,跟蔷薇丛中突出的桃金娘毫无区别,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他原是一个威武的英雄,善战的骑士,同时证实刚才自己的想象大错特错。于是他回头对部下说:“该死的家伙们哟!你们随便出来一人,跟他战几回合,给他一点厉害瞧瞧。但不必全体出动,因为全班人马群起围攻一人,即使对方英勇无敌,这种打法也是卑鄙、可耻的。”

  卡赫尔大矢一吩咐,他部下的一个骑士,便自告奋勇,跨着一匹额上有银元似的白点、四腿全花的黑战马,威风凛凛、神气十足地冲出来,磨拳擦掌,预备跟孔马康交锋。孔马康迎过去,二人大显身手,力争上风,越打越起劲,弄得旁观的人感到眼花缭乱。正打得紧张、激烈时,孔马康巧施战术,抢先一步,趁对方措手不及,猛击一剑,结果了敌手的性命。

  一场战斗很快结束之后,孔马康一鼓作气地又杀死一大群绿林,夺得无数的战利品,可以满载而归了。于是他吆喝牧场中的奴隶,吩咐道:“你们赶快把所有的牲畜赶拢,并把财物收集起来,预备给我送走。”

  “指安拉起誓,你这个卑鄙下流的匪首!我可不轻易放过你,非动武除掉你这个祸害,我誓不罢休。”

  “我叫孔马康,是国王臧吾·马康的儿子,是先帝奥睦鲁·努尔曼的孙子。”

  “我不妨告诉你,”孔马康回道,“这匹战马,原是一个老太婆骑着上巴格达去跟我姑父萨桑王打交道的。我祖父奥睦鲁·努尔曼大帝和伯父叔尔康藩王先后牺牲在那个老婆子手里,因此她和我们之间的冤仇是不共戴天的。”

  “你这个娼妓养的小子!你父亲是谁?你的名字叫什么?”

  “你获得这么多战利品,该不会把我忘掉吧。因为凭着这种胜利品,也许我能达到同我的叔伯妹妹奈芝美结婚的目的呢。”

  “你只管放心,这些战利品总有你的一份,可是你得尽保管的责任,同时必须好生监督这些奴隶。”

  “你不必在我面前虚情假意地讲道德说仁义,你应该趁早挽救你自己的性命。从今以后,你不用怕人埋怨,也不可再有夺取战利品的念头。为保全生命,你应当改邪归正,走上康庄大道,洗心做人。”

  孔马康英勇善战,为民除害的名声轰动一时,老百姓不仅对他竭诚拥护、爱戴,而且还约伙成群、络绎不绝地前来拜望他,听他讲述杀贼的经过,致使他一跃而为人心归依向往的人物。同样,国内武艺高强的英雄、骑士们对他也抱着敬仰钦佩和畏惧心情。

  孔马康和萨桑

  孔马康胜利归来,声振遐迩,消息传到萨桑王耳里,他骇然震惊,立刻召集亲信党羽,商讨对策,挽救危局。他说:“现在我必须跟你们谈谈我心中的隐忧和一些秘密。你们要知道:孔马康杀死卡赫尔大矢,在民间树立起威信,还拥有艾克拉德和土耳其两个部族,因此他现在是我们的心腹之患,将来就是同我们争夺江山的仇敌。尤其部队中大多数人马都是他的亲族,给我们带来最大的威胁和障碍;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所处的地位是凶多吉少的,我们的事业会一败涂地;宰相丹东的活动情况,你们已经听到一些。他否认我的功绩,坚决和我作对,居然以怨报德,充分表露反叛行为。据说他奔走呼吁,到处招兵买马,纠集了强大兵力,借口说江山是孔马康的祖父和父亲开创、遗留下来的,其目的只在一心一意辅佐孔马康争夺王位。如此说来,他存心杀害我,这是毫无疑义的。”

  “主上!孔马康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亲信的党羽们听了萨桑王的哀叹诉苦,异口同声地说,“假若我们不知道他是陛下一手抚育、培养出来的人,那我们谁都不会理睬他的。我们精诚团结在您周围,忠心耿耿地听从您的命令。如果您要杀掉他,或者要放逐他,那只管吩咐,我们一定按您的意图,执行暗杀他或流放他的命令。”

  那群猛勇的骑士,雄赳赳气昂昂地一直冲到孔马康面前,满以为旗开得胜,可以轻而易举地置孔马康于死地。殊不知孔马康既不示弱,也不畏怯:相反他却临机应变,从容迎接大敌,跟他们交锋、厮杀,一鼓作气地把敌人杀绝斩尽。

  谈心之后,孔马康和萨桑言归于好,彼此同意转回巴格达去。撒巴霍听了回城的决定,自告奋勇地说:“我在二位之前先走一步,以便赶进城去报个喜信。”

  萨桑赌咒发誓,矢口否认他危害孔马康的陰谋,说一切传说都不是事实。孔马康不再理论此事,说道:“你跟我来吧!”

  萨桑王随时随地窥伺着孔马康出城的机会,以便派人趁机狙击,以期达到杀害他的目的。

  萨桑王跟亲信的朝臣们结盟、赌咒之后,听到他们对他忠诚拥戴之言,不禁感激涕零,表示格外信任他们。朝臣们受宠若惊,洋洋得意,雄心勃勃地暗中分头进行陰谋,异想天开地发动、怂恿部队出来反对孔马康。然而大势所趋,部队鉴于极大多数的人马掌握在宰相丹东手里,因而徘徊观望,踟蹰不前,不敢轻举妄动。

  萨桑王怀着满腔希望,快马加鞭,跟在那班骑士后面,赶到山中,亲身前来观看动静。然而事实出乎他的想象、意料之外。他派来谋杀孔马康的那班骑士,都不是孔马康的对手,很快就被孔马康杀得尸横满地,一个也不剩。他见到这种情形,惊慌失措,大失所望,不得已,只好勒转马头,垂头丧气地转回宫去。可是祸不单行。他行到半途,突然被那班骑士的家属挡住去路,终于把他逮起来。原因是那些家属知道骑士们的下场,所以约伙成群地向他兴师问罪,起来替他们的子弟报仇。

  萨桑王危害孔马康的陰谋,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古萃叶·斐康听了这种意外的消息,坐卧不安,感到无限的忧愁恐怖。为挽救孔马康的生命,她把从前孔马康使来跟她联系、名叫撒尔多奈的那个老宫女唤到面前,打发她去向孔马康通风报信。

  萨桑在孔马康的保护下,留得一条生命,狼狈不堪地回到家里。一见面,诺子赫图·宰曼便对他说:“我看如今老百姓都把视线和谈吐集中在孔马康一人身上。他们夸奖、赞美他的言词,简直不是言语可以形容得出来的。”

  萨桑听了诺子赫图·宰曼的诺言,喜不自胜,说道:“我已计穷策尽,你快出个主意,解除我的困境吧。”

  萨桑听了诺子赫图·宰曼的劝解和朗诵,勃然大怒,气得暴跳起来,说道:“假若你的谈话不是出自戏言,我一定拔出宝剑,结果你的性命,停止你的呼吸。”

  老宫女奉命来到孔马康面前,先向他致意,然后将古萃叶·斐康的吩咐,从头传述一遍。孔马康听了老宫女的传述,毫不畏惧,坦然吩咐道:“劳烦你代我向古萃叶·斐康致意,请她放心,不必为我担忧。你告诉她:宇宙是伟大、万能的安拉掌握着的。奴婢中谁该享受权力,全是出自安拉的分配。诗人说得好:

  王位属于安拉的权力,

  谁篡夺王位,

  自然会收回他的权力,

  并使窃夺者身败名裂、一败涂地。

  假若我自己或其他的人拥有指头大的一片土地,

  这当中的主权也只能是暂时和安拉共同具有的。”

  老宫女回到古萃叶·斐康房里,把孔马康的问候和嘱咐,从头叙述一遍,并附带谈到他通情达理的乐观行为。古萃叶·斐康从老宫女口中知道孔马康的情形,这才如释重负地抑制住惴惴不安的心情。

  正当他俩闹着玩的时候,附近地区的空中突然弥漫着烟尘,接着出现马蹄声。继而烟尘散处,出现了一群猛勇的骑士。这是因为萨桑王探得孔马康入山打猎的消息,便派黛谊勒睦人中一个叫卓密尔的首领,率领二十名骑士,给予大量的金钱,让他们跟踪袭击,以期把孔马康杀死在山中。

  有一天孔马康带着随时不离左右的撒巴霍走出巴格达城,入山打猎消遣。经过一场激烈追逐之后,十只羚羊被捕获在他俩手里。其中有一只黑眼眶的母羚羊,一直抬着头,东张一会,西望一回,凄然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孔马康觉得可怜,发生恻隐之心,终于把它放走。

  撒巴霍急急忙忙兼程赶到巴格达,把孔马康带萨桑回城的消息一传播,人们欢欣鼓舞,男女老幼,万众一心,约伙成群地敲着锣鼓,吹着号角,热火朝天地出城迎接孔马康,表示竭诚欢迎、爱戴。古萃叶·斐康收拾打扮得花枝招展,象黑夜里的月亮,也出现在人群里,和孔马康见面,彼此心心相印,感到欢喜快慰。从此孔马康成为众所注目的人物,谈话的中心。人们都津津乐道其事迹,夸奖、赞美的语言不绝于人口,到处可以听见。骑士们公认他是当代无敌于天下的最勇敢的英雄豪杰,对他钦佩、崇拜得五体投地,大伙异口同声地说:“只有孔马康才配当我们的国王。”从此他夺回江山,继承祖先的遗业了。

  撒巴霍不明白孔马康释放母羚羊的意图,问道:“你为什么把母羚羊放走?”

  孔马康遇了一次风险,一鼓作气地消灭了敌人,这才和撒巴霍一起离开山林。归途中路过一个乡村时,他们在一家农户门前碰到一个青年。孔马康问候他。那青年人回问一声,转身回到家里,一会儿端出两个大钵。其中一个盛着牛奶,一个盛着馄饨,上面飘满了热气腾腾的奶油。他把两个大钵放在孔马康面前,说道:“请两位客人光临、赏脸,随便吃喝一点。”

  孔马康果然履行诺言,悄悄地扶他离开禁闭的屋宇,并找一匹战马给他骑。于是二人并辔连夜出走,漫无目的地迈步向前,直跋涉到黎明,才下马祷告、休息。休息、礼拜之后,仍继续向前。旅途中路经一座果园,便下马走进园去,二人坐在一起,开诚布公地谈心。孔马康问道:“迄今为止,你还保存怨恨我的念头吗?”

  孔马康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人群气势汹汹地拥进一幢高大的圆顶建筑物里。他怀着好奇心,走到那幢屋子左边,仔细踏看。他见人们争先恐后地拥到屋里,向萨桑王发泄胸中的积怨,不仅嬉笑怒骂,而且拳捶脚踢,施与罪有应得的体刑。萨桑王忍气吞声,饮恨而不敢吭声,感到没有活命的希望。孔马康眼看这种情形,满心欢喜,于是回到那家庄户门前,坐了下来,安心地饱餐了一顿,还把吃剩的肉片摆在行囊里,默然坐着休息。等到太陽落山,人们入睡,他便起身,走到禁闭萨桑王的那幢屋子附近。他发现屋里屋外有恶狗森严地守护着门庭。他刚走到门前,便有一条恶狗蹦起来向他狂吠。幸亏他临机应变,立刻从行囊中掏出肉片,扔一块过去,止住了它的吠声,然后迈步闯进大门。接着他用同样的办法,边向前走,边扔肉片给狗吃。最后他深入院内,来至萨桑面前,伸手摸摸他的头顶。

  孔马康懂得撒巴霍滑稽、装傻的性能,哈哈大笑不已,随即用槍柄向他的.胸膛轻轻一击,他就顺便倒了下去,蛇蜴般蠕动着不肯站起来。

  孔马康启齿笑了笑,索性把剩余的九只羚羊,一古脑儿都放了,然后解释说:“为了实践道义,我才把那只还有幼羚的母羚羊放走。那只母羚羊被捕之后,它一直抬着头,东张西望。这种神情,说明它窝里还留下几只嗷嗷待哺的小羚羊,因此我慨然把它放走。同时为了重视那只母羚羊的生命,我大发慈悲,所以把其余的羚羊也全都放走。”

  孔马康不肯吃喝,断然拒绝。青年觉得奇怪,问道:“你不肯吃喝,请问这是什么缘故?”

  亲信的朝臣们察言观色,明白萨桑王的心意,毅然和他结盟,当面赌咒发誓,决心进行杀害孔马康的陰谋,认为孔马康一死,就可制止宰相丹东的反叛行为,并挫折他的复辟意志,一场风波从此平息,天下便太平无事。

  “那末你打算怎么办呢?”

  “这个办法倒是正确可行的。”萨桑同意诺子赫图·宰曼的计谋。于是即时唤老宫女巴昆前来,把密谋、计划讲给她听,吩咐她去谋杀孔马康,答应给她最好的报酬。

  “萨桑王已经被人逮捕、拘禁,很快他便会一命归天。安拉已经满足你的愿心,我该向你祝贺、报喜呢。”

  “杀他可是一桩困难的事。要进行这件重大事情,我们之间必须订个盟约,发下誓语。”

  “既是这样,恳求你赏我自由,放我回去和家人团聚吧。”

  “我许过愿心,发下誓言,所以不能随便吃喝别人的东西。”

  “我要杀死他,让宰相丹东枉费心机,叫他的意图变成泡影,最后不得不归顺我,俯首帖耳地听我指挥,终身做我的奴隶。”

  “我脚瘫手软,精疲力竭,已经不能行动了。”

  “我是你千方百计要杀害的孔马康。你作茧自缚,终于跌在你自掘的陷阱里,这是你自作自受呀。你作威作福,独揽大权,暴虐成性,篡夺我祖先传下来的王位,你还不知足,硬要危害我的性命。你这是何居心?”

  “我打算借宫中一个叫巴昆的老宫女的手,来进行这桩密谋。因为她诡计多端,手段毒辣,向来抱着无毒不成事的见解,所以她做什么事都心安理得,满不在乎;兼之孔马康和古萃叶·斐康是经她一手抚育成人的;孔马康尤其敬重她,彼此的感情融洽到须臾不离的地步;孔马康随时离不开她,甚至于常在她脚边睡觉呢。”

  “我可以遵命行事,”老宫女欣然接受任务,“不过我的主人呀!希望您给我一柄杀过人的短剑,让我顺顺利利地很快结果他的性命吧。”

  “情况既然如此,我给你弄匹马骑,带你一块儿逃出去。”

  “就在对面那幢圆顶屋子里。”青年人指着一幢高大的建筑物说。

  “对外人进行奸诈、欺骗,都是臭名远扬的卑鄙行径,你怎么好用这种手段对待自己的亲戚呢?叫我说,还是让古萃叶·斐康和孔马康结成夫妻,这才是你应该做的正事。此外你还应该多听古人的嘉言懿行。诗人吟得好:

  你的名位固然高于一切,

  但当命运叫某人的地位高过你的时候,

  必须竭诚报之以恭维、敬佩,

  无论当面或背地他会投你以恩遇。

  对他的举止、行为必须守口如瓶,

  才不至于沦为被贬黜的行列。

  比新娘子更美丽更贤淑的妇女,闺房中到处可寻,

  只不过新娘子独得时运的偏袒、垂青。”

  “好的,我很快就替你出主意结果他的性命。”

  “因为暴虐,专横的萨桑王欺我年幼,篡夺了祖父和父亲传给我的江山与王位,所以我才许下愿心,发下誓言:非待我消灭敌人,夺回江山和王位之后,我绝不随便吃别人的食物。”

  “你许的什么愿心?干吗要发誓言?”

  “你虽然生我的气,而我说的却是戏言。”诺子赫图·宰曼站起来,走到萨桑面前,吻他的头和手,“你的见解是正确可行的;在谋杀孔马康方面,我要尽最大努力,跟你站在一起,助你一臂之力。”

  “你是谁?”萨桑吓得大声惊问。

  “你打算出什么主意呢?”

  “他被拘禁在什么地方?”

  “不,指安拉起誓,我丝毫不怨恨你。”萨桑说。

  “一般的传说与实际情形颇有出入。叫我看,他没有什么特殊、可取之处。凡是耳朵能听到的,不一定是人嘴里说出来的。不过人们在夸奖、赞美方面相互效尤、摹仿,终于形成风气,结果,不仅巴格达人牵强附会、盲从附和,对他表示归依、向往,就连那个大逆不道的宰相丹东,也大肆活动,招募各方兵马,造谣生事,甘心替一个无能为力的孤儿卖命。”

  “我一定给你。”萨桑满口应诺,果然给老宫女巴昆一柄非常锋利的匕首。

  巴昆这个老婆子,原是从小在王宫里混了毕生的一个老宫女,许多稀奇古怪的传说、奇闻,她都司空见惯,因而久经世故,老奸巨猾,经验非常丰富,记得无数的掌故、诗歌和故事。她把短剑藏在怀里,处心积虑地考虑着怎样下手危害孔马康的生命。

  当天夜里,夜阑人静,孔马康一个人呆在房中,等古萃叶·斐康践约,前来幽会,爱情的火焰在他心里燃烧得正烈。这时候,他的老保姆巴昆突然来到他房里,说道:“相逢的时期已经降临,离散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孔马康听了老保姆的声音,看见她的形影,喜不自胜,问道:“古萃叶·斐康的身体健康吗?她的处境怎么样?”

  “她不仅身体康健,而且一心一意恋爱着你呢。”

  孔马康站起来,脱下外衣,披在老保姆身上,并许下愿心,要给她最美好的报酬。

  老保姆喜形于色,说道:“今晚我打算在你这里过夜,跟你谈谈我耳闻目见的事情,并讲些为痴情而发狂者的故事给你听,让你感到高兴、快乐。”

  “好的,劳你讲个既能消愁解闷,又可发人深省而使人身心愉快的故事给我听吧。”

  “可以的,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老保姆巴昆口蜜腹剑,胸前藏着锋利的匕首,一屁股坐在孔马康面前,滔滔不绝地讲述下面的故事。

  因果报应群恶伏罪

  鲁谟宗和孔马康叔侄回到祖国,恢复了祖传的江山,继承了王位。宫中杀牛宰马,大宴宾客,举国欢跃。从此百废俱兴,黎民安居乐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朝野之间,一片升平景象。有一天国王鲁谟宗和孔马康公余促膝谈心,正感觉怡然自得的时候,突然有人闯到宫里申冤、求救,只听得那伸冤的人高声叫道:“启奏大国王陛下:多年以来,我在异教徒的国家经营生意,向来安居乐业,从来没碰过混乱事情,如今刚来到你们这个号称太平盛世的国家里,反而在光天化日之下,受到匪徒拦路抢劫。强盗如此猖獗、横行,这还算个什么世道?”

  国王鲁谟宗听了呼吁、伸冤的喊叫声,先是一怔,随后立刻走出宫殿,亲自来到伸冤者面前,问他伸冤的理由。只听那伸冤者说道:“我是做生意买卖的人,历来东奔西走,二十多年以来,都在异乡经营生意。因为我有官府发给的免税执照,所以生意非常兴旺、顺利。这张免税执照,是我给大马士革国王叔尔康贡献美女有功,他恩赏我的。此次我从大马士革打了一百担印度的稀罕名贵货物,运来号称公道、太平盛泄的巴格达销售。可是中途遇到一伙阿拉伯人和库尔德人结成的匪徒,不但抢劫我的钱财货物,而且随便杀害我雇来担货的脚夫。这便是我前来伸冤、求救的缘故。”商人控诉完毕,痛哭流涕。

  那匪首眼看诺子赫图·宰曼来势汹汹,惊惶失措,吓得高声向国王告饶、求救:“主上!恳求陛下叫她先别杀我,让我把生平碰到的奇怪事情,都讲给您们听。”

  诺子赫图·宰曼认清自己的笔迹,就忆起那个商人优待她的情景。她不忘旧情,一方面嘱咐弟弟国王鲁谟宗和她侄子国王孔马康把商人当上宾款待,一方面她自己送给他十万块钱和许多珍贵礼品,并召他到后宫接见他,表示尊敬、感激。见面时,她向商人寒暄问好,说明她自己是先王奥睦鲁·努尔曼的女儿,国王孔马康是她的亲侄子,国王鲁谟宗是她的同父兄弟。商人听了喜出望外,感到无上的荣幸,并恭贺她平安脱险,以及和兄弟侄子团聚之喜。最后他吻诺子赫图·宰曼的手,竭诚感谢她赏赐的金钱和名贵礼物,说道:“指安拉起誓,你的善良行为会使你的名望、地位步步高升,达到最高境界。”他在宫里备受欢迎,当了三天的上宾,然后告辞,满载而归。

  国王鲁谟宗和国王孔马康叔侄,认为强盗横行抢劫,是他俩执政以来,国内发生的最大耻辱,便群策群力,审讯三个强盗头子。其中的一个匪头招供说:“我原是个乡下人,向来拐骗童男幼女,把他们贩卖给生意人,从中牟利赚钱。多年以来,一直干的这种营生,直到最近,受了恶魔怂恿、鼓励,便同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匪首勾结在一起,招揽笼络阿拉伯和其他异族人中的流氓地痞,共同为非作恶,杀害无辜,拦路抢劫商贾的钱财货物。”

  国王鲁谟宗和国王孔马康叔侄听了商人的控诉,一方面痛恨强盗胆敢如此横行霸道,一方面同情、怜悯商人的处境和遭遇。于是他俩安慰商人,答应赔偿他的损失,并发誓要追捕、惩罚匪徒。于是立刻精选了百名以一当千的猛勇骑士,编成一支实力强大的剿匪部队,由商人带路,开往匪徒盘踞、出没的地区。他们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一夜路程,清晨来到一处河渠纵横、森林稠密的广阔盆地,发现那股匪徒还在那里逍遥自在地分赃。剿匪部队趁其不备,一个措手不及,迅速从四面八方包围。一会儿,三百个匪徒,全部垂手被擒,一个也没逃脱。剿匪部队趁胜收集被抢劫的钱财货物,连同匪徒一起带回巴格达发落。

  国王鲁谟宗和国王孔马康叔侄及在坐的人听了匪首讲的拐卖姑娘的`故事,都觉得惊奇诧异,其中只有诺子赫图·宰曼例外。她听了这个真实故事,怒不可遏,顿时气得脸色发黑。她压抑不住愤怒的心情,大吼一声,说道:“毫无疑问,这个人贩子,就是当年在耶路撒冷拐卖我的那个乡下佬。”接着把当年流落异乡,挨饥受冻,走投无路,以及人贩子拐骗她,打骂虐待她的悲惨遭遇,从头叙述一遍,最后说:“到如今法律该许可我杀死他了。”于是声色俱厉地拔出宝剑,奔到匪首面前,决心结果他的性命。

  国王孔马康接过两封信,仔细阅读一遍,不但认识他伯父叔尔康的笔迹,而且曾听说他姑母诺子赫图·宰曼被人拐卖的经过。因此他带着书信,急急忙忙跑到后宫,把信拿给他姑母看,并把商人遭劫的情形,从头到尾,详细讲给她听。

  国王孔马康劝阻诺子赫图·宰曼:“姑母!你让他讲吧。待他讲完,你要怎样处置他,都不嫌迟。”接着他回头吩咐匪首:“好的,现在你可以讲了。”

  商人清点他的钱财货物,发现其中短少了四分之一。国王鲁谟宗和国王孔马康叔侄,慨然答应赔偿他的损失。商人喜不自禁,立刻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其中一封是大马士革国王叔尔康的亲笔,另一封是诺子赫图·宰曼写的。这个商人,就是当年从乡下佬手中收买诺子赫图·宰曼,并把她贡献给大马士革国王叔尔康的那个有钱的生意人。通过他的交易,叔尔康和诺子赫图·宰曼兄妹之间,曾一度误结为夫妻,同样还发生其他的意外事情。

  匪徒解到之后,国王鲁谟宗和国王孔马康叔侄毫不犹豫,即时出庭,亲自审讯,详细打听他们的情况和抢劫的情形,并追问谁是带头行凶作恶的匪首。匪徒们供认说:“从各方面笼络、号召我们聚众抢劫、行凶的首恶,总共有三个人。”

  匪徒们听从国王鲁谟宗和国王孔马康叔侄的吩咐,诚惶诚恐地指出他们中三个为首作恶的匪头。国王吩咐释放所有胁从的喽罗,只逮捕其中罪大恶极的三个匪头,并将夺回的钱财全部归还商人,嘱咐他当面清点。

  “谁是罪魁?快给我们指出,你们便可得到解脱。”

  “如果我讲了奇怪的经历,您们可以饶恕我的罪孽吗?”

  “在拐卖儿童时,我曾碰到一桩最奇妙的事情,那是距今约莫二十二年前的一天,在耶路撒冷,我拐骗了一个少女。那个姑娘人生得非常窈窕美丽,可惜她是个丫头使女。当时她慌里慌张地走出旅店,穿一身褴褛衣服,从头到脚披着一件破旧大衣,满脸愁容,形迹特别狼狈。我存心拐骗她,便跟在她后面,想方设法地终于把她拐到手,让她骑着骆驼,以便把她带到乡下去,替我放牧骆驼,收捡粪便。可是她性情倔强,一直叫嚷、哭泣,惹我生气,于是我就狠狠地揍了她一顿,几乎打破她的皮肉。后来我带那姑娘去大马士革,碰到一个生意人看中她的姿色,钦佩她能言善道的伶俐口齿,视她为奇货,一心要买她,继续增加竞买的价钱,最后以十万块钱的代价完成了交易。我收下钱,把姑娘卖给商人。当我见她跟商人有说有讲的时候,才发觉她出口成章,才华过人,聪明伶俐到极点。后来据说那商人把她收拾打扮一番,拿最名贵的衣服首饰给她穿戴起来,送进王宫,当礼物贡献,获得大马士革国王二十万元的报酬,比他付给我的买价竟超过了一倍。这桩事情,是我一生经历中最奇怪的一件。我觉得以那样的身价贩卖姑娘,未免太便宜了商人,可我懊悔已来不及了。”

  “可以的。”国王答应他的要求。

  “你把拐卖儿童时所碰到的比较离奇的事情,举出一桩来讲给我们听听。”

  于是匪头开始讲述他亲身经历的故事。

  鸟兽和木匠的故事

  古代有一对孔雀,住在近海滨的地方;那里有森林,有河渠,环境很好;可是美中不足,林中栖息着各种动物,其中还有猛兽,因此孔雀夫妇随时存有戒心;为了防备猛兽的侵袭,便在一棵树顶上做窝,白天双双地飞出去觅食。在这种惶惶不安的情况下,生活愈来愈不安定,恐怖与日俱增;迫不得已,它们便决心迁居,另觅安全的栖身之所。于是它们毅然决然舍弃旧居,高飞远走;在海空上盘旋的时候,它们发现一个树林茂密,清泉潺流的岛屿,便毫不迟疑地在岛上卜居,吃树上的果子充饥,喝泉水解渴,生活倒也安静舒适。

  一天,有一只母鸭惊惶失措地奔到孔雀夫妇栖息的大树下面。孔雀夫妇见鸭子这般惊慌,认为其中必有缘故,因而向它打听它的情况和恐怖的原因。鸭子回道:“由于受到人的威胁,我忧愁恐怖得害病了!对于人的危害,必须十分小心,加倍提防。”

  听了鸭子的叙述,雌孔雀感到无限的惊奇,说道:“鸭妹妹,如今你处在安全地带了;因为我们住在海中的一个岛上,这儿是没有人迹的。你暂时跟我们一块儿住下,静候安拉解救我们吧。”

  “骆驼刚念完诗,途中的灰尘突然飞扬起来,一会儿灰尘开处,出现一个短小瘦削的木匠,肩上扛着一个篮子,篮内盛着工具,头上顶着八块木板,手中牵着一个小孩子,蹒跚而来,一直走到狮子面前。我一见他,感到无限的恐怖,可是狮子却昂然过去和他碰头。木匠喜笑颜开,亲切地对它说:‘伟大的王子啊!愿安拉赏你吉庆,增加你的勇敢和威力。现在我向你呼吁、求救;有一个追赶我、迫害我的人,请你挡住他吧;你是我唯一的救星呢。’他说罢,站在狮子面前哭泣、叹气、诉苦。

  “驴对狮子谈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向我们告辞,预备动身的时候,路上的灰尘忽然飞扬起来,驴大叫一声,睁大眼睛呆呆地注视着。一会儿灰尘开处,出现一匹黑马,额上的白点象金钱一般,是一匹身体健壮,声音洪亮的骏马;它一直跑到狮子面前。狮子见了,非常看重它,问道:‘你是属于哪一类的,伟大的动物啊!你为什么在旷野中如此奔跑?’

  “赞美安拉!由于接近你们,我心中的忧愁苦闷消除了。今后,我希望同你们结为最亲密的好朋友。”

  “象一家人一样,你留下来吧。”

  “稍微等一会吧,骆驼!让你看一看我如何捉住他,拿他的肉喂你;如何弄碎他的骨头,喝他的血。’

  “狮子非常欢喜,走到门前一看,觉得屋门太窄。木匠对它说:‘蹲伏下去,缩着四脚爬进去吧。’狮子听从木匠的吩咐,果然蹲伏着爬到屋里,只剩一根尾巴露在外面。刚进去,狮子就打算缩着退出来,木匠便对它说:‘且慢,稍微忍耐一会,让我看这间屋子到底能不能容纳你的尾巴。’

  “狮子和马谈话的时候,大路上的灰尘突然飞扬起来;一会儿灰尘开处,出现了一只骆驼,喘着粗气,蹦蹦跳跳地奔到我们面前。狮子见骆驼又粗又大,认为它就是人,要去扑它。我对它说:‘王子,这是骆驼,它不是人,它仿佛是逃避人类而来的。’我刚说完,骆驼走近狮子,问候它。狮子回敬一声,接着问道:‘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狮子听从木匠的吩咐,安静地卧在里面。木匠把它的尾巴卷起来,塞在箱中,然后迅速合上板门,把钉子敲进去,牢固地钉了起来。狮子叫道:‘木匠!你给我造的这间屋子怎么如此狭窄啊?快让我出来吧。’

  “狮子听了木匠的话,恍然大悟,知道他就是它父亲日日夜夜替它所担心着的人类。当时我自己也毫无疑问地证实他是人类,心中感到十分恐怖,远远地退在一旁,看他怎样对付狮子。只见他就地挖了一个地坑,然后把木箱推到坑里,扔下柴块,纵火烧了狮子。看了这种情景,孔雀太太,我的.恐惧越发厉害了,因为害怕人,我整整逃了两天的路程了。”

  “狮子听了木匠的一席话,对豹子油然发生嫉妒心理,便对木匠说:‘指我的生命起誓,你非用这几块木板先替我造一间屋子不可;待我的屋子造好,豹子要什么你再替它造好了。’

  “狮子听了木匠之言,脸色霎时变黑,喘着粗气,眼里冒着火花,咆哮如雷地说道:‘指安拉起誓,我一定要熬夜到天亮;如果目的不达到,不见父王之面。’它回头看木匠一眼又说:‘我是有义气的,不至于使你失望。你的脚步很短,看来你是不能象野兽那样行动的。告诉我吧,你打算上哪儿去?’

  “欢迎你,竭诚地欢迎你,”雌孔雀边说边下树来,“从此你可以安心了:我们住在岛上,四面八方有汪洋围绕,人从哪里到这儿来呢?从陆地、从海里他们都不可能到这儿来的。现在告诉我们吧:人是怎样危害你的?”

  “木匠跌了一跤,心中十分恼恨,但慑于狮子的婬威,敢怒而不敢言。息了一会,他爬起来,端端正正地坐着,喜笑颜开地说道:‘好,现在我就替你造屋子吧。’于是用身边的木板和钉子比着狮子的身体给它造了一间木箱式的屋子,敞开着屋门,沿门边钻上许多钉眼,装上钉子,让钉头露在外面,然后对狮子说:‘来吧,从门口钻进屋去,让我比着你的身体量一量屋子的大小。’

  “孔雀太太,我听了毛驴的叙述,吓得魂不附体,对于人类感到全身颤栗,因而对狮子说:‘王子!毛驴的这种情况,我们应当同情、怜悯它。它的谈话又给我增加一重恐怖了。’

  “听了警告以后,我战战兢兢地从梦中醒来,担心自身会受到人的迫害,希望不中人的诡计,不跌在他的网罗之中。因此我郁郁不乐,心胸一直不能开朗,总共还不到一天的工夫,健康便受到影响,身体软弱无力,精神颓废不振,一直感到悲观厌世。傍晚时候,我肚中饥渴,不得不提心吊胆地出去觅食。我去到山中,在山洞前碰到一只黄毛小狮。小狮一见我,十分欢喜,对我的形状和毛色觉得非常惊奇,因而大声叫道,‘到我这儿来吧。’我到它面前的时候,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属于哪一类的?’

  “你要知道,野兽!你已经跌在你所畏惧的罗网中了,已经给命运摔倒了;提防也是不中用的。’

  “你要知道,孔雀太太,我有生以来,一年四季安安静静地在岛上过活,从来没见什么讨厌的事情;可是有一天夜里,我在睡梦中看见一个人的形象,便和他交谈起来,继而听到一股声音对我说:‘鸭子!你好生提防,别教人的言语欺骗了你;因为人是诡计多端、花言巧语的动物,他会象狐狸一样地欺骗你;因此,你需要提高警惕,加倍提防。你要知道:人有种种办法,能从海中捕捉鲸鱼,从陆上捉住大象,从空中射落飞鸟;人对动物的危害向来是不轻易放松的,无论空中的飞禽,陆上的走兽,全在他的危害范围之内。这些就是我所听到的关于人类的欺骗行为,我全都告诉你了。’

  “你既然来到我们这儿,就用不着害怕了。”雄孔雀安慰母鸭。

  “不过我怕人祸突然找到我头上来啊!因为命运是无法逃避的。”

  “‘逃避人的危害呗。’

  “‘这是因为我在梦中看见了人,因此几天以来父王屡次警告我,教我小心提防人类。’于是它把梦中所见与我刚才对你所谈相仿佛的一种情况告诉了我。听了它的叙述,我对它说:‘狮子!为了除掉人类,我才前来投奔你呢;关于除他的事,请你下个决心吧。为我自己的安全,对于人类我是感到十分恐怖的,而且为你的安全着想,这又给我增加了一倍的恐怖了;因为你是王子啊。’我竭力怂恿狮子,教它去杀人除害。之后,它一骨碌爬起来,把尾巴摔在脊背上,一直往前走,我追随在它后面,一直走到三岔路口。我们在途中发现前面的灰尘飞扬起来,一会儿灰尘开处,出现一匹逃跑的毛驴,战战兢兢,没命地向前奔跑,时而腾空急奔,时而睡在地上打滚。狮子见了,出声一喊,毛驴便俯首帖耳地走到狮子面前。

  “‘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对失败的事,懊悔是不济事的;现在你是不能够出来的了。’木匠哈哈大笑,‘最腌臜的野兽呀!如今你跌在牢笼中,要想摆脱这个狭窄的牢笼,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现在你打算上哪儿去?’狮子问。

  “‘王子,这便叫我替你担忧了;因为人,他诡计多端,是最长于欺骗的。诗人说得好:

  灾祸降临的时候,

  生灵应当拔脚逃避。’

  “‘王子,我是驴类;为了躲避人的危害,我才逃到这儿来的。’

  “‘王子,我是一个木匠,至于虐待我的,他是人。明天清晨他要在这儿和你见面的。’

  “‘王子,我必须先满足豹子的需要,然后才能转来为你服务,替你造屋子保护你。’

  “‘王子!’马听了狮子之言,笑了一笑说,‘要战胜人类,这是谈何容易的事!我的个子虽然庞大,身体虽然粗长,奈何人是诡计多端,计谋百出的。他用枣纤和鬃毛给我编成一种叫绊脚索的东西,缚住我的手足;把我拴在高桩上,让我终日站着,不能起坐,也不能睡觉;要骑我的时候,把一种叫鞍子的东西架在我背上,并用两根带子将它紧紧地从我的腋下绑起来;又把一种叫嚼子的东西卡在我的嘴里,并用一种叫缰绳的东西系在嚼子上,此外还替他的脚做了两个叫镫的东西,系在马鞍上,于是当他骑在我身上的时候,手握缰绳,操纵着驾驭我,脚套在镫里不住地用马刺刮我的肚皮,有时刺得鲜血直流。总而言之,人对我的残暴、摧残,王子!你不必过问了。到我年长衰弱,不能快跑的时候,便把我卖给磨坊主人带去推磨,让我整天整夜在磨坊中兜圈子,直至衰老得不能动弹的时候,才把我转卖给屠户拿去宰杀,剥我的皮,卖我的肉,炼我的油,并拔我的尾,把毛卖给匠人编织箩筛。’

  “‘正午时候离开的,他在我后面追来了。’

  “‘指安拉起誓,你要用这几块木板替我造了屋子,我才放你走。’狮子对木匠有了好感,跳到他面前去逗弄他,拍他的背,伸爪一拉他肩上的篮子就把他拖倒,跌在地上。‘该死的木匠啊!’它说,‘你很弱,身上没有劲;既然如此,你害怕人,这该原谅你了。’

  “‘我是马,王子,属马类。为了躲避人类的危害,所以我没命地逃跑。’

  “‘我是去见令尊的宰相老豹子的;你要知道,老豹子听说有人到这儿来,心中感到十分恐怖,因此派了一个使臣去请我,要我给它造间小屋子,让它住在里面,保护自己的身体,免受敌人的危害。使臣既然来找到我,我就携带这几块木板,预备给宰相去造屋子。’

  “‘我叫鸭子,属于鸟类。你这时候为什么还坐在这儿?’

  “‘我保护你;虐待你的究竟是谁?形象比你更好看,口才比你更流利的动物我生平不曾见过。你到底是哪一类?是干什么的?’

  “‘弟兄!你对我说这些话,这是什么意思?’

  “‘别这样说吧!’狮子显出惊奇的态度,‘说这种话,这是你的耻辱。你的身体又长又粗,跑得又快,怎么会怕人呢?我身体虽然矮小,我可决心去碰一碰人,打算摔死他,吃他的肉,以便安定这个可怜的鸭子,让她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安居乐业。不过你这一来,我的决心可给你的话粉碎了,把我先前的念头打消了;因为你的个子这样魁梧、庞大,一脚可以踢死人,而人却不怕你,还能降服你,那么象我个子这样矮小的动物,对他更是没有办法了。’

  “‘傍晚时候,我走后他不见我,我想他一定要来追赶。王子,让我趁早逃往荒无人烟的地方去吧。’

  “‘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你是属于哪一类的?为什么跑到这儿来?’狮子问。

  “‘你要知道,王子!人有无比的智慧,对抗他,结果只能自寻灭亡。因为他把一种叫穿鼻绳的东西穿在我的鼻子里,把辔头套在我的头上,然后把缰绳递给他的小儿子,于是我这个庞然大物便被一个小孩子牵着走,并教我驮沉重的货物作长途旅行,不分昼夜地役使我做笨重活计。到我年衰力弱的时候,却不念旧情,而把我卖给屠户。屠户宰了我,把我的皮卖给皮匠去制革,肉卖给厨子去烹调。总之,人对我的残酷,真是不堪与闻的。’

  “‘你怕人杀你吗?’

  “‘你几时离开人的?’狮子愈发感到忧愁忿怒。

  “‘你几时离开人的?’

  “‘你个子这么魁梧粗大,一脚踢得死人,为什么害怕他呢?’

  “‘今天黎明时候,我见有人从远方来,便拔脚逃跑。现在我要走了;因为人类十分可畏,我打算不停地向前走,也许我会去到一处能够摆脱人类的危害而可以安身的地方。’

  “‘不,王子,我怕他役使我,怕他来骑我。因为他有一种叫鞍子的东西,用来架在我的背上;一种叫肚带的东西,用来绑住我的肚子;一种叫鞦的东西,用来放在我的尾下,一种叫嚼铁的东西,用来卡在我的嘴里;此外,还给我造了一种马刺,用来刺我,逼我出乎能力范围以外地奔跑;我一失足或出声一叫,就挨一顿臭骂。到我年迈力衰不能快跑的时候,就把我交给卖水的人,带往河边去驮水囊,来来往往,一直在劳碌、卑贱、苦痛中累到老死;死后,这具残尸还被扔在山坡上喂狗。嘿!世间还有什么忧愁比这个更苦闷的?什么灾难比这个更厉害的?’

  “姐姐,我的急躁你是明白的,要不在此地和你碰头,我是不会留下来的。”

  “好的,我们住在一起,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彼此想法应付好了。不过死期要是一旦轮到我们头上,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任何生物,除非享尽衣禄、寿岁,它是不会轻易丧命的。”

  孔雀和鸭子彼此交谈的时候,忽然前方扬起一阵灰尘,鸭子惊惶失措,高声叫道:“好生提防!好生提防!纵然不能逃避命运的手掌,我们也要加倍提防。”它说着跳到水中去了。一会儿灰尘开处,出现了一只小羚羊,鸭子和孔雀看清楚以后,才安定下来。于是孔雀对鸭子说:“妹妹,你所看见而加以提防的原来是一只小羚羊。看,它向我们这儿来了,我们和它在一起是不要紧的;因为小羚羊虽属兽类,可它是吃草的动物,跟你属于禽类相仿佛。这回你可以安定下来,别忧愁苦闷了;过于忧愁会影响健康的呢。”

  孔雀刚说完,羚羊已来到树下歇凉。它一见孔雀和鸭子,便问候它们,说道:“我今天刚来到岛上,发现这儿的水草最丰富,非常适于居住呢。”于是恳求孔雀、鸭子和它结交,彼此成为要好的朋友。孔雀和鸭子见羚羊的一番诚意,便接受它的请求,乐意跟它结交往来;于是互相信任,结为盟友,彼此开诚布公,诚心相待,从此大家一块儿吃喝,一块儿栖息,过快乐安定的生活。

  有一天,一只迷失方向的船儿从孔雀们居住的地方经过,便停泊登陆;从此人迹散布在岛上,而且发现羚羊、孔雀和鸭子的住处,就向它们进行围捕。

  孔雀见人逼近,展翅飞到树上,继而向空中飞遁,羚羊也没命地从陆地逃窜,只剩鸭子打不起主意,呆然站着不动,结果被人捕获,带往船中。当时鸭子伤心、哭泣,叹道:“人的危害不是提防可以避免得了的……”

  孔雀眼看鸭子被人捕去,不胜今昔之感,叹道:“看来每个生物随时随地都受着患难的监视呢!要不为这只船儿,我和鸭妹妹怎么会离群失散呢?它是我们中最好的一个伙伴哪!”它叹息着飞去找到羚羊,问候它,祝它脱难之喜。羚羊打听鸭子的下落,孔雀说道:“仇人把它带走了;鸭妹妹牺牲掉,我也不愿再在这儿呆下去了。”说罢,呜呜地痛哭流涕。

  羚羊怀着满腔的忧愁苦闷,竭力安慰孔雀,劝它打消去意。孔雀勉为其难地留下来,和羚羊一起继续生活。一天羚羊对孔雀说:“姐姐,你已经知道了:那些乘船而来的人,他们是使我们离散和危害鸭妹妹的原因呢。今后我们必须同心协力,对人类的危害,好生提防,加倍警惕才对。”说罢,不禁凄然落泪。

  水鸟和乌龟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水鸟,离开窠巢,出去觅食。它尽量飞到高空,翱翔、盘旋一阵,然后落在河中的一个磐石上,等候啄吃顺水漂来的食物。正当它徘徊观望的时候,没有想到顺流漂来一具尸体。那具尸体肿胀不堪,由于水流得很急,一下子就被冲到磐石的边缘上面,横陈不动了。水鸟挨过去,仔细踏看。原来是一具被杀害的男尸,遍体槍伤剑痕,血淋淋的,非常凄惨可怕。水鸟暗自想道:“这也许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向来无法无天,作恶多端,因而人们激于义愤,为了除暴安良,才群起而杀死他呢。”水鸟眼看那种情景,正在惊奇诧异、百感交集的时候,突然发现一群群的兀鹰和苍鹰,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围绕着尸体盘旋。水鸟骇然震惊,忧从衷来,凄然叹道:“我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于是它早作打算,毫不迟疑,振翅飞腾起来,趁机高飞远走,以便找个安全地带,暂避风险,待兀鹰、苍鹰食完尸体而星散之后,再飞回巢去不迟。

  水鸟不断地高飞,终于来到另一处流域地带,落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上,暂作栖身之地。由于初次离乡背井,倍觉孤单寂寞,老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喟然叹道:“当初我发现那具尸体,认为这是安拉派给我的食物,心情何等高兴!然而事与愿违,患难一直跟我作对。眼看到口的食物被凶禽抢劫、占据,逼得我只能落荒逃走,我的一场欢喜,一旦变成忧愁痛苦。在这样的世道里,我怎么能安居乐业?怎么能泰然自逸?古人说得好:‘世界是一间屋宇,没有谋略的人,难免要受它欺骗。一般愚顽之辈,凭借财帛、子孙,亲戚故旧,高傲自矜,赫赫不可一世,毕生经营积累,横征暴敛,恨不得把地皮上的一切攫为己有,一辈子服服帖帖,甘受世道愚弄欺骗,直至两眼一闭,两脚一伸,才让家人和亲戚把他深埋在土里。他毕生聚敛的一切,什么都不能带走,人生一世的结局,充其量不过如此而已。对年轻人来说,世间的`种种坎坷不平,最好莫如耐心忍受。’自然,远离家人和亲戚朋友,这固然令人难堪讨厌,可是迫于恶劣的环境,我权且离乡背井,避一避风险,这也是必要的。”

  过了很久,水鸟思乡心切,便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摸摸地飞回老家去探听消息。它首先来到河中那个磐石附近踏看一回:那些兀鹰和苍鹰的踪影都不见了,那具尸体也只剩一架白骨横陈石上,一片安宁太平景象展现在它眼前,情况竟然出乎它的想象和期望之外。它满心高兴,急急忙忙飞到乌龟的住处,把它的见闻全都告诉乌龟,最后说:“家乡的秩序既已恢复,我决心打回老家去,跟家属、亲戚和朋友们热热闹闹地在一起过活。因为离乡背井、常年累月漂流在外,是智者忍受不了的寂寞生活。”

  水鸟找到避难的地方,栖息在树上,正在自思自叹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只雄龟,涉水爬到树下,挨近水鸟,招呼、问候它,跟它交谈,说道:“你这位稀罕贵宾!远离家乡,不辞跋涉,径直飞到偏僻的敝邑来,这是为什么呢?”

  水鸟回到故乡,满心欢喜,对乌龟说:“人生在世,难免不受灾难和意外事件的折磨;一般年轻人尤其忍受不了灾难带来的痛苦和忧愁。不过人是健忘的,灾害、困难一旦解除之后,便沾沾自喜,以为满天乌云已经散尽。这样处世接物的方法,我认为是不对的。因为人世沧桑,变幻无穷;今日消除了一种灾难,明天其他的灾难祸患还会继续发生。何况我们是弱小之辈,对于恶霸的强敌,必须随时随地提高警惕,才不至于死于非命。”

  水鸟和乌龟,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促膝谈心,彼此志气相投,上下古今,无话不谈,越谈越起劲。到了最后,水鸟仍持悲观论调,说道:“归根结蒂,对于天灾人祸,我心里依然存在着无限的恐怖念头。”

  乌龟苦口婆心,竭力安慰劝解,终于说服了水鸟,消除它心中的畏惧,使它安静下来,恢复了常态,然后忠心耿耿地陪水鸟在一起过正常生活,彼此互相敬重,谈笑自若,生活倒也安静快活。

  乌龟听了水鸟语重心长的一席话,非常感动,十分钦佩它的高见,愿意终身做它的邻居,因而毅然舍弃还乡的念头,决心在水鸟的故乡卜居。

  乌龟听了水鸟由衷之言,紧挨过去,亲切地吻一吻它的额角,安慰道,“你的真知灼见,向为群鸟敬仰钦佩,把你作为处世接物的榜样;但你却不这样看你自己,总要加重负担,自寻烦恼。这何苦来呢?”

  乌龟与水鸟为邻,过惯了安居乐业生活,不愿骤然和水鸟分离,兼之它听了水鸟的叙谈,对异地的风光,满怀向往心情,颇想出去看看世面,因而欣然陪水鸟踏上旅程,一直到了水鸟的故乡,只见一片太平景象,觉得什么事情都新鲜、可爱。

  “既然如此,从今以后,你别再忧愁、苦恼了。因为忧愁苦闷既损害你的身体,使你不能享受人生乐趣,又影响你的德性,使你长期悲观沉闷。”

  “我的家乡,大敌压境,弄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大凡见高识远的人,谁都不愿与强暴为邻,因此我被迫离乡背井,权且高飞远走,避一避风险。诗人吟得好:

  大难临头的时候,

  只有迁移才是居民唯一的出路。”

  “你说得很对。指我的生命起誓,从离开故乡与家人亲友隔绝之后,我备尝离愁的滋味,一直悲哀忧郁。同时觉得离别虽苦,但还有它可取的一面。它不但可以锻炼人的意志,增强人的思考能力,还能给人带来丰富的经验。年轻人如果得不到朋友的劝解和安慰,他会陷入长期绝望、永久悲戚的境地。只有聪明人才能在万劫之余,听从朋友劝慰,用宽容的态度,坚强的耐性面对事实,从而解决问题。因为宽容与忍耐是两种可歌可颂的德性。这两种德性,既能帮助人规避外来的灾殃患难,又能消除人们内心的忧愁顾虑。”

  “你所处的环境既然恶劣、可怕到这步田地,从此我不离开你,衷心愿意陪随你,诚诚恳恳地侍奉你。因为古人说过:‘世间最孤苦寂寞的情景,首推别乡离井者的遭遇。’古人还说:‘拒与廉洁者结识的损失,比受灾罹祸有过之无不及。’又说:‘智者寻求慰藉的最好方法之一,不外乎逆来顺受,与异乡人交际。’因此种种原因,我愿意跟你结为莫逆的知心朋友;希望你赞同我的提议,让我做你的一个忠实的奴婢和助手。”

  从此以后,乌龟和水鸟,远亲不如近邻,彼此互助,在一起过安居乐业的愉快生活,直至白发千古。

  狐狸和狼的故事

  相传古代有一只狐狸和一只狼同住在一个山洞里,彼此双双地早出晚归,一直过了很长的岁月。在日常生活中,狼性倔强好胜,经常欺负、压迫狐狸。年深日久,狐狸忍不胜忍,但迫于狼的强暴,无可奈何,只得好言劝狼温和些,善良些,不可无法无天地尽干坏事。他说:“如果你再行凶作恶,残忍成性,说不定安拉会派人类来惩罚你呢。须知:人类是诡计多端的,他们有的是策略和办法,不但能猎取空中的飞禽,捕捉海里的鲸鱼,而且还善于移山倒海,这一切都是人类的手段和智谋。今后你应该公道些,别再逞强凌弱。果能如此,你的前途就光明无量了。”

  狼不接受狐狸的劝告,恶狠狠地说道:“你大言不惭,胆敢对我如此放肆吗?”随即粗暴地掴狐狸一个耳光,打得它顿时昏晕过去。

  继而它鼓励狼说:“围墙倒了这个裂口,免除你爬墙之累,这是安拉给你的无上恩惠,我请你赶快进去!”

  狼迈步走了过去,刚通过裂口,便一下子堕入陷阱。狐狸眼看那种情景,欢喜若狂,无法控制喜悦的激情。它满腔的冤屈、苦闷,顿时烟消云散,毫不存留,于是它乐不可支地吟唱道:

  我的处境和长期的痛苦心情博得时运的同情、怜悯,

  它既满足我的欲望并驱逐我所顾虑的一切。

  狼恶贯满盈难逃死亡的包围圈,

  我慨然饶恕它作过的种种罪孽。

  今日葡萄园一旦变为我的专利品,

  从此愚蠢的伙伴不再同我分享利益。

  狼莫名其妙,愕然问道:“关于你所谈的这些消息,究竟有何凭据?”

  狼自我谴责、诚恳忏悔一番之后,哭哭啼啼、唉声叹气地表示痛恨前非,决心改过自新。狐狸听了,非常感动,油然产生慈悲怜悯心情,终于抑制不住冲动的激情,不自主地一跃跳到阱边,一屁股坐了下去,它的尾巴便自然而然地垂到陷阱里。狼趁机跳了起来,伸爪揪着狐狸尾巴,使劲一拽。狐狸事先没提防,被狼揪着尾巴,什么抓捞没有,因而轻而易举地被拉到陷阱里。狼怒骂道:“你这个狠心的家伙!当初在我的统治下,你承认是我的随从、亲信,可是刚才你幸灾乐祸,胆敢肆无忌惮地咒骂我,这到底是什么体统?现在你居然跌到陷阱里,跟我在一起受罪,彼此同归于尽。对你来说,报应来得何其神速!先圣贤说过:‘你们中骂同胞手足为狗子的,他自己必然是吃狗奶长大的。’诗人吟得好:

  命运严格考验我们的时候,

  同时它叫别人逍遥自矜、得意忘形。

  请警告幸灾乐祸的人们赶快清醒,

  迟早他们也要经受命运的考验。

  狼沾沾自喜,说道:“你既忏悔,我便饶恕你,一笔勾掉你的罪孽。今后你给我小心些,好生做我的奴婢!反正在对付仇敌方面,我的办法和威力你是知道的。”

  狼早已馋涎欲滴,听了狐狸之言,不但毫不怀疑,而且被贪婪的心情所引诱,于是急急忙忙奔向葡萄园。到了裂口的所在地,狐狸显出疲惫不堪的样子,死人般倒了下去,悄悄地吟道:

  莫非你企图获得赖玉兰小姐的爱顾?

  妄想只能是贪婪者脖子上的重负。

  狼接受狐狸的赔礼道歉,止住了打骂,说道:“假若你不谈与你自身无关的事情,怎么会挨打挨骂呢?”

  狼听了狐狸的驳斥、拒绝,大失所望,不禁悲从衷来,边痛哭流涕,边诚心忏悔,说道:“过去我太昏聩,对自己的事情一向马虎随便,所以才自作孽。此次如蒙安拉怜悯、救援,让我平安脱险,那我对欺负弱小的罪恶行为一定要痛改前非。为了惧怕和避免安拉的惩罚,我一定要换一身粗毛衣,隐居在深山老林里,虔心虔意地赞颂、膜拜安拉,埋头修行苦炼,从此息交绝游,跟一般野兽断绝关系,并大力支援救济那些穷苦无告的以及为真理而奋斗的好人。”

  狼听了狐狸的巧辩,将信将疑,说道:“你这个狡猾鬼祟家伙!你求我暂且不要杀你,莫非你还想活着逃出陷阱吗?刚才你所说的希望到底是什么?赶快讲给我听吧。”

  狼听了狐狸一席忏悔兼带讽刺的谈话,勉强显露出一副笑脸,内心里却恨透了狐狸,暗自说:“这只狐狸,我非设法置他于死地不可。”

  狼卑躬屈膝地向狐狸苦苦哀告、求饶,说道:“归根结蒂,也许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挽救我垂危的生命。”

  狐狸迫于无奈,始终忍受着狼的虐待,静待报复机会,暗自说:“残酷无情和造谣中伤,这都是作恶多端、自取灭亡的原因。古人说得好:‘强霸者毁其身,狂妄者悔无济,谨慎者保其身。’中庸、适度的行为是一种高尚的品性,礼貌是成大事立大业的秘诀。从古人的经验和教训里,我认为对狼这个暴虐作恶的歹徒,应该忍辱负重,采取佯为谄媚、奉承的态度,反正迟早它难免是要被摔倒的。”

  狐狸赶忙跪下去叩头,表示衷心感谢,并替它祈福求寿:“愿安拉延长你的寿岁,增加你的威力,让你征服所有的强敌。”

  狐狸沉思默想一番,好生打定主意,然后从从容容地说道:“最威武、最勇敢的狼呀!这可不是报应。现在你暂且别杀我,免得事后你懊悔不及。如果你不忙于杀我,仔细考虑一下我的陈述,你一定会明白我的意图的。如果你马上杀死我,那末你我同归于尽,一块儿死在这个陷阱里,这对你来说,也没丝毫利益可取。”

  狐狸毕恭毕敬地回道:“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从今以后凡是你不愿听的,我绝口不提。先圣贤说得好:‘人家不打听的消息,别随口乱提;人家不提出的问题,别信口分析;与自身无关的事情,尽可置之脑后;别向歹徒进尽忠言,因为他们是惯于以怨报德的。’这些话真是处世的金石良言。”

  狐狸挨了一顿臭骂,明白狼的报复决心,忧心忡忡,暗自叹道:“唉!事情不妙,我已经跌在这个强暴的恶霸手里,性命危在旦夕。处于这样的危急存亡境地,正是需要耍花招弄手段的时候。前人说过:‘为结婚之日装饰,妇女才事先置备簪环首饰。’比喻说得好:‘眼泪,眼泪!为了应付艰难困苦局面,我才卑躬屈膝、忍辱含垢呢。’对付这个残酷暴虐的野兽,如果我不动一动脑筋,想出锦囊妙计,那毫无疑义,我一定会死在它手里。诗人吟得好:

  今日人们一个个诡谲得与森林中的猛狮无异,

  要生存下去必须善用陰谋诡计。

  你好生把握着欺诈的桥梁,

  让生活的磨盘川流不息地给你磨出食粮。

  如果最后仍然达不到丰收的希望,

  就该嚼草填塞你的胃肠。”

  狐狸战战兢兢,对狼老是怀着畏惧、恐怖心情。为自身的安全计,它一直敷衍塞责,一味对狼佯为阿谀、奉承。有一天它上葡萄园里觅食,在那里发现围墙上有一个裂口。眼望着那个裂口,它觉得奇怪、可疑,暗自说:“这个裂口的出现,当中必然有个原因。古人说得好:‘发现地面上的裂缝而不即时止步、回避,难免要吃亏、受骗,结果会送掉性命。’著名的例证是:从前有人在葡萄园里做了一只假狐狸,用盘子盛葡萄供它享受,以便别的狐狸看见那种情景,欣然走进葡萄园,达到自投罗网、垂手被捕的目的。在我看来,这个裂口显然是人类的陰谋诡计。俗谚说得好:‘小心谨慎是聪明伶俐的体现。’为小心谨慎起见,对这个裂口我需要仔细观察研究,也许我能发现其中诱人上当的秘密;我不该受贪婪的影响而拿生命去冒险。”于是它慢步走到裂口附近,提心吊胆地绕着仔细踏看一回,果然发现裂口下面,园主挖了很大的一个陷阱,用来猎捕偷吃、糟踏葡萄的野兽。它发现陷阱之后,喜不自禁,对自己说:“狐狸呀!从此你可以达到希望目的了。”它再一次细看,见陷阱上面铺着一层薄土,非常容易陷落。它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说道:“赞美安拉!我算有先见之明,曾经早作准备。狼是我的'仇敌,把我侵扰得差一点没生存的余地了。如今我希望它跌在这个陷阱里,让我清清静静、安安逸逸地独自享受葡萄园中的果品,这才满人愿哩。”它说罢,摇头摆尾,哈哈大笑,洋洋自得地吟唱道:

  今天但愿我亲眼见狼跌进这个陷阱里,

  因为它逼我吃尽苦头、长期痛心疾首。

  今后只望它一旦被人消灭,

  与这座葡萄园永久绝迹,

  让我安然生存下去,

  独享园中丰盛的果品。

  狐狸慢慢苏醒过来,慑于狼的威势,敢怒而不敢言,只得强颜微笑,诚惶诚恐地向狼认罪求饶,凄然吟道:

  假若刚才我犯了一桩过错,

  或往昔的言行对你有失敬之处,

  今朝我虔心忏悔,

  负荆前来向你请罪。

  只有你的饶恕,

  能予罪犯以改过自新的出路。

  狐狸想到这里,怡然自得,并温良恭谨,服服帖帖地一再向狼讨好、求饶,说道:“奴婢犯了罪孽,只要诚心悔罪,安拉还是接受他的忏悔并饶恕他的罪过的。我是一个弱小的奴婢,见识短浅,在进忠言的时候,失言冒犯了你,因此受到一个耳光的教训,给我带来极端苦楚,其疼痛的程度,恐怕不是大象能够忍受得了的。不过苦中有乐,一巴掌固然使我疼得要命,可它给我增长了经验、阅历,最后使我心悦诚服,满腔欢喜快乐,因此我才不为挨打而怨天尤人。先哲说得好:‘为教训而施行的体刑,当初固然给人极端痛苦、难受,末了却使人感到比蜂蜜还甜的滋味。”

  狐狸听了狼的一席花言巧语,忍不住哈哈笑个不停,说道:“学者对你这号无知愚昧到极点的人所作出的判语,显然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狐狸吟罢,垂头俯视,见狼困在陷阱里,悲哀哭泣,懊丧到极点,因而喜极而悲,泪眼涔涔,落下一连串泪水。狼抬头见狐狸伤心流泪,问道:“艾博·霍撒谊尼①!你是为同请、怜悯我的处境,才悲哀哭泣吗?”

  ①堡垒的父亲,是狐狸的外号。

  狐狸吟唱毕,转身一股劲跑回洞去,向狼报喜说:“今后你可以毫不困难,轻而易举地跨进葡萄园了,这是你的幸运呢。就因为安拉替你铲除障碍,打通道路,让你毫无困难,随便走进葡萄园,尽量享受园中无比丰富的胜利品,所以我才前来向你道喜、庆贺哩。”

  狐狸不为狼的哀求、利诱所惑,毅然说道:“你一直喋喋不休,老是企图脱险、得救。你快死了这个念头吧,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营救你的。现在你回忆一下你欺负我、虐待我的种种罪恶行为吧!过去你那么无法无天,作成作福;今天人们怎能不飨你以石头?你要知道:你的死期已降临,很快你就要离开光明快乐的今生,沉沦到黑暗痛苦的来世,永久经受报应的折腾。”

  我和你过去活在一起,现在死在一堆,这是多么理想、美好的事情!现在,在你见我被杀身死之前,我必须先发制人,赶快结果你的性命。”

  你却等闲视之,置之脑后,对你一直达不到教育的目的。”

  “艾博·霍撒谊尼!我的过错,请你多多宽恕。因为赦免是向宽宏大量者请罪的目的,而行善却是陰功中最宝贵的积蓄。诗人说得好:

  在可能范围内你应该尽快地多做好事情,

  因为你这一辈子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有权力。”

  “艾博·霍撒谊尼!你一向表示敬爱我,乐意和我结成莫逆朋友,对我的无上权力你尤其怀着恐怖心情。过去我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别抱仇恨、报复心理吧。因为有机会报仇而能慨然饶恕别人的人,他的陰功,安拉会给予报酬的。诗人吟得好:

  你须随地播下厚道的种子,

  因为任何地方厚道的种子都能生根、开花、结实。

  厚道的种子生长出来的果实即使历经长久的时日,

  收获它的只能是亲手播种的人。”

  “艾博·谊尼!你别坚持敌对行为,赶快跟我和好如初吧!你要知道:在患难中助人一臂之力,就等于救了一个临危濒死者的生命;而救活一个人的生命,也就等于救活了众生。基于这种情理,做人不该刚愎自用、固执己见,这是先哲大力倡导而禁止后人触犯的道行。如今你眼看我跌在陷阱里,生命危在旦夕,备尝死难的痛苦;可你见死不救,不肯助我一臂之力,这显见得你太刚愎、固执。我恳求你见义勇为,发点善心,赶快伸出援助之手,救救我这条垂危的生命。”

  “温和的好朋友!请你别用仇视的眼光看我,别用敌对的口吻骂我。在友谊还来得及补救的最后关头,你应该和我一起,共同维护彼此的交情。现在我恳求你快去给我预备一根绳子,拿它的一端系在树上,其余的一端抛给我,让我拽着绳子爬上去。也许我能因此脱险,生命得救,那时节我将把生平的积蓄,全都奉送给你。”

  “此话怎讲?”

  “是你的贪婪行为和贪得无厌的欲望使你自寻死亡呀。你既然跌在陷阱里,就没有脱险的机会了。俗谚说得好:‘不预料后事的人,必遭时代遗弃,无法保证自身安全。’你这个愚蠢家伙!莫非你不知道这个做人的道理吗?”

  “我先前的抱负和目的,本来应该是得到你的嘉奖和赏赐的。这是因为你自我忏悔、坦白的时候,我听你口口声声承认、痛恨你犯过的种种罪恶行为,并且许下愿心:此次如果得救,决心痛改前非,从善如流,本着温和谦恭的态度,不再残害朋友和同类,并决心毁掉犬牙,剪短指甲,不再偷吃葡萄和别的果实,而要穿上粗毛衣,入山求道修行,为安拉献出自己的生命。我对你固然抱着刻骨之恨,惟恐你不速遭毁灭;可是听了你的坦白忏悔和所许下的愿心,才深受感动,顿萌同情怜悯念头,因而情不自禁地纵身跳到阱边,冒着生命的危险,前来挽救你。我垂下尾巴的目的,是让你握住它,借此离开陷阱,安然得救。你却不肯改变你那粗野、残暴的性情,也不图慢慢地摆脱危险,好生解救自己,反而抓着我的尾巴使劲一拽,拽得我疼痛难忍,我的灵魂差一点离开躯体。结果我和你都跌在陷阱里,处在危急存亡的边缘,生命危在旦夕。假若你同意,我这儿倒有一个好办法,足以挽救你和我的生命。待脱险之后,我依然是你的好朋友,而你许下的愿心和诺言,也必须全部付诸实践。”

  “愚蠢的仇敌哟!你一向高傲自大、暴虐恶霸,如今态度突然改变,一下子变得如此温顺、虔敬,如此卑微、谦逊,这到底是何居心?从前我和你在一起,慑于你的敌视行为,随时随地诚惶诚恐地奉承、巴结你,并不希望得到你的什么好报酬。你作威作福,恶贯满盈,到如今你的末日和受惩罚的时候已经降临。这是你罪有应得,还有什么好说的!”狐狸痛骂一通,欣然吟道:

  你这个企图作奸行诈的家伙!

  已经跌进你那邪辟念头挖掘的罪薮。

  从此你和别的豺狼永久绝迹,

  可以尽情尝一尝灾难的滋味。

  “学者到底作了什么样的判语?”狼惊奇地发问。

  “好比凶鹰诱杀鹧鸪的陰险行径。”

  “好比何来?”

  “你这只最愚顽最蠢笨的野兽!你向来骄傲自矜,傲慢无礼,暴虐横行,不顾一点友谊之情,这一切的暴行,莫非你已忘得干干净净?对诗人谆谆的教训:

  你有权力的时候千万别做亏心事情,

  因为压迫者的处境始终离不开复仇范围。

  你固然可以闭目安睡,

  受害者却辗转失眠。

  他诅咒你的时候,

  安拉的眼睛可是不打瞌睡。

  “你这个野兽中最温良的动物啊!我之所以到了这步田地,毫无疑义,我确信是你把我给抛进这个陷阱里来的。”狼说罢,淌着两行清泪悲哀、埋怨,凄然吟道:

  你赏赐我的恩惠不仅仅是单纯的一件,

  在我看来它是数不完说不尽的。

  我生平不遭患难则已,

  但遭便靠你替我消除,灾星。

  “你这个诡计多端、欺诈成性、背信弃义的家伙!你恶贯满盈,休想平安脱险。因为这都是你作恶应得的报酬和下场呢。”狐狸说罢,咧着腮帮子笑个不止,得意地吟道:

  别对我再作欺骗、蒙蔽,

  从此你绝对得不到什么东西。

  你希望我替你做的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今日你一手栽培出来的恶果应归你去收获。

  “你这个好作怪的家伙!我求你去见我母亲,告诉她我的遭遇,也许她会想法挽救我的生命。”

  “你这个下流,野蛮家伙!你对我心怀恶意,口头却说得满好听。你这种口蜜腹剑的言行,我把你好有一比。”

  “你请听吧:有一天我上果园里去吃葡萄,忽然看见一只凶鹰从高空猛扑下来,追捕一只鹧鸪。幸亏那鹧鸪机警、伶俐,迅速逃进洞去躲避,才免于当场丧命。当时凶鹰没有把鹧鸪抓到手,摇身收敛起凶恶的面孔,挨到洞前,温存地说道:‘小憨家伙!我见你在地面上挨饥受饿,心里觉得你的处境可怜,因而给你捡来一些谷粒,一心要把你搂在怀里,拿谷粒喂你。可是你不了解我的好心好意,一见我就没命地逃避。在我看来,你不和我见面,除了拒绝我的敬意之外,是不会有别的理由的。你出来吧。喏!我给你捡来这些谷粒,你快拿去安安逸逸地果腹充饥吧。’鹧鸪听了凶鹰的一番花言巧语,信以为真,毫不怀疑,刚走出洞门,一下子就被凶鹰攫在利爪里。它懊悔不及,愤然说道:‘你宣称给我捡来谷粒,叫我拿去安安逸逸地果腹充饥,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情。你欺骗我,愿安拉把我的肌肉变成致你死命的毒药。’凶鹰不顾一切,狼吞虎咽地啄食了鹧鸪的血肉,随即应了咒愿,果然象中毒一样,遍身的羽毛全都脱落,有气无力地倒下去,蹬蹬脚便气绝身死。”狐狸讲了凶鹰残杀鹧鸪的经过,接着说道:“狼呀!挖洞陷害朋友的人,他自身会跌在自己挖的陷阱里,这便是害人终害己。总而言之,你欺负、虐待我在先,这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你别说这些言语和比喻了吧,也不必再提我过去的种种丑恶行为了吧。因为现在我处的这种恶劣环境,已经是够呛的了。我跌在陷阱里,生命危在旦夕,这种命运,即使仇人见了,都会产生怜悯、恻隐念头的,何况是亲戚朋友。基于这个道理,我恳求你赶快给我想个办法,让我平安脱险,那你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在营救我的时候,你固然要感受艰难困苦,可是应该想到:援助患难中的朋友,必须冒生命的危险,忍受最大限度的痛苦,担负最艰巨的任务。古人所谓:‘忠诚老实的朋友,比同胞手足更为可贵。’便是基于这个道理。在你的帮助下,如果我能一帆风顺地脱险,保全性命,那我一定要为你收集各种食物,积累足够你应付任何困境的大批粮食,此外我还要教会你一种特殊本领,可以使你轻而易举地闯进广阔的葡萄园,任意掠夺丰富成熟的果品,让你悦目畅怀地尽情享受人生的乐趣。”

  “他们说:‘身体粗笨、性格暴躁,是一个人离智慧过远,距离愚昧太近的标记。’鬼祟、蠢笨的家伙呀!你说营救患难中的朋友,必须忍受最大限度的痛苦,这话固然不错;但是你为人向来愚昧无知,欺诈成性,这叫我怎么能够相信你呢?我本来是你的仇敌,对你抱着幸灾乐祸心情,你怎么能说我是你的朋友呢?如果你稍加思索,便知道这样的称呼,对我来说是极大的侮辱,它比箭伤还痛苦。至于说要为我收集食物、储备大批粮食,并教会我闯进葡萄园、掠夺果品的本领,在我看来,这都是无稽谰言。你这个鬼祟、狡猾家伙!试问你自己干吗没有一种救拔自身、摆脱灾祸的本领?你企图挽救你自己、并要我听从你的忠言,这是多么遥远、困难的事情啊!要是你真有本领,那么你想个办法,从目前你所处的、我乞望安拉长期惩罚你的这种境界里解救你自己吧。你这个笨家伙!必须注意:假若你有本领,快别浪费精力教训别人,首先应该解救你自己,免遭杀身的结局。相传某甲患病,有患同样疾病的某乙前来向他献殷勤,说道,‘我可以替你医病吗?’他慨然回道:‘干吗你不先医治你自己呢?’某乙听了无言回答,恧然而退。愚蠢的豺狼呀!你的行为跟某乙的行径显然是一回事情,其中毫无差别。现在你既已跌在陷阱里,你就在里面住下去,耐心忍受你的遭遇吧。”

  “今天我上葡萄园去觅食,得知园主已经离开人世,据说是被一只恶狼咬死吃掉的。在园里我还看见树上结满了光耀夺目的成熟的果实哩。”

  “不!指使你堕入陷阱的安拉起誓,我并不为同情、怜悯你而悲哀哭泣。其实我是因为恨你在这以前一直逍遥法外,不能早日堕入这个陷阱,而忍不住痛哭流涕的。如果在我和你相遇之前,你就跌在陷阱里,那我一定能过上一些安静、舒适的日子;可是你真算得侥幸,终于活到寿终正寝的最后关头,这对我来说,实在是一桩终身遗憾的事情;我越想越生气,所以才落下伤心的眼泪。”

  “你究竟要我同意你什么呢?”狼急于要摆脱危险。

  “你起来,挺直腰杆,站在两条后腿上,以便我爬上去,站在你的头顶上。这样一来,我离地平线的距离就缩短了,可以一跃跳出陷阱。那时候我会给你预备一根绳子,让你攀援着把你给拔上去。”

  “你的话我是不相信的,因为先哲说过:‘在彼此相互猜忌、怀恨的情况下,还随便轻信别人,这是一种过失。’古人也说过:‘相信不可靠的人,结果只会受骗。对试验过的人再加考验,结果只会后悔。不区别复杂情况,而把各种事物混为一谈,最后作出笼统判断,其结果只会得不偿失,凶多吉少。’诗人吟得好:

  一

  人的思想、意念必须尽从坏处着眼,

  因为狐疑、猜忌是凡人中最特殊的智慧。

  任何致人于灾祸、灭亡的事情,

  都望嘉言懿行的后尘莫及。

  二

  经常保持猜忌念头可以安居乐业,

  日常生活中头脑清醒的人足以减灾避嫌。

  对付敌人可以满面春风笑脸相迎,

  骨子里必须抱定同仇敌汽、你死我活的决心。

  三

  你最信赖的朋友也许是对你抱恨最深的仇敌,

  与人交际应酬必须提高警惕。

  一味迷信命运无异期望奇迹出现,

  对它的危害性却不可不格外提防小心。

  揆之诗人圣贤们的经验教训,我怎么还能相信你呢?”

  狐狸并不以狼的驳斥而气馁,仍然据理力争说:“怀疑、猜忌行为不可能在任何情况下都受到赞许;与人为善才是完美的品性,它能引人走向成功胜利。狼朋友!我认为你应该趁早想个办法,把你自己从目前所处的困境中解救出去,让我和你都能平安脱险,保全性命。这样的出路,自然比坐而待亡高明得多。我劝你赶快抛弃猜忌、怀恨心情,建立一种与人为善的念头。如果你能痛改前非,对我稍加信任,采纳我的建议,同意我的办法,则我对待你充其量不外乎两种可能:其一,我给你拿来一种工具,让你攀援着摆脱危险。其二,我欺骗你,对你采取不闻不问,置之不理的态度。后一种可能我是不至于采用的,因为我不是不相信因果报应的人,这是从你所遭受的报应中得到的一点经验,我自然不会自作孽而招致应得的报应。谚语说得好:‘忠信留芳千古,诈骗遗臭万年。’我不是糊涂虫,沧桑世变的道理,我全都知道,你只管相信我,让我们通力合作,赶快想办法摆脱危险,保全性命。你千万不可以再徘徊犹豫、踌躇不前,因为大祸临头,情况紧急,时间不待,我们已经没有从长计议的机会了。”

  狼听了狐狸的一番花言巧语,大为所惑,果然表现出温和态度,说道:“我对你的信义固然深怀疑虑,不过你听了我忏悔而要救我的念头,我却有自己的看法和体会;当初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你说的是真情实话,那么你所作的罪孽可以得到赦免。要是你表现得虚情假意、口是心非,那么安拉对你的行为会给予严厉的惩罚呢。’喏!现在我同意你的建议,接受你的办法了。如果此次你再欺骗我,那就让这种欺骗行为成为你自取灭亡的原因吧。”狼说罢,站了起来,把狐狸架在肩膀上,然后使劲伸直腰杆,尽量往上顶,直至非常接近地面的时候,狐狸纵身一跃,跳出陷阱。狐狸脱险之后,过分欢喜,一下子倒在地上,乐得昏迷不省人事。

  过了好一阵狐狸才苏醒过来。狼在陷阱中不见什么动静,非常恐怖着急,哀求道:“好朋友!对于我的安全,你可千万不能疏忽大意,请你赶快想办法营救我吧。”

  狐狸听了狼的哀求,哈哈笑个不止,慢条斯理地说道:“容易受骗的傻子呀!我之所以跌在你手里,这不过是对你作一次戏弄,嘲笑的惩罚而已。这是因为我听了你的虚伪忏悔,一时被欢喜冲昏头脑,抑制不住满腔激情,不自主地手舞足蹈起来,飘飘然乐不可支,不知不觉我的尾巴便垂到陷阱里,终于被你揪着把我拽进去。幸亏安拉伸出援助之手,我才平安脱险,最后从你手里得到解救。你是魔鬼的喽罗党羽,在这种情况下,我干吗还不为促成你的死亡而奔走呢?告诉你吧:昨夜里我梦见我自己在你的婚礼席间,唱歌跳舞,欢呼祝福。后来我把梦境告诉圆梦的人,求他替我解释。他对我说:‘你最近要遇一次致命的危险,可是你的生命终于得到了解救。’因此我知道我跌在你手里,从而又得到解救的这一过程,显然是我那个梦兆的体现。无知愚昧的傻瓜哟!你明知我是你的仇敌,干吗还妄想我来营救你呢?我对你的态度是坦率的,你听我说过了,那么我怎么还肯为营救你而奔走呢?学者说得好:‘坏蛋一倒头,乡党安居,闾里太平。’假若我不考虑践约比欺骗会使我经受更厉害的痛苦,那我一定会想办法营救你呢。”

  狼听了狐狸的辱骂、嬉笑之言,懊丧得直啃它自己的前爪。但处于无奈,它不得不找些软话说,低声下气地苦苦哀求,可是始终得不到狐狸的同情和怜悯。最后它压低嗓音,特别谦逊地说道:“自然罗!你是狐类,能说会道,不但言谈漂亮、甜蜜,而且在幽默、诙谐方面也高人一筹。这是你独具的特点,因此你利用这一特点,一直耍弄我。不过我要劝你:随时随地都用滑稽态度对待别人是不太适当的。”

  “憨家伙!幽默、滑稽自有其限度,爱谈笑的人,绝不至于超越它的有限范围。你千万别以为安拉让我从你手里脱险,他也会让你从我手里得到解救。”

  “看重过去我们之间的交情和友谊,你应该期望我平安脱险,这才合乎天理人情。你若伸出援助之手,挽救我的生命,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一定给予很好的报酬。”

  “先圣贤说过:‘无知邪佞之徒,长于诱人作奸犯科、招灾惹祸;造谣说谎之徒,贯于隐人之善、扬人之恶,二者皆不足以为伍。’又说:‘世间只有死亡无法补救,只有坏性格无从矫正,只有命运不可抵御。’善哉斯言。至于你夸口说要给我很好的报酬,这我把你好有一比。”

  “比从何来?”狼急于要知道个中底细。

  “好比毒蛇的赏赐。”

  “此话怎讲?”

  “相传有一条毒蛇受到训蛇者追捕,正在落慌而逃的时候,中途被一个过路人看见,他便好奇地问道:‘蛇呀!你惊惶失措,如此奔跑,这是什么缘故?’蛇回道:‘我受到训蛇者追袭,急于要逃脱性命。如果你把我藏在身边,救救我的性命,将来我一定重重地报酬你,一定为你做各种好事情。’过路人贪图报酬,果然把蛇装在自己的衣袋里,把它保护起来,直至训蛇者去远,蛇的恐怖情绪全都消失了,他才向蛇索取报酬,说道:‘我保护你,消除你的危险,保全你的性命,你怎么报答我呢?’蛇回道:‘你当然知道,咬人是我们仅有的报酬,除此之外,是没有别的报酬的。现在你要我咬你的什么地方?请赶快告诉我吧。’后来,那个行好的过路人被蛇咬了一口,终于中毒惨死。憨家伙呀!你要给我的报酬,跟毒蛇给过路人的报酬,其间毫无差别,这便是我拿毒蛇来跟你打比喻的原因。诗人吟得好:

  别轻信那个被你激怒的青年,

  他胸中的愤怒情绪还没平静。

  蝮蛇的外表虽然光滑、柔和、美丽,

  它的内脏里却隐藏着致命的毒液。

  这样发人深省的诗句,难道你从来不曾听见?”

  “形貌秀丽、口才流利的狐狸呀!我能侵袭村寨中的牲畜,善于糟蹋葡萄园中的果木,人类对我都抱着畏惧心情,这种情形你可不能置若罔闻。因此你必须遵照我的命令行事,象奴隶对主子那样毕恭毕敬地专门为我服役。”

  “狂妄、无知、愚昧的豺狼呀!你叫我遵从你的命令,象一个你出钱买来的奴隶那样毕恭毕敬地侍奉你,这桩事情说明你妄自尊大,厚颜无耻,叫我感到惊奇诧异。等着看吧!你头破齿落的下场,马上就要出现。”狐狸得意洋洋地骂毕,站在靠近葡萄园的高坡上,提高嗓子,不停地大声叫嚷起来,把葡萄园的主人吵醒。于是园主一家人闻声急急忙忙跑出来。狐狸边喊边站着不动,直至园主人快到它面前,并且距陷阱很接近的时候,它才回头溜之大吉。

  园主人一看,见狼困在陷阱里,便同家人一起动手,有的拿石头砸,有的用木棒打,有的使长槍扎,很快就结果了狼的性命。

  狐狸静悄悄地躲在附近,直等园主人收拾了狼一哄而散之后,才转回来,站在陷阱旁边,俯首往里看。当它见狼被打得尸首不全,惨死在陷阱里时,乐得摇头摆尾,欣然吟道:

  命运收拾了狼的生命,

  断然剥夺了它的生存权利。

  艾彼·叟尔浩哟!

  当初你迫害我的时候,

  多么神气多么卖力?

  今日灾祸突然降临,

  把你重重包围。

  如今你终于跌进致命的陷阱里,

  这陷阱啊,

  除非没人跌进去,

  否则死的风暴会从里面刮起。

  老鼠和黄鼠狼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一只老鼠和一只黄鼠狼,彼此是邻居,一起住在一个穷苦农民家里。当时老农的一个亲人患病,经医生诊断,决定用胡麻治疗,因而给老农一束胡麻,吩咐他替病人剥掉皮,煎煮出来,当药剂治病。

  老农把胡麻拿到家里,交给老婆拿去剥皮。老婆弄湿胡麻,仔细剥掉皮,摊开晾起来,打算晾干之后,再煎煮成药剂,好替亲人治病。

  黄鼠狼猜出了农妇的心事,急忙跑到它的邻居老鼠窝里,向老鼠献殷勤说:“我的姊妹呀!不关心邻里疾苦,跟朋友不亲密联系的人,这是做人不周的行为呢。”

  黄鼠狼从洞中溜出来,打算继续偷窃,把胡麻照例搬进洞去。可它看见主妇坐在那里,知道是来监视它的,便暗自说:“自然罗,象这样的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那个老婆子显然是坐在那儿监视我的。不考虑后事的人,必然要被时运抛弃。对,现在我必须做桩好事情,借此表示我自身清白无罪,洗掉我的偷窃罪行。”它打定主意,随即转回洞去,把储备起来的胡麻,搬了出来,放在原地方。

  这时候,家里那只黄鼠狼发现了晾着的胡麻,如获珍宝,喜不自胜,于是开始偷窃,来来往往一直不停地把胡麻搬进洞去储备起来,整整忙了一天。

  老鼠听了这个消息,乐不可支,喜出望外,不自主地吱吱唱歌,摇头摆尾地跳舞,一时被利欲蒙住了心窍。于是它立刻动身,奔出洞门,一眼看见晾着的、光耀夺目的胡麻,便不顾一切地迈步过去,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次日,农妇发觉胡麻很大一部分不翼而飞,感到非常惊异,一心要了解此中缘故,因而坐下来,耐心地监视着,看到底是谁来偷窃胡麻。

  农妇眼见老鼠偷吃胡麻,认为胡麻短少的原因已经弄清,随即把事先预备好的拐杖握在手里,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高高举起,猛击下去,一杖把老鼠头打得粉碎。

  农妇看见黄鼠狼搬来胡麻,摆在原地方,心里想:“真的,它把储藏在洞中的胡麻搬出来,放在原地了,这样一来,胡麻的数量就够了。它归还胡麻,算是对我们做了一桩好事,这也说明偷胡麻的并不是它。它既然对我们做了好事,我们也应该给它好报酬。不过做贼的到底是谁?我必须坐在这里,等着看个水落石出才甘休呢。”

  “是呀,我的.好姊妹!”老鼠说,“做你的邻居,我向来是快乐、幸福的。不过你一旦提起关心、联系邻里的问题,这是什么原因呀?”

  “我们的房东带来一些胡麻,他和家属尽量享受,大家吃饱之后,还剩下许多,扔在那里,不需要了。因此凡是有生命的小动物,都去捡胡麻来充饥。你生存在这间屋子里,去弄一些胡麻来糊口,我认为这是你比任何动物更应该享受的权利呢。”

  就这样老鼠终于因为一时贪心、大意,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猫和乌鸦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一只乌鸦和一只猫,彼此性情相投,经常在一起游玩、谈天,因而结成了兄弟般的友谊。有一天它俩在一棵大树下碰头,彼此正在谈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只老虎向它俩乘凉的那棵大树走来。待它俩发觉老虎的行踪时,它俩同老虎之间的距离已经很接近,情况非常危急。这时候,乌鸦赶忙飞到树上逃命,只剩猫在树下,惊惶失措,徘徊无路可逃,最后它只好向乌鸦求援说:“好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救星,现在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救我脱险?”

  “不错,”乌鸦慨然回道,“人要在艰难困苦的时候才向弟兄手足呼吁求救。古人说得好:‘在危急存亡的时候,能够舍身救人,才够得上是真正的朋友。’我一定要尽量想办法援救你。”

  群狗发现树下的老虎,便舍弃乌鸦,一起向老虎追逐,终于把想吃猫的老虎吓得落荒逃走。

  乌鸦立刻飞腾起来,临空俯视,见左近有个牧羊人,他身边还有几条护羊狗。于是毫不犹豫地马上飞到牧区,落在草地上,一面引颈狂啼,一面搧着翅膀不停地扑打地面,企图用它的行动吸引牧人注意。继而它飞到群狗面前,把其中的一只狗打了两翅膀,随即稍微腾高一些,招引它们向它袭击。它哇哇的狂啼声和飞一飞落一落的举止,吸引了牧人的注意,因而他也惊奇地随在群狗后面,跟踪追了过去。乌鸦继续不停地飞一会,落一会,与群狗之间总是保持不被捉住的最短距离,并利用这个方法,吸引群狗一直向它追袭,结果终于把群狗和牧人引到猫朋友遇险的那棵大树下面。

  乌鸦急中生智,临危不惧,冒着生命危险,解救它的知心朋友,使猫虎口余生,保全了性命。

  跳蚤和老鼠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一只老鼠,住在一个金钱无数、货物堆积如山的富商巨贾家里,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某天夜里,一个饥渴交迫的跳蚤闯进富商家中,蹦到商人被窝里,发觉他的身体既肥胖又润腻,于是饥不择食,一嘴咬破他的皮肤,尽量吮吸他的血液,饱餐了一顿。

  商人被齧,痛得要命,蒙眬惊醒,一骨碌爬起来,大惊小怪地高声呼唤奴仆。奴仆们闻声赶到他房里,诚惶诚恐地围在床前听候吩咐。接着一个个卷起袖口儿,一起动手围剿、捉拿跳蚤。跳蚤眼看那种情景,惊惶失措,拔脚逃命,仓卒之间,一下子就蹦到老鼠洞里,找到暂时藏身之地。可是老鼠对这个不速之客很不高兴,说道:“你跟我既不同族,也不同类,干吗闯到我家里来?在这里你肯定是要受气、倒霉的,难免要被人用暴力驱逐出去的。”

  跳蚤听了老鼠的劝告,非常感动,说道:“好姐姐!你的劝告我听明白了。我决心服从你,遵照你的指示行事。你的忠言,我这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诗人的这种安贫、俭朴精神,是值得我们深思而效法的。”

  老鼠听了跳蚤的解释,心平气和地说道:“情况既然如此,那你安心住下来吧。在这儿我保证你过得安全、惬意。我不遭意外的时候,你绝不会遇险。现在我对你开诚布公,竭诚相待,你只管放心,不必顾虑。你别为失掉商人的血液而悔恨、惋惜,也不必为从他身上吸取少量的粮食而胆寒气馁。对于得之较易的简陋生活,应当抱定满足、乐观的信念。因为只有这样,你的安全才会有最大限度的保证。从前有一位诗人,为了警世劝人,他吟道:

  我安于简单,寂寥生活,

  在自然状况中日子越过越舒服。

  我吃喝的不外一箪食、一瓢饮再加上几粒粗盐,

  我穿戴的仅仅是一袭破烂、补丁衣服。

  因为安拉使我轻易获得生存权利,

  所以他给的任何东西我都感觉满意。

  狐狸讲了跳蚤和老鼠的故事,接着对乌鸦说:“聪明而有眼光的乌鸦啊!我给你讲这个故事的目的,只为说明我对你的恩情,将会象跳蚤报答老鼠那样,加倍地报答你。跳蚤怎样回敬、报答老鼠的恩情?请你仔细想一想吧!”

  从此老鼠和跳蚤互相认识,彼此结为知心、莫逆的朋友。后来,跳蚤和老鼠生活在一起,昼伏夜出,每天晚上蹦到商人的'被窝里,从从容容地从他身上吮吸少量的血液,维持生活,一向不敢放肆,越轨。

  乌鸦听了狐狸的花言巧语,颇不以为然,说道:“施主要做好事或者不做好事,那是他的自由。向居心叵测的人讨好、讲交情,这是违背情理的事。你是我的仇敌,我若向你结交、亲近,便是自找灭亡了。你这个鬼祟、狡猾的狐狸!历来以欺瞒、诈骗闻名。跟你这种诡计多端、欺骗成性的家伙结交,友谊是无从保证的。交情不可保证的人,他的信义就不言而喻了。据说不久前,你的好朋友野狼曾被骗吃了大亏,终于被你置之死地。狼是你的同类,长期和你生活在一起,你却不容它生存下去,这叫我怎么能信任你呢?对同类的朋友你还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对非同类的仇敌你该残忍到什么地步呢?你心怀叵测,企图和我结交,打算损人利己,从中渔利,这种卑鄙龌龊行为,跟雀鹰和小鸟的交往所做的事丝毫没有区别。”

  一天晚上,商人带回许多银币,躲在房里清点。老鼠听了叮叮当当的钱币声,伸出头来窥探,见是商人清点银币,并见他把数过的银圆摆在枕头下面,然后熄灯睡觉。老鼠见财起意,图谋不轨,就与跳蚤商量,说道:“这笔大财富和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莫非你不曾看见?你有什么办法,让那些银币都落到我们手里?”

  “无论干什么事情,必先量力而行。如果力量不足,即使计划周密,方法完备,也是徒劳无益,只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结果只会象贪啄谷粒的小麻雀,一旦跌在罗网里,枉然牺牲性命。你既不能去拿银币,也无法把它们弄出屋去。我自己不但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干这桩事情,而且连一枚银圆也扛不起来。如此说来,你想拿银币来管什么用呢?”

  “好的,我一定替你想办法把他弄出房去。”跳蚤慨然许下诺言,便一跃蹦到商人床上,钻进被窝里,用从来没有过的放肆、大胆行为,狠狠地咬了商人一口,然后退到比较安全的地方躲避起来。商人从梦中惊醒,寻找一回,却不见跳蚤的踪影,只好翻个身又呼呼地睡熟。跳蚤再一次钻进被窝,使出全身气力,又狠狠地咬了商人一口。商人不耐其烦,惴惴不安,无法睡眠,便索性起床,离开卧室,去躺在门前的长凳上过夜。老鼠趁机偷窃,把商人枕下的银币,全都搬进洞去。次日清晨,商人醒来,见枕下的银币不翼而飞,一枚也不剩,便疑神疑鬼,老以为银币是失盗,叫人给偷走了。

  “在我这间屋子里,我预备了七十个出口,在任何情况下,我都可以随便溜走。在收藏贵重物品方面,我还弄到一处安全、牢固的地方。现在只要你想个办法,把商人弄出房去,那毫无疑问,我就有把握把银币一概拿走。”

  “你有这种真诚的感情和决心,这就够交情了。”老鼠满意跳蚤的态度。

  “为了逃命,我才暂时进你家来躲避,向你呼吁求救。”跳蚤说明来意,“我不打算在你家里久居下去,我更没怀什么野心想要把你驱逐出去。我一心一意只希望对你的好心肠给予更好的报酬呢。我的言行,很快就会得到你的证实和赞誉的。”

  “雀鹰是怎样和小鸟交往的?那是怎么一回事情?”狐狸急于要知道雀鹰和小鸟的交往情形。

  雀鹰和小鸟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一只专靠捕食小鸟的雀鹰,当它少壮力强的时代,非常强暴、专横,所有的凶禽都害怕它,一般雀鸟很难逃避它的摧残和迫害。因此它一直作威作福,一生干了许多罪恶勾当。

  年深日久,雀鹰终于过到年迈力衰的晚年。这时候,它已不可能再用暴力屠杀雀鸟、猎获食物,因此生活来源断绝,濒于饥饿困境。迫不得已,它不得不放弃武力手段,摇身一变,断然采取和平方法,摆出善良温和面孔,索性同小鸟们打交道,讲相好,用亲善、和睦作幌子,继续摧残、屠杀剩余的雀鸟,达到维持生活的最终目的。它先是用武力屠杀,然后采取和平方法,全是靠损人利己来维持生活罢了。

  乌鸦讲了雀鹰和小鸟的.故事,对狐狸说:“狐狸啊!你的营生方式和雀鹰的正是一样。因为你虽然丧失劳力,力不从心,可是计谋,手段还是有的。你要求跟我交往、结识的动机和目的,我怀疑是你谋生的一种策略、方法。我不是容易上当而随便把手递给你的那种易受欺骗的人。因为我有强健的翅膀,可以高飞远走;我有清醒的理智,可以提高警惕、保护身体;我有敏锐的眼光,可以观察事物的因果关系。我知道爱摹仿能力比自己高强的人,其结果轻则得不偿失,重则毁灭自身。你善于效法比你高明的人,使我替你担心,惟恐你会踏上小麻雀的覆辙哩。”

  “安拉保佑你!”狐狸说,“小麻雀栽了什么跟头?你赶快告诉我吧。”

  箭猪和斑鸠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一只箭猪在一棵枣树附近卜居,与在枣树上筑巢为生的一对斑鸠为邻。箭猪看斑鸠有枣子可吃,过着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舒适、安静生活,情况与它自己恰恰相反,因而不禁由羡慕而产生嫉妒心情。一天,箭猪想道:“那对斑鸠靠吃树上的枣子过活,我自己却可望而不可及,一点享受没有。为此我非想办法欺骗它夫妇不可。”

  箭猪打定主意,便在枣树下面掘个地洞,作为它和妻子的居室,并在左近筑了一个礼拜坛,独自呆在坛上,终日修功悟道,表示清高、廉洁,不为尘世利禄所引诱。

  箭猪眼看落满一地的枣子,非常欢喜,赶忙收拾枣子,搬进洞去,储藏起来。它想:“斑鸠夫妇要跟我在一起修炼,往后它俩需要吃喝的时候,会向我索取食物的,听了我的劝告和忠言,它俩会更亲近我的。那时节我趁机扑过去,吃掉它俩,独霸这块地盘。这样一来,单是树上落下来的枣子,也尽够我饱食终日了。”

  斑鸠眼看箭猪是个膜拜安拉的虔诚信徒,被它清高、廉洁的行为所感动,因而对它非常敬仰、钦佩,主动地去接近它,跟它谈天,问道:“你过这种修功悟道、修身养性的生活,大概有多久的历史了?”

  斑鸠把箭猪的建议听在心里,随即见诸行动,跟它的'妻室一起,不辞辛苦劳瘁,一古脑儿把树上的枣子打落得一干二净,准备储藏大批粮食,以便安下心来,专心悟道修行。

  斑鸠夫妇辛辛苦苦地打落了枣子,然后相跟着来到树下收捡果实,只见打落的枣子叫箭猪全搬进洞去收藏起来,一个也不剩,它俩大失所望。别无办法,只好客客气气地说道:“廉洁的箭猪呀,你是一位忠诚的劝善说法者!你知道我们夫妇是靠枣子过生活的,没有了枣子我们是活不下去的;可是我们打落的枣子却不翼而飞,连踪影都不见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事情毕竟出人意料之外。斑鸠夫妇刚跨进洞门,箭猪便一跃把门路堵住,张牙舞爪,顿时露出狰狞面目。斑鸠眼看箭猪居心叵测,原形毕露,正颜厉色地质问道:“你打算做什么?难道相隔一昼夜,你便前后判若两人吗?莫非你不知道:最后胜利必然属于受屈被骗的人吗?我劝你趁早抛掉欺诈、撞骗念头!否则,象欺负商人的那两个骗子的下场一样,你要栽跟头呢。”

  “那我该怎么办才能摆脱世务,然后安下心来,虔心虔意地膜拜安拉呢?”

  “过去我认为你不是这样的;现在我对你的道行却很感兴趣,打算跟你在一起修行。”

  “穿荆棘,这不过是取其粗糙而已。”

  “穿什么呢?”

  “我选择这个地方居住,是因为我要引正和启发那些走错道路和无知愚昧的信徒们。”

  “我怎么能这样办呢?因为我是飞禽,枣子是我的生活来源,所以我不能离开枣树,否则我就不知上哪儿去生存、立足了。”

  “已经三十年了。”

  “吃树上落下的枣子。”

  “你虽然这样说,只怕你不能躬身力行。因为言行不一致,会象庄稼汉那样栽跟头的。这是因为正当播种插秧的时候,那个庄稼汉却吝惜种子,一直徘徊观望,犹豫不决。他说:‘今年年景不好,收成不保险,我可不急于播种插秧,也不能多下种子,否则不但要蚀本,而且还要浪费劳力。’就这样庄稼汉坐误农时,直到收获季节,眼看其他农民丰收,他才懊悔不该坐误时令,因而忧郁成疾,终于一病不起,送了老命。”

  “你是吃什么过活的?”

  “你告诉我归宿的秘诀,并指示我修炼的门径,你的好心肠,愿安拉恩赏你。”斑鸠对箭猪表示竭诚感谢。

  “你可以把树上的枣子打下够你夫妻全年动用的一个数量,收藏在树下的地洞里,然后搬到我窝里来和我住在一起,认真修养,刻苦锻炼。这期间,你便吃储备的粮食。往后日子过的稍久,你的道行有了成就,对这种乐天安命,节衣缩食的俭朴、淡泊生活就习惯了。”

  “你不上别个地方去,却在这里居留,这是什么道理?”

  “也许叫大风刮走了!”箭猪撒谎说,“其实照做人的道理,应该离开食物本身,专向供给衣食的安拉祈求,那才是成功的本质呢。”它道貌岸然地继续向斑鸠夫妇现身说法,用各种甜言蜜语向它俩炫耀廉洁、寡欲的可贵,居然说得斑鸠夫妇心悦诚服,对它更加亲信,毫无疑惧,于是随它一起走进洞去。

  “为将来的归宿计,你应该作充分准备。至于今世的生活,只要有点食物勉强能糊口就行了。因为人要知足,才能常乐呢。”

  “那是怎么一回事情?”箭猪急于要知道两个骗子的结局。

  商人和两个骗子的故事

  相传从前桑岱赫城中,有个资本非常雄厚的富商大贾。他经营的范围很广,生意非常兴隆。有一次他预备大批货物,驮运到别个城市销售。当时有两个招摇撞骗的坏蛋,每人弄了一点本钱和一部分货物,打扮成生意人跟他同路。经过一天跋涉,到了旅店。第一夜住宿的时候,两个骗子便商得同意,决心动手骗取商人的财物。可是他俩同床异梦,居心叵测,都想害死自己的`同谋者,然后独霸商人的财物。因此他俩各自想道:“我若弄死我的伙伴,就可一帆风顺地独享这些财物了。”于是他俩各怀坏心,并见之行动,每人都预备了一份饮食,暗中把毒药摆在食物里,然后在吃饭时,各自把有毒的食物献给对方,表示亲密。他俩互不猜疑,狼吞虎咽,各把对方的食物吃进肚里。未了,害人终害己,彼此都中毒,二人同归于尽。

  那两个骗子先是同商人坐在一起聊天,谈笑风生,彼此谈得倒也投机。可是饭后,过了很长的时间,商人一直不见两个同路人的踪影,便去找他俩,以便知道个中情形。结果发现他俩东倒西歪,横卧地上,僵然死在一堆。经过反复推测、研究,才知道原来他俩是自作聪明,各耍手段,目的在于图他的财,害他的命,结果却是害了自己,落得一个互相残杀、两败俱伤的结局。

  猴子和匪徒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个以耍猴戏为幌子而从事偷窃的匪徒,在他居住的那个城市中,他不上街则已,但去,总是满载而归。有一天一个穷人拿包袱包一包故衣,带到市中兜售。他沿街叫卖,却始终遇不到一个顾客。最后他心灰意懒、垂头丧气地坐在路旁,打算恢复一下疲劳。不想他的情况叫那个耍猴戏的匪徒看见,便在他身上打起主意来。于是他把猴子带到卖故衣的穷人面前,耍起猴戏来,吸引他的注意,趁他看得出神的时候,偷了他的那包故衣,这才收拾他的行当儿,带着猴子来到一处空旷地方,换一个漂亮、考究的包袱,包着那包故衣,再拿到市中出卖。他异想天开,愿以廉价出售,但是提出一个不许顾客打开包袱看货色的条件。

  人们贪便宜,争相购买。其中有一个顾客被那个漂亮、考究的包袱所吸引,因而不顾一切,终于按照他的条件买下那包故衣,满以为有利可图,欣然带回家去。他老婆一见,问道:“你买什么东西回来了?”

  “这是我买的一包好东西,其价廉而物美,往后我转手卖出去,可以赚一笔大钱呢。”

  “你这个呆子、傻瓜呀!廉价出售的.这种旧货,还能不是偷来的吗?难道你不明白:谁不弄清事实真相,随便收买东西,他一定要犯错误?这种人会象织布匠那样栽跟头呢。”

  “告诉我吧!织布匠是怎样栽跟头的?”

  织布匠的故事

  从前某个村庄里,住着一位以纺织为生的匠人,每天必须辛辛苦苦地付出很大的劳力,才能维持生活。有一天村里的一家富豪大摆筵席,宴会宾客,那个织布匠也在被邀之列。在席间,他看见宾客中衣饰整齐、华丽的.,不但博得婢仆殷勤奉承,总把珍贵可口的饮食供给他们享受,而且主人也显得格外尊敬他们。

  织布匠眼看那种炎凉世态,触景伤情。他想发愤自强,改善环境,暗自说:“我若改变一下职业,另找一种报酬高、干起来既轻便而又省力的高尚行业,一定会积蓄很多钱财。到那时我制备几套华丽衣服,穿戴起来,生活有了改善,身价自然会抬高,人们就看重我,我便可以跟这些富豪同起同坐、并驾齐驱了。”

  餐后举行游艺余兴,一帮艺人争相献艺,大显身手。其中有个艺人爬到一堵高墙头上,纵身跳将下来,安然落在地上。织布匠眼看那个艺人的跳墙技艺,觉得平淡无奇,暗自说,“这样的事我不是不能做,我非学他这手不可。”于是他自告奋勇,径直爬到那堵高墙头上,然后腾空一跳,结果跌断了脖子,当场丧命,

  商人的老婆讲了织布匠的故事,接着对丈夫说:“我讲这个故事给你听,意思是让你有所借鉴,在谋衣食的道路上,好生弄清情况,仔细思索考虑一回,然后慎重为之;千万不可存贪婪念头,企图非分暴利,这才是生意买卖人的本分呢。”

  听了妻室的规劝,商人不以为然,反驳道:“一个聪明人不见得凭他的智慧就一辈子平安无事;每个笨伯也不至于因他的愚蠢而一败涂地。据我所知,深知蛇性而善于耍蛇的人,往往被蛇螫伤而丧命;倒是对蛇一窍不通的人,却经常能摆脱危险而致蛇于死命。”

  商人不听妻子的忠告、规劝,一意孤行,随心所欲地做他的买卖。后来为贪便宜而从匪徒手中收买赃物,结果终因嫌疑受法律制裁而被判酷刑。

  小麻雀和孔雀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一只忠诚老实的小麻雀,天天都去朝拜鸟王。它每日早朝晚参鸟王两次,从来不曾间断过,而且始终保持着早到晚退的好习惯,因而博得鸟王赏识、重视。

  有一次小麻雀飞过一座高山,发现一群雀鸟在山中集会,讨论它们自己内部问题。其中有一只鸟发议论说:“截至今日止,我们的数量日益增多,因而我们的意见也越来越分歧。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必须选一位国王出来,管理我们的事情,统一我们的意见,消除我们的分歧,这才成为一个体统呢。”

  有一天小麻雀违反惯例,不曾按时谒见国王。孔雀国王忧心忡忡,感到十分不安。过了好长时间,小麻雀才迟迟归来。孔雀国王好不容易才盼到小麻雀,一见面便责问道:“你是群臣中最接近我的,我比谁都亲信、敬重你,今天你干吗迟到了呢?”

  小麻雀被捕之后,暗自伤心流泪,叹道:“如今我果然跌在我所畏惧的灾祸中了。先前孔雀国王曾经安慰我,说命运注定了的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其实我若早些日子高飞远走,毅然决然离开这个地方,那怎么会有今日的这种下场呢?诗人吟得好:

  不该有的事情,

  始终是不会发生的。

  应当有的事情,

  自然会发生的。

  那应当有的事件啊,

  它应时而出现;

  只是一班愚蠢的兄弟们,

  经常受到蒙蔽。

  小麻雀听了那种正确的议论,毫不犹豫,立刻把它自己的孔雀国王介绍给它们,劝它们选孔雀为国王。群鸟依从小麻雀的意见,果然选举孔雀做它们的国王。从此孔雀国王越发负责,一视同仁,待群鸟很好,并且格外信任小麻雀,委它为宰相兼秘书职务。因此小麻雀所负的责任重大,事务纷繁,国家大事,必须全盘统筹兼顾,有时必须亲自出去视察、踏看。

  从那天之后,小麻雀战战兢兢,随时随地提高警惕,惟恐大祸突然降临。有一天它因公出去视察,碰到两只小麻雀在地上争吵打架。它喟然叹道:“我身为国王的宰相,怎么能看着两只麻雀——我的同类相残而不管呢!指安拉起誓,我非从中替它俩调停、和解不可。”于是它挨到两只斗殴的庥雀面前,进行调解。就在这个时候,一张罗网突然撒了下来,三只麻雀都被捕了。接着猎人很快出现在它们面前,伸手捉住它们。猎人为捕到那只任宰相的小麻雀非常高兴。他兴高采烈地把它递给伙伴,说道:“你掂一掂!这只麻雀肥极了。象这样的麻雀,我从来还没见过呢。”

  “我看见一个猎人,在我的窠巢附近钉下木桩,张上罗网,并在网中撒下谷粒,然后从容离开罗网,到老远的地方坐下。我发现此种情景,便待下来仔细观察他的动静,等着看他究竟想干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恰巧一对白鹤打那儿飞过,一下子跌在罗网里,吓得又叫,又跳。猎人听了白鹤的.惊叫声,即时赶来,捉住白鹤。我看到这桩惨事,心中非常惊慌恐怖。这件事情,便是我迟到的原因。启奏主上:为了避免跌在猎人的罗网中,今后我可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你别轻易离开家乡吧。须知祸福都是命运注定了的。命运注定要发生的事情,逃到哪儿也是躲避不了的。”

  “今天我看见一桩迷离、可疑的事情,致使我忧愁、恐怖到极点。结果违反惯例,稍微来迟了一点。”

  “为遵循陛下的旨意,我打消去意,安心住下来好了。”小麻雀怀着满腔恐怖心情,勉强听从孔雀国王的嘱咐,毅然打消去志,决心留下来继续为孔雀国王服务。它抬汤送饭,小心翼翼地伺候孔雀国王用餐,直待它吃饱喝足,才告辞归去。

  难道诗人的这种说法是千真万确的吗?”

  睡着的人和醒着的人的故事

  古时哈里发何鲁纳·拉施德执政时期,有个商人,他的儿子叫艾博·哈桑·海里尔。商人过世后,遗下许多财产。艾博·哈桑继承父亲的产业,把钱财分为两份:一份储藏起来,另一份拿出来使用。从此挥金如土,与一般少爷公子和纨袴子弟结交往来,花天酒地,过吃喝玩耍的游荡生活,终于花光了手中的钱财。这时候,他去找平时与他过往甚密的那些酒肉朋友,向他们表白自己的境遇和没有钱花的窘况,结果人家淡漠置之,对他毫不关心。他痛心疾首,回到家中,把自己的遭遇和朋友们的冷淡无情向母亲诉说。“哈桑儿啊!”他母亲说,“如今的人情世故就是这样;你有钱,人们亲近你,奉承你;要是你的时运不好,他们就弃你惟恐不速。”他母亲说着为他而忧愁痛苦;他自己也呻吟叹息、伤心饮泣,吟道:

  我的钱少了,

  亲友不睬我;

  我的钱财多,

  人人亲近我。

  几许朋友辈,

  为钱结交我;

  一旦金钱尽,

  朋辈撇开我。

  经过这次教训、刺激之后,艾博·哈桑振奋起来,抖擞精神,刨出埋在地里的那份钱财,小心谨慎地做人,过着安静正常的生活,矢志息交绝游,与旧友永断葛藤。从此只同陌生人往来,并发誓对陌生人也只能有一夜的交游,次日便各走东西,至死不相往来。

  艾博·哈桑打定主意之后,每天傍晚,总是坐在桥头,打量过往的行人。如果碰到陌生人,总是热情地邀请到家中,设席款待,陪客人痛饮一夜;次日清晨,客客气气地送走客人,但以后即使碰头也不向他打招呼,永不往来。如此他天天招待陌生人,继续过了一年。

  有一天,艾博·哈桑照例坐在桥头,打量过往的行人,预备邀请陌生人回家去款待的时候,哈里发何鲁纳·拉施德和他的.掌刑官马师伦两人跟往常那样微服从桥上经过。艾博·哈桑一见他们是陌生人,便向前打招呼,说道:“两位肯屈驾到寒舍去吃顿便饭,喝几杯淡酒吗?寒舍备有新鲜馍馍,肥美肉食和上好陈酒。”哈里发婉词谢绝。艾博·哈桑恳切地说,“指安拉起誓,先生千万不必客气,务希光临寒舍,请随我来,今晚去做我的客人,别教我绝望吧。”他诚恳、热情地纠缠了一会,获得哈里发的同意,于是欢欣鼓舞,有说有讲地陪哈里发回家。到了家中,哈里发吩咐马师伦坐在门前侍候,自己随艾博·哈桑去到客厅坐定。主人摆出饭菜,陪客人享受,宾主尽情地吃饱了,然后斟满一杯酒奉承客人,宾主一边喝酒一边谈心。哈里发对于主人的慷慨慈善行为感到惊奇,因而问道:“青年人,你是谁?告诉我,让我报答你吧。”

  “这是为了什么?干吗不把你的情况告诉我呢?”

  “先生,要恢复消逝了的,这谈何容易啊!除了此次之外,再要我和你碰头聚首,那是不容易的事呢!”

  “你要知道,先生,我的境遇奇怪着呢,这桩事情其中是有缘故的。”

  “什么缘故呀?”

  “一条尾巴的缘故呗。现在我拿无赖汉和厨子的故事向你解释好了。”

  国王山鲁曼和戛梅禄太子

  古代有个国王名叫山鲁曼,统率着庞大的军队,宫中婢仆成群,赫赫有名,威权很大;可是美中不足,他已年满花甲,膝下还没有子嗣,因此对于后嗣和承继王位的问题,惴惴不安,日夜忧愁。有一天他对宰相表露自己的心事说:“至今我还没有子嗣,将来继承无人,祖传下来的江山,难免不因此而中断。”

  “关于这个问题,也许安拉会作出巧妙的安排的,”宰相安慰国王说,“陛下一切托庇安拉,虔心祈祷吧。”

  戛梅禄太子沉吟一会,抬头对国王说:“父王,我宁愿身受万劫而绝对不要结婚。我固然知道服从父命是安拉给我规定的天命,但指安拉起誓,恳求您老人家不要拿婚姻事来苛派我,也别认为我此生还要结婚。我阅读典籍,看见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贩夫走卒,由于妇女的欺诈、作祟,所受的危害,真是指不胜屈。”

  戛梅禄太子来到国王面前,默然低头站着。国王对他说:“儿啊,我打算给你娶亲,让我亲眼看着感到欢欣快慰。”

  当天国王坐在宝座上,发号施令,处理国家大事,直到傍晚才召见宰相,和他密谈,说道:“你要知道,爱卿,我照你的建议去做,结果引起我们父子之间的一场风波,因此是你惹出这桩事件来的呀。现在你怎么说?我该怎样办呢?”

  太子夸夸其谈地议论一番,不同意国王提出的关于他的婚姻问题的意见。国王听了,脸色霎时变得暗淡无光,难堪到极点;可是由于爱子心切,不仅不生气,反而缄口不再提说此事,而且迎合他的心理,尊重他的意志,极力用各种方法使他舒适、快活。太子在优越的环境和条件下,他的发育、成长与日俱增,逐渐达到成熟阶段,相貌愈来愈标致漂亮,行动愈来愈活泼伶俐。国王为了尊重太子的意志,坚持着忍耐缄默了一年之后,看见太子的.成长臻于成熟阶段,他形貌昳丽,身段健美,言谈亲切流利,行动活泼潇洒。国王喜不自禁,怀着欢欣快乐的心情,唤戛梅禄太子来到面前,对他说:“儿啊,你不愿意听我说话吗?”戛梅禄诚惶诚恐,羞答答地跪在国王面前,回道:“父王,安拉命令我服从孝顺父母,我怎么能不听您老人家的话呢?”

  太子在炮楼的暗室里,到晚上,仆人燃上灯烛,送给他饮食。他随便吃了一点便推开,心事重重,对于失礼冒犯父王的言行,想着懊丧不置。他自言自语地叹道:“灵魂呀!你不知道吗:人是舌头的抵押品呀?舌头能够使人颠沛危亡呢?”于是他流着清泪伤心饮泣,哭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懊悔不该对父王无理取闹。他叹道,“失言足以致人死命,走错了路倒没有生命的危险,因为走错路,最多不过迟到一会,而失言往往使人倾家丧命。”

  太子在国庆节日当着满堂文武官员,这样出言不逊,冒犯国王,让他过不去,使他感到惭愧、难堪,因此,他本着帝王的荣誉和尊严,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勃然大怒,痛斥太子,威吓他,并命令侍卫们:“逮住他,把他捆绑起来。”侍卫遵循命令,把太子绑在国王面前。太子被绑,惊惶失措,垂头丧气,呆然站在一旁,羞得满脸渗出汗珠。国王振振有词地责骂他,教训他,说道:“该死的家伙!一点礼貌没有,胆敢在大庭广众中胡说八道,拿这样的言语反抗我!你难道不知道,象你这样的言行,即使出自文盲之口,也是非常可耻的丑事?”继而国王吩咐侍卫,替太子松绑,并把他送往堡垒中的一个炮楼里禁闭起来。

  太子听了国王的话,低头思索了一会,才显出血气方刚、天真烂漫的性情,昂然对国王说:“我宁愿此身受到万劫,而决不要结婚。您老人家年纪虽长,见识可还幼稚。关于婚姻问题,以前您老人家不是跟我谈过两次吗?我可是一直不同意。”于是他显出讨厌、急躁的情绪,卷卷衣袖,不顾一切地当着满堂文武,长篇阔论,夸夸其谈,大发牢騷。

  国王接受宰相的建议,回到后宫安息。当夜他躺在床上,一心惦念着太子。因为戛梅禄是他的独生子,他爱子之心高于一切。往日他每夜总是和太子同床,并且要把手臂给太子枕着才能安然入睡。因此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想着太子的孤苦情况,情绪不宁,如同睡在炭火上,翻来覆去,通宵达旦,始终不能入梦,心中的痛苦、难堪有增无减,淌了无数的眼泪。

  国王把宰相的话听在心里,耐心地等了一年之后,适逢国庆节日,便趁朝臣,文武官员和士兵参加庆祝的时候,召太子到朝廷上。太子跪在国王面前吻了三次地面,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听候吩咐。国王对他说:“儿啊,你要知道,当此国庆节日,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热烈庆祝的时候,我唤你到这儿来,不为别的,只是我要吩咐你一桩事情;这桩事情,希望你不要违拗我的意见。我是说,你应该结婚了;我期望娶个公主给你为妻,趁我在世的时候,亲眼看着你们夫妻欢乐度日。”

  国王对太子的教养特别关心注意,为他安排了奶娘、保姆,不惜钱财,尽心抚养教育。因此太子年满十五岁时,已知书识礼,身体发育茁壮,而且标致漂亮,成为超群出众的人物。国王爱如掌上明珠,昼夜不离他的左右。由于国王过分地爱护太子,有一天他对宰相说:“爱卿,我对太子戛梅禄·宰曼,一直怀着忧愁顾虑的心情,怕他遭遇什么不测的祸事,因此打算趁我在世的时候,替他办理婚事。不知你的意见如何?”

  国王听信宰相的劝慰,熏香沐浴,礼了两拜,然后虔心虔意地祷告,祈求安拉赏他子嗣。后来王后怀孕,妊娠期满,生下太子,如同十四晚上的月儿那样美丽可爱,就取名戛梅禄·宰曼,国王感到无限的欢欣快慰,下令装饰城郭,弹唱歌舞,以示庆祝。当时各方前来庆贺的人士云集京城,门庭若市,整整热闹庆祝了七天。

  国王听了太子的议论,由于过分疼爱儿子,就没驳斥他,并且表示爱护他,尊重他的意志;父子之间的谈话就此结束。之后,国王召见宰相,和他密谈,说道:“爱卿,告诉我吧:太子的婚姻问题应当怎样解决?关于他的婚事,我和你谈过,你曾建议在登极前给他娶亲;但我几次对他提出结婚问题,他却不同意。爱卿,告诉我吧,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呢?”

  听了宰相的建议,国王感到无限的喜悦,认为他的主意正确,重加赏赐,并耐心地等着。戛梅禄太子获得自由,在优越的环境中,身心得到充分发育滋长。在那个期间,他一天天走向健壮的高峰,到了临近二十岁的年代,已到登峰造极的地步,长得一表人材,英气勃勃,成为当代仅有的杰出人物。

  侍卫遵循命令,把太子送到古老的炮楼中。这个炮楼里面有一间破烂不堪的暗室,室内有一眼废弃的深井。侍卫收拾打扫一番,擦了地砖,搭上床,铺上被盖和枕头,预备了灯、烛。室内一片黑暗,白昼也需要照明。从此太子被禁锢在炮楼的暗室里,门前有仆人看守。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腔郁结苦闷,自己责备自己,懊悔当初不该违拗父王之命。他自言自语地骂道:“倒霉的婚姻,愿安拉把一切奸邪的女人全都消灭掉!”继而他又叹道,“但愿我听从父王的命令,结婚就结婚吧。我要是听命结了婚,自然比禁锢在这牢狱里好得多。”

  “那么召太子戛梅禄,宰曼来见我吧。”

  “父王,”太子说,“您老人家要知道:我对于婚姻问题毫不感兴趣;关于妇女的狡猾欺骗行为,我从书本上看到的、从口头上听来的,实在太多;每逢提到妇女,我总觉得讨厌可怕,因此,我宁可身遭万劫而矢志终身不娶。”

  “儿啊,你要知道:我打算给你娶亲,趁我活着的时候感到愉快,有所慰藉;并且打算趁我在世的时候,让你登极,继承王位。”

  “主上,让太子在禁闭室中住上十五天,然后把他唤到御前,再命令他结婚,这回他绝不至于违拗陛下了。”

  “主上,您老人家暂且忍耐,再等一年吧!”宰相给国王出了主意,“一年之后,如果要跟他谈婚姻问题,那不要背地里对他个人谈,而要选择国庆节日,待朝臣、文武官员和士兵齐聚一堂的时候,唤他到朝廷上,当着文武百官正式提出问题,那时节众目睽睽,他必然觉得惭愧而不敢违背陛下的意图。”

  “主上,婚姻是人生大事,太子登极继承王位之前,陛下替他料理婚姻大事,这是理所当然的。”

  太子吃毕、哭罢,仆人拿水给他洗手,预备睡觉。

  迈野姆娜和代赫尼庶

  迈野姆娜在空中翱翔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股翅膀震动的声音,便向那声音的所在迎了过去,原来是一个叫代赫尼庶的恶魔从那里飞过。她猛扑过去一把抓住他。代赫尼庶回头,见是迈野姆娜,吓得惊惶失措,浑身发抖,向她求饶,哀告道:“指安拉的大名和圣苏里曼戒指上刻着的文字起誓,求你可怜我,饶恕我吧。”

  “该死的恶魔!你虽然发誓,我却不饶你,刚才你从哪儿来?非详细告诉我不可。”

  魔鬼代赫尼庶说着,即刻飞出炮楼,迈野姆娜随在后面,监视着他。他们飞了一阵,双双落在国王埃尤尔宫中,偷走了熟睡着的白都伦公主。公主身穿一件绣花绸睡衣,愈发显得体态轻盈、美丽可爱。代赫尼庶和迈野姆娜一直把她带到炮楼中,让她和戛梅禄太子睡在一起,两个美少年,象一对孪生子,也象两个同胞兄妹。代赫尼庶和迈野姆娜睁大眼睛仔细打量、比较了一会。代赫尼庶说:“指安拉起誓,我的主人,还是公主美丽。”“不,实在是太子美丽。”迈野姆娜不同意,“该死的代赫尼庶,你瞎了眼睛,连胖瘦都分不清楚,难道你要抹煞事实?你不曾看清楚他的漂亮面孔和标致身段吗?”

  魔鬼代赫尼庶叙述之后,缩起翅膀,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等候女仙迈野姆娜的吩咐。迈野姆娜哑然一笑,向他脸上唾了一口,说道:“咦!你说的这个女郎算得了什么?先前我当你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见闻,原来不过是这么一回事。今夜里我倒碰到一个最标致漂亮的人儿呢;你要是看他一眼,即使是在梦中,一定会使你神魂颠倒的。”

  迈野姆娜和代赫尼庶一起从高空落到地面,飞入炮楼,去到戛梅禄太子的床前。迈野姆娜伸手揭开锦被,戛梅禄那个神采栩栩的漂亮面孔,便呈现在他们面前。迈野姆娜指着他回头对代赫尼庶说:“该死的家伙!你看吧,可别发疯呀!”代赫尼庶定睛看了一会,点头说:“指安拉起誓,主上,我应当向你道歉。不过这个人儿,他的美貌跟我看见的那个女郎十分相似,两人好象从一个模型里铸造出来似的。”

  听了代赫尼庶的话,迈野姆娜大为生气,霎时气黑了脸,一翅膀打在代赫尼庶头上,几乎结果他的性命。她说道:“该死的家伙!我起誓,要你立刻飞去,快把女郎带到这儿来,让他们睡在一起,我们好作比较,看看谁最漂亮。你要不马上照我的吩咐去做,我就往你身上喷火,烧死你,粉碎你的尸首,撒在沙漠中,用惩罚你的办法来警戒后人。”

  代赫尼庶和迈野姆娜各持己见,互相辩驳,激烈争论,相持不下,迈野姆娜大发雷霆,叫喊着要动手打代赫尼庶。代赫尼庶见势头不妙,马上屈服,卑躬屈节地说好话;提议道:“来吧,我们另外找个公证人替我们裁判,我们服从公证人的判断好吗?”“好,我同意这样办,”迈野姆娜说着,用手掌在地面上一拍,接着便出现一个驼背,长脸,细眼,头上长着七只角,遍身癞疮,披着长发,手象桠杈,脚象桅杆,狮爪驴蹄,蓬头垢面,形状狰狞可怕的魔鬼。那魔鬼一见迈野姆娜,便跪下去吻了地面,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问道:“神王的女儿,我的主上,你有何吩咐?”

  “是个什么样的人儿?”代赫尼庶问。

  “指安拉起誓,主上;来吧,让我们先去看白都伦公主,然后转来看你说的那个人儿,好吗?”

  “我从中国境内的一个海岛上飞来;我愿把今夜看见的一桩最奇怪的事情报告你。如果你认为我的话还正确,那么希望你释放我,给我一张证明书,证明我是你释放了的,以便今后无论空中、陆地、海里的鬼神都不得危害我。”

  “好的,主上,我愿意接受这个条件。你要知道,主上,今夜我离开中国境内的海岛,那是国王埃尤尔的国土,他是那群岛和七幢宫殿的主人。国王的女儿是个绝代佳人,一副天生丽质,窈窕、美丽,天下无双;她的美貌,我这张笨嘴是形容不出来的。国王是个强悍、英勇的骑士,整天整夜地整军经武,不怕天不怕地,养着无数的人马,一向雄才大略,威镇四方,无数城镇海岛都在他的统辖之下。他十分疼爱公主,不惜为她横征暴敛,侵略别国,替她建筑七幢巍峨的宫殿,每幢宫殿都是用特殊材料建成的。第一幢是水晶的,第二幢是云石的',第三幢是铁的,第四幢是珍珠宝石的,第五幢是彩色砖瓦的,第六幢是白银的,第七幢是黄金的。七幢宫殿里充满了御用的丝绸摆设、金银器皿。国王吩咐公主白都伦在七幢宫殿中轮流居住,每幢宫里居住一年。白都伦公主的美名传遍各国,闻名天下,一般公子王孙争相向她求婚,国王跟她商量,征求她的意见。她却不愿意结婚,对国王说:‘父王,我一向没有结婚的念头,因为我贵为公主,属于统治者,是治人的,我不要被治于人。’白都伦公主断然拒绝结婚,可是向她求婚的人却是有增无减;附近各国的帝王公侯纷纷把名贵的礼物、稀罕的古玩和求婚书呈献给国王埃尤尔,争向公主求婚。国王埃尤尔屡次提出婚姻问题和女儿商量,征求她的意见,但始终没有结果,每次都遭公主拒绝反对,甚至口出怨言。后来她生气说:‘父王,以后您要是再提婚姻问题,我便躲在房里,抽出宝剑,把剑柄支在地上,用剑头抵着胸口,压了下去,让宝剑刺穿背脊,自杀了事。’国王听了公主坚决拒婚的论调,霎时气黑了脸,心中燃烧着急躁的火焰,惟恐公主一时自寻短见,因此,对她的生死问题和对公子王孙们求婚的应付,感到徬徨迷离,束手无策。他对公主说:‘你既然拒绝结婚,我就把你关起来,不让你自由出入。’于是他果然把她禁闭起来,派十个老宫女监视着,禁止她出入七幢宫殿的大门,表示对她十分恼恨,同时致函各国的王子,表示歉意,告诉他们,说公主神经错乱,已经被管制起来。“我向你起誓,主上,”魔鬼代赫尼庶继续对女仙迈野姆娜说,“来吧,随我前去亲眼看一看白都伦公主的美貌吧。看后,你要惩罚我也好,要俘虏我也好,那时节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生杀予夺之权都掌握在你的手中嘛。”

  “好极了,主上,我同意你的这种办法,接受这个条件。来,我们飞往岛国去。”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

  “你这个该死的撒谎者!你看见了什么?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不许撒谎。你是想说谎作脱身之计吗?指刻在圣苏里曼宝石戒指上的文字起誓,你的话若不真实,我就拔你的毛,撕你的皮,碎你的骨。”

  “你这个该死的丑恶妖怪!你撒谎!那个人儿是最漂亮的,世间没有人可以和他媲美的。”

  “你要知道,代赫尼庶:这个人儿的遭遇和你所说那个女郎的遭遇相仿佛。他父亲屡次跟他提婚事,他却不肯结婚。因为他违拗父亲的意旨,使他生气,这才把他关在炮楼的暗室中。夜里我出来时,便发现他睡在那儿。”

  “你是诡计多端的魔鬼,非这样做不可;我不随你去看那个女郎,你也别跟我去看那个美男子,我们必须先打个赌,定出输赢。这样好不好:如果你赞扬的那个女郎比我说的那个人儿漂亮,就算我输你赢;若是我的人儿比她漂亮,就算我赢你输?”

  “主上,我遵循你的命令就去;反正我知道女郎是最美丽的。”

  “主上,带我去看看他吧;让我瞧他是否比白都伦公主更漂亮?因为我总觉得现在再没有和她媲美的人了。”

  “不,我们不能舍近求远;这儿近,那儿远,我们应当先去看他,他就在下面;跟我一块儿落下去,先看了他,再去看女郎吧。”

  “格式格式!我和这该死的代赫尼庶之间发生争执,要你给我们做裁判。”于是她把和代赫尼庶的争执经过从头叙述一遍。格式格式看了戛梅禄太子的面孔,又看了白都伦公主的脸,觉得两人的美貌颇相似,没有丝毫差别。他看着这种标致漂亮的相貌感到惊诧,回头对迈野姆娜和代赫尼庶说道:“指安拉起誓,二位如果要我说实话,那么我只好说,这对青年男女,他俩的美丽容貌是一样的,丝毫没有差别。”

  戛梅禄和白都伦

  听了格式格式的判断,迈野姆娜说:“对,格式格式的话是正确的。”代赫尼庶说:“我同意他的判断。我建议让我们把这对青年男女匹配为夫妻吧。”这时候戛梅禄太子蒙蒙眬眬地从梦中醒来。当夜他睡熟的时候,梦见国王给他娶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妻子,现在他醒来时,发现白都伦公主睡在自己身边。他望着她的美貌,感到十分惊羡,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梦寐有灵,这女郎一定是父王给我找的配偶呢。光陰很快,不知不觉过了三度寒暑,我却始终拒绝结婚。这也许是父王恼我,才把我禁闭在这儿,然后用美人来试验我的吧。若是安拉意愿,明早我恳求父王给我娶这女郎为妻好了。现在让我从她身上取下一件纪念物作为表记吧。”于是他举起白都伦的.手,脱下她小指上那只无价的宝石戒指,戴在自己手指上,然后远远地挪在一旁,倒身继续睡觉。

  看了戛梅禄太子的行为,女仙迈野姆娜对魔鬼代赫尼庶和格式格式说:“看见戛梅禄的举止没有?他多么有礼貌;这是他十全十美的品质呢。”她刚说完,白都伦公主骤然醒来,睁眼见戛梅禄睡在一旁,吓了一跳,嚷道:“哟!糟糕透了!这个年青小伙子是陌生人,我不认识他,为什么他会睡在我的床上?”她仔细打量一番,看清他的漂亮可爱,自言自语地说:“人很漂亮,象月儿一样美丽;早知道是这个青年小伙子向我求婚,我非但不会拒绝,而且心甘情愿和他结为终身伴侣呢。明天我非恳求父王把我匹配给他不可。”继而她举手不见了指上的戒指,转着视线找了一会,发现戒指戴在戛梅禄的手指上。她也要取下一件证物,于是伸手脱了戛梅禄手上的戒指,戴在自己手指上,作为交换,然后倒身呼呼地进入梦乡。这时候,迈野姆娜对代赫尼庶说:“到现在为止,婚约算是缔结完毕;这个美女和这个漂亮的小伙子匹配成婚,这是再适宜不过的。好了,现在我该饶恕你了。”于是她写了一张证明书给代赫尼庶,并吩咐格式格式:“你协助代赫尼庶,快把白都伦送回去吧;时间不早,快要天亮了。”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格式格式回答着和代赫尼庶一起送白都伦公主飞到中国,闯进宫去,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各自归去。

  戛梅禄和仆人

  次日清晨,戛梅禄从梦中醒来,摆着头左右观看,不见女郎的踪影,便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似乎是父王期望我娶这个女郎为妻,才暗中带走她,以便加强我对结婚的兴趣吧。”于是他提高嗓子呼唤睡在门前的仆人:“该死的蒜瓦补,快起来吧!”

  仆人睡眼蒙眬,一骨碌爬起来,赶快拿盆壶打水送给主人。戛梅禄盥洗毕,做了晨祷,赞颂安拉一番,然后瞪着仆人,见他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侍候,便对他说:“该死的蒜瓦补!告诉我,女郎哪儿去了?”

  戛梅禄勃然大怒,说道:“你这个该死的家伙!父王教会你这样作祟了。你过来!”仆人走过去,他一把抓住仆人的衣领,把他摔在地上,捏着脖子,踢了一顿,把他捏得昏然不省人事;又拿吊桶绳捆绑起来,放在井里,浸在水中。当时正是隆冬时节,仆人冻得几乎丧命。戛梅禄一会把他提起来,一会儿又把他浸下去,来回地泡浸他。仆人被折磨得不耐其苦,悲哀哭泣,呼吁求救。戛梅禄若无其事地说:“指安拉起誓,坏种!是谁带走女郎的?她的情况和下落如何?你要是不详详细细地对我说,我就不放你出来。”

  国王和宰相正谈得亲密的时候,仆人骤然闯了进来,吓了国王一跳。“主上,”仆人说,“太子神经失常,已经疯了。他毒打我,虐待我,把我折磨成这个样子。他说有个女郎跟他在一起,后来悄悄地走了,要我把那个女郎的住处和消息告诉他,问我是谁带走了女郎。我睡在门前,门整夜关锁着,钥匙摆在我的枕头下面,是我清晨才开的门,从来就没有什么娘儿进去过。”

  仆人死中得生,脱身逃出炮楼,连滚带爬,一步一跌,赶忙奔到宫中去报讯。当时国王山鲁曼坐在宝座上跟宰相讨论有关戛梅禄的事情,说道:“我惦念我的儿子戛梅禄,整夜不曾入睡;我怕他在古旧的炮楼中发生什么不测的祸事。如此禁闭他,到底管什么用呢?“主上不必焦虑,”宰相说,“指安拉起誓,这绝对不至于发生意外;让他在炮楼中住上一个月,磨炼一番,他的刚愎急躁之性便会慢慢软化下来,一变而为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性格哩。”

  仆人料定自己没有活命的希望,非死不可,便撒谎说:“少爷,饶恕我吧,放我出去,我告诉你真实情况好了。”戛梅禄这才把他弄出来。他遭到毒打,受了酷寒,过分恐惧,被折磨得全不象人样。他磕着牙齿,浑身发抖,象暴风雨中的一株竹子,衣服湿透,满身泥土,撞得破头烂额,形状非常凄惨、狼狈,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戛梅禄眼看这种状态,也觉得可怜。息了一会,仆人哀求道:“少爷,让我脱下湿衣服,拧掉水,晒起来,另换一套衣服,然后转来报告你实在的情况吧。”

  “昨晚在这儿过夜的那个女郎。”

  “指安拉起誓,昨夜根本没有女郎和其他的.人到这儿来。门锁着,我睡在门前,女郎从哪儿进来呢?指安拉起誓,少爷,没有男人也没有娘儿到这里来过。”

  “指安拉起誓,”仆人惴惴不安,“少爷,我连一个娘儿或一个男子都不曾看见。”

  “哪个女郎呀?”仆人莫名其妙。

  “你这个坏家伙!胡说八道!你能欺瞒我吗?女郎上哪儿去了,谁带走她,你不告诉我吗?”

  “你这个坏奴才!你呀,不见棺材你不掉泪;不待我处罚你,你却不肯说实话,你这是怎么着?要换衣服你就去换,换了衣服快来对我说实话吧。”

  国王听了仆人的报告,狂叫一声,叹道:“我的儿啊!”于是大发雷霆,非常生宰相的气,因为这桩不幸的遭遇是他惹出来的。继而他吩咐宰相:“去吧,快去替我调查清楚,看一看我儿的神志怎么样了?”

  戛梅禄和国王山鲁曼

  宰相蹒跚地奔到宫中。国王见他狼狈不堪的形状,问道:“爱卿,你怎么了?是谁亏待你?你为什么惊惶失措,如此慌张不安?”

  “主上,给您带来喜报了!”

  戛梅禄脱下戒指,递给国王。国王接在手里,反复仔细打量后,对太子说:“这戒指不是简单事,关系复杂得很。昨夜里你和那个女郎会晤的事,是个疑难问题。我不了解为什么我们家里会发生这样的事件!这一切的不幸全是宰相一个人惹出来的。指安拉起誓,儿啊,忍耐着静待安拉的巧妙安排,让他解救你好了。诗人说得好:

  也许命运会悬崖勒马,

  捎来一些好消息,

  实现我的希冀,

  满足我的需求,

  在各种演变之余表演一幕喜剧。

  宰相的建议感动了国王,认为正确可行,有俾益于实际,于是他怕国法纲纪废弛,影响国王的威信,就当机立断,立刻吩咐迁太子往海滨的行宫休养,同时他本人匆匆回朝视事。

  国王把戛梅禄搂在怀中,吻他的额,让他坐在身旁,回头怒目瞪着宰相骂道:“你这个狗彘!为什么说我儿子如此这般,使我为他而忧愁恐怖?”继而回头对戛梅禄说:“儿啊,今天是星期几?”

  听了戛梅禄正确的回答,国王十分欢喜快乐,对着宰相的脸唾了一口,骂道:“老坏种!你为什么说我的儿子发疯?你才是疯子呢!”宰相摇摇头,打算辩白,继而计上心来,想道:稍等一会,看情况如何吧。之后,国王对太子说:“儿啊,你跟仆人和宰相说了些什么话?你对他们说昨夜里有个女郎和你在一起,你所说的那个女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听了宰相的报告,国王的脸色霎时变黑,说道:“爱卿,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吧,他怎么疯了?”

  “这是十一月,下个月是十二月;以后接着是正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

  “现在我可以把自己的遭遇告诉您了。是这样的:昨晚半夜时候,我好象从梦中醒来,看见身边睡着一个女郎,我脱下她的戒指,戴在自己的手指上;她同样也脱下我的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当时我以为是您老人家用这种办法来启发我对婚姻的兴趣的。今天早晨我醒过来,不见了女郎的踪影,也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因此我同仆人和宰相才发生了那样的事件。戒指的事是千真万确的,怎么能说这桩事是梦景和幻觉呢?要是没有戒指为凭,我自己也会相信是梦幻的。戴在我手指上的就是女郎的戒指。父王,您看一看,这该值多少钱呢?”

  “父王,撇开这个不谈;您如果不知道那个女郎的情况和下落,那么您指伟大万能的安拉对我发誓好了。”

  “父王,您老人家对我行行好,留心替我物色那个女郎,快把她找来吧!愈快愈好,否则我会因她而丧命的呢。”

  “父王,”戛梅禄笑了一笑说,“您要知道,我经不起奚落了,别再开玩笑吧。你们这样对待我,把我的性情给磨光了。父王,您老人家应该清楚明白地了解我,现在我情愿结婚了!不过我有个条件:恳求您老人家把昨夜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女郎嫁给我。我确信这是您使她来引诱我,继而不待天明又把她带走的。”

  “父王,”太子回答,“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日,后天是星期一;以后接着便是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

  “指伟大的安拉——摩西和亚伯拉罕的主宰起誓,关于这桩事情我全不知道,也不曾听到什么消息;我认为这是你睡梦中的幻觉和梦景。”

  “戛梅禄我的儿啊,赞美安拉,你的神志是清楚的。告诉我,这是什么月份?”

  “我给您打个比喻,证明这不是梦景而是清醒时的事实。我来问您;假若一个人在梦中和人作剧烈的战斗,他从梦中醒来,手中会不会握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宝剑?”

  “喜从何来?”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宰相回答着,把戛梅禄的谈话和打他的情况从头叙述了一遍。“爱卿,我给你报喜了!”国王说,“你这个丑恶的坏宰相!我要撤你的`职、割你的头作为你向我报喜的酬劳呢!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你给我出了坏主意才弄疯我的儿子的。指安拉起誓,太子要是真有什么好歹,我要把你钉在梁上,非教你尝尝痛苦不可。”国王骂着站起来,带宰相一直去到炮楼中,走进暗室。戛梅禄一见国王,迅速跳下床来,吻了国王的两手,然后退后两步,低着头,背着手,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一会儿他举头望着国王,眼里簌簌地掉下眼泪,说道:“父王,我说错话,冒犯了您老人家;现在我忏悔、改过自新,恳求父王饶恕我。”

  “儿啊,现在我相信你没有发疯;不过你的事情实在稀奇古怪,此中的奥秘,只有安拉可以揭露。”

  “儿啊,愿安拉保佑你不害疯病。你说昨夜我使一个女郎到这儿来,不待天明又把她带走,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女郎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指安拉起誓,我真不懂。告诉我吧,莫非这是胡思乱梦?是饱餐后的幻觉?可能因为昨夜你睡觉时想着婚姻问题,脑筋受了影响,所以才会发生这种现象的吧。这讨厌的婚姻,愿安拉诅咒它。无疑的,儿啊,你对婚姻的看法混沌不清,因此误认梦中的娘儿为清醒时看见的事实。儿啊,这是胡思乱梦啊!”

  “主上,您要知道:令郎戛梅禄神经错乱,他已经发疯了。”

  “主上,”宰相说,“陛下要和太子坐谈到什么时候呢?陛下离开宫室,脱离部队,与文武百官隔绝过久,恐怕会使国法纲纪受到影响而弛怠的。智者在百病丛生的时候,总是先治致命的症候。在我看来,倒不如把太子迁往海滨的行宫里,让他在那儿静静地休养。陛下每周除星期一、四两天召集文武百官、听取报告、发号施令、处理国家大事、并接见宾客外,其余的时间,摒除一切,专心陪太子休养,静候安拉的解救。陛下不宜安于现状,疏于天灾人祸的预防,因为智者是没有不防患于未然的。”

  “不会的,我的孩子!指安拉起誓,这是不可能的。”

  那幢行宫建筑在海滨,周围被海水环绕,须经过一丈多宽的彩桥才可通过;许多窗户面临一望无际的海洋,可以眺望海景;地上铺着彩色云石,屋顶漆得光耀夺目;墙上挂着绣花帷幕,门窗上悬着珠帘,室中摆着镶宝石珠玉的杜松床;其他的陈设全是金银、丝绸制作的御用之物,非常富丽堂皇。戛梅禄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却一直想念着那个女郎,害着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不能安安静静地睡觉,弄得颜色憔悴,身体枯槁,好象害大病似的。他终日忧郁,闷闷不乐,整整过了三年。在那漫长的岁月中,国王坚持着每周除星期一、四接见宰相、朝臣、文武百官和庶民,听取报告,处理国家大事外,其余的时间和精力,不分昼夜,全都用来陪伴太子;虽然累年累月,却一直不改变态度,始终任劳任怨地为太子操劳。

  白都伦公主从梦中醒来

  七幢宫殿的主人——国王埃尤尔的女儿白都伦公主,被魔鬼代赫尼庶和格式格式送回宫中,放在床上,一直睡到清晨,才从梦中醒来。她一个人孤单寂寞地坐着,摆着头左右观看,不见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小伙子的踪影,于是心灵为他而颤栗,神志因他而糊涂,不自主地狂叫了一声。宫娥彩女闻声从梦中惊醒,惊惶失措地奔进房来照护她。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走到她面前,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老泼妇!昨夜跟我在一起的那个漂亮小伙子在哪里?告诉我,他上哪儿去了?”

  老宫女听了公主的话,吓得变了脸色,感到万分恐怖,问道:“白都伦公主,你怎么说出这样的丑话呀?”

  “该死的老泼妇,我问你,那个漂亮的小伙子上哪儿去了?那个生得漂亮、满面光采、身材标致、黑眼睛、浓眉毛的漂亮小伙子呀!”

  “昨夜里是有个小伙子在我这儿;他是一个最美貌不过的.人儿呢!”

  “指安拉起誓,我们没有看见小伙子,也没有看见其他的人。我的小姐哟!指安拉起誓,求你别这样戏弄得出乎礼法的范围之外吧,免得连累我们生命难保啊!要是这种玩笑传到国王耳里,那有谁可以拯救我们呢?”

  “愿你的神志健全;昨夜里实在没有任何人和你在一起。”

  白都伦举手见戛梅禄的戒指在自己手指上戴着,她自己的戒指却不见了,于是对老宫女说:“你这个该死的邪恶家伙!你发假誓说没有人和我在一起,用这样谎言欺骗我吗?”她怒气冲冲,抽出身边的宝剑,一剑杀死了宫女。

  白都伦和国王埃尤尔

  白都伦公主杀了老宫女,其余的宫娥彩女吓得叫喊起来,奔到国王面前,报告公主的情况。国王立刻去看公主,问道:“儿啊,你怎么了?”“父王,”公主说,“昨夜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小伙子哪儿去了?”她变得神志迷离,摆着头东张张、西望望,继而又撕破身上的衣服。国王看了这种情景,吩咐侍从逮住她,给她钉上脚镣,用铁链套着脖子,拴在宫窗下面。

  国王埃尤尔向来溺爱白都伦公主,眼见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惴惴不安,忧心如焚,感到左右为难。之后他召集一般医生、方士,对他们说:“谁能医好公主的疾病,我就把她匹配给他为妻,并且和他平分我的江山。可是前来应征医治无效者,我要割下他的.头颅,挂在宫前示众。”

  国王的谕旨发布以后,应征前来医治公主的医生、方士络绎不绝,宫中门庭若市;然而谁的医药都不见效,因此国王天天杀人,先后处决了四十名医生和四十名方士,总计八十个头颅,齐齐整整地挂在皇宫门前。从此人们对于医治公主的疾病,就踟蹰不前,束手无策了。同时,白都伦公主害病的消息愈传愈远,远近皆知,传为天下奇闻。

  白都伦和买尔祖旺

  白都伦公主的相思病一天比一天厉害,终日伤心哭泣,被病魔缠得改模换样,在忧郁苦恼的环境中,一直熬过了三度寒暑。她的奶娘有个儿子,叫买尔祖旺,从小和她在一起生活,一块儿长大成人,彼此感情很好,象同胞兄妹一样。那个期间,他旅行在外,至今才漫游归来。他一见母亲,便打听白都伦的近况。他母亲对他说:“儿啊,你妹妹疯了,三年来被镣铐着,医生、方士都束手无策,不能医治她的疾病。”

  “妈妈,我非去看她不可,也许我能了解她的病源,可以医治她的疾病。”

  奶娘吻过仆人的手,道了谢转回家去。等到次日傍晚,她拿女衣给儿子穿起,打扮成一个女人,然后牵着他的手,一直去到宫前。仆人一见,马上起身打招呼,对她说:“你们进去吧;可别耽搁。”

  买尔祖旺的母亲去到禁闭白都伦的宫中,悄悄地送一些礼物,运动守门的仆人,说道:“我有个女儿,她原是和白都伦公主一起吃我的奶长大的,已经做媳妇了。她听得公主害病,一心想念着她,因此我恳求你,让我带女儿进去看她一眼,然后悄悄地回去,这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买尔祖旺来到宫中,脱了身上的女衣,燃上一支蜡烛,掏出怀中的经典,念了几节,然后向愁眉不展、呆然坐着的白都伦公主问好。公主仔细一看,知道是买尔祖旺,便说,“哥哥啊,你老是在外,我们一直得不到你的信息。”

  “要进去看公主,只能在夜里;”仆人说,“明天待国王看过公主,你带女儿来看她好了。”

  “既然如此,你受了什么委屈?把详情告诉我吧,也许我能够助你一臂之力,可以解救你呢!”

  “哥哥,你以为我害疯病吗?”

  “听我说吧,哥哥:有一天夜里三更时候,我从梦中醒来,一个人孤单寂寞地坐着,忽然发现身旁睡着一个标致漂亮的小伙子,他的'美貌不是言语可以形容得出来的。当时我以为那个小伙子是父王找来考验我的,因为当一般公子王孙纷纷向我求婚,父王也期望我早日成婚的时候,而我断然拒绝了的缘故。由于我这样猜测,所以不好意思唤醒他。次日清晨,我才发现我手上的戒指已经被那小伙子换了。这是我的际遇,也便是我发疯的原因。哥哥啊,我自从见了小伙子之后,心思全被他吸引住了。由于我过分地恋念他,致使我不能安安静静地睡觉,不能有滋有味地吃喝;如坐愁城,终日挥泪,吟诗消磨时光。哥哥啊,这便是我的遭遇,你看怎么办呢?”

  “你必须去看她,不过还是等一等,让我想法明天带你去吧。”

  “人们都这么说,我怎么能不相信呢?”

  “不,指安拉起誓,这是他们的错误。我即使发疯,这里面也有个缘故呢。”

  “不错,”买尔祖旺说,“现在我平安回来了;以后我还要出门呢。此次归来,听到你害病的消息,我心中十分焦愁;现在特意来看你,也许我能替你医病呢。”

  白都伦说罢,痛哭流涕。买尔祖旺低头沉思,觉得奇怪,不知怎样处置才好。继而他抬头对她说:“这个小伙子的事,把我给难住了。我要周游列国,替你去寻找药材。你忍耐着吧,别急躁,也许安拉会教他碰在我的手里呢!”

  买尔祖旺重上旅途

  买尔祖旺安慰、嘱咐白都伦一番,然后告辞,匆匆回到家中,跟母亲安安静静地过了一夜。次日清晨,他便整装出发,踏上旅程,他在旅途中行进,不停地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经过了无数城市,走遍了许多岛屿,整整奔波跋涉了一个月,来到一座叫颓羽勒比的城市,便进城去察访,希望能找到替白都伦公主治病的药剂。

  他在旅途中所经过的地方,都盛传国王埃尤尔的女儿白都伦公主发疯的消息,可是到了颓羽勒比城中,却耳目一新,只听见国王山鲁曼的儿子戛梅禄太子发疯的传说。他便进行访问、调查,当地的人对他说:“他住在哈里多突,由这儿去有一个月的海程,如果走旱路,那就远了,有六个月的旅程呢。”

  宰相赶忙开了通往海面的小门,行了二十多步,去到下面,只见买尔祖旺气息奄奄,看情形就要淹死。于是他伸手抓住他的头发,慢慢拖到岸边,把他从水中救了出来。当时买尔祖旺突着眼珠,腹中灌满了海水,昏迷不省人事。宰相站在一旁,静静等了一会,待他苏醒过来,才脱下他身上的湿衣,拿仆人的衣服和缠头给他穿戴起来,对他说:“你要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要成为致我死亡的原因呀。”

  买尔祖旺了解情况之后,决心取道海程,便乘从颓羽勒比开往哈里多突的商船,继续向前进行。经过一月的航行,都一帆风顺;但是快到哈里多突的时候,飓风突起,吹坏了帆篷,折断了桅杆,全舟覆没,人货全都淹在海里。乘客四处飘散,跟波涛搏斗,作最后的'挣扎。买尔祖旺随波逐流,飘到了戛梅禄太子养病的行宫下面。事出巧遇,那天正是国王山鲁曼在行宫听政,接见文武百官的日期。当时国王愁眉不展,默然坐在太子的病床前,宰相站在一旁,正是太子病状严重的时候。太子已经几天不言语,不吃喝,身体憔悴得象纺锤,气息奄奄,差一点就要断气殒命。宰相陪着国王干着急,正在坐立不安,东张西望,他从临海的窗户里望出去,发现买尔祖旺淹在水中;这种危急的情况,触动他的恻隐心肠,便走到国王面前说:“主上,求您允许我下去打开后门,把一个快要淹死的人从危难中救出来吧。也许凭着这点机缘,安拉会使太子转危为安呢。”

  一听见戛梅禄的名字,买尔祖旺心中就有几分明白,因为他在颓羽勒比已经听到关于他的传说,而他自己正是为寻他而来的。可是在宰相面前,他却装傻,问道:“戛梅禄是谁呀?”

  “马上你便要从宰相、朝臣和文武官员面前经过。那般官员们因为戛梅禄太子病危,一个个守口如瓶,都不敢随便说话。”

  “这是怎么说的?”买尔祖旺问。

  “爱卿!”国王说,“我儿被你弄到这步田地,已经够受的了。他病成这个模样,说不定你救出的那个被淹的人,看见了这种情形,会幸灾乐祸呢。指安拉起誓,被救的人要是看了我儿的境遇而出去胡说八道,泄露我们的秘密,那我就先割你的头;因为你是使我们遇祸的原因,也是这桩不幸之事的结果呢。好了,你打算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指安拉起誓,请你告诉我,刚才说的这个青年,他是为什么害病的?”

  “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三年前国王催他结婚,他违拗命令,触怒国王,因而被国王禁闭起来。后来他说梦中看见一个非言语可以形容的美人,并且说他脱了美人手指上的戒指,戴在自己手指上,还把自己的戒指换给美人。这桩事的详情,我们不太清楚。指安拉起誓,孩子,我带你进宫去的时候,你别望太子,规规矩矩地走你的路,不要连累我,因为国王对我早就怀恨在心了。”

  “他是国王山鲁曼的儿子;如今害病卧床不起,不吃不喝,也睡不熟,成天成夜没有安定的时候;看来是活不长了,因此我们满朝文武都在为他而忧愁苦闷。你进宫去的时候,千万别望他,经过什么地方,也别东张西望,否则不但你的生命危险,就连我自己也会没有生存的余地呢。”

  买尔祖旺私下想道:“指安拉起誓,这正是我的希望,我的目的呢。”于是他随宰相进宫,一直去到戛梅禄床前,瞪着眼仔细打量。他的举止,把宰相吓得目瞪口呆,魂不附体,只好抬头望着他,使眼色暗示他,叫他快走。买尔祖旺却装傻,瞪眼呆呆地望着戛梅禄。

  戛梅禄和买尔祖旺

  买尔祖旺仔细一看,知道他正是自己寻找的对象,便脱口叹道:“赞美安拉化工之妙!他的身段、脸面和颜色,同她的身段、脸面和颜色完全一样,没有丝毫差别!”戛梅禄听了叹息声,睁开眼睛侧耳细听。买尔祖旺趁机吟道:

  我看你活泼而多情,

  随时惦念着美丽的倩影。

  你可是中了箭伤?

  或者是情愁?

  假如不是这个,

  那么只为一个窈窕的形影。

  你能否灌我几杯美酒,

  把苏里曼和勒巴彼的情歌重奏一遍?

  别以为我中了剑伤,

  都只为一双慧眼射穿我的心灵。

  我若是能因爱情而先她痛哭流涕,

  则何至于卧病而忏悔?

  可是她先我悲哀、哭泣,

  哭声震撼了我的心弦;

  因此我说:“荣誉已被前者捷足先取。”

  我为她的秀丽挥尽眼泪,

  因为古往今来,

  无论阿拉伯人和非阿拉伯人中,

  不可能有谁和她媲美。

  她具有卢格曼的学问、

  约瑟夫的容颜、

  达伍德的歌喉、

  玛利亚的贞洁。而我自己却怀着雅葛伯的忧愁、

  尤诺斯的懊恼、

  昂幽补的灾患、

  亚当的经历。

  买尔祖旺的诗,给戛梅禄带来了一股活力。他心中顿觉凉爽,身体轻松了许多。他喘了几口气,动着舌头,慢吞吞地对国王说:“父王,让这个青年来我身边坐吧。”

  次日清晨,国王离开行宫,让太子和买尔祖旺静静地谈天。买尔祖旺趁机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叙述一遍,然后接着说:“你要知道:我所认识的名叫白都伦的那个女郎,是国王埃尤尔的女儿。”于是他详细叙述白都伦公主的遭遇,以及她如何恋念他,崇拜他。“总而言之,”买尔祖旺说,“你跟令尊发生过的纠葛,同样也在她和国王埃尤尔之间发生过。无疑的,你是她的爱人,她是你的情侣。愿你好生打定主意,坚定意志,振作奋发起来。在最近的将来,我准备带你去见她,让你和她碰头聚首,尽月下老人的义务,正如诗人所说:

  当朋友遗弃知心,

  彼此南辕北辙,

  距离愈来愈远的时候,

  我要奔走、斡旋,

  把两者挽回过来联系在一起,

  让自己做剪刀上的一颗铆钉。”

  戛梅禄的健康恢复以后,国王喜出望外,赏赐朝中文武官员,大赦天下,并赈济穷苦黎民,下令装饰城郭,欢欣快乐地庆祝了七天。当时买尔祖旺对戛梅禄说:“你要知道,我离开白都伦公主出来周游的目的,纯粹是为了这桩事情,这也就是我不辞辛苦,奔波跋涉的原因。现在是我们应该想法去见白都伦公主的时候了。明天你一方面征求令尊的同意,准你出去打猎,一方面预备一个鞍袋,装满金钱,作为旅费。我准备陪随你,你对国王说:‘我要出去打猎,借此游山玩水,欣赏大自然的景物,打算露宿一夜后回来。’到了郊外,大路摆在面前,我们就可以自由行动,但是千万别带仆从。”

  国王热心地替戛梅禄和买尔祖旺预备一切,吩咐仆人替他们选择骏马、快驼和需要的饮食、用具。戛梅禄拒绝携带仆从。临行,国王把太子搂在怀里,依依不舍地说:“儿啊,指安拉起誓,我再嘱咐你一遍:你们在外面露宿了一夜,明天必须赶快收拾回家,别让我在宫中感到孤苦寂寞。”

  听见太子说话,国王感到高兴快慰,喜不自禁,立刻纠正了先前讨厌买尔祖旺、决心要杀他的念头。他欣然站起来,牵买尔祖旺至床前,请他坐在戛梅禄身旁,对他说:“赞美安拉,你平安脱险了。”“愿安拉解救太子,”买尔祖旺说,“恢复他的健康。”随即赞颂国王,替他祈福。

  听了买尔祖旺的一番劝解,戛梅禄的精神顿时恢复,心中充满了活力;他伸手指着国王,要求扶他坐起来。国王一时高兴,欢喜得几乎飞腾起来,赶忙走过去,扶他坐起。他的反常情形,使国王感到十分忧愁顾虑,随即举起手帕示意,让宰相、朝臣和文武官员退出去,这才摆上两个枕头,给太子舒舒服服地靠着,然后吩咐宫人用蕃红花把宫室熏得香气扑鼻,并下令装饰城郭,表示为太子的健康祝贺。“孩子,”他对买尔祖旺说,“指安拉起誓,蒙你光临,使我们受福不浅。”于是百般尊重他,当上宾招待,预备丰盛的筵席让他陪太子吃喝。买尔祖旺对太子说:“起来和我一块儿吃喝吧。”太子听从他的指示,果然和他一起吃喝。国王见太子能吃能喝,乐得几乎发狂;他对买尔祖旺说:“孩子,你来得真好啊!”于是蹒跚着奔出去,把太子恢复健康的消息告诉王后和宫中的人。宫中的人随即敲钟发布太子恢复健康的喜报,于是全国欢腾,举行盛大的庆祝会,盛况空前。当天买尔祖旺和戛梅禄一起过夜,国王因为太子痊愈,也陪着他们在一起过夜。

  买尔祖旺继续鼓舞、怂恿、安慰戛梅禄,劝他多吃饮食,并朗诵诗歌,讲故事给他听。戛梅禄听从买尔祖旺的劝解,认真养息,重视饮食起居。在买尔祖旺无微不至的.帮助鼓励下,他的健康日有起色,元气逐渐恢复,买尔祖旺便带他去澡堂沐浴。

  买尔祖旺同国王谈话之后,走了过去,把嘴凑到戛梅禄耳边,背着国王和官员,悄悄地说道:“我的主人,你挣扎着振作起来,安心快乐吧。你为她受到这种遭遇、她也为你吃尽苦头的那个女郎的情景,现在暂且不要过问吧。因为你和她之间的区别在于:你把一切埋藏在心里,因而积郁成疾;她呢,却不顾一切地爽朗吐露真情,因而招人诽谤,说她发疯。如今她在缧絏之中,脖子上戴着枷锁,情况非常凄惨。若是安拉意愿,你和她的疾病,让我来医治吧。”

  “这个计策很好!”戛梅禄非常喜欢,便急忙去见国王,陈述意见。国王同意他出去打猎,嘱咐道:“儿啊,我不反对你出去打猎消遣,但是你在外面露宿一夜,明天必须赶回家来。因为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不痛快;再说你的健康还没完全恢复呢。在我眼里你有崇高的地位,恰如诗人所吟:

  若是每一昼夜里,

  让我拥有苏里曼的飞毯和波斯王的国土,

  这一切,

  我眼里,

  并不比一只蚊子翅膀值钱,

  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

  “若是安拉意愿,但愿未来的一切都好。”

  “我从国王埃尤尔的国境内来;国王埃尤尔就是群岛和七幢宫殿的主人呀。”

  “你的光临,也许是我儿的救星到了,安拉会因此而解救他吧。”

  “你从哪儿来?”国王问。

  “父王,”太子说,“若是安拉意愿,我只露宿一夜就回来。”于是他辞别国王,与买尔祖旺跨上骏马,带着驮食物、钱财的骆驼,离开京城,向山中行进。

  戛梅禄和买尔祖旺出走

  戛梅禄和买尔祖旺两人骑马出走,连续不停地在途中跋涉,直到天黑,才休息吃喝,并饮马喂驼,然后动身,连夜赶路,连续赶了三天的路程。第四天来到一处树林茂密的旷野,便在那里停下。买尔祖旺杀了一只驼、一匹马,剔下骨头,割碎皮肉,并把戛梅禄的一件衬衣和一件外袍撕成破片,染上血迹,然后扔在岔路上。一切弄妥帖了,这才开始吃喝。吃毕他们又继续向前行进。戛梅禄对买尔祖旺杀驼宰马的举动感到惊奇,问道:“兄弟,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这有什么好处?”

  “你要知道,国王答应我们在外面露宿一夜,第二天不见我们回去,必然要骑马跟踪追来寻找。找到这个地方,发现你的衣服扯成破片,沾染血迹,认为你在途中遭匪劫杀,或被野兽伤害,就不得不断了念头,转回宫去。凭着这个计谋,我们就可以一帆风顺地达到目的了。”

  在漫长的日子里,在广阔的大地上,戛梅禄和买尔祖旺不分昼夜地一路跋涉行进。戛梅禄有时感到寂寞痛苦,便伤心诉苦;买尔祖旺始终耐心地安慰他,鼓励他,有一天,他忽然指着遥远的地方对他说:“看吧,那就是国王埃尤尔的京城,它已经出现在我们眼前了。”戛梅禄十分高兴,非常感谢买尔祖旺,拥抱着吻他的'额角。

  他们到了京城,住在旅店中;休息三天之后,买尔祖旺才带戛梅禄去澡堂沐浴,拿商人的服装给他穿,替他预备一具金质的沙匣和一副银铸的观象仪,对他说:“去吧,主人,你去到王宫门前,高声喊道:‘我会写会算,能知吉凶祸福;我是精通天文地理的医生方士,谁要求医治病,快来请我。’国王听到你能治病,会打发人来召你进宫去替白都伦公主医病的。到了宫中,你对他说:‘恳求以三天为限;如果医好公主,请把她匹配给我为妻;否则就请照前例处置好了。’他一定能接受你的要求。你到公主面前,就坦率地向她介绍你自己。由于过分思念你,一见面她的病就能痊愈;你再好生照顾她的起居饮食。国王因为公主恢复健康,必然欢喜快乐,会把她匹配给你为妻,并和你平分他的国土,因为这是他许愿过的。去吧,祝你马到成功。”

  “指安拉起誓,这个计策妙极了!你做得对。”

  “兄弟,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恩情。”戛梅禄说着携带沙匣和观象仪,离开旅店,去到王宫门前,高声说道:“我会写会算,能知吉凶祸福,能圆梦医病;谁要求医治病,快来请我吧。”听了叫唤声,人们都围着他看热闹,因为城中的医生方士和星相卜者早已埋名隐姓,久不为人所见了。人们围着观看,见他生得标致漂亮,活泼伶俐,都感到惊羡。有人对他说:“指安拉起誓,伶俐漂亮的小伙子,你别企图娶白都伦公主而拿生命冒险吧;你抬头看看挂着的这些头颅,它们都是为了这个原因而被割下来的。”戛梅禄不听人家的忠告,依然抬高声音,喊道:“我是医生方士,谁要求医治病……”这时人们都不赞同他的言行,全都替他担忧。

  戛梅禄和白都伦见面

  戛梅禄不重视人们对他的忠告和关怀,暗自说:“要在情场中混过的人,才知道恋念的滋味呢。”随即又拉开嗓子,不停地嚷道:“我是医生,我是方士……”人们讨厌他的行为,对他说:“你这个愚顽无知、骄傲自大的小家伙,应当爱惜你的青春,别糟蹋你这个标致漂亮的身体吧!”戛梅禄不听人们的劝告,仍然高声喊道:“我是方士,我是哲人,能卜吉凶祸福;这儿有谁要卜算吗?”

  戛梅禄愈喊愈起劲,人们还是竭力劝阻他。这时候,喧哗嘈杂的声音传到宫中,国王埃尤尔吩咐宰相:“去把那个星相家带来见我。”宰相匆匆出宫来到人丛中,把戛梅禄带进宫去。国王叫他坐在一旁,说道:“孩子,指安拉起誓,你要不是真正的星相家,就不必拿生命来冒险。因为凡是应征前来医治公主而结果无效的`,都要处死刑;如果医治有效能够治好公主疾病的,招为驸马。这是我提出的条件,你自己斟酌吧。你还年轻,不要自欺欺人吧。指安拉起誓,如果你医不好公主的病,你的头颅是要被割下来的。”

  白都伦公主吟罢,一骨碌站起来,趁着因兴奋而产生的傻劲一挣,扯断了脖子上的枷锁,奔出闺房,来到帘外,望着戛梅禄说道:“我的主人哟!这是在梦中吗,还是清醒着?难道这是远别之后,安拉又教我们相逢聚首?赞美安拉,我们绝望之后,又能重新相会!”

  国王召来法官,替戛梅禄作证,然后命仆人带他往后宫去医治公主。仆人陪着他经过长廊时,他迫不及待,迈开大步,一直走在前面。仆人迅速追上去说:“哟,你这个倒霉家伙!别忙去送死吧。我看许多医生方士,从来没有象你这样自速其死的;你不知道前面摆着的是什么祸患呀!”

  写毕,他将白都伦公主的戒指卷在纸内,递给仆人。仆人接过去,送进闺房,交给公主。公主打开一看,看见自己的宝石戒指,又读了纸上的诗,明白个中底细,知道是他来了,喜得眉飞色舞,顿时感到心旷神怡,欣然吟道:

  我痛恨离愁,

  洒了无数伤心泪。

  曾许下愿心:

  命运若能让我们相逢聚首,

  决不回忆离愁。

  快乐向我涌来,

  无数欢欣的兵马,

  逼得我涕泗交流。

  眼睛呀!

  眼泪属于你的本性,

  无论欢乐或忧愁,

  你总是慨然挥泪。

  仆人眼看这种情景,转身一溜烟跑到国王面前,跪下去吻了地面,说道:“启禀主上,这位星相家真是所有星相家的头子,是他们之中最有学问的。他没有进闺房,站在帘外,就把公主的病给医好了。”

  仆人带戛梅禄来到白都伦公主的闺房门前,让他站在帘外。他打量了一番,对仆人说:“我有两种医治的方法,你喜欢哪一种:要我站在这儿把你家公主医好呢?还是让我进房去医治她?”仆人非常惊奇,说道,“要是能够在帘外医好我家公主,这更显得你的高明了。”于是戛梅禄坐在帘外,取出笔墨纸张,写道:

  这是你的戒指,

  幽会之夜我换下来的;

  现在把它送来赔你,

  希望我的戒指也能原物归回。

  “这消息是否正确?我要亲身去看一看。”国王说。

  “我胸有成竹,愿意接受这个条件;”戛梅禄说,“要是医治无效,听凭主上处置好了。”

  “主上起驾前去看吧。公主的力气大极了;她挣断链子,跑出来和星相家见面呢。”

  国王随仆人径往后宫,来到公主的闺房。白都伦公主一见国王驾临,赶忙起身迎接,并羞得捂着自己的脸面。国王见公主病体痊愈,欢喜得几乎飞腾起来,把她搂在怀里,不住地吻她的额角,表示对她格外的疼爱。继而他转向戛梅禄,和他打招呼,问道:“请问贵乡何处?”戛梅禄说出他的出身、家系,说明他是国王山鲁曼的子嗣,并将他和白都伦公主之间的巧遇,以及如何掉换戒指的经过,从头至尾,详细叙述了一遍。国王听了,感到无限的惊奇,说道:“你们的故事应当记录下来,留给后辈子孙,世世代代流传诵读。”于是他马上召集法官和证人,给白都伦公主和戛梅禄太子写下婚书,结为夫妇;并吩咐装饰城郭,备办丰富的筵席,大宴宾客;文武百官、军队和黎民都穿着盛装,聚集在王宫里弹唱歌舞,庆祝公主恢复健康和新婚之喜,整整热闹了七天。

  戛梅禄和白都伦回国省亲

  白都伦公主新婚之后,国王埃尤尔又招待京城内外的臣僚,大开宴会,备办丰富的筵席,整整欢宴了一个月。戛梅禄结婚后,夙愿已偿,和白都伦公主在一起过幸福快乐的生活。后来,他思乡心切,惦念自己的双亲。一天夜里,他梦见国王对他说:“儿啊!你这样对待我吗?”接着吟道:

  朦胧的月儿使我忧心、恐惧,

  它把监视繁星的任务分派给我的.眼睛。

  肝脏呀!

  你安静些,

  别过分焦急。

  灵魂呀!

  愿你千锤百炼,

  忍受着他给你的烙印。

  戛梅禄在梦中看见国王满面愁容,听了埋怨他的哀吟,心有所感,醒来时,忧心如焚,郁结于衷,闷闷不乐,与往日的欢欣快乐的情形比较,前后判若两人。白都伦公主觉得奇怪,问他为什么忧愁苦闷。他向她谈了梦中的见闻,于是双双约着去见国王,报告一番,打算回国省亲,恳求国王允许。国王慨然允诺。白都伦公主说道:“父王,女儿不忍心离开他啊。”既然如此,”国王说,“你就陪他一块儿去好了。”国王允许公主陪戛梅禄回国省亲,嘱咐一年之后必须回来看望父母。白都伦和戛梅禄欢天喜地,争相吻国王的手,表示感激。

  国王替公主和驸马准备行李,凡是旅途中需要的驼、马、粮秣、帐篷、钱财、驼轿,以及沿途护送的人员,一切预备齐全,然后决定行期。临行,国王赠戛梅禄十套绣花镶珠的宫袍、十匹骏马,十只母驼和许多金银财宝,把女儿白都伦托付给他,送到郊外,然后挥泪作别。

  戛梅禄和白都伦带领人马踏上旅程,一天、两天、三天连续不断地前进,跋涉了一个月以后,来到一处水草茂盛的旷野,便在那里停下,吃喝、休息。白都伦感觉疲乏,在帐篷中睡觉。戛梅禄进去照拂,无意中发现她胸前带着一颗象苏木似的红宝石,便随手解下来观看,见上面刻着文字,但看不懂,心中觉得奇怪,想道:“这颗宝石如果不是具有重要意义,她是不会贴胸戴着它的。她把它藏在这么高贵的地方,也许是为了不让它丢失的吧。瞧!这有什么用处呢?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戛梅禄和大鸟

  戛梅禄把宝石拿到帐外,在陽光下面仔细观看,突然一只大鸟猛扑下来,抓了他手中的宝石就飞逃。戛梅禄非常惊慌着急,跟踪追去。大鸟在戛梅禄能够追随的速度内从从容容地沿地面向前飞翔。戛梅禄追随在后面,跑了一程又一程,从一个山岗越过另一个山岗,继续不断地追赶到日落。天黑了,大鸟落在一棵高大的树顶上栖息。戛梅禄徬徨迷离地呆在大树下面,饥渴交迫,疲惫不堪。他要转回去,可是黑夜里不辨方向,他相信自己非丧命不可,叹道:“毫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拯救了。”随即倒在大树下面,呼呼地睡熟了。

  次日清晨,戛梅禄从梦中醒来,见树顶上的.大鸟展翅向前飞翔,便跟踪追逐。大鸟飞行的速度比昨日缓慢,慢到戛梅禄的能力可以追随的范围之内。这种情况使他觉得好笑,便自言自语地说:“安拉啊!这只鸟儿,昨天它根据我能力可行的速度飞行;可是今天它知道我疲劳,不能快跑,还是在我能力可及的速度范围内飞行。指安拉起誓,这是一桩奇怪的事情,我非追随它,达到水落石出的地步不可。反正是死、活两条路,它飞到哪儿,我追到哪儿;最后它总要飞到有人烟的地方去的吧!”

  戛梅禄跟踪追逐大鸟,在后面一路走着,昼行夜宿,沿途一面走,一面采野果充饥,喝河水解渴,继续不断地奔波跋涉了十天,最后来到一座人烟稠密的城市。大鸟加快速度,转瞬飞进城市。戛梅禄看不见大鸟,也不知道它的去向,感到惊奇,自言自语地说道:“赞美安拉,我算是平安来到城市了。”于是他坐在河畔休息,掬河水洗脸和手脚,面对目前这种流离失所、忧愁疲困、饥渴交迫的状况,回忆到过去在宫中同亲人团聚的舒适、享乐幸福生活,忍不住惨然落泪,吟道:

  我掩盖起从你方面碰到的一切,

  它却甘心暴露自己。

  瞌睡离开我的眼皮,

  换来整夜失眠。

  当我感到疲劳、绝望的时候,

  我大声呼吁:

  命运呀!

  你不必对我怜惜,

  也别教我的灵魂再在困顿和危险之间苟延。

  白都伦失去丈夫以后

  白都伦公主从梦中醒来,不见戛梅禄在自己身边,同时发现胸前的红宝石也不翼而飞,暗自叹道:“安拉啊!我的丈夫上哪儿去了?他好象茫然不知个中秘密,拿着宝石就走,这一定是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了,否则他是一刻也离不开我的。这颗倒霉的宝石,愿安拉诅咒它。”继而她思索了一会,想道:“我要是这样去见随从们,把太子戛梅禄失踪的消息告诉他们,会引起他们贪婪的念头的。这么说,事情是非用计谋不可了。”于是她立刻起身,拿丈夫的缠头、衣服和鞋子穿戴起来,再罩上一方披巾,吩咐女仆坐在自己轿里,走出帐篷,命令随从预备启程,然后自己跨上马,率领护送人员动身向前行进。她掩盖着戛梅禄失踪的事件不提,自己扮成戛梅禄,谁也不怀疑她,因为她的面貌和身材和戛梅禄很相似。

  白都伦公主带着人马在旅途中奔波跋涉了几昼夜,来到一座近海的城市附近歇宿。她即时打听城市的情况,知道那座城市叫艾补奴斯,是国王阿尔马诺斯的京城,国王有个女儿,名叫哈雅图·诺芬丝。

  白都伦和国王阿尔马诺斯

  白都伦公主带领人马在艾补奴斯城外歇宿的消息传到国王阿尔马诺斯耳中,国王派使臣出去探听。使臣来到营中,白都伦的随从告诉他,是国王山鲁曼的儿子返回哈里多突,路经此地,暂时歇宿休息。使臣便回宫报告。国王听了消息,立即带领亲信的朝臣来到郊外,走进帐中和白都伦见面。白都伦趋前迎接,互相问好。之后国王把白都伦接到宫中,设宴款待,并让她的随从住在宾馆里,以贵宾的礼仪接待。

  白都伦公主衣冠楚楚,穿着镶珠宝的绣花衣服,在国王阿尔马诺斯宫中安静、舒适地休息。过了三天之后,国王特意去看她,对她说:“你要知道,我的孩子,如今我年已花甲,可是膝下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女儿,长得倒也不错,面貌和你差不多。我自己年迈力衰,对于治理国事,精力有所不及,打算把王位传授给你。如果敝国在你眼中还有可取之处,那么请你就住下来,一方面和小女结为夫妻,一方面接受我的禅位,登极为王,让我自己有个告老退休的余地。”

  白都伦公主低头思索,感到羞怯、尴尬,额上冒出汗珠,暗自想道:“我是一个女子,这该怎么办呢?我要是不愿意而离开他,那是不保险的,也许他会派军队追杀我。我要是顺从他,那么秘密就会被泄漏,这就出丑了。唉!戛梅禄失踪,去向不明,这种灾祸难道还不够我承受吗?事到如今,我要保全自己,只好缄默,事事顺从他,在这儿住下来,等安拉解救好了。因为安拉是万能的.。”

  主意打定之后,白都伦公主抬起头来,以“遵命”回答了国王。国王喜笑颜开,立刻派人传报喜讯,下令装饰城郭,召集宰相、朝臣、文武官员和法官,当着满朝文武之面,宣布自己告老退休、传位给白都伦的圣谕。白都伦头戴王冠,身穿宫服,登殿受文武官员朝拜,俨然是个青年男子,谁也不怀疑她,反而十分羡慕她的标致、英武。

  白都伦和哈雅图·诺芬丝

  白都伦做了艾补奴斯的国王,受到全国人民的欢迎爱戴,鼓乐喧天,举国欢庆。这时候,老王阿尔马诺斯给公主哈雅图·诺芬丝准备妆奁,接着举行婚礼。一对新婚夫妇,漂亮、美丽,象两个同时初升的月亮,也象两个碰在一起的太陽。婚礼完毕,宾客点上蜡烛,把一对新人送进洞房,放下垂帘才尽欢而散。在辉煌的烛光下,白都伦和哈雅图相对无言。白都伦心事重重,想起戛梅禄,忍不住悲哀哭泣,吟道:

  去了的人哟!

  我的心为你惆怅,

  只剩下些许的残生。

  我曾经埋怨过失眠,

  如今这双眼睛却被泪水浸蚀;

  但愿失眠能够延长到今日。

  你去后,

  恋念随之而蔓延。

  你该问一问,

  别后我的遭遇。

  如果不是眼泪流得均匀,

  眼皮早被焚毁。

  我向安拉诉苦别恨离愁,

  人们可不怜悯我的思念、忧心。

  白都伦吟罢,起身盥洗,做礼拜,待哈雅图入睡以后,才随便找个地方休息。次日,老王阿尔马诺斯和太后去洞房中看哈雅图公主,问长问短;公主把白都伦的情况,全都告诉了父王和母后。

  诺芬丝听了白都伦的叙谈,感到十分惊奇,非常同情她,并替她祷告,祈求安拉使她们夫妻团圆聚首,并安慰她说:“姊妹,你别忧愁焦急,好生忍耐着,静待万能的安拉给你安排吧。”她说毕吟道:

  只有忠实的人,

  能够保密、守信。

  秘密在我心里,

  如同禁闭在房间;

  房门不仅加上锁,打上封条,

  而且锁门的钥匙已经丢失。

  老王阿尔马诺斯照例到新房中去看女儿,和她谈话,打听新王的情况。哈雅图·诺芬丝把白都伦的情况详细告诉国王,最后说:“父王,我看象我丈夫这样聪明虔诚的人,世间是少有的,他随时随地不是悲哀哭泣,便是呻吟叹息。”

  白都伦听了诺芬丝的谈话,低头凝视着地面,感到徬徨、迷离。她暗自想道:“我要是违拗他,生命就不保险;我要是服从他的命令,就会暴露我的秘密,这真是使人左右为难的事。不过我既然做了艾补奴斯的`国王,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再说戛梅禄要回他的祖国去,必须由此经过,这个地方必然会是我和他相会的所在。现在我走入迷途,不知怎样应付才对。让我把自身的一切托付给安拉吧,他会替我安排的。”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境遇和情况从头到尾详细地告诉诺芬丝,最后嘱咐道:“凭安拉的名义,我恳求你给我保守秘密,千万别走漏消息;待我同戛梅禄见面的时候,我什么都依从你。”

  清晨,白都伦离开洞房,临朝视政;她坐在宝座上,接受宰相、朝臣和文武百官的朝拜。他们跪在她面前吻了地面,赞美、祝福她。她喜笑颜开,和蔼可亲地对待他们,上自宰相、朝臣,下至文武官员和士卒全都受到赏赐,因此人们竭诚拥护、爱戴她,呼她万岁,都认为她是一个年青小伙子。她开始执政,处理国家大事,发号施令,赏善罚恶,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当日她埋头办公,直到傍晚,才回后宫休息。她见哈雅图·诺芬丝寂然坐在洞房里,便靠近她坐下,亲切地吻她的眉心,抑制着悲愁的情绪,敷衍着和她谈笑了几句,便起身悄悄地拭去伤心的眼泪,接着盥洗、做礼拜,待深夜哈雅图·诺芬丝睡熟了,才随便倒在一旁睡觉。次日黎明她便起身,作了晨祷,然后上朝,发号施令,专心处理国家大事。

  傍晚,白都伦回到后宫,走进新房,见室内灯烛辉煌,哈雅图·诺芬丝孤单寂寞地坐着。她触景伤情,想起戛梅禄和他们夫妻之间在短期内遭遇到的离散情景,忍不住叹息流泪。过了一会儿,她起身预备去作晚祷,哈雅图·诺芬丝一把拉住她,说道:“我的主人呀!父王待你这般好,你自己不觉得害臊吗?”白都伦坐了下来,问道:“亲爱的,你这样对我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这样自负的人。我这样说不过是替你担忧罢了;因为父王打算取消你的王位,要把你驱逐出境。如果他生起气来,甚至会杀掉你呢。因为可怜你,我这才向你进句忠言;你自己考虑吧。”

  “姊妹,”诺芬丝吟罢接着对白都伦说,“老话说得好:自由人的心胸,如同秘密的坟墓。放心吧,我绝对保守秘密,一丝一毫都不泄漏。”

  “儿啊!你再忍耐一个时期;如果他再这样,最后我只有取消他的王位,把他驱逐出境的一种办法。”老王安慰公主,心里却计划怎样对付白都伦的办法。

  次日清晨,白都伦做了晨祷,随即上朝,坐在宝座上处理国事。同时,诺芬丝公主趁老王来看她的时候,把白都伦的转变,她们夫妻和好,彼此情投意合的情况从头叙述了一遍。老王听了,心旷神怡,如释重负,喜不自胜,准备了丰富的筵席,陪公主和新王共饮。从此翁婿在一起过快乐如意的幸福生活。

  国王山鲁曼的悲哀

  国王山鲁曼自从戛梅禄太子和买尔祖旺一起出去打猎之后,心中茫然如有所失。他抑制情绪,勉为其难地盼望着,等到日落,不见太子归来,因此整夜转辗不能入睡。长夜漫漫,他一直惦念着太子,怀着焦虑的心情,惴惴不安,好不容易才熬到天明。太陽出来了,他心中感到些许慰藉,于是怀着愉快的心情等待太子归来。可是他等了半天,仍不见太子回来,心中顿时燃起惦念的烈焰,无形中出现了离散的预感,因此惊惶失措,大声叫喊,痛哭流涕,眼泪沾湿了衣襟。

  国王悲哀哭泣了一会,拭干眼泪,立刻发布命令,吩咐军队迅速整装,准备作长途旅行,出去寻找太子。于是他怀着满腔郁结、苦闷的`心情,统率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离开京城。他把人马分为六队,派定前锋、左右翼和后卫等职务,俾分道四出,一起寻找太子。临行他吩咐臣下:“各队人马限明日在十字路口会师。”

  国王山鲁曼看了这种情景,心坎里一阵疼痛,不禁狂叫一声,喊着太子,伤心哭泣起来。他打自己的脸,拔自己的胡须,撕身上的衣服。他相信太子已经死了,因而愈哭愈伤心。部下也都认为太子已经遇害,都陪着国王伤心流泪,抓泥土撒在自己头上,一个个出自心坎地悲哀、哭泣。

  各路人马奉行命令,东西南北,满山遍野,各向一方,同时动身出发,前去寻找太子。他们继续不断地跋涉,向前行进;到日落时,行了不少的路,可是一直不见太子的踪影。他们连夜奔波、跋涉,行至次日正午,各路人马陆续赶到十字路口会师。当时谁也辨不清太子走的究竟是哪条道路,正在徘徊观望的时候,突然有人发现撕破的布片和割裂的肉块,仔细一看,只见布片上还残存着斑斑的血迹,而且布、肉都在同一的方向。

  国王对太子遇难的事已无疑义,认为他不是在山中被猛兽袭击,便是在途中为盗匪所劫杀,于是率领人马,垂头丧气地败兴而返。他回到京城,发布命令,命全国各地的黎民服丧,为太子之死致哀。他自己在宫中建了一间屋子,取名忧愁室,每周除星期一、五临朝视政外,其余的日子便躲在忧愁室中过忧郁的隐居生活。

  渔夫和雄人鱼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个以打鱼为生的人,名叫阿补顿拉,是个多子女的穷人;除老婆外,还有九个儿子,生活负担很重,穷得一无所有,仅靠一张鱼网打鱼过活。他每天去海滨打鱼,勉强维持仅够餬口的生活;有时打得的鱼多,才间或吃顿较好的饭菜,给孩子们买些水果,改善一下生活。总的说来,他一向生计窘迫,家无隔夜之粮,一天打鱼一天吃,因而他慨叹说:“明天的生活费用,明天去找。”正当这个艰苦的岁月,老婆又分娩了。从此他成为十个儿子的父亲,一身肩负十二口人的生活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尤其婴儿诞生之日,家中一点食物没有,老婆饿得难耐,对他说:“当家的,你弄点吃的让我活命吧。”

  “好的。”渔夫说,“趁今天孩子诞生的.吉日,切望安拉恩赏。我这就上海滨去打鱼,看一看这个新生婴儿的运气如何。”

  “去吧!你怀着托庇安拉的心情,快去打鱼吧。”

  渔夫和卖面饼的阿补顿拉

  渔夫阿补顿拉携带鱼网去到海滨,怀着满腔替新生孩子卜试运气的激情撒下网,凝视着大海,喃喃地祈祷:“主啊!求你给他易得而富裕的生活,别叫他过苦难、穷酸的日子吧。”他祈祷着耐心等了一会,然后取网,可是网中净是垃圾、泥土、沙石和海藻,却一个小鱼也没打到。他收拾鱼网,第二次撒网,耐心等了一会取出来,仍然没打到鱼。继而他又打了第三网,还是没打到鱼。没奈何,他只得换个地方,然后撒网再打;可是情况与先前一样,老是打不到鱼。就这样,他换个地方再打,打了又换地方,直到傍晚,始终没打到鱼。他觉得奇怪,自言自语地说道:“莫非安拉造化这个孩子而不给他衣食吗?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因为使新生者的牙床坚固起来的安拉,必然会保证它有食物可嚼的。安拉是仁慈的,是赏赐衣食的。”他嘀咕着掮起鱼网回家,想着家中坐月子的老婆和嗷嗷待哺的婴儿,心烦意乱,心如刀割的苦痛,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该怎么办呢?今晚对孩子们说什么呢?”他沉思默想地走着,不觉来到卖面饼的阿补顿拉炉前,只见那里挤满买面饼的人群,并闻到热气蒸腾的面饼的香味,一时馋涎欲滴,越发感到饥肠难耐。这正是粮食缺乏、涨价的时节,买面饼的人挤得水泄不通,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把钱递过去,希望很快买到面饼。由于买面饼的人太多,卖面饼的阿补顿拉忙得顾此失彼,简直应付不暇。这时候,他抬头看见可怜的渔夫阿补顿拉,便呼唤他,问道:“你要面饼吗?”他却默不作声。

  “你说吧,别害羞,反正安拉是仁慈的。”卖面饼的阿补顿拉进一步催促他,“如果你手边没钱,我可以赊给你,等你方便时再付款也行。”

  渔夫阿补顿拉惭愧地挨到卖面饼的阿补顿拉跟前,说道:“指安拉起誓,我可没忘记这件事;只因今天没打到鱼,所以不好意思来见你罢了。”

  渔夫阿补顿拉当面感谢一番,带着面饼和钱回到家中,欣然对老婆叙述面饼和钱的来历。老婆听了,非常感谢卖面饼的阿补顿拉的隆情厚意,说道:“安拉是仁慈的。若是安拉意愿,他会恩顾你呢;到那时,你再把欠阿补顿拉的钱还清掉。”

  渔夫抱着一线希望,勤勤恳恳,朝出暮归,每天去海滨打鱼;可是接连过了四十天,始终没打到鱼,每天都空着手回家,全靠赊面饼和借钱度日。在这段漫长的日子里,卖面饼的阿补顿拉从来没问他要鱼,也没催他还债,总是心平气和地赊给他面饼,借给他零用钱。每当渔夫说:“老兄啊!请替我结算一下欠账吧。”他总是说:“去你的吧!这不到结账的时候呢,等你交运时再结账不迟。”结果渔夫只好当面感谢卖面饼的阿补顿拉,并替他祈福求寿。

  渔夫悲观失望到极点。第四十一那天,他愤愤不平地对老婆说:“我打算砍断鱼网,不要再过打鱼生活了。”

  次日,渔夫阿补顿拉一早起床,带着鱼网出去打鱼,匆匆来到海滨,把网撒在海中,祈祷道:“我主,让我打得很多的鱼,家人才能活下去呢,千万别叫我在卖面饼的阿补顿拉面前丢脸。”他祈祷着等了一会,然后收网,却没打到鱼。他再张网,继续打鱼,不停地左一网,右一网,从早一直打到傍晚,可始终没打到鱼。因此大失所望,满腔忧愁苦闷。回家时,必须从卖面饼的阿补顿拉炉前经过。他想道:“从哪儿回家呢?最好迈开脚步,赶快走过去,别叫卖面饼的阿补顿拉看见我。”可是事与愿违;他刚走到烤炉前,卖面饼的阿补顿拉一眼便看见他,大声喊道:“打鱼的阿补顿拉,你来取面饼和零用钱吧;你把这件事给忘了。”

  卖面饼的阿补顿拉赊给渔夫五块钱的面饼,并借给他五块现钱,说道:“这五块钱拿去买菜和零花;你总共欠我十块钱,明天给我送些鱼来抵账好了;如果打不到鱼也不要紧,只管来拿面饼去吃;我可以赊给你,等你方便时再还,或者拿鱼来抵账也行。”

  “需要五块钱的。”

  “这是为什么呢?”老婆不明白他的意思。

  “赞美安拉!多亏他让卖面饼的阿补顿拉怜悯你,从而使你得到饮食餬口。这你还有什么要埋怨的.呢?”老婆不同意他的想法。

  “谢谢你,愿安拉赏赐你的好心肠。”渔夫阿补顿拉感谢一番,欣然拿着面饼和现钱,买了必需的东西,欢欢喜喜地回到家中,却见老婆坐在屋里,正在安慰饿得哭哭啼啼的孩子们,说道:“别哭,等一会爸爸就给你们买吃的来了。”他急急忙忙挨到妻子面前,拿赊来的面饼给他们充饥,并跟老婆叙述打鱼的经过和卖面饼的阿补顿拉照顾自己的情况。老婆听了,说道:“安拉是仁慈的。”

  “放心吧,安拉是仁慈的。”老婆安慰他。

  “指安拉起誓,不瞒你这位大师傅说,现在我手边一文钱没有,只好拿这张鱼网作抵押,赊几个面饼,拿回去给家人餬口;待明天拿钱来赎好了。”

  “我的衣食似乎不能从海里谋取了;谁知这种晦气要延长到什么时候呢?指安拉起誓,在卖面饼的阿补顿拉面前,我可是够惭愧的了。我去海滨打鱼,必得打他炉前经过,此外别无他路可走。我回家从他炉前经过时,他总是叫我过去,赊给我面饼,借给我五块零用钱。这要叫我向他赊借到什么时候呢?”

  “情况既然如此,那就好了。如果他向你讨债,你就对他说:‘等我们共同指望的时运好转时再赔你,’这不就行了吗?”老婆给他指出应付的方法。

  “可是我欠他的债日积月累,数目日益增加,难免他是要来讨债的。”

  “可是我们所指望的时运,什么时候才能好转呢?”

  “可怜人呀!鱼网是你的铺子,是你谋生的门路;你拿它作了抵押,那末你用什么去打鱼呢?告诉我吧,你需要多少面饼才够吃呀。”

  “你用不着害羞;我不是告诉你慢慢来,等你交运时再说吗?”卖面饼的阿补顿拉说着赊给他面饼,并借给他五块零用钱。

  “不;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替我结账呀。他对我说,等你交运时再结账不迟。”

  “不是他说话打扰你了?”

  “不错,你说得对。”渔夫蓦然有了信心。

  渔夫和珠宝商的头目人

  第二天黎明,渔夫带着昨夜预备妥帖的一筐水果,急急忙忙去到海滨,说道:“海里的阿补顿拉,你在哪儿?”

  “我来了。”雄人鱼应声出现在渔夫面前。

  渔夫老老实实地说明自己的住址。头目人拿着他的珠宝不放,并吩咐随从:“这是盗窃王后首饰的那个匪徒,把他逮起来吧。”接着他叫随从打渔夫一顿,再把他捆绑起来。继而头目人向珠宝商宣布:“我们抓到一个窃贼了。”于是商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张三的货物,是这个坏种盗走的。”有的说:“李四家里被偷得精光,原来是他干的。”他们捕风捉影,你一言,我一语,把历来的盗窃案,都归罪于他。他可是默然不言语,既不作答,也不辩护,任他们诬赖、侮辱。后来他们把他押进皇宫去治罪。珠宝商的头目向国王起诉,说道:“启禀主上:自王后的首饰被盗窃,我们奉到通知,协助缉捕窃贼以来,我比任何人都卖力,终于破了此案,替陛下捕获匪徒。喏!窃犯已经带到宫中,请陛下裁处,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赃物。”他说罢,奉上渔夫的珍珠宝石。

  渔夫拿身边的珍珠宝石给头目人看,头目人看了之后,问道:“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珍珠宝石吗?”

  渔夫把水果递给雄人鱼。雄人鱼收下水果,跃入水中。过了一会,雄人鱼第二次出现在渔夫面前,给他带来一满筐珍珠、宝石。渔夫收下礼物,向雄人鱼告辞,把一筐珠宝顶在头上,欣然回家,顺路来到烤面饼的炉前。卖面饼的阿补顿拉笑容可掬地对他说:“我的主人啊!奴婢我给你烤了四十个甜面包,已经送到府中去了。现在我正在为你做另一种更好吃的糕点呢;等烤熟了就给你送去,然后再替你买肉和蔬菜好了。”

  渔夫感谢他的好意,从筐里抓了三把珍珠,宝石递给他,然后告辞回家。

  渔夫回到家中,放下筐子,从里面的珠宝中,每类挑选出最名贵的一部分,带往珠宝市中去做买卖。他跟珠宝商的头目人打交道,对他说:“你收买珍珠宝石吗?”

  太监赶忙送珠宝往后宫,让王后识别。王后把珠宝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一番,顿时产生爱慕心情,便对太监说:“去吧,快去禀告主上:我的首饰从原地方找到了,这些珠宝不是我的.;不过这些珠宝,比我簪环首饰上嵌镶的都好。求主上别冤枉、虐待这些珠宝的主人,如果他愿意出售,便请主上留下来,给莪姆·肃武德公主作镶配簪环首饰之用。”

  太监听从王后的吩咐,赶忙来到国王御前,把王后的话重述一遍。国王听了,大发雷霆,把珠宝商的头目及其同行臭骂一顿,责怪他们不该冤枉好人。珠宝商挨了责骂,强辩说:“主上,我们知道他原来是打鱼为生的穷汉,一旦拥有这么多珍珠宝石,所以我们才怀疑他是偷来的。”

  国王收下珍珠宝石,看了一眼,随即递给太监,吩咐道:“拿往后宫去,让王后过目,看这些珠宝是不是她遗失了的那批簪环首饰上的?”

  “有的是,我有一整筐呢。”

  “你住在什么地方?”

  “你们这伙肮脏、势利的恶徒!难道你们认为穆民不配拥有财富吗?你们干吗不问一问他的珠宝是哪儿来的呢?这许是出乎意料之外,安拉赏赐他的恩惠吧;你们怎么明目张胆地说他是贼而随便当众侮辱他呢?你们这伙该受天谴的家伙,统统给我滚出去!”

  “什么样的珠宝?拿给我看一看吧。”

  珠宝商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惊惶失措地被撵出皇宫。

  渔夫和国王

  国王撵走珠宝商人,回头对渔夫阿补顿拉说:“渔夫,你受到安拉的赏赐,我衷心祝福你,保护你的生命、财富不受损害。现在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的这些珠宝是从哪儿弄来的?我虽然是国王,可是象这样名贵的珍珠宝石,我不但没有,而且连见都没见过。”

  “主上,象这样的珍珠宝石,我家里摆着一满筐呢。这些珠宝呀……”渔夫把结识雄人鱼和用水果交换珠宝的经过,全都讲给国王听,最后说道:“雄人鱼已经同我约定,每天由我带一筐水果去海滨送给他,他便回赠我一筐珍珠宝石。”

  国王替莪姆·肃武德公主招了驸马,找到女婿,感到欢喜、快慰。第二天黎明时,国王从梦中醒来,凭窗眺望,见渔夫阿补顿拉头顶一筐水果,正要往外走,便赶忙挨到他面前,问道:“贤婿,你头上顶的什么东西?你要上哪儿去?”

  侍从果然带渔夫上澡堂洗澡,替他擦洗身体,拿宫服给他穿戴,然后带他上朝,谒见国王。国王正式委他为宰相,并派卫兵带领朝臣和他们的太太去渔夫家中,并给他的老婆、儿子们华丽的衣服,让他老婆抱着婴儿坐在轿中,前呼后拥地把她和其余的儿子接进宫去。渔夫的九个儿子来到国王御前,国王便一个一个地搂抱他们,让他们坐在自己身边。由于国王膝下只有莪姆·肃武德公主,没有别的子嗣,所以对渔夫的几个儿子,格外表示亲切、厚爱。在后宫里,王后也热情接待渔夫的老婆,使她感到无比荣幸,彼此亲热得了不得。继而国王宣布招渔夫为驸马,命法官、证人替渔夫阿补顿拉和莪姆·肃武德公主写婚书并证婚,以渔夫阿补顿拉的全部珍珠宝石作为聘礼,同时下令装饰城郭,庆祝婚礼。

  “这是你的福分,不过财富需要名誉地位来保护它。目前我可以保护你的财富不受别人侵占,但是将来也许我被免职或者一旦身死,而别人来当国王的时候,他会因贪图人生享受而危害你呢。因此,我有意招你为驸马,委你任宰相职务,规定由你继承王位,以便我死后,你的生命、财富才有保障而不受他人暗算。”国王说罢,吩咐侍从:“你们赶快带他上澡堂去洗澡吧。”

  “贤婿,现在不是找朋友的`时候。”

  “我要是不履行诺言,只怕他说我不守信用,怀疑我是撒谎者,甚至于骂我喜新厌旧,为享乐而不念旧交哩。”渔夫阿补顿拉说明必须去会雄人鱼的理由。

  “我带水果去找海里的阿补顿拉,预备跟他交换礼物。”

  “你说得对,你还是去会朋友才好。愿安拉匡助你。”国王同意驸马去找他的朋友。

  渔夫阿补顿拉欣然离开王宫,前往海滨。一路上听见认识他的人们指着他说:“这位是刚跟公主结婚的驸马,他拿水果换取珠宝去了。”不认识他的人却以为他是卖水果的,便呼唤他,说道:“喂!水果多少钱一斤?拿来卖给我吧!”他不肯得罪人,只好随便应付,说道:“你等一会,待我转来时再说吧。”于是他径直去到海滨,和雄人鱼见面,彼此交换礼物。

  国王拜卖面饼的阿补顿拉为相

  渔夫阿补顿拉虽然跟公主结婚,身任宰相职务,却依然履行约言,每天按时去海滨和雄人鱼会面,交换礼物。他每天来往路过卖面饼的阿补顿拉的烤炉时,见铺门关锁着,接连十天都如此。他觉得奇怪,暗自嘀咕:“他哪儿去了呢?”他向邻居打听卖面饼的阿补顿拉的去向,说道:“老兄,你这个卖面饼的邻居上哪儿去了?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他生病了,躺在家中呢。”邻居回答他。

  卖面饼的阿补顿拉听见敲门声,开窗一看,见渔夫阿补顿拉头顶箩筐,站在门前,便急急忙忙跑下楼来,把门打开,一下子扑在渔夫身上,紧紧地抱着他不放。

  “那位卖面饼的朋友,他到底是谁?”

  “贤婿,今天你好象没碰到你的朋友海里的阿补顿拉吧。”国王见他空手回来,有所怀疑。

  “我跟他碰头见面了;他给我的珠宝,叫我转送给一个卖面饼的.朋友了;因为那个朋友曾经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我呢。”

  “我的名字也叫阿补顿拉①。”国王说,“如此说来,凡属安拉的仆人,大家都是弟兄手足了。现在你打发人去把卖面饼的阿补顿拉请进宫来,让我委他任左丞相的职务吧。”

  “你的好意,愿安拉替我报答你。”卖面饼的阿补顿拉表示感谢,“其实我没害病,只为听说有人造你的谣言,诬赖你偷窃,终于被国王逮捕起来,感到恐怖,只好关锁烤炉,躲在家中,不敢出去了。”

  “你好吗?朋友。”渔夫和他寒暄,“我每天出入,打你烤炉门前经过,总是看见炉门关锁着。我向你的邻居打听你的消息,才知你害病。我问明你的住址,看你来了。”

  “你听到的都是事实……,”渔夫把珠宝商的头目诬蔑他,侮辱他,以及被押到宫中,在国王面前判明是非曲直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最后说道:“国王已经招我为驸马,并委我任宰相职务。从今以后,你用不着害怕了。今天我带来的这筐珠宝,全都送给你,收起来吧。”他安慰卖面饼的阿补顿拉一番,然后告辞,带着空筐回到宫中。

  “他的名字叫卖面饼的阿补顿拉;我的名字叫陆地上的阿补顿拉;跟我交换礼物的那个朋友叫海里的阿补顿拉。我们是同名的好朋友。”

  “他是个非常善良、厚道的好人。当初我的生活艰难困苦,吃早没晚,境遇非常悲惨,全靠向他赊借,维持生命。他向来好言宽慰我,从来没怠慢我。”

  “他家住在哪儿?”他打听了他的住址,然后根据邻居的指示,径直去到他的门前。

  “他叫什么名字?”

  渔夫遵循国王的命令,果然着人邀请卖面饼的阿补顿拉进宫,并陪他谒见国王。国王赏他一套宫服,委他任左丞相的职务,并宣布驸马为右丞相。

  渔夫去雄人鱼家中作客

  渔夫随雄人鱼,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继续不停地参观、游览,总共经历八十个大小城市,每个城市中的居民,他们的形貌和风俗习惯都不一样。他怀着惊奇的心情问雄人鱼:“老兄,海中还有其他的城市吗?”

  “关于海中的城市和其中的奇观,你看见什么了呢?指仁德、慈良的先知起誓,假若我用一千年的时间,每天带你参观一千座城市,在每座城市里让你看到一千桩奇观,那你所看到的城市及其奇观的数量,比起它的总数来,还不到二十四分之一呢。我带你参观、游览过的城市,仅限于我的家乡地带而已。”

  雄人鱼对女儿说:“贵客光临,给我们带来福气了;你快去预备饮食款待客人吧。”

  渔夫随雄人鱼走进屋去,只听他喊道:“儿啊!”随着他的呼唤声,他的女儿便出现在他面前。渔夫仔细打量,见她有一张圆如明月的脸蛋,一双黑而大的眼睛,身段既营条,臀部又肥大,拨着长发,拖着鱼尾巴,全身一丝不挂。她一见渔夫,便问她父亲:“爸爸,跟你在一起的这个秃尾巴人,他是谁呀?”

  渔夫虽然吃腻了鱼肉,可是饥肠辘辘,没有其他食物可吃,只得硬着头皮嚼鱼肉充饥。这时候,雄人鱼的老婆带着两个小儿子回家来。她的相貌雍容、妩媚,两个儿子每人手中握着一尾鱼娃,象陆地上的小孩啃胡瓜似的,正吃的香甜。她一见渔夫和她丈夫在一起,便脱口问道:“这个秃尾巴是什么东西呀?”于是她和两个儿子以及她的女儿,都用惊奇的眼光,注视渔夫的屁股,嘻嘻哈哈地嚷道:“哟!指安拉起誓,他是一个秃尾巴呀!”她们说着哄堂大笑起来。

  渔夫一看,见城市不大,比他参观过的城市都小。雄人鱼带他进城,来到一个洞前,指着说:“这是我的`家。这座城市中的住宅,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山洞;其他城市中的住宅,大体都是这种形式,相差不离。海中人要安家的,须先向国王请示,说明愿在什么地区定居,国王便派一队被称为‘囊戈尔’的鱼类去他卜居的地方帮盖房屋,用它们那种又尖又硬的利喙,啄山为穴,辟成居室。它们不要报酬,只由主人捕一定数量的鱼供给口粮;待居室啄成之后,便相率归去,主人也便有了居室。海中人的居住、交往,一般说来,大体如此;彼此之间的馈赠、酬劳,总离不开鱼类。”雄人鱼解释一番,接着说:“请进我家去吧。”

  她果然端出两尾羊羔一般大的大鱼,款待客人。雄人鱼对渔夫说:“你吃吧。”

  她果然挨到渔夫面前,亲切地向他请安、问好。

  “这是我结交的那位陆地上的朋友呀;我每天给你带来的水果,就是他送给我的。你来问候他吧。”

  “老兄,情况既然如此,我们的参观、游览就此告一段落吧,因为我到过的城市和见到的奇观,已经使我心满意足了;再就是生活方面,我跟你在一起,八十天以来,每天早晚所吃的,都是不烧不煮的生鱼,我可吃厌了。”

  “老兄,你带我到你家来,存心让老婆儿女取笑我吗?”渔夫提出抗议。

  “有时候,我们还用橄榄油或芝麻油煎鱼,吃起来,味道更好了。”

  “所谓烧、煮,是我们的烹调方法;比如同是一尾鱼,我们把它放在火上,用烧或煮的方法,能弄成多种多样而不同口味的食品呢。”

  “我参观了这么多城市,已经心满意足。现在一心只盼望去你居住的那座城市里看一看。”渔夫说出他的愿望。

  “我们这儿哪里去找橄榄油、芝麻油呢?我们生长在海中,孤陋寡闻,关于你所谈的,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生活在海中,哪儿去找火呢?我们也不知道烧、煮和其他的方法,所以吃的都是生鱼。”

  “我们现在离我居住的城市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它就在我带你下海的那个地方的附近。我之所以带你老远地到这些地方来,只为让你有机会多参观海中的城市罢了。”

  “好的,我就带你去。”雄人鱼说着带渔夫往回走,继续不停地跋涉,终于来到一座城市前,便指着对渔夫说:“喏!我就住在这座城市里。”

  “你说得对,不过你此次带我耍过不少城市,只是你居住的地方,还没带我去参观呢。”

  “你所谓的烧、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原谅吧!老兄。这是因为没有尾巴的人,在我们这里是不存在的,所以每逢碰到秃尾巴人,总是被带进宫去,供国王开心、寻乐;不过我的儿女年幼无知,拙荆见短识浅,你别跟她们认真。”雄人鱼向渔夫解释、道歉一番,随即大声斥责家人:“你们跟我住嘴!”继而他一本正经地好言安慰渔夫,消除他心中的误解。

  渔夫受到国王的优待

  雄人鱼正在好言安慰渔夫,消除他的误解、愤怒心情的时候,突然有十个粗鲁、莽撞的彪形大汉闯进家来,冲着主人说道:“阿补顿拉,国王得到报告,据说你家来了一个秃尾巴人,这是真的吗?”

  “不错,喏!就是这个男人。”雄人鱼毫不含糊地指着渔夫回答他们,“他是我的朋友,上我家来作客的。他呆不久,临了我会送他回陆地去的。”

  雄人鱼陪渔夫随大汉们去到王宫中。国王一见渔夫,大笑一阵,然后说道:“欢迎你,秃尾巴人。”国王左右的人也都哈哈大笑,嚷道:“哟!指安拉起誓,他是一个秃尾巴人哪!”在一片取笑声中,雄人鱼从容走到国王御前,解释渔夫的情况,说道:“这位是生长在陆地上的人,同我有很好的交情。他不习惯跟我们在一起生活,因为他只会吃烧烤或煮熟的鱼肉。恳求主上开恩,让我送他回陆地去吧。”

  国王的`侍从遵循命令,即时摆出各式各样的鱼肉,把渔夫当上宾招待。渔夫荣幸地作了国王的客人,饱餐了一顿。国王让他讨赏,说道:“你希望我赏你什么呢?只管说吧。”

  “老兄,”雄人鱼回头对渔夫说,“我的辩解够清楚明白的了,我们是不能违拗国王的。走吧!我陪你一起去见国王;若是安拉意愿,我将在国王御前替你说情、求饶。你别害怕,国王看见你,知道你是从陆地上来的,必然会尊敬你,会放你回陆地去的。”

  “按照你的主张行事吧。”渔夫同意去见国王,“一切托庇安拉,我随你去好了。”

  “情况既然如此,他既然不在海中久留,我就答应你的要求了。等我当客人款待他之后,你再送他回去吧。”国王慨然答应雄人鱼的要求,随即吩咐左右的人:“你们快去拿饮食来招待客人吧。”

  “恳求陛下赏赐一些珍珠宝石吧。”渔夫果然向国王讨赏。

  “不带走他,我们是交不了差的。如果你有话要说,请随我们一起进宫去,当着国王的面讲吧。”

  “你们带他上珠宝库去,让他随便挑选吧。”国王慨然答应渔夫的要求,吩咐侍从带他上珠宝库去取。渔夫在雄人鱼的陪同下,随国王的侍从去到珠宝库中,挑选了许多名贵的珍珠宝石,带着满载而归。

  雄人鱼同渔夫绝交

  雄人鱼带渔夫离开京城,回到自己的家乡,预备送渔夫返回陆地。临别,他取出一个包裹,递给渔夫,说道:“请收下这个包裹吧,这是我托你带往麦地那送给先知穆罕·默德的一点薄礼,表示我对他的敬仰心情。”

  渔夫接受雄人鱼的委托,收下他的寄存物,但不知里面包的什么东西。

  雄人鱼送渔夫返回陆地的时候,在旅途中经过某地时,渔夫看见当地的人们欢呼、歌唱、大摆宴席,成群的.男妇老幼,欢欣鼓舞地既吃喝又欢唱,俨然是办喜事的场合。他怀着好奇心情问雄人鱼:“人们这么高兴,他们是娶亲办喜事吧?”

  雄人鱼索回托渔夫带给先知的礼物,继续送他回到岸上,这才果断地对他说:“我决心跟你绝交了;从今天起,我们别再见面、往来了。”

  渔夫阿补顿拉念念不忘雄人鱼,不间断地每天往海滨去,大声呼唤他,希望跟他复交,同他交换礼物,但始终听不到他的回声,也看不见他本人。

  渔夫把埋藏着的衣服刨出来,穿戴起来,带着珍珠宝石,满载而归。他回到宫中,国王显出渴望、惦念的心情迎接他,感到无限快慰,亲切地问候他,说道:“贤婿,你好吗?你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这是为什么呢?”

  渔夫把他跟随雄人鱼去海里参观、游览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国王听了海中的奇观异闻,感到惊奇、羡慕。最后渔夫把雄人鱼决心跟他绝交所谈的话,全都告诉国王。国王听了,埋怨他,说道:“你告诉他陆地上的情况,这是你的错误。”

  “把我托付你的寄存物赔还我吧。”雄人鱼睁大眼睛瞪着渔夫说。

  “我们陆地上死了人,亲戚朋友都为死者悲哀、哭泣;尤其妇女们,总是批自己的脸颊,撕破身上的衣服,一个个哭的死去活来。”

  “可是安拉收回他的寄存物时,你们却不愿退还,甚至于为此而痛哭流涕。情况既然如此,我怎能把送先知的礼物托付你呢?反之,你们每逢生子,便欢天喜地,快乐的了不得;其实新生者的灵魂,原是安拉摆在其肉 体中的寄存物,而安拉取回他的寄存物时,你们为什么视为坏事而忧愁、哭泣呢?如此说来,跟你们陆地上的人结交、友好,对我们来说,这是不必要的。”雄人鱼说罢,撇下渔夫,潜水扬长而去。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渔夫感到莫名其妙。

  “你们这儿死了人,还要聚众欢呼、歌唱、摆宴大吃大喝吗?”

  “你们生长在陆地上的人类,不是安拉的寄存物吗?”

  “他们不是娶亲办喜事,而是死了人在办丧事呢。”

  “不错,是安拉的寄存物呀。”

  “不错,我们这儿是这样的。可你们那儿怎么办呢?陆地上死了人,该是怎么来着?”雄人鱼顺便打听陆地上的情况。

  渔夫阿补顿拉不厌其烦地从宫里去到海滨,从海滨回到宫中,每天来回跑一趟。经过漫长的一段时间,显见得没有同雄人鱼复交的希望了,他才断了念头,安下心来,跟岳父母、妻室儿女在一起,过着极其舒适、快乐的幸福生活,直至白发千古。

  阿拉丁和神灯的故事

  淘气的阿拉丁

  相传古时候,在中国的都城中,有一个以缝纫为职业的手艺人,名叫穆司塔发。他处境不好,是个穷人,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子,名叫阿拉丁。

  阿拉丁生性乖张,从小不爱学好,是个小淘气鬼。

  魔法师这样说着,伸手掏出钱袋,拿十枚金币递给阿拉丁,问道:“亲爱的侄子,你和你母亲住在什么地方?”

  魔法师花了心思讲了一通之后,见阿拉丁还是无动于衷,默不作声,觉得这个孩子生性懒惰,只想过浪荡生活,于是又对他说:“我的孩子,我所说的这些话,你懂得而能接受吗?如果你不喜欢学手艺,那末我可以替你开个铺子,准备各种昂贵、豪华的货物,让你去经营生意,在名商大贾中出人头地,掌握交易场中贱买贵卖的赚钱本领,慢慢你就闻名于全城了。”

  魔法师看中阿拉丁,跟他接触后分手,好不容易过了一夜。次日清早,他急急忙忙出去寻找阿拉丁,因为不见这个孩子的面,他惴惴不安,心绪不宁。他东张西望不停地朝前走,一直来到阿拉丁游玩的地方,见他正同那些淘气的孩子们在一起,便赶快挨过去,把他拉在身边,热情地拥抱他,亲切地吻他,然后递给他两枚金币,说道:“你快回家去告诉你母亲,说我要去你家吃晚饭,把两枚金币交给她,让她预备饭菜吧。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带我再去看一看上你家去的那条路线。”

  魔法师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开怀畅饮,喝得醉眼矇眬,天快黑了,才起身告辞。临行,他再一次嘱咐说,明天早晨来带阿拉丁去买商人们穿用的衣服,按计划行事。

  魔法师强调了这几句话,随即把视线转移到阿拉丁身上。这是因为他眼看自己的谈话,打动了阿拉丁的母亲,她伤心流泪了。魔法师给她这些慰藉,旨在借此阻止她再提她丈夫生前的事情,以便顺利地实现他的欺骗计划。于是他问阿拉丁:“我的孩子,你是做哪种行业的?在谋生方面,学到什么本领?告诉我吧,你学会一种手艺解决你母子二人的衣食问题了吗?”

  魔法师带着仆人进到屋里,让仆人放下礼物,把他打发走了,才向阿拉丁的母亲哭哭啼啼地寒暄一番,然后问道:“我兄弟生前,他经常在哪儿起坐?”

  魔法师坐在席前,受到宾客的款待,身心感到舒适、自在,便同阿拉丁的母亲攀谈起来,说道:“弟媳啊!你从来没有见过我,在我兄弟生前,关于我的情况你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不足为奇的。其中的原因是:四十年前我离开这座城市,开始过流浪生活。我经过印度、信德,进入埃及境内,在壮丽宏伟的城市中,停留过长时间,那是被称为世间奇观之一的一个好地方。最后我旅行到遥远的非洲西部,在摩洛哥境内定居下来,一住就是三十年。

  魔法师听了阿拉丁母亲出自内心的话,装出一副同情的神气,对阿拉丁说:“我的孩子,你向来行为不端,放荡不拘,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这种行为,对你来说,实在是丢脸的事。我的孩子,你是个年轻人,出身于诚实正直的人家,却让你母亲这样年老体衰的人辛勤劳动养活你,你说,这不是一件很可耻的事吗?现在你已渐渐长大,对自己的生活应该有个打算,应该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去经营才对。我的孩子,你睁眼看看周围的一切吧。在我们这座城市里,各式各样手艺的师傅都有,而且人数很多。你可以从各种行业中,随便挑选一种你喜欢的去学,我愿意大力支持你。等你出师时,我的孩子,你便可自立谋生了。原来你父亲的缝纫手艺,如果你不太喜欢,就可以选择你认为理想的手艺去学,你看怎么样?我的孩子,告诉我吧,我做伯父的当全力帮助你。”

  魔法师听了这个消息,一下子扑向阿拉丁,搂着他的脖子,边吻他,边挥泪。

  魔法师冷静观察一会,见阿拉丁露出的笑容,便知他乐意搞生意,所以趁势引诱他说:“我的孩子,你既然愿意做生意,这证明你是有志做一些大事的,我就替你开设一个铺子,让你成为商界中有名誉有地位的人物吧。明天,我带你上市场,先给你买一套合身的专门为富商巨贾所制备的衣服,然后再为你进行开设铺子的事,以此实现我的诺言。”

  魔法师借着提到往事的机会,装出一往情深的、无限悲哀的神情,继续说道:“我亲爱的侄子阿拉丁啊!你父亲之死,使我大失所望,我所期待同兄弟见面言欢的那种喜悦,现在已烟消云散了。尤其是在我长期流浪他乡,弟兄手足多年不见面的情况下,我一心一念盼望在我去世之前,能见他一面,可是路途遥远,难偿我的宿愿。生离死别给我带来痛苦,这是人生无法避免的事,因为生死有定,一切都是老天爷所注定的。”他说着再一次把阿拉丁紧紧地搂在怀里,表示亲热,并大声说道:“亲爱的侄子啊!从今以后,我只能从你身上得到安慰了,你父亲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由你取代了,因为你是他的子嗣,是他的后代嘛。所谓‘留下子嗣的人,虽死犹生,’就是这个意思。”

  魔法师从那个孩子口中知道阿拉丁的情况,并想法接近他。魔法师走到阿拉丁身边,把他拉到一旁,说道:“我的孩子,也许你是裁缝穆司塔发的儿子吧?”

  阿拉丁马上带魔法师回家,并把他家的住处指给他看。魔法师一面走一面嘱咐说:“亲爱的侄子,你把这些钱交给你母亲,并替我向她问好,让她知道你的伯父已经从外乡回来了。待明天早晨,我上你家去拜望她,问候她,并借机会看一看我弟弟生前的住处和他死后葬身的地方。”

  阿拉丁眼看这个外地人的举动,感到十分诧异,问道:“老爷,你哭什么呢?你从哪儿知道我的父亲呀?”

  阿拉丁的母亲这样教训了儿子,然后起身摆餐桌,端出饭菜,请魔法师坐首席,母子二人陪他一起吃晚饭。魔法师边吃喝,边跟阿拉丁谈关于做生意的事。他的谈话使阿拉丁听得出神,弄得他通宵不想睡觉。

  阿拉丁的母亲见儿子身穿漂亮服装,俨然是商人的模样,不禁喜出望外,乐得热泪盈眶。由于虚伪的乱攀亲戚关系的魔法师对阿拉丁无微不至地关怀,并给以施舍,致使她感激万分,激动地致谢说:“好兄弟,你对这个孩子如此关怀,做这么多好事,我的感激心情是千言万语说不完的,你的恩情我是终身难忘的。”

  阿拉丁的母亲眼看这种情景,被他所表现的那种有声有色的情感所迷惑,确信他真是阿拉丁的伯父,由于感动,不由自主地挨了过去,把他从地板上扶了起来,说道:“你即使哭断了气,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处。”她用好言安慰他,请他坐下,并殷勤招待他。

  阿拉丁的母亲把摆着一条长椅子的地方一指,魔法师便挨过去,伏在地上,边吻地板边喃喃地祈祷,接着痛哭流涕地诉说:“我的兄弟,我的眼珠哟!和你生离死别,连最后见一面的`愿望都不能实现,这是我的命运太坏的缘故呀!”他埋怨着抽噎着哭个不止,伤感得差一点昏晕过去。

  阿拉丁的母亲很高兴,到市上买了烹调需要的各种食物,并向邻居借来杯盘碗盏,然后精心地开始烹调工作。待饭菜预备妥当,是吃饭的时候了,她才对阿拉丁说:“儿啊!饭菜都做好了,就怕你伯父不知道咱家的住处,所以你须出去和他碰头见面才好。”

  阿拉丁无言可答,一时羞得低下了头。这时候,他母亲迫不及待地说道:“事实可不是你想象的这样。指天发誓,他呀,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象他这样粗野的孩子,我可是从来没见过。他整天游手好闲,消磨时间,跟那些顽皮无赖的孩子混在一起,使他父亲悲愤成疾,忧郁死去。现在我自己的境遇也非常悲惨,终日劳苦,从事纺线,一双手白天黑夜不离纺纱杆,靠这每天赚几个面饼,母子二人得以餬口。阿拉丁每天除吃饭时间,他从来不归家见我的面。说真的,我正打算把门锁起来,不让他进家,由他自己去找生活出路,养活他自己。因为我是个老婆子,精力衰退,劳动越来越困难了,要维持过去的局面也不容易了。”

  阿拉丁年满十岁时,他父亲一心一意要教他学缝纫,以便将来继承他的工作,以此谋生度日。这是因为穆司塔发向来生计窘迫,没有多余的钱供儿子上学读书,也不可能让他去做生意,或者去当徒工,学一身本领。归根结蒂,他只能把儿子留在铺中,由自己教他缝纫。

  阿拉丁吻了魔法师的手背,然后分手。他怀着满腔愉快心情,终于打破他那非吃饭时不归家的习惯,一口气跑到家中,找到母亲,欢天喜地地大声说:“娘,我给你报喜讯来了,我那个多年流浪在外地的伯父回来了,刚才他嘱咐我问候你呢。”

  阿拉丁听了母亲的话,将信将疑,茫然不知所以。

  阿拉丁听了伯父的话,十分欢喜,于是挑了一套最心爱的衣服。魔法师掏钱付了衣款,然后带阿拉丁上澡堂去洗澡。阿拉丁穿上新衣服,欢欢喜喜地吻伯父的手背,表示十分感谢他。于是伯侄两人坐下,一块儿喝果子汁。

  阿拉丁十五岁那年,恰巧发生了这样一桩事情:有一天,正当阿拉丁照常跟本地区那些调皮懒惰的朋友们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被一个外地的修道士看中了。那个所谓的修道士是从非洲远道而来的,是摩洛哥的摩尔族人。此人专搞魔法,精通此术,并且长于占星学。对于这类邪门歪道,他孜孜不倦地钻研,精益求精,终于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魔法师。当时他站在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这群孩子们,接着注视阿拉丁,仔细盯着他,细心观察,研究他的相貌和其他孩子们的情况。经过一番观察、思考之后,魔法师暗自说道:“真的,这就是我所需要的那个孩子,为了寻找他,我不惜离乡背井才老远地旅行到这儿来的。”于是他拉其中的一个孩子到一旁,向他打听阿拉丁,问道:“他是谁的儿子?”

  阿拉丁一口气跑到家中,把两枚金币递给母亲,说道:“娘,今天伯父要上我家来吃晚饭,这是他给你做饭菜的钱。”

  逛过集市,魔法师带阿拉丁去逛城中的名胜古迹,参观大寺院中的幽雅别致的景象。带他去上馆子,吃银盘盛着的可口菜肴,两人大吃大喝了一顿。

  这时阿拉丁听了伯父的谈话很高兴,对于可以成为名商巨贾,他很乐意,简直喜出望外,因为他知道名商巨贾所穿的是丝罗绸缎,既漂亮,又华丽。他抬头望着魔法师抿着嘴笑一笑,然后低着头表现出满意的神情。

  裁缝穆司塔发眼看儿子这种不成材的行为,大失所望,悲愤交集,终于忧郁成疾,不久便一命呜呼。阿拉丁不但不因父亲之死改变他那懒惰邪癖的性格,而且依然如故,继续过浪荡生活。他母亲看到自己的老伴已死,儿子又不成器,深感前途茫茫,半点希望也没有,所以迫不得已,索性把裁缝铺和里面的什物,全都卖掉,然后以纺线为业,借此谋生餬口,并养活不务正业的淘气儿子。这时候,阿拉丁觉得父亲死了,自己不再受到严格的约束和管教,所以就更加放荡不拘,越发懒散堕落,除了吃饭时候,总是不在家里。而他那可怜不幸的母亲,仅靠一双手从事纺线,还得养活儿子,一直到他年满十五岁。

  非洲的魔法师

  离开澡堂,魔法师不辞劳累,又带阿拉丁去逛集市,指交易场中形形色色的情景给他看,对他说:“我的孩子,你要准备跟这些人结识往来,多熟悉他们,尤其要多接触一般的生意人,向他们学习买卖的本领,从而丰富交易的经验。要看到目前他们所进行的这种行业,将来便是你自己的职业。”

  次日清晨,阿拉丁的母亲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一开门就见魔法师站在门前。他不肯进屋,只说要带阿拉丁上市场去买东西。阿拉丁欣然来到伯父面前,问候他,吻他的手背。魔法师牵着阿拉丁一块儿去到市场,进入一家服装商店,说要买套华丽的衣服。老板拿出各式各样的上等服装供他选择。他指着那些衣服对阿拉丁说:“我的孩子,你喜欢什么式样的,自己挑选吧。”

  最后,魔法师带阿拉丁到他住宿的专为外地商人开设的那家大旅馆,邀约各行各业的生意人和他见面,大伙在一起吃晚饭,当众宣称阿拉丁是他的侄子。

  当初,阿拉丁的母亲对这个自称为丈夫的哥哥的摩洛哥人,抱怀疑态度。自从听了他答应为自己的儿子出本钱办货物,开铺子,心中的疑虑便消失了。她产生了另一种信念,认为他确是自己丈夫的亲哥哥,否则,一个外地人是绝不会为自己的儿子做这种好事的。于是她指引儿子回头来走正路,抛弃私心杂念,立志做规规矩矩的人,尤其要以能干的伯父为榜样,把他当父亲来看待,好好听他的话,并教导他要把以往跟那些游手好闲的顽皮孩子在一起所消磨掉的时光弥补过来。

  客商们吃饱喝足,尽欢而散已是天黑时候,魔法师才送阿拉丁回家。

  吃过午饭,魔法师带阿拉丁去娱乐场所中寻乐,并游览古帝王的宫殿和富丽堂皇的大建筑物以及屋中丰富多彩的陈设,借此打开他的眼界,使他感到格外欢喜快乐。

  但是阿拉丁贪玩成性,总是跑出去找本地区那些贫穷、调皮孩子们游玩鬼混,没有一天安心呆在铺中。他随时等机会,只要他父亲一离开铺子,例如因应付债主等事出去时,他就立刻跑去找调皮、捣蛋的那些小伙伴,一起去逛公园,玩游戏。这种情况,对阿拉丁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习以为常,劝导鞭打都不管用。因为他既不听父母的话,甘愿继承父亲的职业,也不肯学经营买卖的本领,所以他的前途实在不堪设想。

  “有一天,我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家里,突然心血来潮,一时间想起家乡祖国,想起我的骨肉兄弟,随着这些联想,我向往家乡,渴慕骨肉团聚的思潮突然高涨起来,简直到了无可抑制的境地。我顾影自怜,想到我这个远离家乡祖国的人,情不自禁地哭了。后来,经过一番琢磨,我的渴望终于促使我决心回老家去一趟。我以为回到家乡,便可以同我兄弟重新见面。于是我对自己说:‘你这个人呀!你离乡背井,象游牧的阿拉伯人一样所过的流浪生活,到底要延长多久呢?而你只有一个骨肉兄弟,应该立刻起程回老家去,在你去世之前,跟兄弟再见一面。因为世态变动无常,它给人带来的苦难,谁能料想得到呢?现在不早作归计,将来势必身死异地,那时候懊悔就来不及了,就遗恨无穷了。兼之你算是得天独厚,现在手边还算富裕,就该想到兄弟的窘迫情况,多帮助、接济他才对。我想到这里,一骨碌爬起来,积极准备行装。那天恰巧是礼拜五休息日,我就动身。旅途上经历千辛万苦,吃尽各种苦头,全靠老天爷保佑,总算回到家乡来了。昨天我在街上蹓跶,无意间碰见侄子阿拉丁跟一些孩子在一起游玩。由于天然的血缘关系,一见他,我的心就不自主地倾向于他,我直感到他是我唯一的亲侄子,因此在同他见面的一刹那,我身上的疲劳和内心的苦恼,顿时忘却干净,差一点喜欢得飞跃起来。但是当他提到我的兄弟已经逝世的噩耗时,我悲哀、痛苦,忍不住流泪痛哭。当时我那种极端悲痛的情景,也许阿拉丁对你讲过了。

  “我的孩子,”魔法师用颤抖的音调说,“你既然告诉我你父亲逝世的消息,怎么还这样来问我呢?因为你父亲是我的异父兄弟啊。我在外长期流浪,如今从老远的外地归来,带着喜悦心情,怀着满腔期望,想和他聚首见面,好借此消除多年以来郁结在心中的忧愁。可是事与愿违,到头来,听了你说他逝世的噩耗。不过人的血统关系是磨灭不了的,比如你在这群儿童中,我一眼就看出你是我的侄子了。因为你具备着你父亲的血缘关系,尽管我跟你父亲分别时,他还没有结婚。”

  “弟媳啊!这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值不得一提,因为这个孩子等于我的亲生儿子。替兄弟抚养、教育他的子嗣,对我来说,是责无旁贷、义不容辞的。弟媳不必为此过意不去。”

  “娘,这是怎么说的!如果说我没有伯父,也没有别的亲戚,那末我父亲的这个哥哥,他是哪儿来的呢?真的,他不仅拥抱我,吻我,而且还流着眼泪打发我来问候你呢。”

  “在深重痛苦之中,我唯一可以得到慰藉的,只有阿拉丁的形貌了,因为他是我兄弟遗留下来的后代啊。对我兄弟来说,他既留下这个子嗣,那就虽死犹生了。”

  “听明白了,照办就是。”阿拉丁欣然应诺,随即带魔法师朝回家的路上走,边走边指给他看,直到了家门前,二人才分手。

  “听明白了,照办就是。”阿拉丁听从母亲的指使,正要出去接客的时候,突然听见敲门声。他赶忙出去,开门一看,见魔法师和另一个携带酒和糕点水果的仆人站在门口,阿拉丁喜形于色地迎接了他们。

  “儿啊!据我所知,你原是有一个伯父的,但他早已去世了,打那以后,我就不知你还有别的伯父了。”

  “儿啊!我想你是在嘲弄我吧。你所说的这个伯父,他是谁?你这一辈子哪儿来一个伯父呢?”

  “不错,老爷。不过我父亲早就死了。”

  “求上天保佑,赏哥哥长命百岁!今后,阿拉丁这个孩子,在你的庇护下,就有希望过好日子了。往后他会听你的话,按你的指示行事的。”

  “弟媳啊!阿拉丁出身于善良家庭,快要长大成人了。求上天保佑!但愿他能步他父亲的后尘,立志规规矩矩地做人,以慰他父亲在天之灵,从而弟媳盼子成龙的心也就有了寄托。明天恰巧是礼拜五休息日,商界停业,不能去进行开设铺子的事,实在抱歉得很。必须过了休息日,各行各业才开市照常营业。因此,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到这儿来,带阿拉丁去城外逛公园、名胜,那是他至今还没去过的地方。在那里,他可以同那些去游玩的富商名流见面,互相交谈结识,这对他来说是有好处的。”魔法师嘱咐毕,告辞回旅馆安歇去了。

  阿拉丁在一天之内穿上了新衣服,又进澡堂,吃馆子,游集市、名胜,并跟许多商人见面,他的高兴、快乐情形是难以形容的。想到明天一早他的伯父就来带他出城去游玩,更是兴奋,整夜睁着眼睛,等待天亮。

  第二天清晨,魔法师果然按时来到阿拉丁的家门前。阿拉丁一听敲门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开门迎接伯父。魔法师一见阿拉丁,便紧紧地拥抱他,亲切地吻他,握着他的手说道:“侄子啊!今天我要带你去的地方,那儿的景致很优美,是你生平没见过的。”他说些逗趣的话,激发他的愉快兴奋情绪。就这样两人说说笑笑离家走出城门,进入公园消遣寻乐。魔法师为使阿拉丁格外喜欢快乐,带着他漫步参观游览,喋喋不休地说这里景致优美,那里楼台、亭榭巍峨。每逢走到一个亭榭或一座高楼、一幢宫殿前,他俩总要仔细欣赏一番,魔法师总是不止一次对阿拉丁说:“侄子,你对这个感兴趣吗?觉得快乐吗?”

  阿拉丁面对那些生平没见过的奇迹般的景色和宏伟的建筑,快活得眉飞色舞。他俩不停地慢步走着,在大自然中寻乐,直跋涉得有些疲劳,最后进入一座美丽的花园。那里空气新鲜,景色秀丽,使人感到心旷神怡。里面有清澈的溪流,围绕着万紫千红的花丛,弯弯曲曲地湍流;还有以金子般的黄铜铸成的狮子,口中喷出清泉,令人看得神往。他俩愉快地面对池塘坐下来休息,有说有笑,如同亲密的父子。魔法师解下腰带,打开盛食物干果的袋子,对阿拉丁说:“我的侄子,也许你饿了,快来吃点饮食吧。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那时阿拉丁的确很饿,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魔法师也陪着吃。他俩一面吃一面休息,感到十分舒适,满心欢乐。

  魔法师看阿拉丁吃喝、休息得差不多,便开口说:“侄子,你歇息得好吧,现在我们该起身了,继续向前再走一程,一直达到这次旅行的最终目的吧。”

  阿拉丁听了伯父之言,站了起来,随魔法师慢步向前,从一座花园走到另一座花园,继续不停地走着,越走越远,把所有的园林一概甩在背后,最后来到一座巍峨的童山脚下。

  阿拉丁这个孩子,年纪不算太小,却从来没离开过城郭,到目前为止,也从来没象今天这样走这么多的路,因此他有些难色,向魔法师诉苦:“伯父,我们要上哪儿去呢?我们老远地离开那些庭园,一直来到这个荒芜寂寞的地方。如果要走的路程还远,我可是太疲劳,走不动了,我支持不住快要倒下去了。前面没有其他花园可以游览,倒不如趁早离开这里,快转回家去吧。”

  “不,我的孩子,我们还不能回去,我们并没走错路,逛花园并不是最终的目的。因为我们前去谋求的事,绝非一般帝王的事业可以同它相提并论的,拿你所见所闻的事跟它比较起来,那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你得鼓起勇气,勇往直前地走下去。感谢老天爷!因为你已经长大了。”魔法师讲了这个道理,接着又说了些温存的话安慰阿拉丁,并讲一些奇怪的故事给他听,借此消除他因走路而感受的疲劳。魔法师利用这种骗术,带着阿拉丁一直往前走到他的目的地。这便是这个西非魔法师不辞远道跋涉,而从日落处的西方,奔到日出处的中国的最终目的。

  神灯

  魔法师非常高兴,带着阿拉丁来到目的地,对他说:“侄子,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目的地。现在你暂且坐下休息吧。待一会,我将指最奇妙的事物给你看。这样的事物人世间是没有谁见过的。你将欣赏的这种奇妙景象,前人是想象不到的,谁也没享受过。不过休息后,要给我捡些碎木片、干树枝放在一起,让我点火燃烧,再告诉你其中的各种迹象。这样一来,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阿拉丁听了魔法师的吩咐,渴望看到伯父所要做的事情,把疲劳忘得干干净净。阿拉丁休息了一会,然后站起来,按魔法师的吩咐,开始捡碎木片和干树枝,直到听见伯父呼唤他时,才带着木片、树枝到魔法师面前。

  魔法师把木片、树枝点燃起来,并从胸前的衣袋中掏出一个别致的小匣子,顺手打开,从里面取出些乳香,撒在火焰中,对着冒出来的青烟低声念起咒语来。他念些什么,阿拉丁一句也听不懂。但在浓烟的笼罩下,大地突然震动起来,地面在霹雳巨响中一下子裂开了。

  阿拉丁眼看这种恐怖景象,大吃一惊,只想拔脚逃避灾难。魔法师看出他的举止行动,怒不可遏,愤恨到极点。因为没有这个孩子在场,他的全盘计划势必失败,他一心所要盗窃的地下秘密宝藏,除了阿拉丁,别人是不能开启的。所以他一发觉阿拉丁要逃跑,便举起手来,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打得他晕头转向,痛得昏倒在地。

  当阿拉丁慢慢苏醒过来,矇眬见魔法师站在他身边,忍不住伤心哭泣,说道:“伯父,我到底犯了什么过失,才受到这样的处罚呀?”

  “我的孩子,我是一心一意要培植你成人的,你怎么可以反抗我呢!”魔法师装出一副慈祥怜爱的样子,安慰阿拉丁,“我既是你的伯父,就等于是你的生身父亲,因此,凡是我吩咐你的事,你必须照办。如今我忙着要让你看一件奇妙的事物,当你看到的时候,会很快忘掉你的疲劳的。”

  这时候,那裂开的地方逐渐显露出一块长方形的云石,当中系着一个铜环。魔法师面对云石,马上取泥沙占卜一番,然后转向阿拉丁,说道:“我的孩子,我要吩咐你的事,如果你全做到,那末,你肯定会一下子变成比一般帝王还富厚的人物呢,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动手打你呀。因为在这个地方的地底下,埋藏着一个宝库,里面的宝物是用你的名义贮存起来的,要不要开启它,这是事先有规定的,必须由你来决定。刚才我为开启宝库,已经祈祷过了。我的孩子,现在你要好生注意,听我告诉你,那块石板下面就是宝藏的所在。你过来,握着石板当中的那个铜环,把石板揭起来,因为除你之外,世间的任何人都弄不动它。你揭开石板,就得走进去,因为这个特殊、奇异的宝藏,原是为你而保存下来的。不过里面的情形,你必须听我解释,照我所说的去做,切不可疏忽大意。这一切,我的孩子,都是为你自身的利益和幸福着想的。宝藏中的宝物很多,质量很好,帝王们所聚敛的财富都比不上。再就是你还要记住:这个宝藏既是你的,同样也是我的。”

  阿拉丁听了魔法师的这番话,顿时把他感到的疲劳、挨打的疼痛和伤心流泪这类倒霉的遭遇都忘了。他哑口无言,头昏眼花,呆呆地望着魔法师。同时,一想到命运将使他成为富人,便感到非常高兴。于是真诚地对魔法师说:“伯父,你觉得该怎么办好,就吩咐吧,我会按照你的话去做的。”

  “侄子,你在我的心中,比我亲生的儿子还亲呢。因为你是我兄弟的儿子,除你之外,我没有其他的亲人了。说实在的,我的孩子,你也是我的继承人哪。”他这样说着,痛吻阿拉丁一回,接着说道:“我这么劳累奔波,到底为谁?老实说,我的孩子,我做这一切完全是为你呀。到头来,我会把你抚育成一个最富豪、最伟大的人物的。至于我吩咐你的,你必须全部照办,不可违拗我的命令。现在你快过来,按我说的办法,握着铜环,把石板揭起来吧。”

  “伯父,那石板实在太重,我毕竟年纪小,一个人弄不动,你得给我添把力,咱俩一起动手揭吧。”

  “我的侄子,如果我动手帮助你,就糟糕了,事情就失败了。我刚才告诉你,这个宝藏除你之外,别人是不能去碰它的,你只要握着铜环一揭,石板就会被你揭开的。不过当你揭的时候,要不停地叫你自己的姓名,同时也要叫你父母的姓名,这样石板就容易揭开,你不会感觉沉重、吃力的。”

  阿拉丁按照伯父的指使,毅然鼓起勇气,紧一紧腰带,走到石板面前,伸手握着铜环,然后边喊他自己和父母的名字,边揭石板。出乎意料,竟毫不费劲地一下子就揭开了。他一看,原来石板所盖的是一个地道口,有十二级台阶通向地下。

  这时候,魔法师赶忙指挥阿拉丁,说道:“阿拉丁,集中注意力,按照我的吩咐去做。现在你跨进洞口,小心谨慎地沿台阶走下去。到了底层,那里有四间房子,每间房中摆着四个黄金或白银坛子,坛中装的全是无价珠宝。你要当心,千万不可动它,也别让自己的衣边擦着坛子和墙壁。你只管继续向前走,一会也别停留,否则你难免要遭殃,会变成一个黑石头。你一直走进第四间房子时,会发现屋中另一道关着的房门。你要象揭石板时那样,喊着你自己和你父母的名字去开它,这样便可进入一座花园。园中的果树结满金碧辉煌的各种果实。你沿当中的通道向前走去,大约五十步远的地方,有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大厅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油灯,厅中还有一架计三十级台阶的梯子。你沿梯子上去,取下油灯,倒掉灯中的油,然后把它装在胸前的衣袋里带回来。那盏油灯不会伤人,你不用害怕。你出来时,花园中树上的果实,你喜欢什么样的,可以随便摘一些带回来。这是因为那盏灯一旦掌握在你手中,整个宝藏中的宝物便全归你所有了。”魔法师嘱咐毕,从手上脱下一个戒指,替阿拉丁戴在食指上,接着说道:“我的孩子,告诉你吧,这个戒指将保护你不受任何危害和恐怖的威胁,所以你不用顾虑,但是你要牢牢记住我所嘱咐你的一切。为实现开启宝藏的目的,你勒紧腰带,鼓足勇气,快下去吧。不用害怕,如今你已长大成人,不再是小孩子了。过一会,我的孩子,你将赢得巨大的财富,一跃成为世界上最富豪的人物呢。”

  阿拉丁遵循魔法师的命令,进入地洞,按照他的指示走下台阶,进入地道,小心谨慎地通过摆着金银坛子的那四间房子,来到花园,然后沿着通道向前,一直进入那间富丽堂皇的大厅,爬上梯子,取下吊在天花板上的那盏油灯,吹灭它,倒掉灯中的油,把它装进胸前的衣袋里,然后走下梯子,退出大厅,回到花园中。

  现在,阿拉丁不象进来时那样紧张胆寒了,而是从容不迫地漫步园中,欣赏园里的美妙景物。他听见雀鸟婉转清脆的鸣声,看到树枝上结满灿烂的宝石果子,红黄绿白各色都有。每棵树木长得各有特点,结出的果实,也各不相同。那果实发出灿烂耀眼的光芒。那光芒能使午前的太陽变得暗淡失色。尤其特别的,每颗宝石果子的体积之大,不是帝王们拥有的宝石所能比拟的,因为他们的最大宝石,最多只有这里的一半大。

  阿拉丁在园中尽情欣赏那些使人感到惊奇迷惑的奇树异景,并仔细观察、思索,眼看这里的树木所结的硕大名贵的珠宝玉石果子,比如绿刚玉、红宝石、尖晶石、翡翠、珍珠等,应有尽有。面对这种瑰丽景色,真令人眼花缭乱,惊叹不置。阿拉丁毕竟还是个孩子,没见过世面,不懂事,缺乏经验阅历,对这样珍贵的珠宝玉石没有识别能力,也不知道其价值。在他看来,这里面的珠宝玉石,不过是玻璃一类的料品罢了。但他理解到这不是一般的水果,象葡萄、无花果和其他水果那样可吃而感到遗憾,因此他把这些东西当玻璃制品来收集,各种果实都摘一些,装在衣袋里,暗自说:“我要摘些玻璃果实,带回家去玩。”他摘了不少,除装满每个衣袋外,还解下围巾来包,然后缠在腰间,准备带回家去作装饰品用。他只把这些东西作料器看待,根本没有别的打算。

  由于阿拉丁对他那魔法师的伯父已怀有畏惧的心情,便匆匆离开花园,赶快走出迷人的宝藏。他循着进来时的路线,一口气跑到地道口。他经过那四间房子时,本来可以收集金银坛中的一部分宝物,但是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而当他走上台阶,到达最上一级时,觉得这一级比其余的都高,不容易跨上去。因为他孤零零一个人,身上带的珠宝果实太多,又是往上爬,所以他要求魔法师帮助他:“伯父,伸出手来,把我拉出去吧。”

  “我的孩子,快把油灯递给我,减轻你的负担,它似乎要把你给压倒了。”

  “不,伯父啊!这盏灯并不重,它压不倒我。你伸出手来,帮我一下,把我拉出去,我再把油灯从衣袋里掏给你好了。”

  这个非洲魔法师,不辞远道奔波跋涉,从老远的摩洛哥来到中国,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要盗窃神灯,所以坚持要阿拉丁立刻把神灯递给他。由于阿拉丁先把灯装在胸前的衣袋里,后来又装进不少珠宝果实,把衣袋装得胀鼓鼓的,已经插不进手指去掏灯。其实阿拉丁是纯良的,没有什么坏念头,一心只想走出地道口,就把神灯交给他伯父。可是魔法师不了解这个意思,而是固执地非把神灯弄到手不可。当他再三向阿拉丁索取而无结果时,便怒不可遏地咒骂吵嚷起来。魔法师眼看自己的希望和目的不能实现时,他心一横,索性念起咒语,把乳香往火中一撒,恶狠狠地施出报复的绝招。由于咒语的魔力,他身边的那块石板就动荡起来,慢慢滑到地道口上,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成为地道口的盖子,阿拉丁就这样被埋在宝藏的地道中。

  我们所称谓的魔法师这个妖道,原是个外邦人,根本不是阿拉丁的伯父。可是他既善于自我吹嘘,炫耀自己,更会弄虚作假,招摇撞骗,一心想利用阿拉丁这个孩子,弄到神灯,就可以发财致富。最后这个该死的家伙,施出毒辣手段,把阿拉丁埋在地道中,并用沙土将石板掩盖起来,存心把他活活地饿死。

  原来这个魔法师是非洲西部地区土生土长的摩尔人,从小就醉心于巫术。他埋头钻研,对每种玄虚道学,都认真进行实验。随着这种邪门歪道的传播,非洲西部的某些城镇居民受到影响,经常发生混乱现象。而这个魔法师继续攻读古籍,吸收各种流派的口授心传,因此他在这方面的阅历日益丰富,终于成为巫术界的能手。他经过四十年的钻研,对咒文的识别和拼写造诣很深,简直到了顶峰。

  有一天,魔法师凭魔力的激励,从魔籍中知道中国有一座叫卡拉斯城的郊区某山脚下有一个巨大的宝藏,财富特别丰富,绝非帝王们所聚敛的财宝可以比拟,而宝物中最奇妙的是一盏神灯。谁拥有那盏神灯,便成为不可战胜的万能者,无论地位、财富、权力各方面谁也不能同他比高低、争长短;人世间最权威最强大的帝王,其威力跟神灯的魔力比较,不过沧海一粟。

  魔法师根据他的巫术知识,深知那个宝藏,只能在出生于当地某贫民家,名叫阿拉丁的一个孩子到场,才能开启。于是他仔细研究开启宝藏的步骤,希望顺利进行,避免困难。最后他收拾行装,动身作中国之行,在连续跋涉的漫长旅途中,他不停留,不耽搁,终于来到中国,找到阿拉丁,对他施行欺骗手法。魔法师按照计划做了一切,以为能够获得神灯,成为神灯的主人。可是事实出乎意料,他的企图、尝试、希望和目的终于受到挫折;他的奔走、跋涉等于浪费精力和时间,一切成为徒劳。因此,他绝望、生气,决心置阿拉丁于死地。于是他施展魔法,把阿拉丁埋在地道里,让他慢慢死去。他认为采取这个措施,阿拉丁就出不了地道,神灯也就不可能被带出宝藏。由于希望一旦破灭,他痛苦、懊丧到极点。他象做了一个梦,垂头丧气地离开中国,返回非洲老家去了。

  阿拉丁被埋在地道中,大声呼唤魔法师,求他伸手拉他一把,让他离开地道,回到地面上。但是不管怎么呼喊、哀求,却始终得不到回答。这时候,阿拉丁逐渐醒悟了,慢慢领悟到魔法师对他施行的奸计,断定他并不是自己的伯父,而是一个惯于撒谎骗人的妖道。他感到没有摆脱危害的办法,没有活命的希望了。他苦恼极了,忍不住伤心哭泣起来,没奈何,只得沿台阶走了下去,指望老天爷给他一条出路,减轻自己的痛苦。到了底层,他转动身子,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向左,但除了一片黑暗,其他什么都看不见。这是因为魔法师用魔法将宝藏中的各道门路全都关起来了,阿拉丁所走过的通道全堵死了,甚至花园门也不例外。阿拉丁打算去花园里走走,寻找一些慰藉,但是通往花园的门路也被堵塞,生路已经断绝。他抑制不住悲哀情绪,哭得声嘶力竭。后来,他无可奈何地转身回到地道的台阶上,绝望地坐下来等死。

  幸亏天无绝人之路。原来在阿拉丁还未遇险被困的时候,老天爷已给他安排好一条转危为安的出路。这是当非洲魔法师吩咐阿拉丁进宝藏的地道口时,曾把一个戒指当礼物送给他戴在食指上,作为护身符,还对他说:“你进去不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这个戒指能使你避免一切祸害,同时还能增加你的胆量和勇气。这样,你就会变危险为平安了。”这一切原是老天爷在冥冥中借魔法师的手和嘴来保护阿拉丁的生命,从而使他摆脱危害的巧妙安排。

  当阿拉丁困在地道里,处于绝境,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他想着自己的悲惨境遇,呼天抢地也不管用,因此气得不自主地搓手,内心的悲哀、痛苦显露在举动之间,却没想到,他搓手时,无意间擦着食指上的戒指,便有一个直挺挺的巨神出现在他跟前,发出洪亮的声音说道:“禀告主人:奴婢奉命赶到你跟前来了,有什么事要做,只管吩咐,因为我是这个戒指的仆人,谁拥有这个戒指,我便听谁使唤。”

  阿拉丁听到说话声,眼看他面前站着一个魁梧的巨神,形貌跟传说中所罗门大帝时代的妖魔一模一样。面对这么可怕的形象,他吓得浑身发抖。幸而巨神又对他说:“你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说实在的,我是你的仆人了。因为戴在你手指上的这个戒指,它原是我的主人。现在你既然拥有它,我就该听从你的命令。”

  阿拉丁再一次听了巨神的解释,神色才逐渐恢复,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同时想起魔法师给他戴戒指时嘱咐的话,便心中有数,马上勇气十足,高兴地说:“戒指的仆人啊!我要你把我带到地面上去。”

  阿拉丁刚说完这句话,大地突然裂开,他本人一下子便出现在地面上,站在宝藏的入口处。由于他呆在黑暗的地道中已整整三天,一下子不适应白昼的陽光,不能睁眼看东西,只好试着把眼皮慢慢微睁微闭,直到眼球对光线的适应能力恢复过来,才睁眼观看周围的各种事物。他感到心情舒畅,同时又觉得惊奇诧异,因为他仔细踏看那个地方的时候,当初魔法师所开启的地下宝藏的门道已经无影无踪,而且周围的地面平坦、光滑如初,什么痕迹都不存在,这种情景,使他茫然不知身在什么地方。后来经过一番思索、观察,他终于明白:原来此地就是当初魔法师焚香、念咒语的那个地方,于是恍然大悟,确信自己还没离开原来的老地方。他转着身子张望一阵,发现较远的地方,便是他逛过的公园和建筑物,并能隐约辨认出那些景象和所走过的道路。他九死一生,摆脱死亡,重新回到大地上,对老天爷给予的恩遇感激不尽。他眼前出现了光明的前途,便满心欢喜地离开那里,一个人在回城的途中跋涉。沿途的情景,依然跟来时一样,并不陌生。他一口气回到城中,穿过大街小巷,一直回到家中,来到母亲跟前。由于死里得生欢喜过度,也由于受到的恐怖、苦痛太多和饥渴的时间太长,他终于支持不住,昏倒在地,不知人事。

  阿拉丁的母亲,从儿子离家的那天起,便惴惴不安,终日长吁短叹,悲哀哭泣,过着以泪洗面的苦难日子。当看见阿拉丁归来时,她喜出望外,乐不可支,却想不到儿子突然昏倒。她感到惊慌、恐怖,赶忙起身急救,拿水洒在他脸上,向邻居找香料熏他,这才把他救活。

  阿拉丁慢慢苏醒过来,有气无力地向他母亲要吃的:“娘,我整整三天没吃喝了。”

  他母亲赶忙把食物摆在儿子面前,说道:“儿啊!你坐起来,吃些东西,慢慢恢复精神。待你吃饱,休息一会,然后把你的情况和遭遇讲给我听。现在我不让你说话,因为你太疲倦了。”

  阿拉丁听母亲的话,坐起来吃喝,心情逐渐开朗起来。他躺下静静休息了一会,精神慢慢恢复过来,便对母亲说:“娘,我满腹痛苦、冤屈要向你诉说。那个该死的讨厌家伙,他存心置我于死地。他的种种陰谋诡计,原是事先安排好的。那个曾口口声声说他是我的伯父的坏蛋,我亲眼看见他的凶恶面目,亲身尝到他的毒辣手段,差一点死在他手里。如果不是老天爷保佑,咱母子都要上当。当初他露出的那副慈祥怜爱的面孔和口口声声要替我谋幸福的花言巧语,全是骗人的。其实,他是个恶毒的、弄虚作假、靠妖法招摇撞骗的伪君子。我看他比世界上的任何妖魔鬼怪都该死。娘,这个坏家伙的一切罪恶,我要详细讲给你听,让你看一看这个恶棍如何用他自己的手戳穿他许下为我谋幸福的诺言,看一看他折磨我的凶残行为,然后让你仔细想一想:他表面上露出对我慈祥怜爱的面孔,骨子里却狠毒得要我的命。他这一套是什么意思呢?其实他口是心非,陰一套,陽一套,无非是要牺牲我的性命,而让他的陰谋得逞,以便达到发财致富的目的。”于是阿拉丁把他的遭遇:如何随魔法师逛名胜古迹,如何被带往宝藏所在地的童山脚下,魔法师怎样点火焚香,如何祈祷、念咒语等开启宝藏的经过,从头到尾,边哭边谈,最后说道:“随着魔法师喃喃的咒语声和香烟的飘腾,突然一声霹雳,山崩地裂,顿时黑暗笼罩大地,隆隆的雷鸣声滚动不止。我心中充满恐怖,吓得发抖。眼看那种危险景象,打算赶快逃离那个地方。可是魔法师看透我的心情,便破口骂我,一巴掌把我打得昏死过去,不准我逃跑,因为那个地下宝藏,必须由我到场才能开启,而且只有我能够进去,魔法师本人是进不去的。所以他骂我打我之后,又转过脸来说好话安慰我,说什么他能指引我进入那个人们醉心的宝藏中去取宝。首先,他从自己手指上脱下一个戒指,戴在我的食指上,作为保护我的护身符,然后指使我跨进地道口,沿台阶走下去,直到底层,再穿过四间房子,房子里装满金银财宝,多得无法估计。该死的魔法师一再嘱咐不许动那些财宝。后来我去到一座美丽可爱的果园中,里面长着高大的果树,树枝上结满五光十色的玻璃般的果实,放出灿烂的色彩,看去使人眼花缭乱。最后我去到挂着一盏油灯的大厅中,按照魔法师的指使,把那盏灯取了下来,吹灭它,倒掉灯中的油。”阿拉丁说到这里,随即从胸前的衣袋中,掏出神灯,并把他从果园中收集的几袋珠宝玉石,拿给他母亲看。那些东西虽然无比名贵,是一般帝王所没有的,但是阿拉丁却不知其底细,满以为不过是玻璃这一类的玩艺儿。

  “娘,”阿拉丁继续叙述下去,“我带着灯和收集的东西,转身退出,回到地道口时,由于携带的东西过重,压得我不能抬腿跨上最高那级台阶,所以我就喊那个该死的伯父,求他拉我一把。可是那个万恶的家伙不肯帮助我,只对我说:‘先把灯递给我吧。’因为灯装在衣袋里,上面填满了玻璃果实,伸不进手去掏灯,我只好对他说:‘伯父,现在掏灯不方便,待我去到外面,再拿灯给你。’而他唯一所需要的是这盏灯,他原是想从我手中把灯夺过去,然后下毒手杀害我,把我埋在地道里。我所说的这一切,便是我的遭遇和经过。”阿拉丁追述时不忘魔法师的陰险毒辣行径,忍不住怒火中烧,说道:“我所依靠的这个所谓的伯父,原是笑里藏刀,十恶不赦的大魔法师!”

  阿拉丁的母亲听了儿子的叙述,知道魔法师危害他的始末,气愤地说道:“不错,我的孩子,他的确是专搞异端邪说,利用法术来害人的恶魔。幸亏老天爷保佑,你才没被他害死。这个坏蛋,当初我真把他当作你的伯父了。”

  由于阿拉丁在地道中整整三天三夜没睡觉,他困倦得直打盹,急需休息。母亲理解儿子的心情,便让他去睡觉。

  阿拉丁疲劳过度,睡的很香甜,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他一睁眼便向他母亲要东西吃。他母亲说:“儿啊!我没有什么可供你吃的了,因为家里的食物,昨天叫你吃光了。你暂且耐心等一会,待我把纺好的一点棉纱拿到市上去卖,再给你买吃的。”

  “娘,你纺的纱还是留下来,暂时别卖它。倒不如把我带回的那盏灯拿给我,以便我拿去卖掉,用卖灯的钱买吃的。我相信油灯总比纱值钱些。”

  阿拉丁的母亲同意儿子的意见,把灯拿在手里,觉得灯脏,便对阿拉丁说:“儿啊!灯拿来了,可是很脏,如果洗擦一下,弄干净些,就会多卖几个钱。”于是她抓了一把沙土,刚擦了一下,一个巨神便出现在他面前。那巨神的形貌非常可怕,又高又大,简直是个凶神恶煞。他粗声粗气地对阿拉丁的母亲说:“我应声来了,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吧。我是你的仆人,也是这盏灯主的仆人,是按照你的命令行事的。而且不单是我自己如此,甚至于这神灯的其他的奴婢们,也都是一律遵循你的吩咐的。”

  阿拉丁的母亲一见这个可怕的形象,吓得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昏迷不醒人事。阿拉丁一见他母亲这种情形,赶忙跑过来,把灯拿在自己手里,从容地和灯神交谈起来。因为他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当他困在地道中,急得搓手时,突然碰到手指上的戒指,戒指之神使出现在他面前。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的。由于有了这个经验,所以他并不畏惧,对眼前的巨神说:“灯神啊!我饿了,你弄些可口的食物给我充饥吧。”

  灯神听了阿拉丁的吩咐,转眼就不见了。一会儿灯神便端来一席丰盛的饭菜,摆在一个精致名贵的银托盘中,总共十二种美味可口的菜肴,盛在金碟里。其他还有雪白的面饼和透明的醇酒,装在金杯和革制的酒瓶中。灯神摆好饭菜就匆匆隐去。

  阿拉丁急忙抢救母亲,拿水洒在她脸上,用香熏她的鼻子,待她慢慢苏醒过来,说道:“娘,起来吃点东西吧,老天爷可怜我们了。”

  阿拉丁的母亲看到那么讲究的银托盘、金杯碟和热气腾腾的丰富菜肴,十分惊奇、诧异,问道:“儿啊!是谁如此宽宏大量、慈悲为怀地关照我们,给我们食物,减轻我们的痛苦?对这种好心人,我们应竭诚感谢他。我看,恐怕是皇帝听说我们太穷,生活太苦,所以产生慈悲心肠,才送这桌筵席来赏赐我们的吧。”

  “娘,现在别谈这些,咱母子都快饿死了,快来一块儿吃吧。”他把母亲扶到席前,陪她一起吃喝。由于长期挨饿,如今得到这样的好饭菜,母子便吃起来,食欲格外旺盛,饭量也比平时增加。这一方面是饥饿过度的缘故,另一方面是这样的珍馐美味,显然来自帝王富贵人家,是他母子生平没见过、没吃过的。尤其对那讲究的食具,更不知来自何处,价值多少。

  阿拉丁母子吃饱喝足,还剩下一些饭菜,除留作晚饭外,还够第二天食用。母子两人洗过手,然后坐下来谈心。母亲看儿子一眼,说道:“儿啊!告诉我吧:那个自称仆人的巨神,他是怎么对待你的?感谢老天爷!他可怜我们,恩赏我们美好充足的饮食,往后不会再饿肚子了,你不用在我面前再叫苦了。”

  阿拉丁回答母亲的问话,把她见灯神惊恐过度而昏倒时,他跟灯神打交道的经过,从头到尾叙述一遍。她听了,感到十分诧异,说道:“那是千真万确的,因为鬼神出现在人类面前是常有的事,不过我自己生平没碰过。儿啊!我看这个巨神便是把你从地下宝藏中救出来的那个吧?”

  “娘,可不是这个。在你面前出现的巨神,他是神灯的仆从。”

  “儿啊!你是凭什么这样肯定的?”

  “因为这个巨神的形貌跟那个不一样。那个是戒指的仆从。而你所看到的这个,是你拿在手中那盏神灯的仆从。”

  “对,对,那个在我眼前一现身就不见了,差一点吓死我。该诅咒的家伙,他和这盏灯是连在一起的。”

  “不错,他是属于神灯的。”阿拉丁同意他母亲的看法。

  “儿啊!凭我养育你的恩情,我求你把这盏灯和这个戒指扔掉吧。因为把灯和戒指留在身边,这只会给我们招引灾祸,我不愿看到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况且跟妖魔鬼怪交往,是犯禁行为。先贤圣人所告诫我们的,是要小心谨慎,免得发生不测的祸事。”

  “娘,你所说的,照理我应当完全同意。不过从实际有利方面着想,我是不肯舍弃神灯和戒指的。理由是:当我们饿肚子的时候,仆从为我们所做的好事,你老人家是亲眼看到的。再说那个魔法师,他派我进宝藏去,并不为了获得黄金白银。那四间地下室,全都堆满了金银,他却不要,而他一再嘱咐我的,只是把神灯取给他,其他魔法师都不要。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仔细研究过的,他深知这盏灯的价值,只不过还未证实它的作用罢了。他忍受种种艰难困苦,不辞辛苦跋涉,离开家乡,老远地旅行到我们这儿来,所追求的就是这盏神灯。因此,当他没有从我手中捞到而绝望时,就索性把我给埋在地道中。这说明,这盏灯是得之不易的,我们必须留下它,并且好生保护它,丝毫不能泄露它的秘密。今后我们是要靠它过生活的,它会使我们富裕起来的。至于说到这个戒指,我们也必须重视它,保全它,我要随时戴在手指上。要是没有这个戒指,我不会活着回到你身边,一定死在地下宝藏的地道中了。正因为这样,我怎么可以把这个戒指脱下来呢?万一时运不好,突然发生什么意外,或者一旦灾难临头,如果戒指不在身边,它就不能解救我,不过考虑到你的想法和顾虑,我只好把灯收藏起来。从今以后,不让类似的事情再在你眼前发生,免得你受惊。这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阿拉丁的母亲听了儿子的解释,明白其中的真实情形,非常高兴,心悦诚服地说:“儿啊!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吧,娘不阻挡你。我只希望不再看见仆从的形貌和那恐怖的情景就行了。”

  阿拉丁母子的生活初步安定下来,靠灯神拿来的饮食过日子,一桌筵席,两人享受了两天才吃完。第三天没有食物了,阿拉丁拿一个盘子往集市变卖,却不知盘子是纯金的。

  阿拉丁在集市里,碰到一个卑鄙、讨厌的犹太人,鬼头鬼脑地纠缠着要买那个盘子。他把阿拉丁带到僻静的地方,仔细一再估量,最后确信盘子是纯金的名贵物品,所以决心收买。但是他不知道阿拉丁对盘子的看法,认为他是一个毛孩子,根本不懂得这些。于是直截了当地对阿拉丁说:“我的小主人,这个盘子你打算卖多少钱?”

  “值多少钱,你自然是知道的。”阿拉丁简单地回答犹太人。

  阿拉丁的回答,似乎是行家的口吻,犹太人便在还价方面暗中盘算,只打算花几个小钱买盘子,他怕阿拉丁真懂盘子的价值,势必要讨大价,便犹豫不定地说:“这孩子对生意买卖可能是外行,不一定知道盘子的价值。”他思索着从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阿拉丁看到他手中的金币,感到满意,立即把金币拿到手,然后转身匆匆走了。犹太人一眼看穿阿拉丁的无知和幼稚,相信只要几角或一块钱便可买到盘子。

  阿拉丁卖了盘子,毫不耽搁地去到面包店,买了面饼,急忙回到家中,把面饼和剩余的钱交给母亲。“娘,还需要什么?你自己去买吧。”

  阿拉丁的母亲果然去到集市,买来日常必需的食物,同儿子一块过生活,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好过起来。几天后,卖盘子的钱花光了,阿拉丁又拿一个卖给那个该诅咒的犹太人。每个金盘一枚金币,这该是便宜的了,可是犹太人仍不满意,还想从中打折扣。不过第一次的价钱既然一枚金币,现在不给这个数目,唯恐这个孩子另找主顾,那就失去这种便宜生意,所以仍然照付一枚金币的代价。

  阿拉丁靠卖盘子过生活,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终于把十二个金盘卖光,只剩那个银托盘还摆在家中。因为那个银托盘又大又重,不便带往集市,所以索性带犹太商人到家中来看货,以十二枚金币的价钱卖掉它。

  阿拉丁母子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需要什么就买什么,直到手中的钱花光了,阿拉丁才把神灯拿出来,擦了一下,灯神便象先前那样出现在他面前。“说吧,我的主人!你要我做什么呢?”

  “我饿了。你象前次那样送一桌饭菜来给我吃吧。”

  灯神应声隐去。转瞬间,果然象前次那样满足他的愿望,即刻端来一个大托盘,盘中摆着十二个更精致的盘子,盘里盛满各式各样的菜肴,另外还有面饼和几瓶醇酒。

  阿拉丁擦灯索取食物,是趁他母亲外出的时候,免得她看见灯神受惊。过了一会,他母亲回到家中,看见大托盘中摆着的各种好菜,嗅到香味,心里感到喜欢,同时又觉得害怕。阿拉丁察觉到这种情景,说道:“娘,你来看一看这盏灯的好处吧。当初你责怪我,教我扔掉它。现在你明白它的可贵的地方了吧。”

  “儿啊!但愿老天爷多多赐福灯神,但是我本人却不愿见他出现在我面前。”

  阿拉丁和母亲坐在托盘面前,尽量吃饱喝足,然后把剩余的饮食收存起来,留待明天食用。

  阿拉丁母子过着舒适的生活,直把灯神送来的饮食吃完之后,他才拿一个盘子塞在衣服下面,溜出去找那个犹太人,要把盘子卖给他。可是说来巧遇。他打一家古老的珠宝店门前经过时,被一个正直的珠宝商看见,便对他说:“我的孩子,你是做什么的?我屡次见你从这儿经过,总是和一个犹太人打交道,跟他做买卖,彼此成了老主顾。我想你现在又去找那个犹太人吧,有什么东西要卖给他似的。告诉你吧,我的孩子,那个犹太人原是个该诅咒的坏家伙,经常弄虚作假,贱买贵卖,从中渔利,使很多好人吃亏上当。你多次和他打交道,显然已经上他的当了。我的孩子,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卖,不妨拿给我看看。你别害怕,值多少钱,我会按公道价钱购买,不至于叫你吃亏。”

  阿拉丁听了珠宝商的谈话,果然把盘子掏出来。商人接过去仔细打量,并在秤上称过重量,这才问道:“这个盘子跟你卖给犹太人的那些是一套吗?”

  “不错,都是同一类的。”

  “他给你多少钱呢?”

  “一枚金币。”

  古玩店的老板听了回答,大吃一惊,骂道:“这个该死的犹太人,用一枚金币的代价收买一个金盘,这样欺骗孩童,真不怕天打雷霹!”接着他对阿拉丁说:“我的孩子,那个诡计多端无恶不作的犹太人,他欺负你了。这种盘子是纯金的,我称过重量,估计它的价值最少该卖七十金币。如果你愿意,就以这个价格卖给我吧。”他说罢,数了七十枚金币兑给阿拉丁。

  阿拉丁靠听了古玩店老板的揭发,才知那个犹太歹徒的恶毒,明白自己上了当,非常懊丧。同时,他对古玩店老板的公道和正直,出自衷心的感激,高兴地收下老板付给的金币,告辞归去。

  阿拉丁靠卖金盘所得的钱过日子,卖一个金盘所得的钱花完了,又卖一个。他有的是盘子,所以继续不断地拿去卖给古玩店,所有的钱除生活开支外,还有剩余,所以金钱越积越多,情况和境遇日益好转,可是他母子都不随便挥霍浪费,仍然过节俭的生活,保持中等阶级的生活水平,钱该花不该花都有分寸。现在阿拉丁象个成年人,少年时代那种调皮捣蛋的作风已大大改变,不再同那些不三不四、游手好闲的坏人交往。他开始选择正直诚实的人做朋友,经常同生意场中的大小商人接触,往来频繁,向他们打听经营的诀窍,并学习投资求利的本领。他还经常接近珠宝商和做金银首饰的生意人,观看他们铺中的名贵珠宝玉石,留心他们经营生意的方式方法。他把一切记在心里。他通过社交,经验和阅历逐步增长了,终于弄清楚他从花园中摘来的那几袋果实,并不是玻璃或料器的东西,而是名贵稀罕的珠宝。同时,他感到自己是比帝王还富厚的有钱人了。他暗自估量,认为他自己现有的珠宝,跟古玩店中的比起来,数量虽然只有四分之一,但是质量却好得多。因为古玩店中体积最大的珠宝,只比得上自己的最小的。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

  阿拉丁利用每天去市场中,跟生意人打交道、讲交情的办法,获得他们的好感,因而熟悉行情,能识别商品的好坏贵贱,学习买卖的基本知识,一心一意想在生意场中出人头地。

  有一天,阿拉丁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照常去市场活动,正走在大街上,听到一个当差的大声对老百姓说,“奉尊严伟大的皇上之命,晓谕绅商庶民:今日因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前往澡堂沐浴熏香,命令城中商贾停业、居民闭户一天。这期间禁止居民外出,违者死罪。”阿拉丁听了皇宫传出的禁令,不禁引起他的极大兴趣,一心要看皇帝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一眼。他暗自想道:“朝中大官小员都赞赏公主美丽可爱,这使我太想看到她了。”

  阿拉丁为了想看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眼,决定也上澡堂去,躲在穿堂后面,以便在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进澡堂大门,就能看见她。他打定主意,毅然赶到澡堂,躲在穿堂后面,耐心等候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到来。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通过主要街道,兜了一个圈子,借参观游览,寻求欢乐,最后在奴婢的簇拥下,姗姗来到澡堂。她一进大门,便取下面纱,迈着轻盈的步子,一直向前。这时候,在阿拉丁眼中使出现了一个窈窕活泼的美女。她的面孔象灿烂的珍珠,眼睛象明亮的太陽,配着两道弯弯的眉毛和一口洁白牙齿。她的美丽可爱,简直象仙女下凡。阿拉丁暗自称赞:“都说公主美丽,确实名不虚传。”

  阿拉丁对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见锺情。他的心弦受到撞击,从此公主的形影总是萦绕在他的脑子里,弄得他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他回到家中,变成一个呆头呆脑的痴人。他母亲跟他说话,他不回答,她所说的总是没有反应。

  次日清晨,母亲陪他一起吃早饭,照常跟他交谈,说道:“儿啊!你碰到了什么事?告诉我,你干吗苦恼?让我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才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过去阿拉丁总认为天下的妇女都象他母亲那样平凡,没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虽然他经常听别人说,皇帝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是个绝世美人,具有迷人的魅力,但是他并不真正懂得所谓“美丽”、“爱情”是什么。从那天他亲眼看到公主的真面目,便一头栽到爱情里,弄得精神恍惚,不思茶饭,一下子变得前后判若两人。因此,当他母亲一再问他苦恼的原因时,他不耐烦地摇摇头说:“你别管我!”

  做母亲的总是爱子心切,安慰他,心疼他,要他挨近自己一块儿吃饭。阿拉丁勉强听从母亲的意思,但对饭菜没有兴趣,难得下咽。后来,他索性躺在床上,夜里经常通宵失眠。这种反常现象,一直延续下去。他母亲感到困惑,弄得毫无办法,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故。她认为儿子害病,便挨近他,说道:“儿啊!要是你身上哪里疼痛,或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只管对我说,我去请大夫给你治疗。现在有个阿拉伯大夫到我们城中来行医,皇上曾召他进宫去治病,外面都传说他对脉理很有研究。如果你真是害病,那末让我去请他来瞧瞧吧。”

  阿拉丁一听要去请医生来替他治病,便一本正经地说道:“娘,我很健康,一点毛病也没有。因为从前我认为天下的妇女都象你这样,是一个模样的,没有多少区别。我的这种看法,直到最近才突然改变。这是因为皇帝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上澡堂去沐浴熏香,我有机会见她一眼的缘故。”于是他把那天碰到的事,从头到尾细说一遍,最后他说:“那个差官宣布禁令时说,‘今天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去澡堂沐浴熏香,故禁令商店开门营业,也不准各色人等出门看热闹。’这个禁令想必你也听到了。尽管宣布了禁令,我可是有幸,趁公主一进澡堂大门卸下面纱的时候就见了她一眼。公主的美丽可爱是绝无仅有的。我一见就情不自禁地锺情于她。我的仰慕恋念是难以形容的,所以苦恼、不安也就随之而来。我决心追求她,想尽办法把她娶到手,否则我是安定不下来的。因为这个缘故,我打算请求皇帝把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嫁给我。”

  阿拉丁的母亲不赞成儿子的这种念头,觉得他的想法太天真,太幼稚,说道:“儿啊!指天发誓,在我看来,你已经失掉理智了,应该赶快恢复常态才对。你不要象着魔那样狂妄吧。”

  “不,我的老母亲!我并没丧失理智,更不是狂人。你刚才说的,丝毫不能改变我的想法和打算。因为必须把我心爱的美丽的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娶到手,我才能安静下来的。现在我正打算向公主的父亲大皇帝去求亲呢。”

  “儿啊!指我的生命起誓,你别这样说吧,免得招人笑话,别人会说你疯了。你千万别再谈这种无聊的话。试问,象这样的事,有谁进行过?让谁去见皇帝?真的,我不能理解。假使你行得通的话,那么,对威严的大皇帝至少也得安排媒人去谒见他,经由媒人代为提出请求,说亲的愿望才可能实现。”

  “娘,有了你,我还需要去求谁替我提亲呢?对我来说,还有谁比你更亲密、更可靠的呢?我的婚事,由你替我去说就行了。”

  “儿啊!你说什么呀?莫非我象你一样也失掉理智了吗?你快放弃这个念头吧,今后再不要把这种事搁在心上了。我的孩子,不要忘记你是裁缝的儿子。你父亲是这座城中裁缝行里最穷苦的人,我当然也是缺吃少穿的孤苦贫民。我们一家人这么穷苦,怎么敢娶皇帝的女儿做儿媳妇呢?皇帝当然只愿同帝王将相们结亲,即使去求亲的是官宦人家,如果品级和地位太悬殊,皇帝也不会把公主嫁给那班少爷公子。总要勉强配得上,皇帝才不至于反对的。”

  阿拉丁耐心听母亲说完,便说:“娘,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我清楚,但是你所说的可不能改变我的主意。我既是你的儿子,而你又真心实意地爱护我,所以我才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求你同意我的意见,并促成我的愿望。如果你不肯这样做,我就等于毁灭在你手中了。如果我不能同心爱的人结婚,那只有死路一条了。娘,无论怎么说,我总是你的儿子呀。”

  阿拉丁的母亲听了儿子发自内心的话,产生了同情怜悯心情,忍不住伤心哭泣,说道:“儿啊!你说得对,我是你的母亲,除了你,我没有别的骨肉。我愿意替你说一门亲事,使你感到满意。不过我所顾虑的是:如果我向跟我们景况相似的人家提亲,人家首先要问你有多少财产,靠经商或是做手艺来养家餬口等问题时,这叫我怎样回答呢?我的孩子,对普通人家所提的问题,我都穷于应付,叫我有什么勇气向大皇帝去求亲呢?他为人十分高傲,对左右的人,都是看不上眼的,这种情况你应该心中有数。再说,哪个女子甘心嫁给裁缝的儿子做老婆呢?何况我明明知道去向皇帝求亲,不但自讨没趣,而且会惹怒皇帝,会招致杀身之祸呢。儿啊,这事既然与我的性命悠关,我怎么能去冒生命的危险呢?我有什么办法向公主求婚同皇帝接近呢?就算我能进入皇宫,去到皇帝面前,我怎么开口呢?可能皇帝会把我当作狂妇逮捕起来呢。就算皇帝赏脸接见我,我能给威风凛凛的皇帝奉献什么礼物呢?我的孩子,皇帝即使为人宽大温和,对一般有正当理由去仰仗他,求他怜悯、护佑的人,也许不随便拒绝,会慷慨允诺。不过,他的恩惠和赏赐,终归只会落到应该享受者的头上,比如在战场上为他勇敢作战的人,或者老百姓中对国家有贡献的人。可是你呢?我的孩子,你在皇帝面前,在万民眼中,你到底立了什么功劳而能博得他的赏赐呢?再说,你所追求的恩惠,对我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来说,是巴望不到的,皇帝是不会让你的希望实现的。因为凡是攀缘皇帝,仰他恩赏的人,必须带着帝王喜爱的礼物去见他,才能实现愿望。因此,我早就向你提出告诫。你既然拿不出适合皇帝享受的贡礼,又何必冒风险去向公主求婚呢?”

  “娘,你谈的道理和提醒我的,全是正确的,值得我深思熟虑,牢记在心里。但是,我的娘哟!我钟情于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整个心房被爱情占据了,因此,必须把她娶到手,才能安下心来。至于提到礼物这件事,却鼓励我向皇帝求亲的勇气了。尽管你说没有可献奉的礼物,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不但有礼物,而且有最适合做贡礼的礼品呢。这种礼物是帝王所没有的,也是宫中的珍宝所不能媲美的。娘,告诉你吧:当初我从地下宝藏中带回来的、曾被我当作料货的那些东西,都是无价之宝。即使最小的一颗宝石,也是皇帝所有的珠宝不能比拟的。近来我经常同珠宝商往来,学到一些知识,知道我装在袋中的那些宝石,全是顶名贵的。这足以宽慰你,你尽管放心好了。记得我家有个钵盂,请母亲找出来,我把宝石装在里面,让你拿去当礼物献给皇帝,这样,你就可以替我在皇帝面前求亲了。我相信凭这样的珍贵礼物,母亲就好办了。如果你不愿为我娶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奔走,那叫我怎么活下去呢!别以为这些昂贵的宝石算不了什么。你要相信我,这是经过多次同珠宝商来往,我逐渐熟悉市上的行情和价格才认识到的。据行家的鉴定和估计,目前市中的珠宝,最好的拿来跟我的比较,其价格只及得我的四分之一。所以我敢说,我们的宝石是再值钱不过的了。娘,求你按我的要求,快去把钵盂给我拿来,让我装些宝石在里面,以便咱母子仔细欣赏宝石的灿烂光芒,并想妥善的办法处置它吧。”

  阿拉丁的母亲去取钵盂,心想:“儿子的话我不太相信,待我找出钵盂来,就可以证实了。”她嘀咕着把钵盂搁在阿拉丁面前。

  阿拉丁挑各式各样的宝石摆在钵盂里,经过安排整理,直至装满。母亲站在旁边耐心观看,被钵盂中反射出来的珠光宝色刺得不住地眨眼,强烈的光芒闪电般闪烁着,把她的心神弄糊涂了。她仍怀疑是不是无价之宝,不过她想儿子所说一般帝王也没有类似这种珍宝也许是事实。

  “娘,盛在钵中的礼物是最名贵的,它将使你受到皇帝的尊敬,受到热忱的接待。现在请你不要再推卸,振奋起来,抬着这钵宝石,快往皇宫去吧。”

  “儿啊!真的,这礼物确是非常值钱的,是宝中之宝。按你的说法是绝无仅有的,无法媲美的。但是谁敢去见皇帝替你向他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求婚呢?如果皇帝问我:‘你是来做什么的?’我可不敢说:‘我要你的女儿做儿媳妇。’因为在皇帝面前,我的舌头象被绳子捆绑着,不听我使唤的。就算老天爷帮助,我即使鼓足勇气,大胆地对他说:‘我希望通过我的儿子阿拉丁娶你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为妻,而同你结下姻亲的关系’时,毫无疑问,宫中的人肯定会说我是疯人,一定会鄙视我,杀害我,所以我不能去冒生命的危险。因为这不仅给我个人带来悲惨的遭遇,而且会使你受苦受难的。儿啊!为了关心你,促使你的理想实现,不管结果如何,我必须鼓足勇气,赶往皇宫。假使皇帝能接见我,问到这些礼物的价值以及献礼的目的,说明你要娶公主为妻的愿望时,按一般的习惯他要打听你的职业、地位、收入和品质,对这些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

  “娘,皇帝的注意力会被光芒夺目的宝物吸引住,他欣赏宝物都来不及,不会有功夫去想别的事情,因而你的顾虑是多余的。现在你只管把珍贵的礼物送到皇帝面前,然后替我向他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求婚,别把事情想象得太困难。你早就知道,我的这盏神灯,它会供给我们生活需要的各种东西。无论我需要多少,只消一开口,它会如数供应的。现在我所考虑的问题是:必须研究一下,万一皇帝果然按你的想象打听我的情况时,应该怎样回答他才好。”

  当天夜里,阿拉丁母子通宵达旦,共同商量、研究怎样办好这桩事情,直到次日清晨。母亲精神很好,显得容光焕发,因为她知道神灯的许多好处。她感到格外高兴的是,神灯是有求必应的,能供给她家所需要的一切。

  阿拉丁向他母亲讲了神灯的作用之后,眼看她兴奋、愉快的样子,深怕她同外人聊天时会泄露秘密,故嘱咐她:“娘,神灯是咱家最珍贵最重要的宝贝,你要注意,千万不可让外人知道它的价值和用途。在人前千万不可涉及神灯的秘密,否财神灯会被人偷窃或抢夺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所享受的这种幸福生活就没有了,我所期待的希望、理想也必然付诸东流。因为我们的希望和幸福,全是靠这盏神灯供给的。”

  “儿啊,这个我知道,你不必顾虑。”她说着用一块最好的帕子,把盛宝石的钵盂包起来,带着上皇宫去了。

  她匆匆来到皇宫门前,看见早朝的将相、官吏们络绎不绝。宰相、大臣、官吏、显贵们,一个挨一个地进去,聚集在朝廷上,由宰相率领,向宝座上的皇帝朝拜,行鞠躬礼,然后一个个交叉手臂,贴在胸前,垂头听命,待皇帝示意,他们才各按等级就坐。接着便有朝臣上奏,其余的陪皇帝侧耳细听。早朝毕,皇帝进入后宫,其他臣僚才顺序各自退下。

  阿拉丁的母亲清早离家,一口气跑到皇宫,却没人理睬她,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观望等待。早朝完毕,官吏们离廷办公去了,她才闷闷不乐、无精打采地转回家去。

  阿拉丁见母亲提着礼物归来,料到她碰到麻烦,但是并不追问缘故。她把礼物放下,把经过叙述一番,然后说道:“儿啊!今天我原是勇气十足,坦然地站在一旁,等待谒见皇帝,向他求亲,也想到过跟皇帝说话时,肯定会神情紧张。不过今天求见的人很多,他们象我一样,都没得机会跟皇帝见面、交谈。儿啊!你应该高兴,不必难过。明天我再上皇宫求见皇帝,替你求亲好了。今天的情况,想必明天不会再发生吧。”

  阿拉丁听母亲这么说,感到快慰。固然他很爱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希望同她很快结婚。可是事情这样不顺利,他不得不抑制感情,耐心等待。

  次日清晨,阿拉丁的母亲又赶到皇宫,见接待厅的门窗关闭着。她向旁人打听,知道皇帝不是每天都接见老百姓,每周只接见三次。这种情况使她失望得很,只得闷闷不乐地转回家,等接待日再去求见。

  阿拉丁的母亲果然按照皇帝规定接见老百姓的日期前往皇宫,按习惯站在接待厅门外,等待进谒时,只见求见的人很多,总是厅门一开,就进去一人,厅门随即闭上,等那人出来,然后再进去一人。由于时间的限制,尽管阿拉丁的母亲每逢接待日都去等候求见,但总是轮不到她就告结束。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后来在月底的某日,轮到阿拉丁的母亲谒见皇帝了,那已是当天接见的最后时刻。可是由于她胆怯犹豫,怕在皇帝面前说不出话,就在这时,厅门关上,宣告接见结束。

  皇帝由宰相陪同,离开接待厅,前往后宫。他发觉阿拉丁的母亲每逢接待日都到场,照例站在接待厅门外,因此,他回头对宰相说:“爱卿,近来这六、七次接待日,我见那个老太婆都来求见,老是站在一旁,一动不动,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你知道她的情况吗?她有什么意图呢?”

  “主上,一般说来,妇女们的头脑不太健全。那个老太婆想必受丈夫的虐待,或许是生家人的气,所以才上这儿来向陛下诉苦叫屈吧。”

  宰相的回答显然不能使人满意。皇帝说:“看光景,她会再来求见的。到那时,你直接带她来见我吧。”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宰相回答。

  阿拉丁的母亲,每次接待日都到场,在厅门前等候。为了替儿子求亲,尽管吃苦头,但她始终抑制着苦恼、厌倦的情绪,为了让儿子的愿望得以实现,她任劳任怨地克服种种困难。这天,她照例等候谒见,皇帝抬头一眼看见她,便对宰相说:“这就是那天我对你提过的老太婆。你把她带来,了解一下她的需求,满足她的愿望吧。”

  宰相遵命,立刻把阿拉丁的母亲引到皇帝面前。她向皇帝致敬,吻他的指尖,并拿他的指尖摸自己的眉毛,表示无上敬意。接着她祝皇帝万寿无疆,世代荣华富贵,最后拜倒在皇帝脚下,跪着聆听皇帝的吩咐。

  “老人家,”皇帝开始跟她说话,“很多的日子里,我见你都上接待厅来,显然你是有话要说的。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吧,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是的,对于皇上的恩赏,我是一直盼望着的。今天,我向陛下陈述情况之前,首先恳求陛下对我的安全给予保障,并允许我一个人独自在御前讲明我的希望和目的。”

  皇帝急于要知道她的要求,立刻做出一副温和仁慈的样子,答应她的请求,叫左右的侍从离开,只留宰相一人在旁,才回头说:“现在把你的要求告诉我吧。”

  “如果我说错了话,恳求陛下饶恕。”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老天爷会饶恕你的。”

  “主上,我有个儿子,名叫阿拉丁。有一天他在街上,听见宫中的差官传达圣旨说,皇帝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前往澡堂沐浴,命令商人停业一天,并禁止市民自由出入家门。我儿子听了这个消息,抑制不住感情,一心盼望看公主一眼,便设法溜进澡堂,躲在大门后面窥探她。因此,当公主一进澡堂,他便看见她。他满心欢喜,感到无上荣幸。但是,他从见公主那天起,直到现在,生活失常,终日闷闷不乐,日子很不好过。因为他倾心公主,硬要我前来向陛下求亲,希望结为夫妻。由于他过分钟情于公主,我简直没法打消他的幻想。爱情牢固地控制着他的生命,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他曾对我说:‘娘,你要知道,假使达不到同公主结婚的目的,我就活不下去了。’所以我才冒昧前来求见,恳求宽大仁慈的皇上,体谅我母子的苦衷,饶恕我们犯的罪过吧。”

  皇帝听了阿拉丁的母亲的叙述,显出慈祥的面孔,仔细望着她,同时哈哈地笑出声来,接着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那块帕子中包着什么东西?”

  阿拉丁的母亲看到皇帝的慈颜和笑脸,认为他显然是以笑脸代替怒目,最后难免要怒气冲冲、大发雷霆的。她听了皇帝的询问,只好打开帕子,把一个装宝石的钵盂献上。这时候,整个接待厅一下子闪烁着珠光宝色。皇帝眼看这些稀罕、名贵、体积特大的宝石,感到十分惊诧,情不自禁地大声说:“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宝石。在我的库藏中,找不出一颗能与这些珠宝相比的。”继而他对宰相说:“爱卿,你的观感如何?如此稀奇瑰丽的珠宝,你生平见过没有?”

  “主上,象这样名贵的珠宝,我的确没见过。我想陛下库藏中的珠宝,能与这钵盂里最小的宝石媲美的,恐怕也是找不到的。”

  “这么说,对于贡献这些珠宝的人,应选他做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丈夫了,他娶公主为妻是最适合的人了。”

  宰相听了皇帝的话,一时张口结舌,答不上来,内心感到痛苦,因为皇帝曾答应将公主嫁给他的儿子做妻子。宰相愣了一回,说道:“主上,当初承蒙陛下答应将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嫁给我的儿子,臣不胜光荣,非常感激。臣以为陛下既然有言在先,那么我就冒昧进一言,切望陛下看臣的面,给我儿以三个月的期限,以便我儿筹措一份最名贵的礼物献给陛下,作为娶公主的聘礼。”

  皇帝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无论宰相或其他公侯显贵都是绝对办不到的。但出于宽大、仁慈,便接受了宰相的要求,给予三个月的限期。同时,他对阿拉丁的母亲说:“回去告诉你的儿子吧,我发誓愿将公主嫁给他;不过现在必须替她预备一份妆奁,以便婚后使用。叫你的儿子要耐心等三个月后,才能举行婚礼。”

  阿拉丁的母亲得到皇帝的肯切答复,万分感激,赶忙赞颂皇帝,然后告辞回家。

  阿拉丁见母亲眉开眼笑的回来,这显然是吉祥可喜的兆头。他高兴地看到母亲今天没有耽搁就回家来,跟往常迟迟不归的情况大不相同,同时也没有把那包宝石带回来。他问母亲:“娘,多谢老天爷,也许你给我带来好消息了,说不定那些珍贵的宝石起了作用,你受到皇帝的亲切接待了?他是不是向你表示谦恭的态度?是否仔细倾听你的陈述?”

  阿拉丁的母亲把她进宫的经过:皇帝如何叫宰相引见她,他对那稀罕、珍贵、硕大、灿烂的宝石所表现出来的惊奇羡慕的神态,以及宰相的观感等,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然后说道:“皇帝对我许下诺言,愿将公主嫁给你。不过,我的孩子,当时宰相提醒皇帝,把过去皇帝同他私下商议的一件秘密透露出来,并恳求皇帝履行诺言。之后,皇帝对我许下三月后,替你和公主成亲,这才打发我回家。因此,我担心宰相会从中捣鬼,对这桩婚事进行破坏,从而使皇帝改变主意,那就糟糕了。”

  阿拉丁听了母亲的叙述,得知皇帝允许将公主嫁给他,规定三个月后成亲。他听了这个好消息,尽管要等三个月,心里依然充满喜悦,快乐得无法形容,欣然说道:“皇帝既然允许我和公主成亲,三个月的限期固然耐人等待,但是,我心中的快乐仍然是无穷的。”他非常感谢母亲,为他奔波操劳,结果收获很大。接着他对母亲说:“娘,指天发誓,今天以前,我简直是躺在坟中,幸亏你把我救出来,让我起死回生了。感谢上天!我现在醒悟了,我肯定人世间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于是他耐心等待,等限期满的一天,好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结婚,成为恩爱夫妻。

  公主结婚

  阿拉丁遵照皇帝的旨意,好不容易才等满了两个月的限期,想不到中途情况发生变化。因为有一天日落时,他母亲上市场去买油,看见铺店都关了门,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整个城市装饰得焕然一新,官吏骑着高头大马,指挥部队站岗、巡逻,烛光和火炬交相辉映,热闹特别。眼看那种反常的景象她非常惊奇,急忙走进一家油店边买油边向油商打听消息:“大叔,指你的生命起誓,请告诉我:今天人们装饰门面,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还有官吏巡逻,士兵站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大娘,恐怕你不是本城居民,而是外乡人吧?”

  “不对,我是本城的居民。”

  “既然如此,怎么连这样一桩大事也不知道呢?告诉你吧:今天晚上是皇帝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同宰相的儿子结婚的吉日。现在宰相的儿子正在澡堂沐浴熏香,那些官吏和士兵奉命为他站岗、巡逻,等他沐浴完毕,护送他进宫去同公主见面,举行隆重的婚礼。”

  阿拉丁的母亲听了油商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弄得六神无主。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阿拉丁。她深知这个可怜的孩子,从得到皇帝的诺言后,便耐心地、一点钟一点钟地煎熬着,等满三个月期满结婚。现在她茫茫然不知该怎样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儿子。她惊慌失措地回到家里,对阿拉丁说:“儿啊!我要告诉你一个确切的消息,这会给你带来无限的悲哀和痛苦。这对我也是很痛苦的。”

  “你听到什么了?快说吧。”

  “真的,皇帝的诺言全然无用,他把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许配给宰相的儿子,并且决定今晚在皇宫举行结婚典礼呢。”

  “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阿拉丁的母亲这才把她上街看见的和听到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阿拉丁不禁怒火中烧,苦恼到极点,怎么也想不通,但又不甘心。他镇定下来,终于想到神灯,精神便振奋起来,说道:“娘,指你的生命起誓,别以为宰相的儿子会如愿以偿地把公主娶到手。我们暂不谈这件事。现在你快去做饭,待吃过饭,我将在寝室里休息一会。你放心好了,这件事会有美满的结果的。”

  阿拉丁按计划行事,把寝室门关起来,然后取出神灯,用手一擦,灯神使出现在他面前,应声说:“你需要什么,只管吩咐。”

  “听我说吧:我曾经向皇帝求亲,要娶他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为妻。承蒙皇帝允许,答应三个月后举行婚礼,但是皇帝不守信用,中途变卦,竟把公主嫁给宰相的儿子,今晚在宫中举行婚礼,让新娘新郎初次见面,结成正式夫妻。因此,我吩咐你这位可靠得力的灯神,前往宫中进行监视。待新娘新郎进入洞房上床就寝的时候,你即刻把他俩连床带人一并给我弄到这儿来。这便是我需要你做的一件重要的事情。”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除此之外,如果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只管吩咐好了。”

  “除了上面所托这件事情之外,目前没有别的事了。”阿拉丁快慰地说。

  灯神随着阿拉丁的话音悄然隐退后,阿拉丁才把神灯收藏起来,走出寝室,照常跟他母亲聊天。过了一阵,估计灯神该回来了,便起身进入房内。一会儿,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并将一对新婚夫妇连同他俩的新床一起搬到他家中来。阿拉丁眼看那情景,喜出望外,踌躇满志地吩咐灯神:“把那个该受绞刑的家伙,给我从这儿弄出去,暂且关在厕所内过夜好了。”

  灯神马上把那个新郎弄到厕所里,并向他喷出一股寒气,让他哆嗦着狼狈不堪地呆在那里,然后回到阿拉丁面前,说道:“还有别的事要做吗?告诉我吧。”

  “明天早晨你上这儿来,把他俩原样带回宫去。”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灯神应诺着悄然隐退。

  阿拉丁站了起来,几乎不相信这件事会有这样圆满的结果。但是当他见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躺在他家里,尽管自己为爱她而吃了不少苦头,可是敬重她的心情,依然没有丝毫改变。他说道:“美丽的公主啊!别以为我把你弄到这儿来是存心毁坏你的名节吧,绝对不是这样,这是老天爷不允许的。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防止坏人玩弄你。另一方面,是因为令尊曾许下诺言,愿把你嫁给我的缘故。现在你只管放心,安安静静地休息吧。”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眼看自己置身于鄙陋不堪、陰晦暗淡的处所,并听了阿拉丁的谈话,感到惶恐不安,颤栗不已,心神陷于恍惚迷离状态,弄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拉丁从容脱掉外衣,扔在床上,随即倒在公主身旁睡觉。他很规矩,既没有亵渎的心思,也没有放荡的行为,这是因为他对公主同宰相的儿子结婚这件事没有什么可怕的。再说,这样的处境,对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确太恶劣了,那是她生平仅见的一夜,也是最难度过的一夜。与此同时,对置身于厕所的宰相的儿子来说,其遭遇更糟,他慑于灯神的压力,整夜受惊挨冻,怕得要死。

  第二天黎明,灯神遵循主子的指示,不用擦灯召唤,便按时来到阿拉丁面前请示:“我的主人,你有什么事要做,我可以完全办到。”

  “去把那个所谓的新郎带到这儿来,然后连同这个所谓的新娘一并送回去吧。”

  灯神遵循阿拉丁的命令,转瞬就把这对新婚夫妇送到宫中,放在他俩的洞房里,旁人谁也不知此中底细。但是公主和宰相的儿子察觉自己突然又被送回宫中,彼此面面相觑。由于惊喜过度,双双晕倒,不省人事。

  灯神把公主和宰相的儿子安置妥当,悄然归去之后,接着皇帝来看望公主,祝愿女儿新婚之喜。这时,宰相的儿子听见开门声,明知皇帝来到洞房,想下床穿衣服,好迎接岳丈。可是由于昨夜果在厕所中冻的太厉害,必须捂在被窝里暖和暖和,因而他力不从心,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皇帝挨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面前,亲切地吻她的额头,向她问好,并询问她对婚事满意不满意。结果,只见女儿用愤怒的眼光瞪着他,默不作答。皇帝一再重复问话,而公主始终保持沉默,不肯透露昨夜的内情。迫不得已,皇帝只得离开女儿,匆匆返回寝室,把他和公主之间发生的不愉快情景,告诉了皇后。

  皇后怕皇帝生公主的气,从中解释说:“主上,关于公主的这种情形,对一般刚结婚的妇女来说,是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显然是害羞的缘故,主上应多多原谅她。过几天她恢复常态,就谈笑自若了,现在让她保持沉默吧。不过我惦念着她,必须亲自去看一看。”于是她整理一下衣冠,匆匆来到公主的洞房,问她好,吻她的额头。公主无动于衷,默不吭气。因此她暗自说:“毫无疑问,显然是发生意外事件,她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于是她问道:“儿啊!你怎么了?我来看望你,祝愿你,你却不理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让我知道其中的实情吧。”

  “娘,原谅我吧。”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抬头望着皇后,“你来看我,给我无上的敬意,我应该恭恭敬敬地迎接你,才算尽到作女儿的本分。现在请听我说一说我的境遇以及昨夜度过的苦难日子吧。这并不是我说谎。娘,先是有个来路不明的、我从来不认识的家伙,把我们连床带人一起举了起来,一下子转移到一处陰森、暗淡的所在。”接着公主把昨夜的遭遇:她丈夫如何被带走,只留她一个人孤单寂寞地躺在床上,随后怎样出现另一个青年来代替她丈夫,将衣服摆在她和他之间,然后躺在一旁过夜等等,从头到尾叙述一遍。最后说:“直到今天早晨,那个家伙才把我们连床带人一起搬运回来,摆在洞房中,接着父王便驾临。当时由于我恐怖过度,神魂不定,心绪不宁,有话说不出口,所以没同父王谈话。这是我失礼的地方,惹父王生气。娘,希望你把我的境遇转告父王,求他原谅、饶恕,并体谅我的混乱心情吧。”

  皇后听了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叙述,说道:“儿啊!你好生镇静下来。关于发生在你身上的这桩意外的事件,如果泄露出去,会惹人议论的,人们会说‘皇帝的女儿丧失理智了’。而你不让父王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做得对。现在你要小心谨慎,我再嘱咐一遍:你要小心谨慎,别让父王知道这桩事的始末。”

  “娘,我跟你讲这件事的经过,身体非常健康,神智也很清醒。我不是发疯,所遭遇的全是事实。你若不信,可以问我丈夫。”

  “儿啊!你快起来,抛弃心中的种种疑虑、幻象,换上新装,然后前去参加热闹的婚宴。在宴会中你可听美妙的弹唱音乐,可欣赏歌女、艺人的歌舞。儿啊!人们彩饰城郭,备办丰盛筵席,以热烈庆祝婚礼的方式来尊敬你呢。”

  皇后吩咐毕,即刻召唤宫中最老练的侍女,替公主梳妆打扮,准备去参加婚宴;然后她赶忙回到皇帝面前,安慰他,说明公主在新婚之夜,因受到梦魔的折磨,身体不大舒适,最后说:“她失敬的地方,你原谅她,别过于严肃认真。”

  后来皇后背地里召见宰相的儿子,私下向他打听:“告诉我吧,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所说的这件事,是真实的吗?”

  宰相的儿子怕说出实情,会拆散他和公主的婚姻,因而胡扯道:“回禀母后:关于这样的事情,我可是一点也不知道。”

  皇后听了宰相之子的回答,便认为公主做了一个恶梦,昨夜发生的事,是梦中所见的幻境。于是她放下心,高兴地陪公主出席婚宴。庆祝宴会整整热闹了一天。宴会场中,宾客满座,歌女翩翩起舞,艺人抑扬顿挫地引吭高歌,乐师敲击和吹奏各种乐器,发出铿锵悦耳的声音;这一切交织成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到处充满着快乐的气氛。皇后和宰相父子格外关心公主,一个个自告奋勇,尽情渲染宴会的乐趣,想这样来感染公主,使她触景生情,转忧为喜。为要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不辞辛苦,不嫌麻烦,想尽各种办法,凡是公主感兴趣的事物,全都显露在她眼前。认为这样便可消除公主的烦恼,从而产生愉快情绪。然而他们的努力却未收到预期的效果。当时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老是愁眉不展,一动也不动地默然坐着,始终被昨夜发生的事情所困惑。

  至于宰相之子所遭受的苦痛,整夜被关在厕所里受冻所吃的苦头也是一言难尽的。而他弄虚作假,对昨夜的事情装作满不在乎,好象忘得一干二净,这是有原因的。第一,他怕公开了昨夜的情节,会影响他的婚姻大事,怕崇高的荣誉和人所称羡的身份、地位会受到损害。第二,怕失去为他所锺情的美丽的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

  当天阿拉丁也出去看热闹,只见那种做作出来的欢乐,从皇宫一直伸展到城里的每个角落,他只是暗暗发笑。尤其当听见人们对宰相之子发出的赞语、祝愿,他却嗤之以鼻,暗自说:“你们这些可怜虫,根本不知道昨夜他的遭遇,所以才这么称赞、羡慕他呢。”

  阿拉丁回到家中,若无其事地等待着,直到天黑,是睡觉的时候了,才走进寝室,把神灯拿出来,用手指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于是他吩咐灯神,教他象昨天那样,趁宰相的儿子同公主欢聚之前,就把他俩连床带人一起弄到他家里来。

  灯神随即隐退。一会儿他把宰相的儿子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夫妇带到阿拉丁家中,并象昨晚那样,把所谓的新郎带到厕所中拘禁起来,让他受苦。

  阿拉丁眼看灯神完成任务,这才脱下外衣,摆在床铺当中,作为他和公主之间的界线,然后倒在她身旁睡觉。

  次日清晨,灯神照例来到阿拉丁面前,按阿拉丁的指示,把宰相的儿子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起送到宫中,照原样摆在他俩的洞房里。

  皇帝从梦中醒来,一睁眼就想到他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决心去看她,看她是否恢复常态。于是他驱散睡意,马上下床,整理一下衣冠,匆匆来到公主的洞房门前,呼唤她。

  宰相的儿子吃了一夜苦头,冻得要命。他刚被送到新房中,便听见呼唤声,只得挣扎着下床,趁皇帝进入新房之前,随仆人回相府去了。

  皇帝掀起新房的挂毯,挨到床前,向躺着的女儿问好,亲切地吻她的额角,询问她的情况。结果却见她愁眉苦脸,一声不吭地怒目瞪着他,露出可怜而又可怕的神情。

  皇帝眼看那种情景,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疑心是发生什么祸事了,终于气急败坏地抽出腰刀,厉声说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再不告诉我,我就宰掉你。我好心好意地跟你说话,你却不理睬,这种行为,难道是尊敬我的表示吗?是我所期待的回敬吗?”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眼看皇帝手中明晃晃的腰刀和他非常生气的神情,毅然排除胆怯、畏惧心情,一下子全盘托出,说道:“尊敬的父王,请别生我的气,也不必动感情,关于我的事情,父王是会知道的,会让我有辩解余地并受到原谅的。现在请听我叙述吧。我相信只要讲明过去这两夜里我所受的折磨,你会原谅我的,你的慈祥心情会可怜我的。我作为你的女儿,是应该受到这种恩顾的。”于是公主把两个夜晚所碰到的一切,从头细说一遍,最后说道:“父王,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说的,那末请去问我丈夫好了,他会把一切情况都告诉你的。至于他本人被带往什么地方,受到什么待遇,这一切,我一点也不知道。”

  皇帝听了公主之言,既忧愁,又苦恼,气得直掉眼泪,只得把腰刀插入鞘内,边吻公主,边说道:“儿啊!你干吗不把头天夜里发生的事告诉我呢?如果你早说,我可以保护你,免得第二次又受惊恐和虐待。不过今后不会发生意外事了。现在你起来,抛弃杂念,别再为这件事发愁了。今夜,我派人守夜保护你,不让灾祸再来折磨你。”

  皇帝吩咐毕,离开公主的洞房,匆匆回到寝室,马上召宰相进宫,迫不及待地问道:“爱卿,也许令郎告诉你他和公主所碰到的意外事件了吧!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主上,臣下从昨天起还没见到儿子的面呢。”

  皇帝只得把公主所遭受的意外磨折,从头叙述一遍,然后说道:“你马上去了解一下令郎在这件事中的实际情况吧,也许公主的恐怖心情,跟她所受的磨难不一定是一回事。但是,我相信公主所说的,是确有其事的。”

  宰相立即告辞,急忙回到相府,马上派人唤儿子到跟前,把皇帝所谈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追问究竟,到底是真是假。

  在宰相的追问下,他的儿子不敢再弄虚作假,只得老老实实地说:“爹,老天爷不许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说谎,她说的全都是事实。过去的两夜里,我们应该享受的新婚之夜的快乐,叫那意外的灾难破坏了。我自己的遭遇尤其惨痛,不但不能和新娘同床,而且被禁闭在黑暗可怕发臭的地方,整夜担惊受怕,冻得要死,差一点送了性命。”最后他说:“敬爱的爹爹,恳求你去见皇帝,求他还我自由,解除我和公主的婚约吧。本来么,能娶皇帝的女儿为妻,作为驸马,这的确是再光荣不过的事,尤其我爱公主的程度,已经达到不惜为她牺牲生命的地步。但是现在我已精疲力竭,象前天和昨天晚上那种苦难日子,我再也受不了了。”

  宰相听了儿子的叙述,大失所望,忧愁苦恼到极点。他所以同皇帝联姻,目的在于使儿子成为驸马,使他平步青云,乘龙上天。现在宰相听了儿子的遭遇,深感困惑,不知怎么办好。对他来说,婚约无效,的确是一件痛心的事。因为儿子结婚,刚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誉、前所未有的快慰,所以对儿子说:“儿啊!你暂且忍耐一时,待我们看一看今晚会发生什么再说吧,我们会派守夜人保护你的。要知道你是唯一获得这种高贵品级和地位的人,别人是巴望不得的,你别轻易抛弃它。”宰相嘱咐一番,随即匆匆前往皇宫,据实向皇帝报告,说明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所说的,都是事实。

  “事情既然如此,就不该再拖延下去了。”皇帝斩钉截铁地对宰相说,并马上宣布解除婚约,下令停止庆祝婚典的一切活动。

  事情来得这样突然,人们都莫名其妙,尤其对宰相父子那种狼狈可怜相,更感到惊奇。弄得人们纷纷议论,有的说:“突然宣布公主的婚姻无效,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这当中的真实情况,除了追求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阿拉丁外,的确谁也不知道,也只有阿拉丁一个人在暗中发笑。

  皇帝一手解除了公主和宰相之子的婚约,但他没有想起他给阿拉丁之母许下的诺言,甚至连细微的迹象都不记得了。阿拉丁只有耐心地等待皇帝给他所规定的期限届满,才能正式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结婚。

  阿拉丁等到满期的那一天,便让他母亲去见皇帝,恳求履行诺言。他母亲果然按计划行事,光明磊落地前往皇宫,等待谒见皇帝。皇帝驾临接待厅,一见阿拉丁之母站在厅外,便想起给她许过的诺言,随即回顾身边的宰相,说道:“爱卿,这是曾经给我贡献珍宝的那个老妇人,我们曾对她许下诺言:待三个月的限期到时,便请她进宫来,共同安排公主同她儿子的婚事。现在限期已满,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宰相听了皇帝之言,随即带阿拉丁之母进接待厅,谒见皇帝。

  阿拉丁之母跪下向皇帝请安问好,并祝福他荣华富贵,万寿无疆。

  皇帝一时高兴,问她前来要求什么。

  阿拉丁之母趁机说道:“禀告皇上:你规定的三个月,已经满期,现在是让我儿阿拉丁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结婚的时候了。”

  皇帝听了阿拉丁之母的要求,感到震惊、为难,一时陷入迷惘状态,对阿拉丁之母的穷酸、卑微的样子,实在看不顺眼,然而前次她带来的那份礼物,却是非常名贵的,其价值之高,远非他的能力可以酬答。于是他向宰相讨主意:“你有什么办法应付这个局面呢?我的确有言在先,答应让她的儿子同公主结婚,因此她的要求是有根据的,不过,她们是穷苦贫贱的人,不是殷实富贵人家。”

  宰相本来就嫉妒阿拉丁,恨他恨得要死,又因儿子的婚姻受挫折而忧愁苦恼,所以暗自说:“我的儿子丧失了驸马的地位,象这样的一个家伙,怎能让他娶皇帝的女儿做妻子呢?”于是心怀恶意,悄悄地向皇帝耳语:“主上,您要摆脱这个坏人并不困难。象他这样没有一技之长默默无闻的人,陛下本来就不该把高贵的公主许配给他。”

  “有什么办法呢?”皇帝不明白宰相的意思,“当初我对老太婆许下诺言,而我对子民所说的话,等于彼此间订下的契约,怎能否认诺言而拒绝这门亲事呢?”

  “主上,我的建议是:无妨在索取聘礼方面提高条件,首先要他用四十个金沙制成的大盘,盛满象前次献给陛下的那一类名贵宝石,再由四十名白肤色婢女端着,在四十名黑肤色太监护送下,送进宫来,作为娶公主的聘礼;这样他就无法应付,我们也在不违背诺言的情况下拒绝了他。”

  皇帝听了宰相出的点子,非常高兴,说道:“爱卿,指天起誓,你的建议很管用,能解决问题。我们的要求看来他是做不到的,而且用这个办法,我们便取得主动了。”

  皇帝和宰相密商妥当,才对阿拉丁的母亲说:“你去告诉你的儿子吧,我对人说话是算数的,有保证的,不过要附加一个条件,就是送的聘礼,要拿四十个纯金盘子,装满四十盘象前次献给我的那种珍贵宝石,由四十名白肤色的婢女捧着,并派四十名黑肤色的太监护卫,一起送进宫来,作为娶公主的礼物。如果你的儿子能做到这一点,我就把女儿嫁给他做妻子。”

  皇帝的要求使阿拉丁之母大失所望,在回家途中不停地摇头叹气,暗自说:“我可怜的孩子到哪儿去弄这样的盘子和宝石呢?让他再上那个魔窟似的地下宝藏去取吧,这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事。要是把他带回来的那些宝石拿去充数,可是他又从哪儿去找白使女和黑太监呢?”到了家中,她见阿拉丁正等待着,便说:“儿啊!你的能力根本达不到娶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难道你还不该下决心抛弃你的幻想吗?因为皇帝提出来的那种条件,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一辈子也办不到的。”

  “你快说一说新的情况吧。”阿拉丁催促他母亲。

  “儿啊!皇帝这次接见我,依然表现出尊敬的神情,看来他对我们是抱慈善态度的,只是那个讨厌的宰相,显然是你的冤家对头。因为当我按照你的意图对皇帝提出要求说:‘陛下所规定的限期已满,恳求实践诺言,让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同我的儿子阿拉丁结婚吧。’皇帝当面征求宰相的意见,他便悄悄地向皇帝耳语。他们嘀咕一阵之后,皇帝才答复我。”于是她把皇帝提出来的条件,重述一遍,然后说:“儿啊!皇帝等待你赶快回答他,可是在我看来,我们没有办法回答他呀。”

  阿拉丁听了忍不住大笑,说道:“娘,你认为这件事太难,断定我们没有办法回答皇帝;其实不然,母亲只管放心,不必焦虑,我自有办法应付。现在请你先弄点饭吃,再看我回答他吧,包管你满意。当然啰,皇帝的想法跟你的看法是一样的;他所以提出如此苛刻条件,索取聘礼,目的在于拒绝我同他的女儿结婚。我看这份聘礼数量不算大,比我所设想的少得多。总之,你不必忧愁,待我周密计划一番,好让你上皇宫去回话。”

  阿拉丁趁母亲上街买东西的时候,赶忙回到寝室,取出神灯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的面前,说道:“请吩咐吧,我的主人!你要我做什么?”

  “我向皇帝求亲,要娶他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为妻。他要我用四十个纯金盘子,每个盘子重十磅,盘中要装满珍贵宝石,并指定要我们从地下宝藏中所获得的那种类型的,由四十名白肤色的女仆端着,在四十名黑肤色的太监护卫下,一起送进宫去,作为娶公主的聘礼。因此,望你把我所需要的这一切赶快备置齐全吧。”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我的主人,你只管放心,一切照办不误。”灯神答应着悄然隐退。

  约莫一小时后,灯神再次出现时,带来了阿拉丁所需要的一切,什么都不短少。他把人和物全部呈献在阿拉丁面前,说道:“这一切全是遵命照办的,还需要什么,再吩咐好了。”

  阿拉丁看了非常高兴,说道:“目前不需要什么了,往后要做什么事,我会告诉你呢。”

  一会儿,阿拉丁的母亲从菜市归来,一进门就看见黑人和姑娘们,不禁惊喜交集,大声嚷道:“承蒙老天爷恩赐我儿,这一切全是神灯的功劳哪。”

  阿拉丁趁他母亲还没脱披巾便说:“娘,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趁皇帝退朝回后宫之前,赶快把他所要求的这一切,由你亲身带领婢仆送进宫去,亲手奉献给皇帝本人;这样一来,他就知道,凡是他所要求的,我全办到了,即使要的再多些也行;同时他会明白自己被宰相作弄、欺骗了;再就是让皇帝和宰相都明白,他们君臣两人要为难我,阻挠我,都是徒劳的。”

  阿拉丁打开大门,让他母亲带领婢仆们送聘礼进宫。

  阿拉丁的母亲走在前面,婢女们顶着金盘,一个个跟在后头,每个婢女身旁伴随着一名太监,大伙慢慢地走向皇宫。经过闹市时,行人都停步,观看那种惊人的、奇迹般的场面,欣赏美丽的婢女们。她们穿戴的那种镶金嵌玉的、价值千金的锦缎衣裙,尤其惹人注目。人们也看到了盛在金盘中的珍贵宝石,虽然有精致的绣花帕子覆盖着,却同样放射出比太陽光还强烈的光芒。

  阿拉丁之母率领婢仆,以整齐的队形和步伐迈步向前,一路上,吸引着众多的看热闹的人,人们同声称赞婢女们的美丽可爱。

  阿拉丁之母带领婢仆进入宫内,宫中的护卫和内侍们,一见那种情景,都感到惊奇,婢女们的姿色尤其吸引人,简直象下凡的仙女,即使隐士、教徒见了,也会羡慕惊叹不已,甚至王公、贵胄、富豪以及他们的子女见了,其感受也不例外。婢女们的华丽服饰和她们顶在头上那金盘中辉煌、灿烂的宝石放射出来的光芒十分强烈,刺得他们无法睁眼细看。

  护卫官赶忙向皇帝报告送礼队的情景。皇帝听了大为欢喜,吩咐即刻引客入见。阿拉丁之母率领婢仆们,随护卫官到接待厅,在皇帝面前一起跪下,同声祝福他世代荣华,万寿无疆。婢女们把顶在头上盛满宝石的金盘拿下来,顺序摆在皇帝脚下,并揭开覆在盘上的丝帕,然后将两手交叉在胸前,默然退到一旁,规规矩矩地站着听候吩咐。

  皇帝眼看婢女们苗条的身段和美丽的容貌,激动得几乎发狂。他打量着金盘中满盈的宝石,五光十色,灿烂炫目,一时被弄得心神恍惚,呆若木人。

  皇帝碰到这样意外的事,不知怎样应付,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意识到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求婚者居然能够收集这样多的宝物,实在有本领。这使他万分惊奇。

  皇帝在惊喜交集的心情支配下,欣然接收了聘礼,吩咐婢女将礼品送进后宫,献给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阿拉丁之母乘机毕恭毕敬地对皇帝说:“启禀主上:我儿阿拉丁呈献的这份薄礼,跟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那高贵、体面的身份比起来,未免太不相称了。论公主的身价,应该接受比这个多几倍的彩礼呢。”

  皇帝听了老太婆的一番谦虚话,回头望宰相一眼,问道:“爱卿,你怎么说呢?在几点钟时间内筹措这样一笔财富的人,难道不该被选为驸马吗?”

  宰相对这份彩礼比皇帝还要惊奇、羡慕,但是他要陷害阿拉丁的嫉妒心也迅速膨胀起来。因此,当他看到皇帝满足于彩礼,婚姻已成定局时,他不好正面反对,只得含糊其词地说:“这是不太合宜的。”他以极卑鄙的手段,破坏阿拉丁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婚姻,大言不惭地说:“主上,宇宙间的珍宝,全都收集起来,也不能买公主的一片指甲。可是主上重视聘礼的程度,比起公主本身来,实在相差太远了。”

  皇帝听了心里明白宰相唱出这种高调,显然是出于过分的嫉妒,所以不屑理睬,便对阿拉丁之母说:“老人家,你回去告诉令郎吧:我收下聘礼,同意让公主做他的妻子,决心选他为驸马,告诉他马上进宫来吧,他已经是我的眷属了。今后我会尽量尊重他,照顾他,而且决定今晚替他和公主举行结婚仪式。你要照我的吩咐办,教他赶快进宫来,千万别耽搁。”

  阿拉丁之母非常快乐,欣然告辞出来,在回家的路上,迈步似箭,一心要痛痛快快地祝贺儿子一番。她想到儿子就要同公主结婚,成为驸马,心里快乐得难以形容。

  皇帝把阿拉丁之母打发走了,在侍从的护卫下,转回后宫,一直去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闺房中,吩咐婢女们将聘礼拿给公主过目。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看了聘礼,感到震惊,高声说:“在我看来,人世间的珍宝,没有一颗能同这些宝石媲美的。”她环顾婢女们,对她们苗条美丽的形貌和伶俐活泼的举止,感到高兴。她知道婢女们和一盘盘的珍宝,都是她的新丈夫送来的聘礼,顿时感到心旷神怡,虽然她曾一度为其前夫宰相的儿子受了挫折而悲伤、苦恼过。婢女们讨人喜欢的容貌和举止,为她增添了乐趣和慰藉。她眉开眼笑,精神焕发,前后判若两人。

  皇帝看到公主的忧郁苦恼情绪已烟消云散,因而感到快慰,心中的顾虑也消逝了,于是兴高采烈地对公主说:“儿啊!这些聘礼,你感兴趣吗?博得你的欢心吗?老实说,我认为今日向你求婚的这个人,他比宰相的儿子更适于做你的丈夫。你这头婚事是美满的,你和丈夫的夫妻生活肯定是幸福的。”

  阿拉丁之母踌躇满志,急忙奔回家中。阿拉丁一见母亲眉开眼笑,满面春风,意识到这是个好兆头,便不自主地大声说:“谢天谢地!但愿娘带来的全都符合我的期望。”

  “儿啊!高兴吧,我给你带来好消息了,你的希望即将实现,你尽情快乐吧。告诉你,你让我送去的聘礼,皇帝赏脸收下了。现在公主已正式成为你的未婚妻,今晚就要举行婚礼,让你同她初次见面。皇帝亲口对我说,他选你做驸马这件事,即将正式公布。皇帝还嘱咐我:‘叫你儿子赶快进宫来,让我当眷属看待他,往后我会格外关心他,照顾他的。’儿啊!迄今我对你的婚事尽了最大努力,今后如果再有什么事情,责任在你肩上,你自己担当吧。”

  阿拉丁高兴得跳起来,亲切地吻他母亲的手背,说了很多感谢的话,然后走进寝室,取出神灯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他吩咐说:“我要你把我带往人世罕见的一座澡堂中去沐浴、熏香,并给我预备一套很讲究的御用衣冠。这套衣冠必须是古今的帝王所没见过的。”

  灯神回答一声,随即带阿拉丁飞到一座无比富丽堂皇的、连波斯国王也没见过的澡堂里。这座澡堂是用雪花石和红玉髓建成的,金碧辉煌,光彩夺目。大厅的墙壁上镶嵌着各种名贵的宝石,真象人间天堂。澡堂寂静无人,只在阿拉丁到来时,才有一个神仆前来招待他,替他擦背、冲洗。

  阿拉丁沐浴毕,来到大厅休息,来时所穿的那身衣服已不见,眼前摆着的是一套极其阔气的御用衣冠。这是灯神按他的意图准备的。这时,神仆端出果子汁和混龙涎香的咖啡供他享受。待他吃喝、休息之后,便有一队黑肤色仆人来服侍他,替他穿衣整冠,并用香烟熏沐他,把他打扮得整整齐齐。他容光焕发,一下变成了仪表出众的人物。现在人们再不把他当穷裁缝的儿子看待了,因为他娶皇帝的女儿为妻,成为驸马,跻身皇亲国戚了。

  阿拉丁穿戴齐全,是回家的时候了,灯神又出现在他面前,随即带他一起飞回家去,说道:“我的主人,你还需要什么?告诉我吧。”

  “不错,还要你给我弄四十八名仆人来做我的卫队,其中二十四人作前卫,走在我前面;二十四人作为后卫,走在我后面。他们的服装必须整齐,装备齐全。他们的佩戴和座骑的鞍辔必须是稀罕的,为帝王库藏中所没有的。还需要给我备一匹适合波斯国王骑用的高头骏马,鞍辔必须是金银制成并嵌满珠宝玉石的。还要给我预备四万八千枚金币,以便每个侍从携带一千金币。现在是我去见皇帝的时候了,你不要耽搁,快去备办这几件事吧。因为必须这几件事备办齐全,我才能进宫去谒见皇帝呢。此外还要预备十二名美丽的婢女,让她们陪我母亲一道上皇宫去。她们的衣裙、首饰必须是最讲究的,适合皇后穿戴的。”

  “听明白了。”灯神回答一声,立刻隐退。一会儿,当他再次出现时,便带来阿拉丁所要求的一切。他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那是闻名于世的阿拉伯骏马都不能与之媲美的。骏马配着金鞍银辔,鞍垫是用顶名贵的锦缎制成的,镶满金片,放射出一道道灿烂夺目的光芒。

  阿拉丁马上把御用衣服给他母亲穿上,并打发她率领十二名美丽的婢女,排队径往皇宫。接着又派一名神仆去打听皇帝的举止,看他在做什么。神仆遵命转瞬就不见了。继而他以同样的速度完成任务归来,说道:“禀告主人:皇帝正等候你呢。”

  阿拉丁骑上座骑,卫队分为前后两部分,排成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护卫他上皇宫去。他们的威武、整齐的排场和装束,非常惹人注目,街上的行人都停下来看热闹,他们既惊羡,又赞叹。阿拉丁本人在卫队中显得非常突出。他相貌漂亮,举止大方,使人肃然起敬。他们所经过的地方,卫队一把一把地把金币撒向人群,那种派头和气势,观众一看便知是王孙公子在出巡。阿拉丁所以有今天,全是那盏神灯所起的作用。这就是谁拥有神灯,谁就成为荣华富贵的幸运人。阿拉丁既是神灯的主人,所以他的慷慨性格,漂亮形貌,庄重态度,全都受到人们的夸奖。在众口同声称赞的情况下,人们虽然知道阿拉丁出自贫穷人家,是裁缝的儿子,但是没有谁嫉妒他。相反,人们却说他是时来运转,应该享受他应得的幸福,并替他祈求福寿。

  皇帝对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同阿拉丁的婚事非常重视,下令召集文武百官和缙绅耆宿进宫,当他们的面谈他给阿拉丁许下的诺言,告诉他们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同他结婚的喜讯,命令他们等候新郎到时,一起迎接他,祝福他。文武百官和缙绅耆宿遵循皇帝的命令,按自己身份地位的高低,排列在皇宫门前,等候新郎的到来。

  阿拉丁在威武的卫队护卫下,来到皇宫门前,正要下马进宫的时候,那位受皇帝吩咐主持迎宾的贵族,赶忙趋前阻止,说道:“我的主人啊!皇上有令,命你骑马进宫,直至殿前下马。”于是文武朝臣一起迎接阿拉丁,引导他进宫。到了迎宾殿,他们便争先恐后地扶他下马。继而文武朝臣们鱼贯地带他进入迎宾殿,并请他坐在御用椅上。

  这时候皇帝站起来,离开宝座,走近阿拉丁,不但免他下跪、磕头,而且紧紧地拥抱他,吻他,让他在右边坐下,亲密地和他交谈。阿拉丁按皇帝的指示行事,举止、动作、应酬、对答,都认真对待,完全符合官礼。他向皇帝行礼、祝愿,说道:“皇上,我们的主人啊!陛下本着宽宏大量的德行,允许我和公主白狄鲁勒·补都鲁结婚,成为夫妻;陛下赏赐的这种恩典,对我来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宠幸呢。今后,我一定作为一个谦恭、卑顺的奴婢,忠心伺候陛下,祝愿陛下万寿无疆,国泰民安。陛下恩深如海,所赏赐的恩惠是无法衡量的,我的感激心情不是言语能表达的。现在切望陛下恩上加恩,赏我一块土地,让我替公主建筑一幢适于她居住的宫室,借此表示我对她的敬仰爱慕心情。”

  皇帝看了阿拉丁的穿戴全是御用服饰,而且容貌昳丽,随身有威武的卫队伺候,情况很不平常,因之产生钦佩的心情。同样,当阿拉丁的母亲穿戴着极其华丽的衣裙,打扮得象皇后一样,在十二名婢女小心翼翼地簇拥下到宫中参加婚礼。她的穿戴、打扮,皇帝见了非常惊羡。阿拉丁雄辩的口才和他应用的文雅优美的词藻,也给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不仅皇帝本人觉得奇怪,就是在场的文武朝臣也都钦佩,只有宰相例外;他嫉妒阿拉丁,内心燃烧着忿恨的火焰。皇帝一时乐得抑制不住激情,把阿拉丁紧紧地抱在怀里,边吻边说:“我的孩子,你的举止言谈使我极为高兴,这种愉快的心情,是我生平第一次感触的。”宰相看到这种情景更加仇恨阿拉丁,他的嫉妒心已经达到快要爆炸的程度。

  皇帝亲切地接待阿拉丁,显出高兴满意的神情,亲自吩咐奏乐,带阿拉丁和朝臣们前往宴会厅。那里宦官、婢仆们已经摆下丰盛的筵席。皇帝让阿拉丁坐在他的右边,其余文武朝臣和缙绅耆宿,则按官阶大小地位高低,顺序入座。在热闹的鼓乐声中,一场阔气的、气派极大的婚宴典礼开始了。

  席间,皇帝对阿拉丁十分慈祥亲切,用和颜悦色的态度跟他谈话。阿拉丁有问必答,彬彬有礼,殷勤谦恭,好象出自帝王之家,是公子王孙一类的人物,或者从小就生活在宫廷中,熟悉各种礼节。他很健谈,同皇帝、朝臣们谈得头头是道。皇帝听了阿拉丁滔滔不绝的言谈和出口成章的祝词、赞语,感到无限的炔慰。

  宴会毕,撤了杯盘碗盏,皇帝随即召法官和证婚人,参加订婚仪式,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和阿拉丁写结婚证书。证婚的时候,阿拉丁突然离席,朝外走去。皇帝见此行动,立即制止,说道:“我的孩子,你要上哪儿去?现在正在进行订婚仪式呢,下一步便要举行结婚典礼,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启禀皇上,我决心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建一幢适合她那崇高地位和尊贵身份居住的宫室,以此表示我对她的爱慕和诚意。不完成这桩心愿,我是不同她见面的。不过,靠老天的力量,在陛下的关怀和我自己努力下,宫室是可以在最短期内建成的。当然,为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辈子过幸福的生活,我必须努力去做,目前应该是我开始为公主做事的时候了。首先建筑一幢宫殿,这是我义不容辞的事。”

  “我的孩子,你自己去踏看吧。”皇帝说,“你认为哪儿最适宜,就决定在哪儿建屋。我看皇宫前面那片广阔平坦的空地,倒是一块好基地,如果你认为不错,就在那儿建筑宫殿吧。”

  “很好。”阿拉丁说,“在皇宫附近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建筑住宅,这是我所希望的。”他说着向皇帝告辞,跨上坐骑,在卫队的护卫下,离开皇宫。他的果断言行,博得众人称赞,都说他正直善良,不愧为堂堂的驸马。

  阿拉丁回到家中,走进卧室,取出神灯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应声说道:“我的主人啊!说吧,你需要什么?”

  “现在有一桩紧急、重要的事要你去做,必须尽快完成。我要你在皇宫前面那块广阔的平地上,以最快的速度,为我建筑一幢非常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的设备,如家具和贮藏物等要应有尽有,而且必须是名贵的御用之物。”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灯神应诺着悄然隐退。

  翌日清晨,灯神出现在阿拉丁面前,说道:“禀告主人,宫殿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和设想建筑完工了,请随我一块儿去检查吧。”

  阿拉丁欣然随灯神去看新建筑的宫室。于是灯神背着他飞腾起来,一会儿便来到新宫室的所在地。

  阿拉丁举目观看那巍峨壮丽的建筑物,使他非常满意。整幢宫室都是用碧玉、雪花石和云石等名贵材料,经过精雕细凿建成的。他随灯神进入宫殿,仔细观看每一部分的装饰和陈设。首先在贮藏室中,他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黄金白银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名贵珠宝,数量之多,质量之好是无法估计的。在餐厅里,他看见餐桌、餐具,如杯盘碗盏刀叉匙筷等食具一概俱全,都是金制的,非常稀罕名贵。在厨房中,他看见了厨师,在他们旁边是所需用的全套炊具,金银般发射出灿烂的光芒。在储藏室里,摆满大大小小的箱子、柜子、盒子,箱柜中装着各种御用衣服和名贵的丝绸锦缎衣料,其中织锦、天鹅绒一类的衣料是中国、印度的产品。在一间间布置成套的寝室里,摆着堂皇的卧具、富丽的陈设和稀罕的装饰品。在马房里,饲养着高头骏马,远非一般帝王拥有的骡马可以比拟。在马具室里,摆着华丽的镶珠宝的金鞍子银辔头,墙壁上挂着讲究的、嵌珠玉的马衣、鞍褥等服饰品。这一切都是在一个晚上创造出来的。如此壮丽、宏伟的建筑和丰富多彩的陈设,即使人世间最权威的帝王也办不到,因此阿拉丁感到十分惊诧。除了大量财物之外,在这幢新落成的宫殿中,还有大批供使唤的宦官、奴仆。其中婢女们一个个苗条美丽,十分惹人爱,即使虔诚的圣徒见了,也会神魂颠倒。而在这幢宫殿中最令人惊叹的,是楼上那个有二十四扇格子窗的望景亭。每道窗子都是用各种名贵的宝石组成的。但其中的一扇还未完工,这是为给阿拉丁有机会考验皇帝的能力,故意作这样安排的。

  阿拉丁仔细查看整幢宫殿,感到快慰。他看了灯神一眼,说道:“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先前我忘了告诉你了。”

  “说吧,我的主人!还需要什么呢?”

  “还需要一张混金丝编织的、质量最佳的、又宽又长的织锦地毯,好把它从我的新屋一直铺到皇宫,以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从皇宫到这儿来时,从地毯上走过,免得她的尊足踩着地面。”

  灯神应诺着悄悄隐去,转瞬间再次出现在阿拉丁面前,说道:“我的主人,你所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于是灯神带阿拉丁走出宫殿,指铺在两宫之间令人惊叹的地毯给他看,博得他的赏识,这才送他回家。

  当天清晨,皇帝从梦中醒来,披衣下床,推开窗子,朝外一望,只见皇宫对面,出现一幢宏伟壮丽的宫殿。他揉一揉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仔细观察,证实映入他眼帘中的,确是一幢非常富丽堂皇的大建筑物。而当他看到铺在两座宫殿之间那床稀罕的地毯时,简直惊得目瞪口呆,还有那宫殿的门房、仆役的装束打扮,俨然跟皇宫里的婢仆无异,显示出庄重、严肃的景象。

  这天清晨,宰相进宫早朝,看见皇宫对面骤然出现的崭新大厦和铺在两宫之间的讲究地毯,感到茫然,万分惊诧。他匆匆进宫,谒见皇帝,君臣两人便围绕这个不可思议的奇迹谈论起来,对这种惹人注目吸引人心的景象,都感到震惊。最后君臣异口同声地说道:“老实说,象这样的宫殿,断然不是帝王能够建造的。”皇帝洋洋得意地对宰相说:“现在你该承认阿拉丁够资格做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丈夫了吧?他那幢巍峨壮观的宫殿,其富丽堂皇的程度,是人们想象不到的,你亲眼看见了吧?”

  宰相始终怀着嫉妒阿拉丁的心情,所以他回答皇帝说:“陛下,这么巍峨富丽的大建筑,只有魔法师才弄得出来;在人世间即使最有钱的大富翁和最有权势的帝王,都不可能在一夜间建成的。”

  “你老是噜苏,诽谤阿拉丁,这使我觉得奇怪。我看显然是你的嫉妒心、猜疑心在作祟。阿拉丁需要一块地基,打算盖一幢宫殿供我女儿居住,我赏赐他那块地基,你是知道的。总之,一个既然能把帝王所没有的名贵珍宝作为聘礼,献给公主的人,他难道不能建筑这样一幢宫殿吗?”

  宰相听了,知道皇帝很爱阿拉丁,更激起他的嫉妒和怨恨情绪。他没有其他办法,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对抗年轻的阿拉丁,所以只得忍气吞声,不再吭气。他表面上唯唯诺诺,装出惟命是听,十分依顺的样子,并勉强振作精神,跟随皇帝及文臣武将,在宦官、宫女簇拥下,等待着热烈庆祝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婚礼。

  这天清晨,阿拉丁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想到这是他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结婚的喜庆吉日,一会儿就要上皇宫去举行庄严隆重的结婚大典,心中感到无限快慰。他一起床,把神灯取出来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说道:“我的主人,要做什么事?我等候你的吩咐哪。”

  “今天是我结婚的吉日,马上就上皇宫去举行婚礼。现在你快去弄一万金币供我使用。”

  灯神应声悄悄隐去,转瞬便带来一万金币。于是阿拉丁骑着高头大马,由侍从分前后两班护卫,前往皇宫。一路上,他不停地把金币一把一把地撒向人群,充分显出慷慨豪爽派头,博得人们的称赞和爱戴,无形中他的地位声望显得更高贵更尊严了。

  阿拉丁率领侍从浩浩荡荡来到皇宫门前,文武百官赶忙趋前迎接,并立即向皇帝报告驸马莅临的消息。皇帝离开宝座,步出厅外迎接驸马,热烈地拥抱阿拉丁,亲切地吻他,然后牵着他的手一起进入客厅,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于是装饰得焕然一新的皇宫和整座城市便开始欢庆公主的婚姻大典,乐师们吹奏起响亮热闹的乐曲,艺人们一队队翩翩起舞,跳各式各样的舞蹈,歌舞融成一片,到处都是悦耳畅怀的乐声和使人眼花缭乱的舞姿,欢声笑语,响彻云霄,宫内宫外欢声雷动,一直欢跃到正午,皇帝才吩咐摆宴。

  宦官遵循命令,指挥婢仆们迅速安排桌椅,端出饭菜,大宴宾客。于是皇帝带阿拉丁、朝中文臣武将以及绅耆、富商、名流鱼贯进入宴会厅,各按官阶的大小和地位的高低顺序坐下,然后无拘无束地随便吃喝,开怀畅饮。婚宴席上的肴馔非常丰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应邀赴宴的宾客济济一堂;还有京畿的地方官吏和庶民,不辞跋涉,远道前来庆贺的,看热闹的,络绎不绝;皇宫和阿拉丁新建的壮丽宫殿内外,门庭若市,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排场之大,欢乐之盛,从皇宫和京城的历史来看,都是空前的。在这一片欢腾中,皇帝的记忆里突然闪现出当初阿拉丁的母亲前来求见时那副褴褛畏缩的形状,以及她儿子无声无臭、穷酸可怜的境遇,前后一比较,感慨就多了。前来看热闹的庶民,在皇宫前流连忘返。尤其面对阿拉丁一夜间建成的那幢非常巍峨富丽的新宫殿,大家赞不绝口,惊羡得五体投地,众口同声祝福他,说道:“他得天独厚,少年得志,天官赐福,天长地久,应当世代享受荣华富贵。”

  宴会毕,阿拉丁起身向皇帝告辞,然后跨上骏马,在侍从的护卫下,转回他自己的宫殿,以便安排一切,好迎接新娘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过门。一路上人们欢呼祝福他,众口同声地喊道:“老天爷喜爱你,增加你的荣誉,赏赐你长命百岁!”在欢庆声中,人们越聚越多,欢声也越呼越高,大家追随侍从们,挤得水泄不通。在从皇宫前往新宫殿这段路上,阿拉丁不停地把金币撒给人群,表示感谢。

  到达新宫殿门前,阿拉丁下马,步入客厅,坐下休息。侍从排成整齐行列,把手臂交叉着贴在胸前,小心翼翼地伺候他,阵容非常严肃。一会儿,婢仆端来果子汁伺候他。阿拉丁喝了,随即吩咐宫中的奴婢、宦官和各色人等,大家分头准备,届时迎接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到新宫殿中举行结婚典礼。

  过了正午,太陽逐渐西偏,温度慢慢下降,皇帝便吩咐武官、公侯和宰相骑马陪他到宫前的广场,观看骑术、武艺表演。

  同样,阿拉丁也带领他的侍卫,骑着一匹为阿拉伯骏马所不及的高头大马,到广场参加表演。他在竞技场中,大显身手,表演他的骑术,同样还拿棕榈木标槍,表演各种高超武艺。

  当时,阿拉丁的未婚妻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坐在闺房的陽台上,穿过格子窗,俯视广场,一眼看见阿拉丁的英俊漂亮形貌,抑制不住爱慕的激情,直看得发愣,满意得几乎跳了起来。

  参加表演骑术、武艺的人,各显身手,认真表演后,随着铃声各自归队,听候评比。结果阿拉丁的骑术、武艺比谁都好,公认为出类拔萃的优胜者。表演告一段落,皇帝率领亲信臣僚,高高兴兴地回宫。阿拉丁也在侍从的簇拥下,胜利转回新宫殿。

  黄昏时候,皇帝的大臣和贵族陪新郎阿拉丁前往皇家澡堂洗澡。阿拉丁沐浴、熏香毕,穿戴华丽衣冠,跨上骏马,同官吏、贵族排成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转回新宫殿。有四个骑兵,手持宝剑,在阿拉丁的前后左右,严加保护。本城和外地的人群,为了欢呼庆贺,抬着蜡烛,敲着铜鼓,吹奏着各式各样的管弦乐器,排队走在前头,直把阿拉丁和陪随他的官吏、贵族引到新宫殿门前。

  阿拉丁请陪伴他的官吏、贵族进入客厅,陪他们坐下。婢仆端来果子露和糖浆一类的饮料,招待他们,也款待前来欢呼祝愿的人群。新宫殿内外挤满了人,盛况空前。阿拉丁面对那样的欢腾景象,感到无比快慰,吩咐侍从站在宫殿门前,拿金币撒给他们,表示竭诚感谢。

  皇帝观看骑术、武艺表演之后,回到宫中,即刻吩咐皇亲贵戚中的男妇老幼,为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出阁组成送亲班子,先在宫中举行各种传统的礼节和仪式,然后热热闹闹地送公主前往丈夫宫中去行结婚仪式。皇帝最亲信的文臣武官也奉命参加送亲队伍。宫娥彩女和宦官婢仆手持蜡烛走在前头,接着是文武官吏、大公、贵人和他们的妻妾,最后是当初阿拉丁打发她们送聘礼给公主的那四十名婢女。她们每人手中握着一只插在嵌宝石的金蜡台上、散发出樟脑和龙涎香气味的大蜡烛。这个送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出阁的皇家送亲队伍,浩浩荡荡,走向阿拉丁的宫殿,形成壮观的场面,直把公主送到她丈夫的宫殿,进入楼上的洞房中。妇女们忙着替公主重新梳妆打扮,给她戴上凤冠,穿上霞帔,陪她到堂上行礼,新郎新娘会面,共拜天地,正式匹配成夫妻。这时候阿拉丁的母亲站在新娘身旁,待新郎伸手揭下新娘的面罩,老太太便目不转睛地仔细观看,认为公主的确是绝世佳人。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环视周围,见屋内灯火辉煌,一盏盏各式各样的大分枝烛台都是贵金制成的,嵌满了绿宝石、红宝石。她暗自说:“从前我以为皇帝的宫室是最富丽堂皇的,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这幢宫殿才是独一无二的,它远远超过古今所有帝王的宫殿了。我相信波斯帝国各王朝中即使最权威的帝王,在当时他也没有这样的宫殿。同样我相信,即使集中全人类的力量,也是不可能在一个晚上建成这样一幢宫殿的。”除了宫内的装潢陈设之外,整幢宫殿的雄伟壮丽的外观,也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赞叹不止。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正沉思之时,欢宴送亲队的筵席已经摆开,大家入席吃喝,满堂都是欢声笑语。正当大家开怀畅饮,尽情欢乐时,有八十名手持管弦乐器的歌女来到席间,站在宾客面前,轻举玉指一弹,管弦便发出和谐悦耳的音乐,大家都被优美的音乐所陶醉。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听了抑扬顿挫的音乐,非常感动,暗自感叹:“这样美妙动听的音乐,我生平还没听过呢。”她索性不吃不喝,聚精会神地欣赏起音乐来。

  宴会持续不停,宾客开怀畅饮,音乐和欢笑融成一片,直热闹到夜阑人静。最后新郎阿拉丁站起来,亲手斟一杯酒,递给新娘。公主接过去,一饮而尽。这样一来,宾客们高兴快乐的程度达到极点,大家认为这是最值得纪念的一夜。这样的快乐,就是赫赫不可一世的亚历山大大帝在世时,也不曾享受过。

  阿拉丁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待宾客尽欢席散后,才双双并肩进入洞房,共度鱼水之欢。

  翌日清晨,阿拉丁刚起床,管库的便给他送来一袭极其华丽、讲究的御用宫服。吃过早点,喝了混龙涎香煮的咖啡,阿拉丁吩咐备马。于是在侍从前呼后拥下,骑马上皇宫去。他刚进入皇宫庭院,宦官便急忙奔进后宫,向皇帝报告阿拉丁莅临的消息。

  皇帝听说阿拉丁驾临,即刻起身出迎。他一见阿拉丁,便象对待亲生儿子那样,热烈地拥抱他,亲切地吻他,让他坐在自己右边。阿拉丁刚坐定,便按照宰相、朝臣、大公、贵族们的惯例,开始祝福皇帝,替他祈祷。皇帝喜不自禁,吩咐侍从端出饮食招待驸马。侍从即刻端来菜肴,于是翁婿共进早餐。吃喝毕,撤去杯盘桌椅,阿拉丁才面向皇帝,说道:“皇上我的主人,今天陛下可否在满朝文臣武将和大公贵族陪随下,前往令嫒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家中,吃一顿午饭?”

  “我的孩子,你可真够慷慨大方呀。”皇帝高兴地接受阿拉丁的邀请。

  皇帝率领应邀的文武朝臣和大公贵族,同阿拉丁并辔离开皇宫,一直来到阿拉丁为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建筑的新宫殿里。他举目环顾,砍赏宫殿的建筑,见其结构非常别致、结实,所用的材料全是碧玉、红玉髓等名贵的宝石。在这壮观宏伟的建筑物中,他感觉眼花缭乱,惊奇得难以形容。他回头对宰相说:“你怎么说呢?告诉我吧:用如此丰富的金银、宝石所建成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在古今最有权势的帝王中,你这一辈子到底见谁这样做过?”

  “皇上,我的主人啊!这固然是一幢富丽堂皇的宫殿,可它不是亚当的子孙中最有权势的帝王所能建造的,即使集中全人类的力量也不可能建造这样的宫殿。不,象这样的建筑物,也是建筑人员无能为力的。因此,臣对陛下说过,类似这样的事物,只有应用魔法、巫术,才会出现的。”

  宰相的这通议论,在皇帝看来,显然是他仇恨、嫉妒阿拉丁的缘故。对朝臣、贵族们来说,这些言谈,只会使他们相信这样辉煌的成就,并非出自人类的创建,而是属于魔法、妖术的产物。因此,皇帝直截了当地对宰相说:“我的宰相哟!你说了这么多话该满足了吧。即使你不再说别的,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

  阿拉丁带着皇帝及其僚属参观宫殿,直把他们引到最高层,来到望景亭前。他们举目眺望,见亭榭的门窗,金是用祖母绿石、红宝石和其他贵重珠宝玉石嵌镶而成,美观华丽的程度为世间罕有、无可比拟的。面对那样的景象,皇帝心神恍惚,好象置身子仙境之中;同时他内心乐滋滋地感到无比快慰。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慢步绕着亭榭兜圈子,仔细观赏,尽情陶醉在快乐的气氛中。但是出于意外,他无意间发现一道窗子还未完工,那原是阿拉丁故意如此安排的。皇帝认为这扇窗子不象其他窗子那样完整无缺,便大惊小怪地感叹起来,对阿拉丁说:“啊呀!这可糟了,对你来说,这是美中不足,实在太不妙了。”接着他回头问宰相:“这扇窗子还有局部未完工的地方,其中原因你知道吗?”

  “主上,据我设想,这扇窗子之所以还未完工,是因为陛下催阿拉丁赶办婚事,他没有闲工夫,才来不及完成的。”

  阿拉丁趁皇帝同宰相谈话的时候,抽空下楼去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房中,告诉她皇帝驾临的消息。而在他再次回到皇帝面前时,皇帝便问他:“我的孩子,这望景亭的窗子,未完工的部分是什么原因?”

  “皇上我的主人,鉴于婚期迫在眉睫,我太忙碌,一时来不及物色巧匠、大师,才留下部分工程未完工。”

  “这扇窗子未竣工的地方,我打算用我自己的力量来完成它。”皇帝许下愿心。

  “果能如此,不但老天爷会使陛下留芳百世,而且陛下的恩泽,必将在令嫒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宫中永存不朽。”

  皇帝既决心以他自己的力量来完成那扇窗子的部分工程,就马上下一道命令,召集一批宝石商和五金工匠,并供给必需的金银、宝石和名贵矿石,责成他们全力完成那扇窗子的工程。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姗姗前来接待皇帝,眉开眼笑地一直挨到皇帝身边。皇帝看见公主满面春风,热烈地拥抱她,亲切地吻她的额角。他带领僚属,跟随公主,一起下楼,进入餐厅。皇帝坐在为他设置的首席,左右有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和阿拉丁驸马陪同,朝臣、大公、贵族和内侍的头目,则顺序坐在另为他们布置的席间,一起共进午餐。皇帝刚动手吃喝,便觉得菜肴格外芳香,味道特别可口,是他生平未尝过的。他对烹调的高超技术和豪华的餐具,羡慕到极点。席前,有八十名歌女排队站在宾客前面奏乐助兴。她们轻举玉指弹奏,乐器便发出抑扬顿挫、动人心弦的美妙乐声。皇帝听了演奏,心旷神怡,乐不可支,在极为惬意的时刻里,他抑制不住奔腾澎湃的激情,叹道:“真的,一切事物都不在一般国王和波斯大帝的权力范围之内了。”

  皇帝和僚属们一个个无拘无束,大吃丰富的菜肴,直至吃饱喝足,洗过手,才转到客厅休息、谈天,吃各种各样的糖食和水果。在愉快的气氛中,皇帝仍念念不忘宝石商和五金工匠的工作。他站起来亲身前去察看,走上最高层,来到工匠跟前,发觉工作进度很慢,离完工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而且他们的技艺,跟原来的工程技术比起来,也太逊色。

  宝石商和五金工匠禀告皇帝,说放在小库藏中的宝石已全数搬来供他们使用,但是跟实际需要比较,还很不够。皇帝听了,即刻下令开启宫中的大库藏,取出其中的宝石,按工匠的需要供给,并且说,如果还不够,可以把阿拉丁贡献的那份宝石也拿来使用。

  工匠们小心翼翼地从皇宫中取来全部宝石,努力埋头工作。但是出乎意外,工程还没做完一半,宝石就用完了。

  为了应急起见,不得已,皇帝下命征用宰相和朝臣们私人的宝石。人们虽然按皇帝的命令来办,可是宝石的数量仍然差得很多。

  次日,阿拉丁一早去检查工匠们的工作,发现只完成一半。他一气之下,索性命令他们立刻停工,不要再做下去,并吩咐他们把宝石归还原主。

  工匠们按照阿拉丁的指示,赶忙摘卸用上的宝石,归并在一起,分别归还物主。皇帝的归皇帝,宰相、朝臣的也归还本人。工匠们觐见皇帝,报告他们奉阿拉丁的命令停工的经过。皇帝听了,问道:“这是什么缘故?干吗不叫你们继续工作下去?为什么要中途停工呢?”

  “禀告主上:除了他命令我们将已完成的部分工程拆卸外,其他的事,奴婢们一点也不知道。”

  皇帝立刻吩咐侍从备马,跨上坐骑离开皇宫,上阿拉丁的宫殿中去,以便亲自了解个中真实情况。

  阿拉丁命令宝石商和五金工匠停工,把他们打发走了,才回到自己房中,取出神灯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说道:“有什么吩咐,你只管说吧。”

  “我的希望是,望景亭中那扇未完工的窗子,由你去完成它吧。”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灯神应诺着悄悄隐退。

  一会儿,灯神再次出现在阿拉丁面前,说道:“我的主人,你吩咐我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阿拉丁高兴地去到最高层的望景亭,见那扇窗子已修理完整,跟其他的窗子一样,毫无差别。当他聚精会神地打量那扇刚完工的窗子时,一个宦官急急忙忙跑到他面前,说道:“禀告主人:皇帝骑着御马前来看你,已到院落中了。”

  阿拉丁听了,赶忙下楼迎接。皇帝一见阿拉丁便说:“我的孩子,你干吗这样做呢?你不让匠人们做完那扇窗子的工程,而使宫殿中留下残缺不全的地方,这是什么缘故呢?”

  “主上,撇下那扇窗子的部分工程,这是我原定的计划。并不是我无能为力,也不是存心在陛下驾临参观时,使陛下看到一幢有缺点的宫殿。我的目的只是要陛下自己察觉:不是我不能完成它,而是让陛下跟我一起上去;可以亲自看到当中还有缺点,还应该添补一些什么罢了。”

  皇帝同阿拉丁交谈之后,再次随阿拉丁进入望景亭,把所有的窗户仔细看了一遍,终于认为每扇窗子都完整无缺,全都一个模样,挑剔不出丝毫缺点。他骇然震惊,激动得热烈地拥抱阿拉丁,亲切地吻他,说道:“我的孩子,这种非凡独特的技艺,你是从哪儿学来的?你在一晚上所做成的事,宝石商和五金工匠花几个月工夫也完成不了。指天起誓!象你这样能干的人,世上是找不出来的,至于能同你匹敌的对手,那更谈不上了。”

  “承蒙主上夸奖,我可不该受此赞扬。但愿老天爷赏赐陛下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指天起誓,我的孩子,你的技艺是百工望尘莫及的,因此,你对所有的赞扬是当之无愧的。”

  皇帝和阿拉丁彼此谦虚,互相恭维着一起下楼,来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房中。公主赶忙迎接,让父王休息,自己在一旁小心伺候。皇帝眼看公主生活在豪华、宏伟的宫殿中,过着极其安乐、舒适的生活,内心感到无限快慰。他亲热地和女儿交谈一会,才踌躇满志地回宫。

  阿拉丁新婚之后,过着自由自在的安定生活。他每天总要骑马,在侍从们前呼后拥下,去城中走走,借看热闹消遣的机会做好事,沿途总是把金币一把一把撒给街道两旁的人群,用这样的办法广施博济。因此无论本地人或外乡人,无论近处或远方,都称赞他善良、慷慨,博得众人的拥护和爱戴。此外他对一般孤苦无告的穷苦人、修道士、乞丐尤其关怀,亲手给他们很多的施舍、救济。由于他的乐善好施,他的名声越传越远,声誉超过王侯将相。他的交游也日广,公侯将相,大公贵族都成为他的座上客,彼此过往很亲密。

  阿拉丁的声誉、地位虽然日益显赫,但他的本来面目未改,始终保持着过去的生活习惯,依然同旧相知交游如初,并坚持骑马,经常驰骋于宫前的广场,参加皇帝主持的骑术比赛。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活泼伶俐,爱热闹,好嬉戏。她每见阿拉丁骑马的英武姿态和熟练的骑术不但感到高兴,而且越发爱慕。她深切感到老天爷为她所安排的恩遇是很多的。比如当初她一度跟宰相的儿子发生纠缠的时候,便有她的真正的丈夫阿拉丁来保护她,使她的处女性免遭蹂躏。这便是老天爷无上恩赏的例证。

  阿拉丁的声誉越传越远,不仅皇帝、朝臣们爱护和信任他的心情日益增加,而且在一般老百姓的心目中,他已成为伟大非凡的人物,博得朝野的拥护和爱戴。就在这样美满的日子里,突然发生外敌入侵的祸事。皇帝即刻调兵遣将,命令阿拉丁挂帅,率领全副武装的部队,开往前线御敌。阿拉丁遵命,统率部队,马不停蹄,日以继夜地奔赴战场,与强敌对垒。他在战火纷飞的阵地中,身先士卒,奋不顾身,英勇杀敌。战斗越打越激烈,伤亡的将士与时俱增,刀槍剑戟的碰撞声,人吼马嘶的喧闹声融为一片,汇成悲壮惨烈的景象。最后阿拉丁大显身手,冲破敌阵,杀得敌人弃甲曳兵,抱头鼠窜。阿拉丁大获全胜,夺得很多的战利品。

  阿拉丁战胜入侵敌人的捷报传来,全城欢腾,为了热烈庆祝胜利,人们张灯结彩,京城被装饰得焕然一新。当他凯旋时,皇帝亲自出城迎接,亲切地拥抱他,吻他,老百姓也争先恐后地出来迎接、庆贺,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节日的欢乐气氛中。

  皇帝和阿拉丁翁婿二人,喜气洋洋地并辔进城。在皇帝的陪同下,阿拉丁回到他自己的宫殿中。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早已等着迎接他,满心欢喜地吻他的额角,殷勤地让他和皇帝休息,并吩咐婢仆端出果汁、糕点,陪他俩吃喝。

  阿拉丁歼敌有功,博得朝野的钦佩和爱戴;为了庆贺他的凯旋,皇帝发布圣旨,命令全国各城市张灯结彩,欢庆胜利。这样一来,阿拉丁一鸣惊人,扬名天下,上自官吏、部队,下至老百姓都另眼看待他。在众人心目中,都留下‘上有天帝,下有阿拉丁’的印象。由于阿拉丁为人慷慨,本来就受人们拥护、爱戴,再加上他高超的骑术,以及捍卫社稷歼灭敌人的功勋,更使人们格外崇敬。这时他的幸运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非洲魔法师重返中国

  非洲魔法师回故乡后,不甘心自己的失败,老是耿耿于怀,想着为谋取神灯所经受的跋涉、劳累而终日悲叹、苦恼。尤其每逢想起快到手的神灯却不翼而飞的情景,深感自己所吃的苦头等于白费精力和时间。他对自己的遭遇,既悲伤又生气。他咒骂阿拉丁违拗命令,给他造成终身遗恨。他有时抑制不住悲愤情绪而狂叫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那个小杂 种死在地道中,我可心满意足了。反正我可以另找机会谋取神灯,它会安然保存在地下宝藏中的。”

  非洲魔法师的心中还有一线希望,决心再接再厉地行动起来。有一天,他取出沙盘,仔细检查并作好一切准备,以便卜问阿拉丁的下场和神灯的去向。他摊平沙粒,布成平整的轮廓,并星罗棋布地弄出小点子,才开始占卜,然后将呈现在沙面上的形迹,仔细转移到纸片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研究,结果却不见什么反应,没达到预期的目的。息了一会,他重新布置一番,把盘中沙粒的体形按主要和次要的秩序,更精确地固定下来,再作第二次卜卦,再观察、推算,结果仍不知神灯的去向,使他大失所望,怒火中烧。他为探听阿拉丁的下场,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卜第三卦,知道阿拉丁并未葬身在那个宝藏的地道中,这使他非常惊诧,愤怒到极点。经过仔细观察研究之后,算把阿拉丁的去向弄清楚了。原来这个小家伙已经溜出地道,还活在人间,而且他为人机警、活跃,已成为神灯的主人。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他自怨自艾地说:“为了寻求神灯,我遭逢的艰难困苦和所吃的苦头,是别人忍受不了的。可是那个该死的小杂 种,却不劳而获,坐享其成。这到底是谁告诉他神灯的秘密,让他一跃而为世间最有钱的人物呢?”

  非洲魔法师通过卜卦,知道阿拉丁没遭到致命的打击,已经逃脱性命,而且享受神灯的实惠。他咬牙切齿地说:“只有把他置之死地,我才解恨呢。”于是他换用泥盘又占卜一卦,从显露的迹象中,知道阿拉丁不仅富厚,而且已同皇帝的女儿结婚,成为驸马。因此他愤怒到极点,气得发抖。为要达到报复和夺取神灯的目的,他振奋起来,准备行装,随即起程,作重返中国之行。

  魔法师怀着希望和仇恨的心情,风尘仆仆,经过漫长的旅程,饱经风霜,终于到达中国,进入阿拉丁所居住的京城,在一家旅店中住下。他换了一身衣服,出旅店上大街蹓跶。他挨到人丛中,侧耳细听他们谈话。有的人赞美新建宫殿的宏伟、壮丽,有的人夸赞阿拉丁的慷慨、慈良;有的人推崇其高尚操行,有的欣赏其堂堂仪表。魔法师走进一家茶馆,见人们一群群喝茶谈天,有低头细语的,有高谈阔论的,真是五花八门。魔法师挤到一个正在夸赞阿拉丁的年轻人身旁坐下,插嘴说:“小伙子,你所夸奖的这个人,他是谁呀?”

  “老人家,显见得你是外路人,从远方刚到这儿来的吧。就算是这样,怎么会听不到赫赫有名的阿拉丁的大名呢?他那幢富丽堂皇的宫殿已经驰名于天下,成为世上的奇迹了。他的荣誉和享受,几乎超过我们的皇帝了。他的这种名声,你一点也没听说吗?”

  “我最大的愿望是想亲眼看一看那幢宫殿,劳你的驾,带我去看一看吧?”

  “听明白了,我带你去。”年轻人答应魔法师的要求,走在前头,带魔法师一直去到阿拉丁的宫殿所在地。

  魔法师仔细打量、观看一番,意识到这幢宫殿的建成,全是神灯起的作用。他痛心得暗自嘀咕:“啊!这个该死的家伙,这个裁缝的儿子,他原是一个连一餐晚饭都挣不到手的穷小子,我非挖个陷阱弄死他不可。如果命运之神暗中支援我,那么,我是能置他于死地的,我也能叫他妈重新去摇她的纺车的。”魔法师露出一副凄切、悲痛的形象,垂头丧气地回到旅店,心中燃烧着愤怒、嫉妒的火焰。

  魔法师取出天文历表和沙盘,卜了一卦,寻找神灯的所在,发现神灯摆在新宫殿中,不在阿拉丁身边,因此喜不自禁,大声说:“现在有办法了,我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他,并把神灯弄到手了。”他打定主意,急急忙忙走出旅店,找到一个铜匠,对他说:“你替我做几盏油灯吧,我愿多给你工钱,只要你赶快把灯做出来就行了。”

  铜匠同意替魔法师做灯,并且马上动手,日以继夜地埋头工作,果然把灯赶做出来了。

  魔法师付了一笔工钱,把灯带回旅店,装在一个篮子里。他提着一篮油灯,走出旅店,串大街,走小巷,过集市。一边高喊道:“呵!谁有旧灯?快拿来换新灯啰!”人们听他这么叫喊,都嘲笑、奚落他:“这人一定是着魔了,不然,他怎么肯拿新灯换旧灯呢?”因此围着他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小孩尤其好奇,老是跟在后面嘲弄他,一步也不放松。魔法师本人却若无其事,既不阻拦他们,对侮辱性的言行也不在乎,只是一股劲地朝前走,终于来到阿拉丁的宫殿前。他把叫唤声提得更高,孩子们也跟着放开嗓门大声嚷:“老疯子……”

  说来凑巧,当时恰好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坐在望景亭中眺望景致,突然听见一阵阵叫喊的嘈杂声,便从窗户朝下看,见那种景象很奇怪,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便打发女仆下去了解情况。

  女仆立即下楼,走出大门一看,便听见有人在喊:“呵!谁有旧灯?愿意拿来换新灯吗?”同时一群孩子在后面,闹得非常厉害。女仆赶忙回去告诉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公主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婢女们七嘴八舌地同公主议论开了。其中有人说:“我相信这人所说的,不一定是真话。”

  “公主,我看见我们主人房中有一盏旧灯。”另一个婢女说,“倒不如我们拿去换一盏新的吧,这便知道他所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这原是由于阿拉丁一时疏忽大意,竟忘记把神灯收锁起来,才被那个婢女看见的缘故。

  关于神灯的特点和价值,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点也不知道,同时她也不知道阿拉丁一步登天而同她结婚,成为皇帝的快婿,当上了驸马,这一切的名利地位,全是这盏神灯所给予的。因此,她同意婢女的建议,说道:“好的,去把你主人房中的那盏旧灯给我拿来吧。”她所以这样,仅仅是为了证实那个叫唤者是否真能以旧灯换新灯这个目的罢了。

  婢女即刻把神灯拿来,递给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公主跟其他所有的人对非洲魔法师的狡猾和诡谲,都是毫不知悉的。于是她打发一个宦官把旧灯拿下去换新灯。宦官遵命,带着神灯向魔法师换了一盏新灯,拿到楼上,小心翼翼地放在公主面前。公主仔细看了换来的果然是一盏全新的,所以对叫唤者的所为越发不理解,只落得捧腹大笑不止。

  非洲魔法师分辨出换到的旧灯,确是从地下宝藏中取出来的那盏令人心醉的神灯,万分高兴,立刻把它塞在胸前的衣袋里,扔掉作为交易使用的那些剩余的新灯,急忙拔脚溜走,摆脱孩子们,远远离开城市,一直跑到郊外,然后放慢脚步,继续向前,到了荒无人烟一望无际的原野,耐心等到夜幕降临,周围寂静无声的时候,才掏出神灯一擦,灯神随即出现在他面前,说道:“主人,奴婢应声到你面前来了,你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吧。”

  “我的愿望是:”魔法师说,“让你把阿拉丁的那幢宫殿,连同里面所有的一切人和物,全都给我搬到我的家乡非洲去,把它安置在城外的一座花园中。我居住的城市,你是知道的,可别忘了连我本人也一起带走。”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你先闭上眼睛,等你再睁眼时,便可看到你自己连同宫殿一起都在你的家乡了。”

  果然在转瞬之间,魔法师和阿拉丁的宫殿连同其中的一切,全都被灯神搬到非洲。

  阿拉丁被捕

  皇帝一向关心、爱护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所以每天清晨醒来,首先打开窗户,朝前观望女儿的宫殿。在阿拉丁的宫殿被搬走的第二天清晨,皇帝照常起得很早,开窗朝前看时,却不见阿拉丁的宫殿,只剩空旷、平坦的一块基地,已成为人们往来的通道,跟先前的景象大不相同,建筑物的踪影不存在了。他非常吃惊,恐怖到极点。他揉一揉眼睛,仔细观察了半天,终于证明他没有看错,前面的确不存在宫殿的影子。他不知究竟是为什么,建筑物消失到哪儿去了。他搓着手掌,泪水从腮颊流下,浸湿了络腮胡。因为不知道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遭遇和下落,他忍不住痛哭流涕,赶忙着人召宰相进宫。

  宰相谒见皇帝,一眼看到皇帝哭哭啼啼的可怜相,暗自吃惊,说道:“请饶恕我,皇帝陛下!求老天爷护佑,使陛下免除每件灾祸。今天陛下如此悲痛,这是为什么呢?”

  “在我看来,你还不知道我的遭遇吧?”

  “主上,指天起誓,臣一点也不知道。”

  “那末,今天你显然是没看见阿拉丁的宫殿啰?”

  “主上,臣果真没看到那幢宫殿。想必是关锁着还未开门吧。”

  “你既然没看到,那末你站起来,从窗户里往外看一看。你怎么说它关锁着还未开门呢?”

  宰相走近窗前,朝外一望,果然什么也没看见,既无宫殿,也无住宅,一时感到茫然,默不作声地回到皇帝面前。皇帝问他:“现在你知道我悲痛的原因了吧?你看到那幢还关锁着的宫殿了吧?”

  “主上,前些时,臣曾一再提醒陛下,指出那幢宫殿和其他的事物,全是凭魔法、巫术弄出来的。”

  皇帝听了,火冒三丈,狂叫起来:“阿拉丁哪儿去了?”

  “他上山打猎去了。”宰相不轻不重地回答一句。

  皇帝急忙下一道命令,派亲信侍从一起出发,前去逮捕阿拉丁。

  卫队、侍从一起出动,上山寻找,直至猎区找到了阿拉丁,诚恳地对他说:“阿拉丁,我们的主人啊!求你宽恕,别责怪我们。因为我们是奉皇上的命令来逮捕你的,他叫我们给你戴上枷锁镣铐,把你押进宫去治罪。皇上的命令,我们怎敢违拗呢!”

  阿拉丁骤然听了卫士的话,不知其中缘故,大吃一惊,吓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慢慢镇静下来,望着他们说:“关于皇帝下圣旨逮捕我的原因,你们知道吗?我相信我自己没有犯罪,我的灵魂是清白的。因为我一没触犯皇帝,二没叛国。”

  “我们的主人啊!这当中的缘故,我们一点也不知道。”

  阿拉丁滚鞍下马,坦率地对卫士们说:“好吧,既是皇帝的圣旨,你们就按皇帝的吩咐做吧。”

  卫士们给阿拉丁戴上枷锁、镣铐,反绑着手臂,押解进城。人们见阿拉丁被捕,觉得奇怪,知道会被皇帝杀头,都替他担心受怕。由于阿拉丁平时为人慷慨、慈良,一贯同情穷苦人,所以博得他们拥护爱戴。他被捕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人们闻风而出,越集越多,流着同情的眼泪,怀着愤怒的心情,大家跟着卫士看他们如何对待阿拉丁。其中有的卫士也同情阿拉丁,打算问皇帝生气的原因,准备替他求情。卫士们把阿拉丁押到宫中,向皇帝报告逮捕的经过。皇帝不问青红皂白,悍然命令砍阿拉丁的头。

  刽子手奉命,赶忙铺下皮垫子,让阿拉丁跪在上面,用布条蒙住他的眼睛,然后抽出宝剑,围绕着他兜圈子,等皇帝最后的处决令一下,便动手行刑。

  皇帝处决阿拉丁的命令刚一传出,人们听了,一窝蜂地拥进宫去,堵住各道门路,并派人去见皇帝,陈述他们的意见:“假若阿拉丁稍微受到一点危害,我们即刻夷平你的宫殿,把你和其他的人,通通埋葬在里面。”

  由于人们对皇帝提出警告,宰相便及时进谏皇帝,奏道:“陛下,你的这道命令会很快毁掉我们的生命。现在宽恕你的女婿,收回成命是最适当的时候了,否则,人们的莽撞行为,就给大家带来灾难了。因为他们爱戴阿拉丁的程度,远远超过拥护我们的程度,这当中有很大的差别呢。”

  皇帝从窗户朝外一望,见庶民都行动起来。人越来越多,来势汹汹,潮涌般势不可挡,颇有推倒宫墙之势。在这种情况下,皇帝有所顾忌,被迫不得不立刻收回成命。于是他一方面吩咐刽子手释放阿拉丁,另一方面赶忙着差役向人群宣布宽恕驸马,恢复他的自由的赦免令,这才使人群的騷动平息下去。

  阿拉丁死里得生,获得自由,感到十分高兴。他抬头见皇帝坐在宝座上,便走近御前,说道:“主上,承蒙陛下开恩,赏我活命,我永生难忘。现在能否让我明白一下:我到底什么地方触犯了陛下,犯了什么罪过?”

  “叛贼!”皇帝吼了一声,“你犯了什么罪过,我也说不清楚。”他望宰相一眼,说道:“你带他过去,从窗户里指给他看,再叫他告诉我们,他的宫殿哪儿去了?”

  宰相遵命照办。阿拉丁朝外一望,见前面一片空旷平地,成为通衢大路,宫殿已经不翼而飞,连痕迹都不存在。眼看这种景象,他自己也感到震惊,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他恍恍惚惚地回到皇帝面前,听皇帝质问道:“你的宫殿呢?我的女儿哪里去了?公主是我的心肝,我一生就这么一个女儿呀!”

  “主上,我不知道宫殿和公主的去向,就连发生什么事故,我也一无所知。”

  “阿拉丁,你要知道,我所以饶恕你,只是为了让你赶快去查访这件事的究竟,好把有关我女儿的事打听清楚。只有找到公主,才允许你再来见我。指我的头颅起誓,万一你不把公主给我找回来,我非砍你的头不可。”

  “听明白了,不过恳求陛下给我一个期限,并把期限规定为四十天。要是过了限期还找不到公主,那就随陛下的便,砍头或别的处分都行。”

  “我答应你要求的期限,你可别想逃出我的手掌。你即使离开地球逃到天上,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皇上,我的主人啊!如限期届满还找不到公主,我会回来自首,承担砍头的处分。”

  人们眼看阿拉丁受到饶恕,恢复了自由,感到无限快慰。可是阿拉丁本人,因为受了虐待而感到羞耻,嫉妒者的幸灾乐祸,使他在亲戚朋友和人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他离开皇宫,走在街道中,恍恍惚惚地漫游着,对自身的境遇以及所发生的事件,茫然不知所措。他迷迷糊糊地在城中游荡了两天,不知道该怎么去寻找妻子和宫殿。这期间,各式各样的人都同情他,怜悯他,悄悄地送饮食给他充饥度日。

  阿拉丁复仇

  阿拉丁经过两天的徘徊、流浪,索性离开城市,溜到郊外,无目的地走向寂寥、荒凉地区,结果被命运带到一条河边。由于失望过度,感到没有生存的余地,一度产生投河自杀的念头。他站在河岸上,面对滔滔的流水,突然想起当年埋在地道中那种九死一生的遭遇。当时他没丧生,终于闯出来了,现在怎能轻生呢?他恍然如梦初醒,理智慢慢恢复过来。他蹲下去用河水洗脸,刚捧水在手中,左右手开始一搓,便擦着指上的戒指,戒指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道:“我的主人,奴婢到你跟前来了,要我做什么?请吩咐吧。”

  阿拉丁一见戒指神,喜得大声吼叫起来,说道:“我要你把我的宫殿和我的妻子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以及宫中所有的一切,都给我搬到这儿来。”

  “主人啊!你要我做的这件事太困难了,我实在无能为力。因为这是灯神职权范围内的事情,我不敢去尝试。”

  “这件事你既然不能胜任,我不勉强你。不过,最低限度你得把我送到宫殿的所在地。无论宫殿在什么地方,都非去不可。”

  “遵命就是。”戒指神背着阿拉丁腾入高空,转瞬就把他送到他的宫殿面前。而他落脚的地点,正对着他妻子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寝室。当时正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一眼看去,不容易辨认自己的住室,但是他满腔的忧愁,都消逝了。他确信这是老天爷让他重见妻子的安排,因此,满怀感激的心情,同时回顾自身的遭遇,在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危急情况下,戒指神却及时前来救援。显然这是天意,给予生存的希望。于是他满腔的苦恼情绪,终于烟消云散了。

  阿拉丁遭受沉重的打击,苦恼到极点,整整四天没睡觉,此刻他疲劳不堪,当他走到宫殿左边的一棵树下时刚坐定就睡着了。

  阿拉丁既是一个被视为犯了杀头的罪,曾等待处决的犯人,照理是睡不着觉的,但由于太疲倦,一睡就到天亮。当他被树上小鸟啾啾声吵醒时,太陽已经照在他脸上。他伸个懒腰,一骨碌爬起来,走到小河边洗手洗脸,然后合掌祈祷,求老天爷暗中援助他顺利地救出妻子。他来到宫殿前,仔细打量一番,然后靠墙坐下,想办法闯进宫去跟妻子见面。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受了非洲魔法师的欺骗,跌在陷阱中,因为离别丈夫和父亲,感到万分痛苦,吃不下饭,喝不下茶,觉也睡不着,只是日夜悲哀哭泣。她的亲信使女非常可怜她,按时进房问候她,照顾她。恰巧这天清晨,在命运的驱策下,婢女伺候公主时,随手打开窗户,让公主看一看树木、溪流,以便触景生情,获得一些慰藉。她刚打开窗户,便一眼看见阿拉丁坐在屋下。她急不及待地嚷道:“公主呀,公主!这是我的主人阿拉丁,他坐在墙脚下呢。”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骨碌站起来,走到窗前一望,果然看见阿拉丁。同时阿拉丁抬头也看见了她,于是两人的目光连成一线,彼此问好,顿时乐得几乎飞腾起来。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对阿拉丁说:“你站起来,打侧门进来吧。那个该死的家伙现在不在屋里。”她立即打发婢女下去给他开门。

  阿拉丁来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面前,夫妻重逢,互相拥抱、接吻,两人高兴得热泪盈眶。阿拉丁说道:“公主啊!首先我要问你一件事:当初我把一盏旧油灯摆在我的房间里,你知道它的去向吗?”

  公主听了丈夫的询问,长叹一声,说道:“亲爱的,原来就是那盏旧灯把我们拖到灾难中呀。”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阿拉丁莫名其妙。

  公主把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尤其把旧灯调换新灯的经过说得更详细,最后说:“第二天我发觉我被安置到这里,就意识到我们彼此难见面了。那个欺骗我们,用交易办法拿走旧灯的人,他说他干这种勾当,是凭其魔力和那盏旧灯的作用的。他是非洲的摩尔人。现在我们就在他的家乡呢。”

  “告诉我吧:这个该死的家伙,他跟你说过什么?对你抱什么意图?是怎样对待你的?”

  “他每天到这儿跟我见一次面,向我求婚,叫我忘掉你,不要为离开你而苦恼,叫我自重自 慰。他还说,我父亲已经杀掉你,说你的父母是穷苦人,你是靠他发财致富的。此外他还说许多好话安慰我。可是我始终悲哀、哭泣,一直没对他说一句好话。”

  “告诉我:他把那盏灯放在什么地方?”

  “他随时把灯带在身边,一刻也不离开它。有一天他问我对你还抱什么念头时,从胸前的衣袋中掏出灯来,让我看了一眼。”

  阿拉丁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说道:“公主,你注意听我说:我将暂时离开这里,换掉我这套衣服,然后再来见你。当你见我改装时,不要惊奇。望你派个女仆守住侧门,以便见我时开门,让我进来,用计谋宰掉这个该死的蠢贼。”他交代毕,立即溜出宫殿,迈开脚步,不停地朝前走。中途他碰见一个农夫,便对他说:“喂!庄户人,把你的衣服脱给我,换穿我的吧。”农夫不懂他的意思,表示拒绝。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动手硬把农夫的衣衫脱下来,拿自己的新衣当礼物送给农夫。他穿着农夫的衣服,扮成庄稼人,去到附近的城市,花了两枚金币,从集市里买了一瓶烈性麻醉剂,揣在怀里,然后急急忙忙,一口气奔到宫殿门前,守门的女仆赶忙开门让他进去。

  阿拉丁扮成农夫,回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面前,说道:“听我说吧:你打扮一番,穿上最华丽的衣裙,装成眉开眼笑的样子,显出落落大方、一切都不在乎的神气;待那个该死的摩尔人来看你时,便笑脸相迎,装得非常亲切、热情,陪他一起吃喝;这样一来,他以为你把心爱的丈夫和尊贵的父亲都忘了。总之,你要在他面前用各种方式惹他欢喜,表示对他无比的钟情,并意味深长地举杯大喝一口,以此祝贺他延年益寿、万事顺利。当你满满灌他几杯,趁他漫不经心的时候,拿这瓶麻醉剂滴几点在他杯中,再斟酒给他喝。只要这杯酒一下肚,他就会死人般毫无知觉地倒下去的。”

  “要我这样做,是一桩很痛苦的事。但为了摆脱这个坏蛋的玷污、亵渎,我必须这样做。这个该死的家伙,虐待我,折磨我,割断我的亲骨肉。他是罪不容诛,死有余辜的,宰掉他是合理合法的,是他咎由自取的。”

  阿拉丁同妻子商量停当,一起吃了一点饮食,便匆匆和她分手,溜出宫殿藏起来。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随即唤亲信婢女替她梳妆,穿上最华丽的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象下凡的仙女一样美丽。这时候,该死的非洲魔法师来了,她便笑容可掬地迎接他。

  魔法师见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梳妆打扮得这么漂亮,一反惯例,用和颜悦色的态度待他,使他喜不自胜,求爱之心和占有欲随之而扩大了。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从容大方,让魔法师坐在自己身边,说道:“亲爱的人儿啊!如果你愿意,今晚到我这儿来,陪我喝几杯吧。这几天我苦恼极了,过孤单寂寞、度日如年的日子。阿拉丁不会从坟墓中来见我了,我相信你昨天的谈话,家父为我而忧愁痛苦,所以一气之下杀了阿拉丁。如果说我今天改变态度,和以往大不相同,这你别奇怪。我决心以你为友,让你代替阿拉丁,做我的终身伴侣。事到如今,我没有其他可依靠的人,所以望你今晚上这儿来,我们一块儿吃饭,痛痛快快地干杯,希望你给我尝一尝这里的美酒,据说非洲酒是再好不过的。我这儿有酒,但都是家乡产品。现在我想喝本地的名酒呢。”

  魔法师眼看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钟情于他,她那忧郁、苦闷的愁容,已变得眉开眼笑,因而认为她抛弃原有的念头,不再寄希望于阿拉丁,所以感到高兴,欣然说道:“亲爱的公主,你所希望的和吩咐的,一切都能办到。我家里有一坛本地酿的醇酒,保存得很好,一直埋在地下,已经八年了。现在我回家取酒去,很快便转回来。”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善于交际,长于应付,于是她进一步玩弄魔法师,说道:“亲爱的,你别去,免得我孤单寂寞。倒不如打发一个宦官去取,以便你留在我身边,让我从你的言谈中感到慰藉。”

  “公主啊!那坛酒埋在什么地方,除我之外,别人是不知道的。我去一会就来,不会耽搁的。”魔法师说着走了。

  不多一会,魔法师果然带着酒回到公主身边。公主表示感激,说道:“亲爱的,你为我不怕麻烦,太辛苦了,我实在过意不去。”

  “我的眼珠啊!一点也不麻烦。能伺候你,我是引以为荣的。”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和魔法师客气一番,坐在桌前,预备开怀畅饮。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显出要喝酒的神情。当女仆斟一杯酒给她,同时也斟一杯给魔法师时,她便举杯为祝他长寿,一饮而尽,同样魔法师也举杯为她的长寿干杯。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显出健谈、雄辩姿态,一面谈情说爱,一面举杯同魔法师对饮。她所以装样作态,旨在使他更加迷恋。魔法师不懂得这是为他张下的一张罗网,却认为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真的屈服、顺从他了,所以他狂妄、得意的了不得。面对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音容笑貌,竟一往情深,飘飘然不知所以,几乎把宇宙间的一切都不放在眼下。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始终陪随魔法师吃喝,当他有几分醉意时,公主说:“我们那儿,全国各地有一种风俗习惯,不知你们这儿是否也如此?”

  “那是什么样的风俗习惯呀?”

  “就是在吃晚饭后,相爱的双方,彼此交换酒杯,各干一杯,表示尽欢的意思。”说罢,她拿起魔法师的酒杯,斟了一杯酒摆在自己面前,并把她自己的杯子递给女仆,让她按事先的布置,斟一杯有麻醉剂的药酒,递给魔法师。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摇摆着窈窕的身子,显出婀娜的姿态,并握着魔法师的手,娇声娇气的说:“亲爱的,这是你喝过的酒杯,那是我喝过的酒杯,现在我们交换,各干一杯吧。”她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魔法师听了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亲密言谈,看了她爽快的喝酒举止,满以为这是一种钟情的表示,他飘飘然以不可一世的亚历山大大帝自居,欣然学着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举止,举起她的酒杯,也一口把酒喝了。不想酒一下肚,他便头晕眼花,昏迷不知人事,死人般倒了下去。这时候,女仆们立即奔下楼去,开了侧门让主人阿拉丁走了进来。

  阿拉丁急忙奔到楼上,见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坐在桌旁,已经把非洲魔法师置于死地,因而满怀感激的心情热烈地拥抱她,吻她,快乐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说道:“公主,你同婢女们暂时退入内室,让我一个人在这儿,以便妥当地处置这件事。”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立刻和婢女们进入内室。阿拉丁抖擞精神,把房门关锁起来,然后挨到魔法师身边,伸手从他的衣袋里掏出神灯,这才拔出腰刀,结果了魔法师的性命。他马上擦一下神灯,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说道:“我的主人,你要我做什么?请吩咐吧。”

  “我要你把我的宫殿从这个地方搬回中国去,仍然把它摆在皇宫前面的那个老地方。”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灯神答应着隐退下去。

  阿拉丁乘此机会进入内室,搂着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脖子,亲切地吻她。夫妻相亲相爱,并肩坐在一起谈心,并吩咐婢仆摆出饮食,安心地吃喝,愉快地交谈,直喝得有几分醉意,才从容上床,安安静静地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阿拉丁从梦中醒来,唤醒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起洗脸穿衣;婢女替公主梳妆、佩戴首饰,换穿华丽衣裙,打扮得非常漂亮。同时阿拉丁也穿戴整齐。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显得格外活泼可爱,因为就要同皇帝见面,简直抑制不住沸腾的欢乐情绪。

  皇帝释放阿拉丁之后,对失去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这件事,始终忧愁苦恼,忐忑不安,心情一直静不下来,每天呆呆地坐着,象妇孺一样悲哀哭泣,因为公主是他的独生女儿,除公主外,没有别的子女了。他每天清晨醒来,总是先打开窗户,望着先前阿拉丁的宫殿所在的方向伤心、哭泣,直哭得无泪可挥,眼皮红肿。当阿拉丁夫妇平安归来的那天早晨,他按老习惯眺望窗外时,却见前面出现一幢高楼大厦。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背揉了一下,然后怀着惊奇的心情仔细审视,终于看出那确实是他女婿的宫殿。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吩咐侍从赶快备马,亲身前去踏看。

  阿拉丁看见皇帝骑马向他的宫殿跑来,急忙出门迎接。他俩中途相遇,阿拉丁便搀扶岳父走进宫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听说父王驾临,满腔激情地奔到楼下迎接,父女彼此见面。皇帝将公主搂在怀里,不停地吻她,由于欢喜过度,竟抱头痛哭起来。阿拉丁夫妻共同搀扶皇帝,慢步上楼。到了公主房中,皇帝询问她的情况和遭遇。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开始向皇帝叙述她的遭难:“父王啊!从昨天同我丈夫见面时,我的生命才算得救;是他把我从那个非洲魔法师的魔爪中拯救出来的。那个该死的魔法师,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大坏蛋,没有比他更坏的人了。假若不是我心爱的丈夫赶来营救,那就逃不出那坏蛋的魔爪,你老人家也不会再见我的面了。那时候,眼看我失掉父亲和丈夫,我忧愁苦痛到极点。谢天谢地,阿拉丁把我从恶毒的魔法师手中救出来了,在他的庇护下,我可以安全地活这辈子了。”接着公主把遭难的经过:如何受魔法师以新灯换旧灯的伪装所蒙蔽,如何让婢仆拿旧灯向他换取新灯,如何企图借换灯这件事来证实他的愚蠢行为等等,详细说了一遍,接着说:“可是刚做了那些事情的第二天,我和婢仆以及整幢宫殿便全被搬到非洲。从此流落异乡,如坐针毡,度日如年,过着苦难的日子。直至我丈夫赶到那里,同我见面,才想出脱身之计。如果阿拉丁不及时赶去营救,我难免要受那该死的魔法师糟踏、蹂躏的。”继而公主叙述用药酒灌醉非洲魔法师的经过,最后说:“我丈夫终于把我带回来了。至于他怎样带我回来的,我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我们总算从非洲转移到这儿来了。”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叙述毕,接着阿拉丁把他怎样再次进宫殿去见魔法师死人般醉倒的情景,怎样打发妻子和婢女离开污染的地方躲进内室,怎样从魔法师衣袋中掏出神灯,怎样用腰刀结果坏蛋的性命,怎样命令灯神将宫殿搬回来摆在老地方的经过,详细叙述一遍。最后说道:“关于我所谈的这些经历,陛下如果不相信,那末请玉驾跟我去看一看非洲魔法师的尸首吧。”

  皇帝果然随阿拉丁去看非洲魔法师丧命的地方,并吩咐把死尸搬走,放火烧掉,把骨灰撒在空中。至此,皇帝若有所悟,把阿拉丁紧紧搂在怀里,亲切地吻他,说道:“孩子,原谅我吧!在该死的魔法师胡做非为的时候,我几乎害了你的性命。我的孩子,我相信你是能原谅我的。当时我那么对待你,是因为失去可怜的独生女儿,对我来说比失去江山还痛苦呢。父母爱怜子女的心情,你是应该理解的。”

  “主上,你老人家给我作出那样的处分,并不违背王法;我自己也不曾违抗你的命令而犯罪。这中间所发生的灾难和痛苦,全是非洲魔法师那个坏家伙一手弄出来的。”

  皇帝听了阿拉丁的解释,欣然如释重负。于是马上下令装饰城郭,大摆筵席,把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和驸马阿拉丁的平安归来,作为大典庆祝,派人四出传达圣旨。全国各地官民遵循皇帝的命令,大张旗鼓地群起热烈祝贺,整整热闹了一个月。

  魔法师的同胞弟兄

  阿拉丁报了仇,夺回妻子和宫殿,但他还没有永远地摆脱非洲魔法师的危害。虽然非洲魔法师的尸体被烧毁,骨灰撒在大气中,可是他还有一个更坏的魔法更精的同胞哥哥。那是一个本领高超,精通各种占卦的大魔法师。古谚说:“一个豆掰成两瓣”,正是他们兄弟的写照。他们分居两个地区,各自玩弄其妖法、邪术,从而利用权术干伤天害理的事,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作为弟弟的非洲魔法师恶贯满盈,遭到杀身的下场之后,有一天,这个作为哥哥的大魔法师忽然心血来潮,想起他的弟弟,为要了解其境遇,便取出沙盘,摊平沙粒,打出小点子,然后卜了一卦,根据反应出来的迹象,仔细观察研究之后,知道他寻求的人,已经过世。这噩耗使他无限悲哀、苦恼。为要探听弟弟死亡的情况和葬身的地区,他又卜了一卦,知道弟弟是在中国被杀丧生,死在一个叫阿拉丁的年轻人手中。

  非洲大魔法师明了这个情况之后,急于要替弟弟报仇。他预备了行装,随即动身出发,不辞跋涉,横穿平原、荒野,跨过戈壁、高原,继续跋涉了几个月,才到达中国的京城,也就是杀他弟弟那个凶手居住的城市。他在一家旅馆中租了一间小房间,躲在里面稍事休息,然后走出旅馆,上街蹓跶,借此识别方向,熟悉路途,以便顺利地替他弟弟报仇雪恨。

  有一天,非洲大魔法师进入一家茶馆,那是在闹市中非常讲究的一座茶楼。里面挤满人群,有的打牌,有的下棋,有的听说书,各种娱乐都有,五花八门,热闹得很。他在人丛中坐下,细听别人闲谈。那些人谈到道姑法图美的道德品行,以及她所做的种种奇迹般的事情。他了解到道姑法图美住在城外一个僻静的地方,终日呆在简陋的修道室中,埋头修功悟道,每月只进城两次施医。她不但廉洁、虔诚,而且神通广大,治病有着手回春的功效。她尤其乐意救助不幸的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非洲大魔法师听了众人称赞道姑法图美的德行,非常欢喜,暗自说:“我所寻求的,很快就要获得了。谢天谢地!从这个老婆子身上,我的目的很快便可达到了。”于是他跟其中的一人拉起话来:“老伯,刚才听你们几位谈道姑法图美的道行,实在令人钦佩,但不知她是谁?住在什么地方?”

  “奇怪,奇怪!”被问的人一声惊叫起来,“你住在我们这座城市里,关于道姑法图美的神奇事迹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怜的朋友!显然你是外路人,所以对她那清心寡欲的节操、虔诚廉洁的品性,勤修苦练的道行却一点也没听到。”

  “不错,我的主人啊!我是外路人,昨天夜里刚到这儿,因此听了这样的事感到惊奇,希望你把那位道姑的事迹全都告诉我,让我知道她的住处,以便专程前去拜访她。因为我是幻尘中罹难而有罪在身的人,要去求她救援,替我祈祷,用她的慈航,把我渡出患难的苦海,这就终生有幸,感激不尽了。”

  老头子被大魔法师的一席话所感动,顿生慈悲心肠,果然把道姑法图美的道德品行和所作所为,极其详尽地叙述一遍,并告诉他道姑法图美住在丘陵的窑洞中,然后牵着他的手,带他到城外,把去道姑法图美居室的道路指给他看。大魔法师说了许多好听话夸赞老头的为人,对他的好心肠,一再表示衷心感谢。

  大魔法师怀着喜悦心情回到旅馆,作了认真的计划,决心从道姑那里替弟弟报仇。第二天一早,他打算上丘陵去窥探道姑法图美的住室。由于命运的支配,当天恰巧是道姑法图美进城施医之日。在出城的路上,他看见人群密集在一起,拥挤得很。他出于好奇心,便走过去看热闹,却发现道姑法图美在人群当中,被人们团团围住。那些人都是患病或身有痼疾的,大家要求她替他们祈祷、治疗。为满足人们的愿望,她有求必应,忙得不可开交。

  大魔法师中途遇见道姑法图美,便站在一旁冷眼瞅着,一步也不放松地跟踪她,直跟到她走进窑洞,才满有把握地返回旅馆。他耐心等到日落,然后溜出旅馆,进一家酒馆,喝了一碗酒,才迈步出城,急急忙忙奔到道姑法图美居住的窑洞前,蹑手蹑脚地进入窑洞,见她平坦地仰卧在一张席子上,便纵身跳上床,骑在她身上,随即拔出匕首,呼唤她。

  道姑法图美一下子惊醒,睁眼见一个大汉拿着锋利的匕首骑在她身上,好象立刻就要杀她。她感到十分恐怖。大魔法师趁机威胁她:“听我说吧!你若出声叫唤或胆敢说话,我就马上杀死你。现在我让你起来,按我的吩咐去做。”他赌咒说,只要她服从命令,尽力做完所吩咐的事,就不杀她。大魔法师说毕,从道姑法图美身上站了起来,让她有动弹、起身的自由。

  “把你的衣服脱给我,换上我的衣服吧!”

  道姑法图美只好把衣裳脱给魔法师,还把头巾、面纱和披肩都给他。

  大魔法师脱下自己的衣服,扔给道姑法图美,并拿她的衣裳、披肩、面纱和头巾穿戴起来,伪装成道姑法图美,然后说:“你必须用油脂一类的化妆品,把我的脸孔粉饰得跟你的面色差不多。”

  道姑法图美按照吩咐,挨至修道室的角落,取出一个陶罐,拿油膏给魔法师脸上连涂带抹,把他的面色涂染得跟她自己的十分相似,然后拿长念珠给他戴在脖子上,又把拐杖递给他拄着,最后拿一面镜子给他照一照,说道:“你看一看,现在你的模样跟我一样了。”

  大魔法师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跟道姑法图美果然一个样子了,非常满意。可是卑鄙的他获得所需要的一切之后,居然翻脸违反誓言。他先向道姑索取一根绳子,然后下毒手捉住她,用绳子勒死了她。他把尸首拖出洞外,扔到深坑里,然后转回窑洞,在里面睡了一宿。

  翌日清晨,大魔法师离开道姑法图美的修道室,赶忙进城,来到阿拉丁的宫殿附近,站在一堵墙下。人们见他的装束打扮,认为他是道姑法图美,便朝她走来,有的求她祈祷,有的求她治疗。他模仿道姑法图美的举止动作,装出有求必应的姿态,一会摸着这个病人的头替他医病,一会念念有词地替那个遭难者祈祷,一时忙得不可开交。人们越聚越多,嘈杂声逐渐扩大,一阵一阵传到阿拉丁的宫殿中。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听了突如其来的喧哗声,对婢女说:“你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婢女匆匆出去,看了一眼,随即回到公主面前,说道:“公主,刚才的吵闹声是从那些求道姑法图美给他们祈祷、治病的人群中发出来的。如果你愿意见她的面,我便带她进来,你可以趁机会请她祈祷。”

  “好的,你去带她进来吧。很久以前听说她的道行,我就想见她一面,求她替我祈祷,因为她所表现的神通和奇迹,那是有口皆碑,为人们所乐道的。”

  婢女按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指示,把穿着道姑法图美衣服的非洲大魔法师请进宫殿。当他来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面前时,便滔滔不绝地讲出一些祈求、祷告的术语祝福她,再加上他那道貌岸然的谦虚庄重形象,竟然使在场的人毫不怀疑他真是道姑法图美本人。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赶忙起身迎接,亲切地问候他,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说道:“尊贵的法图美老人家,让你长期同我住在一起,这是我生平的愿望呢。因为同你在一起,通过你的祈祷,我不仅可以蒙受天恩,而且可以模仿你的方式进行修炼,并以你的虔诚性格和廉洁行为作为范例,以期达到济困扶危的最终目的。”

  显然非洲大魔法师的卑劣奸计已经得售,但他要进一步完成其全盘诡计,所以不得不继续欺骗,说道:“公主啊!奴家本是埋头修道的一个可怜老婆子。象我这样的人,只能在荒凉偏僻的地方勤修苦炼,是不该来皇家的宫殿中过享福生活的。”

  “法图美老人家,你不必顾虑,我会替你安排一间清静的小屋子,供你居住,让你一个人在里面静静地修炼,谁也不会干扰你。这样,你在我宫里,就比你在修道室更合适了。”

  “那就遵命了。公主既然打算这样给我安排,那我就同意了。因为帝王子女所说的话,就如圣旨,是不可违拗的。这里我只希望吃饭、喝水和休息都在我自己的卧室里,以此保持我爱寂静的老习惯。我不要求你给我预备丰富可口的饮食,只望每餐打发使女送给我几块面饼和少量凉水,供我充饥就行了。”大魔法师强调要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吃喝的目的,是避免暴露他的真面目。因为同别人在一起用餐,怕掀面纱时,会被同桌的人发现他脸上的络腮胡,那就露出真面目,他的陰谋诡计就不能得逞了。

  “法图美老人家,你放心吧!”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安慰他,“一切我都按照你的愿望去安排。现在你跟我来,我把准备给你居住的寝室指给你看。”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把冒充道姑法图美的大魔法师一直带到一间小巧别致的厢房,指着说:“法图美老人家,这便是我准备给你居住的小房间。以后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面,让你清静修道,安稳养息,欢度你乐天安命的一生吧。往后我还要以你的大名给这间屋子命名呢。”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这种善男信女特有的虔诚言行,尤其她那善良的性格,博得大魔法师的赞赏,因而现身说法地替她祈求、祷告。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给这冒充道姑的大魔法师安排了住宦后,还带他参观壮丽的宫殿,一直把他引到最高层,来到那有二十四扇宝石窗户的望景亭,指辉煌富丽的楼阁给他看。她洋洋得意地说道:“法图美老人家,这宫中楼台亭阁的结构、装饰,你觉得怎么样?还可以吧?”

  “指天起誓,我的女儿啊!宫中楼台亭阁的结构、装饰都非常美观,实在惹人羡慕,我相信能同这幢宫殿媲美的建筑,宇宙间是找不到的。然而美中不足,这当中还缺少一件东西,所以在装潢点缀方面,还不能说是尽善尽美的。”

  “法图美老人家,不足的是什么地方?还缺少什么东西?告诉我吧。我相信我们可以弥补当中的缺陷而使它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呢。”

  “我觉得这里面还缺少一个稀罕、名贵的神鹰蛋,拿它来挂在屋顶的正中央,使屋内锦上添花,使整幢宫殿成为举世无双的人间乐园。”

  “神鹰是什么鸟呀?我们上哪儿去找它的蛋呢?”

  “公主啊!神鹰是一种很大的飞禽,能把骆驼、大象抓在爪中带去吃掉。这种飞禽,主要是栖息在戈府山中。这幢宫殿的建筑师,他是能找到神鹰蛋的。”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带着冒充法图美的大魔法师边参观宫殿,边闲谈,不知不觉已是正午吃中饭的时候,婢仆摆出饭菜,公主请魔法师和她同席。但他不接受邀请,推故断然拒绝。公主不便强求,只得让他回小屋去休息,并打发婢女送饭菜到他屋里,满足他的愿望。

  当天黄昏时候,阿拉丁打猎归来,同妻子见面,彼此寒暄,互相问好。阿拉丁把公主搂在怀里,亲切地吻她,发现她面带愁容,跟平时眉开眼笑的情形大不相同,因而问道:“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你干吗发愁?”

  “什么事都没发生。”公主回答,“不过在我看来,我们这幢宫殿还不算尽善尽美,美中还有不足的地方。我的眼珠阿拉丁哟!假若在屋顶的正中央,挂上一个神鹰蛋,那么我们的宫殿便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了。”

  “看来就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才使你苦闷吧。其实这件事,在我看来是轻而易举的。你放心、快乐地过你的生活,不必自寻烦恼。今后无论你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能满足你的愿望。”

  阿拉丁宽慰公主一番,才进入自己的房间,取出神灯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

  “我要你给我找一个神鹰蛋,把它挂在屋顶的正中央,作装饰点缀之用。”

  灯神听了阿拉丁的要求,顿时怒形于色,扯开洪亮、恐怖的嗓音大吼起来,说道:“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家伙!我和神灯的其他奴仆都伺候你,可是你不知满足,为了消遣、娱乐,却要我去取我们王后的蛋来供你夫妇玩耍、取乐。指天起誓!你夫妇是罪大恶极的人,应该受到严厉惩罚,我即使把你俩弄成齑粉撒在空中,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不过由于你夫妇对此事无知,不明白其中真实情形,算是天真无邪,我可以原谅你们。至于真正作孽作怪的,却是那个该死的非洲魔法师的同胞哥哥。因为他勒死道姑法图美,拿她的衣服首饰穿戴起来,伪装成她本人,混到你家中,伺机暗杀你,其目的是要替他弟弟报仇。你的妻子便是受他挑唆,才让你来向我要神鹰蛋呢。”灯神讲明原委,随即悄然隐退。

  阿拉丁听了灯神的吼叫和由衷之言,感到头晕目眩,筋肉痉挛,全身发抖,可是他勉强抑制着恐怖心情,慢慢镇静下来。他知道法图美是以善于治病闻名的,所以他装成头痛的模样去见妻子。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见丈夫两手托着脑袋呻吟,便问他叫苦的原因。阿拉丁说:“不知为了什么,我的脑袋痛得要命。”她一听丈夫头痛,便打发婢女去请道姑法图美来替他治疗。阿拉丁问道:“谁是法图美呀?”公主这才把道姑法图美对治病的神通本领以及接她来宫中居住的经过,详细告诉阿拉丁。接着伪装为道姑法图美的大魔法师应邀随婢女来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房中。阿拉丁佯作不知内情,立即站起来迎接,把他当作道姑法图美本人那样的尊敬、问候,并吻他的袖口,表示竭诚欢迎,并恳挚地请求她:“法图美老人家啊!我头痛极了,求你大发慈悲,替我祈祷、治疗吧。因为我知道你的脉理很好,经你治疗是手到病除的。”

  非洲大魔法师几乎不相信他会听到这样恳挚的赞语,而这个正是他所巴望的。于是他摆出道姑法图美的举止动作,用左手抚摩阿拉丁的脑袋,替他祈祷治病,同时将右手暗中伸进长袍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以便趁机刺杀他。

  阿拉丁心中有数,沉住气,冷眼注视大魔法师的举止动静,待他刚抽匕首时,便先下手为强,以猛不可挡之势,迅速扭住魔法师的手臂,夺过匕首,并一刀扎进大魔法师的心窝,当场结果他的性命。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看到阿拉丁的动作,吓得大声吼叫起来,说道:“这位德高望重神圣不可侵犯的道姑,她到底犯了什么过失,你竟这样残暴地杀害她?善良虔诚的道姑法图美,她的道行远近驰名,是众人拥护、爱戴的;你胆敢杀害她,难道不怕受天诛地灭的报应么?”

  “不,”阿拉丁回答,“我没杀害道姑法图美。我所杀的是谋杀道姑法图美的那个凶手。他也是用巫术把你连同我的宫殿一古脑儿搬到非洲的那个魔法师的哥哥。这个该死的坏种窜到我们这里来,设下陰谋诡计,先下毒手勒死道姑法图美,从而伪装为道姑法图美本人,模仿她的言行,欺骗别人,并处心积虑地找机会谋杀我,以此达到替他弟弟报仇的目的。同样,教唆你向我要神鹰蛋的也是他,因为索取神鹰蛋足以置我于死地嘛。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这些事实,请过来仔细看一看被我杀死的这个人吧。”阿拉丁说罢,伸手扯下摩尔人的面纱。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见躺在地上的是个陌生男人,腮帮上长满络腮胡,不禁大吃一惊,如大梦初醒,明白事情的真相,说道:“亲爱的人儿哟!这是我第二次把你推向死亡的边缘了。”

  “好公主,这不碍事,你别难过。指你这双幸福、多情的眼睛发誓!凡是你做的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是乐意承受的。”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听了阿拉丁安慰她的话,非常感激,欣然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边吻边说道:“亲爱的,只因我太爱你而不明白这件事的底细,所以惹出这桩不幸的祸事,我真后悔。而你临危不惧,当机立断,毫无怨言,你的宽大使我感激不尽。从此我更加珍惜你我之间的爱情了。”

  阿拉丁听了公主的谈话,也深为感动,同样紧紧地拥抱着她,不停地吻她。夫妻二人互敬互爱,彼此间的了解加深了,夫妻的爱情也日益巩固,真正达到了同甘共苦的地步。

  这时候皇帝前来看望公主,突然出现在阿拉丁夫妇面前。两口子便将发生的危险事件,从头说了一遍,并指摩尔人的尸体给他看。

  皇帝知道祸事的来历,看了摩尔人的尸体,感到心有余悸,便按照前次处置非洲魔法师的办法,将其尸体拿去烧毁,并把骨灰撒在空中。

  阿拉丁战胜两个强敌,粉碎了非洲魔法师两弟兄的陰谋诡计,摆脱了危害,从此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开始过无忧无患的快乐幸福生活。几年之后,皇帝逝世,阿拉丁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夫妻两人继承帝业,做了皇帝和皇后。他们秉公正直,安邦治国,博得老百姓的拥护、爱戴。在阿拉丁当政的年代里,老百姓过着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生活。阿拉丁和白狄鲁勒·补都鲁夫妻彼此相亲相爱,直至白发千古。

  一个犹太教徒和珍珠的故事

  相传从前以色列人中,有个虔诚的信徒,为人忠诚老实,他的家属全靠纺纱餬口。他每天把家人纺线的纱带往市中交易;卖掉纱,然后买棉花,并用赚得的钱买食物带回家去,供家人继续纺纱,并维持家人的生活,一天做了一天吃,生活倒也勉强过得下去。

  有一天那个虔诚的信徒照例拿纱到市中去经营买卖。在市中,一个弟兄辈的亲戚和他碰头,向他诉苦、求援。他慈悲为怀,慨然把卖纱所得的钱都给那个亲戚,成全别人,宁可不买棉花和食物,而空着手回家去。

  没有吃的,家人陷于挨饿的境地。不得已,信徒只好把家中仅有的一个破木托盘和一个旧瓮拿去市中变卖,可是谁也不肯收买那种破旧器皿。正当他耐心等待顾主的时候,可巧一个和他同命运的卖鱼人,打他面前经过,手中拿着一尾发腐而卖不出去的臭鱼。于是二人交谈起来。卖鱼人说道:“让我们把卖不出去的`货物互相交换行吗?”

  次日信徒把珍珠带到市上,给他认识的一个珠宝商看。商人问道:“你哪儿来的这颗珍珠?”

  家里的人等着棉花纺纱,并急需食物充饥,见他空手回来,问道:“你买的棉花和食物哪儿去了?”

  家人遵从吩咐,拿鱼去洗,预备烧烤。他们刚破开鱼肚,发现里面有颗珍珠,于是赶忙把情况告诉信徒。

  信徒雇脚夫担钱回家。刚到门前,便有个乞丐迎面走来,向他乞讨,说道:“你行行好,把上帝赏赐的衣食赏我一点吧!”

  信徒果然把珍珠拿去请顶大的珠宝商估价。商人看了货色,说道:“这颗珍珠值七万块钱。这是最高价格,不可能再加价了。”于是兑七万元给信徒,买下那颗珍珠。

  信徒把用破托盘和旧瓮换来的臭鱼带回家去。家里人见了,感觉失望,问道:“我们拿这尾臭鱼怎么办呀?”

  他们仔细斟酌,见珍珠还没钻过孔。

  “这颗珍珠值一千块钱,我愿出此价收买。如果你不愿卖,那就拿去让别的大商人看看吧!他们比我识货,本钱也比我的多。”

  “行。”信徒慨然同意交换货物。

  “是上帝赏赐我们的衣禄。”

  “昨天我们的情况跟你差不离,也是没穿少吃的。现在我把钱分一半给你吧。”信徒说着,把卖珍珠的钱一分为二,慨然给乞丐三万五千块钱。

  “拿去洗干净,烧烤出来,暂时餬口,然后等候上帝分配我们的生计吧。”

  “愿上帝赐福,保佑你。钱我不要你的,请你收起来吧。我不过是奉上帝之命,前来试验你的心肠罢了。”

  “家里没有其他可卖的东西,这该怎么办呢?”家里人表示绝望。

  “你们仔细看吧,”信徒说,“假若那颗珍珠被钻过小孔,显然那是别人的财物;要是没有孔,这便是上帝赏赐我们的衣食了。”

  “一个亲戚向我告急,我把卖纱的钱都给他了。”

  信徒听了乞丐之言,怡然说道:“赞美、感谢上帝!恩惠全是他赏赐的。”从此他和家人,过着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直至白发千古。

  两个国王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两个国王。其中的一个为人公正,另一个却暴虐成性。那个暴虐国王的国土很肥沃,到处生长着树木、植物,因而果子特别多。国王禁止老百姓经商谋生,凡违拗命令的,就没收他的货物和本钱。老百姓只得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靠丰产的果子过生活。那个公正的国王不了解情况,却派人带着很多钱,命他前往那个暴君的国中,收购宝石。国王的采购员遵循命令,去到暴君国中经营。有人报告暴君说:“有个生意人到我国来,随身带着大批钱财,要收买本地的宝石。”国王派人把买宝石的商人叫到宫中,问道:“你是谁?你从哪儿来?是谁让你到我国来的?有何企图?”宝石商人说明他的国籍,接着回道:“我国的君王给我钱,吩咐我到贵国来,替他采购这儿出产的宝石。我遵循国王的命令,终于来到这儿了。”

  “该死的家伙!”国王火了,“我对本地人的办法你不知道吗?每天都没收他们的钱财呢。你怎么敢带钱到这儿来?喏,你到我国违拗我的法令,就该没收你的钱财。”

  采购宝石的人听了暴君之言,心里想道:“我算是栽倒在两个国王之间了。显然这个国王的暴行,对住在其境内的人来说是普遍的,谁都避免不了。要是不满足他的愿望,我就自身难保,财物也得损失掉,必然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倘若我把钱都给他,那个作为财主的国王也不会饶我,我非死在他手里不可。处这种情况,别的办法没有,我只能把少半的钱给他,满足他的愿望,借此保全我的自身和多半的钱财,从而获得食物,维持生命,并趁机收购我所需要的宝石。这样一来,也许我一方面可以满足他的愿望,一方面我可以从此地取到我的份额,继而带回去向财主交差,满足他的需求。我寄希望于他的公正和宽恕;至于这个暴君所勒索的这笔钱,为数毕竟不多,因此我就不怕受处分了。”商人如此深思熟虑之后,便当面替国王祈祷一番,然后把小部分钱献给他,说道:“启禀国王陛下,我愿意拿钱赎身。这个区区之数,作为我到贵国起直至离开此地止这段期限的赎身银子吧。”

  太子瓦尔德·汗讲了《两个国王的故事》,接着解释道:“故事中所谓公正的国王,是来世的例子;所谓的暴君,是今世的例子;所谓暴君国中出产的.宝石,是功德、善行的例子;所谓的生意人,是人类的例子;他身边的钱,则是生活费用的例子。从这个具体例证来看,我觉得人在今世谋生的时候,不应该不留一天的工夫为来世预备些盘缠。因为要这样做,他才可以一方面以大地的产物,来满足生活需要;另一方面,则以在忙碌的生活中,为谋求它不惜花费精力、时间应得的报酬来满足来世的需求。”

  国王接受商人的请求,并给他一年的期限。商人这才用身边的钱,购买大量宝石,然后带回国去交差,完成国王交给他的使命。

  “除非交出全部钱财赎买你自身,否则我是不让你在我国获得食物的,如若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怎么一回事?”宰相闪摩肃急于要知道个中情景。

  “这些钱一文也不是我自己的,我不过是受了委托,暂时经手保管罢了,终归要原物奉还它的主人的。”

  “告诉我吧:人的身体和灵魂,二者在享受报酬、承担罪责方面是相同的呢?或者只限于婬荡的、作孽的身体受惩罚?”

  “一班倾向婬荡、作孽的人,根据其克制和忏悔,也有获得报酬的。坏事如此,可以类推,则其反面事物,就不言而喻了。而赏善罚恶之权,是操在安拉手中的。至于人的生存,必须有身体力行;没有身体,灵魂也就不存在了。灵魂的贞洁性,指人在今生坚持虔诚之心意的同时,还瞻顾到来世的裨益。身体与灵魂,象两匹打赌的赛马,也象两个同奶的兄弟,又象两个合伙的伙伴。人的心意,属于总行为的成分;因此,事无好坏,身体和灵魂,总是彼此合伙而为的;在赏与罚方面,应是共同享受、共同承担罪责。身体与灵魂两者之间的关系,跟瞎子、瘫子和果园主人之间的关系正是一样。”

  于是太子瓦尔德·汗讲《瞎子瘫子和果园主人的故事》作答。

  钱商和匪徒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个做兑换银钱的生意人,在钱市中开个铺子,从事经营、牟利。有一天他从钱市回家,身边带着一袋金钱,从一伙窃贼面前经过。当时窃贼们望着那袋金钱眼红,欲盗无术,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继而他们中诡计多端的一个大骗子,向伙伴们夸口说:“我能把他手中那袋金钱弄到手呢。”

  “你怎么弄法?”伙伴们似乎不太相信。

  钱商开门走了出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钱商回到家中,把钱袋放在搭板上,然后预备小净,以便按时礼拜。他边吩咐女仆:“我要做礼拜,给我灌壶水来作小净吧!”边急急忙忙往厕所去便溺。女仆遵循命令,诚惶诚恐地拿壶去灌水,一时疏忽大意,忘了关闭大门。这样一来,那个跟随钱商、打算盗窃的大骗子有机可趁,终于闯了进去,轻而易举地偷了摆在搭板上的钱袋,悄然溜之大吉。他回到伙伴队中,把偷钱的'经过详详细细,洋洋得意地从头叙述了一遍。

  钱商一见钱袋,不胜其惊奇诧异,边伸手去拿钱袋,边嘀咕道:“这原是我的那袋金钱呀!”

  伙伴们听了他的叙述,大家都啧舌称赞,说道:“指安拉起誓,不可否认,你是我们中最精明强干的人,尤其这桩事干得格外出色,这不是任何人能够做得到的。不过揆之情理,现在钱商家中一定会发生不可避免的祸事。这是因为那个商人从厕所中出来不见了钱袋,他难免要责怪女仆而痛打她。如此说来,你所干的这桩漂亮事情不见得尽善尽美而应该受人夸赞吧!如果你能拯救那个女仆,使她免除主人的嫌疑、打骂,那才真个算得是英雄好汉哩。”

  “若是安拉意愿,我一定要拯救那个丫头,不让她受冤枉。”骗子说着离开伙伴们,一口气跑到钱商门前,侧耳一听,果然听见女仆被主人鞭挞得悲哀哭泣,惨不忍闻。他迫不及待,使劲把门一敲,随即听见商人在里面问道:“谁敲门呀?”

  “指安拉起誓,你得给我们主人写张收据,我才能把钱交给你呢。”骗子故作镇静,“因为没有收据,恐怕我们主人会怀疑我没有把钱交到你手里。因此之故,求你先写张收据,盖上私章吧。”

  “我呀,是钱市中你间壁那位邻居的仆人找你来了。”骗子随口撒谎欺骗钱商。

  “我们主人向你致意。他说你粗心大意到这步田地,竟然变成另一个人了。你干吗把这么重要的一袋金钱扔在铺子门前不收拾就走了?要是别人见了,会把它拾走的。幸亏我们主人发觉,才替你收捡起来,要不然,你的损失可就大了。”骗子说罢,拿出钱袋给钱商看。

  “你们等着瞧吧!”大骗子满有把握地说着,随即跟踪钱商。

  钱商深信不疑,果然回家去写收据。这当儿,骗子带着满满的一袋金钱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这么一来,钱商的女仆得了解救,就不至于长期受屈、挨打了。

  狐狸和野驴的故事

  相传有一只狐狸,每天必须离开窝巢去打食。有一天,它去山中觅食,奔波了一天,傍晚回窠的时候,中途碰到另一只狐狸,彼此打个招呼,闲聊起来。当谈到打食所得的情况时,那只狐狸便得意地说:“前几天,我碰到一匹野驴,那是我整整三天没有食物可吃,正饿得要命的时候,所以我非常喜欢,万分感激安拉为我预备了这份食物。于是我咬破野驴的肚皮,把它的心挖出来,饱餐了一顿,然后回到窝中。从那天之后,至今我整整三天的工夫没有食物可吃,但肚子还饱饱的一点也不觉得饥饿。”

  这只狐狸听了那个同伴的谈话,因羡生嫉,暗自说:“我非吃一个野驴心不可。”于是它几天不吃不饮,等着吃野驴心,结果弄得疲弱不堪,差一点就要断气,原有的奔走能力和奋斗精神,日益减退,动弹不得,只好蜷伏在窝中等死。

  那期间,有两个猎人进山打猎,发现一匹野驴,便跟踪追捕,整追逐了一天。最后两个猎人之一,放了一只带叉的箭矢,射穿野驴的心脏。野驴带箭奔逃,到了那只等吃野驴心的狐狸窝前,无力再挣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气绝身死。待猎人赶到时,发现野驴已经死了,便伸手拔箭,可是箭矢脱离箭杆,留在野驴心中了。

  那天晚上,狐狸疲弱不堪,饿得发晕。它勉强挣扎着慢吞吞走出窝巢,一眼看见死在窝前的野驴,乐得差一点飞腾起来,说道:“赞美安拉,他满足我的愿望,使我不劳而获了。先前,我从来没想到会在窝前得到一匹野驴或其他野兽。这是安拉所安排并驱使野驴来满足我的。”于是狐狸纵身跳到野驴身上,咬破它的'肚皮,把头伸进腹内,用嘴唇试探着通过肠胃,找到驴心,张大嘴巴,使劲把它咬下来,然后狼吞虎咽,不经咀嚼就往肚里吞。想不到留在驴心中的岔矢作怪,卡住狐狸的喉咙,既吞不下肚去,也吐不出口来,这才感到大难临头,相信非死不可,喟然叹道:“真的,作为奴婢应当知足些,不该超越安拉的分配之上而去追求非分的财物。我要是安分守己,满足于安拉的分派,那就不至于如此自寻死亡了。”

  大臣讲了《狐狸和野驴的故事》,接着说道:“主上,我们从狐狸的遭遇所得到的教训是:做人应当满足于安拉的分配,衷心感谢其恩赏,而不抱绝望心情。喏!主上,今日太子诞辰,值得庆贺的是:由于陛下意念善良,又能慷慨施舍,所以在绝望之余,安拉赏赐陛下香烟后代。臣下祈望安拉赏赐太子长命百岁,永享幸福,并在陛下百年归天后,使他成为最吉利最践约的继承者。”

  一对为爱情而殉身者的故事

  相传从前白尼·鄂兹勒人中,有个活泼、多情的年轻小伙子,急于要结婚,所以天天出去寻找对象。有一天,他碰到本族中一个非常美丽苗条的姑娘,便一见倾心,刻意追求,接连几天写信向她求爱。然而他虽然落花有意,可是对方却流水无情。他的信如石沉海底,对方一直以听而不闻、视若无睹的态度不予理睬,表示拒绝。结果他大失所望,但爱慕、恋念姑娘的心情过于诚笃,欲罢不能,因而单思成疾,一病卧倒,病势日益加重,差一点就要丧命。后来消息传开,众目昭彰,人们都把他的`事迹当笑话谈论。

  过了一晌,年轻小伙子的疾病不但没有起色,反而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死亡边缘,痛苦达于极点。为挽救他的生命,他家里的人和姑娘的至亲密友,疲于奔命,都劝姑娘去看看他,可是她断然拒绝。最后他们告诉她,那个多愁善感的小伙子为爱她爱得快要断气了。她听了消息,被青年的痴情感动,大发慈悲,怜悯心肠,慨然去看青年。

  青年听了姑娘由衷之言,忍不住伤心泪滂沱四溢,有如倾盆大雨。他边哭泣,边凄然吟道:

  死亡在我和她之间下了判决,

  她才姗姗降临。

  她俯允和我亲近,

  但亲近已不济于实际。

  青年吟罢,呼喘着长叹一声,顿时气绝身死。姑娘伏在他尸体上,边吻他,边嚎啕痛哭。她越哭越伤心,终因伤感过度,昏迷不省人事。过了一会,她慢慢苏醒过来,便嘱咐家里的人,等她死了,叫他们把她跟青年埋在一起。继而她哭哭啼啼地吟道:

  我们在大地上过着美满幸福生活,

  家庭、宗族和祖国都以此骄傲、快乐。

  没奈何时光把我们分割,

  硬叫我们去坟墓里过活。

  青年一见姑娘之面,相对无言,只是边流眼泪悲哀哭泣,边有气无力地吟道:

  我的尸体被四人扛起,

  送葬的队伍从你面前行进。

  莫非你不愿意参加殡礼,

  向行将埋骨的逝者送别?

  姑娘听了青年的哀吟,有动于衷,痛哭流涕,说道:“指安拉起誓,我再也想不到你为爱情而至于不顾生命。如果我早知道这种情形,我一定全力帮助你,促使你的希望实现。”

  姑娘吟罢,痛哭流涕,哭得死去活来,整整昏迷了三天。到第四天,终于气绝身死。家里的人按照她的嘱咐,果然把她跟青年埋在一起,以慰她在天之灵。

  布拉格省长

  布拉格省长交友甚广,吃喝成性,动不动就大宴宾客,朋友家办事,他总要送礼。官场上这种请客送礼之风日盛,省长的开支日增,眼看着入不敷出,因而债台高筑,日积月累,几年下来,所欠债款已达三十万金币。

  巨额债款压得省长喘不过气来,他为此终日惶恐不安。闷闷不乐,一门心思琢磨如何才能还清债务,了却这桩心事。他思前想后,终于做出决定,要把家产变卖掉,彻底还清债务,从此不再铺张浪费,勤于政务,永远过着安逸。宁静的日子。

  可是省长平时挥霍无度,所剩无几,把产业和身上的首饰全部变卖掉,一共才能有十万金币,不够赔还全部债款。这种情况使他的心事更加沉重了,整天如坐针毡,忧心如焚,度日如年。

  一天夜里,省长将自己关在房内,想着债务事,烦躁不安,唉声叹气。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他命仆人去问问,是谁来了?

  仆人应命到门口去,回来时惊慌失色,声音都变了,说道:

  "报告省长大人,门口来了几个蒙面怪人,都是身披破衣。赤胸露肚的彪形大汉。为首的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宝剑,腰中挂着长刀,声称一定要见您。"

  省长听说来人如此粗野无礼,大为光火,操起宝剑,鼓足勇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指着那群人,大声质问道:

  "你们这种人,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为首的大汉说:"我们是一伙绿林好汉,专门劫富济贫,帮助有困难的人。我们刚刚打劫得一批横财,这次是专门为您干的。我们听说您债务沉重,害得您六神无主,甚至影响了公务。我们由于同情您,愿意帮助您。为您排忧解难,才去打劫的'。"

  省长一听说有人能帮助他还清债务,就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忙问:

  "你们说的横财在哪儿呢?"

  那些人从身后抬过来一只沉甸甸的大木箱,并当场打开,请省长过目。省长在灯光下看到木箱中全是金银器皿,不禁喜出望外。心想,用这么多的金银去还债,肯定是富富有余了,以后自己就不必再为债务事伤脑筋了。于是,他忙命仆人将大木箱子抬进房内,好好收藏起来。可是他又一想,平白无故接受素不相识的人这么贵重的财物,一点儿表示也没有,这也说不过去呀。俗话说礼尚往来,我不能让这帮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空手而归!想到此,省长毅然决定把为还债而变卖产业。什物所得的十万金币全部拿出来,作为酬劳,如数送给那些人,并一再感谢他们的侠义善举。那些蒙面怪人收下金币,在黑夜中悄然离去。

  次日,省长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和满腔的希望,打开木箱,仔细看看都是些什么金银器皿,以便分门别类地拿去变卖,然后将所得巨款,拿去还清债务。

  不料省长在阳光下仔细一看,大惊失色,原来木箱中的器皿,全都是铜制的镀金镀锡的假货,充其量总值也不会超过五百金币!

  国王求救于小孩

  国王瓦尔德回宫后,心情格外愉快,心想:“我和我的国家终于有救了。”

  他这心里一高兴,食欲大增,于是吩咐仆人端来可口的饭菜,独自吃起来,再也不理那些嫔妃们了。吃饱后,他默默地赞颂主、感谢主饶恕他的过失,派人来帮助他、解救他。赞美完主之后,他又虔诚地忏悔,向主许下自己的诺言,今后一定要勤于礼拜,长斋戒,以表示自己痛改前非的决心。最后他才派自己的贴身侍卫去请那个小孩,告诉他小孩的住址,要他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小孩请进宫来,千万不要对他有不尊的行为。

  贴身侍卫按照国王的吩咐,径直来到小孩家里,心平气和地对他说:“国王派我来请你进宫,他想和你商量件事情,之后我一定把你平安送回家中。”

  “国王找一个小孩商量事情,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吗?”小孩十分沉着地说。

  “国王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你快进宫去见他吧,他是真心诚意的!”

  “既然是国王的命令,那我作为奴仆只能服从了。”孩子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跟着侍卫来到宫中,直接谒见国王。

  孩子从容不迫地来到国王面前,毕恭毕敬地向国王行礼,跪在地上替国王祈祷一番,接着又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向国王问好。

  国王也非常尊重这小孩子,赐小孩上坐,然后才与他交谈起来,问道:“你知道昨天晚上与你一起交谈的那个人是谁吗?”

  “知道。”小孩回答得干脆利索。

  “那他到底是谁呢?”国王感到十分好奇,连忙追问道。

  “这个人现在正和我谈话呢!”孩子毫不畏惧,大胆地回答道。

  “亲爱的孩子,你真聪明。赞美主把你送到我的身边来。”

  国王对孩子的机智与勇敢赞叹不已,立即吩咐御厨准备好可口的饭菜,和小孩同桌吃起来,亲切地和他交谈。

  等两人吃饱喝足后,国王开始谈正题了,他严肃地说:“亲爱的孩子,我想你心里明白我为什么要请你进宫。昨天晚上,你对我说你有办法对付印地艾格萨国王,那到底是什么办法呢?现在我已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请你看在全国百姓的`面子上帮帮我吧,为了报答你,我将任命你为宰相,享受上朝时第一对我说话的特权。我认为你会成为一个很称职的宰相。从今以后,不论大事小事,我都按你的意见去办,而且会重赏你的。”

  小孩听了这番话,有些不高兴,说道:“陛下,你应该明白,我替你出谋划策并不是为了高官厚禄,也不是为了你的赏赐,而是为了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劳苦大众。既然你这样认为,你就将你的赏赐留给你的妻妾们吧,你去和指使你杀害先父希马斯的人商量对付印地艾格萨国王的办法吧!”

  国王对小孩的话语大为吃惊,顿时感到无地自容,其实他心中早已这样猜测过,于是他惭愧地说:“孩子,在你父亲的这件事上,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希望你能原谅我一时糊涂而造成的过失。”

  国王说罢,站起身来向主忏悔,祈求仁慈的真主让死者安息,然后对小孩说:“亲爱的孩子,都是因为我不好,经不住女人的诱惑,轻信了女人的谗言,才使你父亲遭难,所有的过错都是我自己造成的,由我一个人来承担,请你原谅我。今后我要重用你,让你接替你父亲的职务,并使你的官位俸禄一再升级,以作为我对你父亲的补偿。等这场灾难结束后,我就通令全国,宣布任命你为宰相这一重大事件。至于后宫那些挑拨离间、心狠手辣的嫔妃们我也要惩罚她们。现在告诉我对付印地艾格萨国王的办法吧。”

  小希马斯小心谨慎,对国王瓦尔德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说道:“现在请陛下当着大家的面向主起誓,保证按我的意见行事,痛改前非,重新振作起来。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相信陛下确实有悔改之心。”

  国王听后立即向主发誓:“在我与小希马斯之间,有主作证:我一定痛改前非,事事按小希马斯的意见行事,绝不再听信女人的谗言。等灾难消除后,小希马斯就是我的首席军师,他所决定的事,我决不干涉。”

  小希马斯这才放心,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他直截了当地说:“我认为应该这样对付印地艾格萨国王。第三天期满后,信使前来索取回信时,陛下请求他再等几天。这样信使一定会以其主子的命令加以拒绝。你仍然坚持地延期,但不给他一个准确的期限。信使得不到回信,一定耿耿于怀,我们专门给他制造发泄不满情绪的机会,然后再派人暗中记录下信使在愤怒之时的言行。之后,再派人把他叫到跟前,当面指责他,并理直气壮地问他为何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这样先以气势压倒对方,并扬言说要惩罚他。

  最后再对他讲,我们国家对有罪的人,一贯采取宽容的态度,因此决定不惩罚他。信使一定对你感恩不尽,此时你再对他说明缓期回信的原因,告诉他之所以迟迟不回信并不是因为威惧印地艾格萨国王,而是因为陛下忙于治国,腾不出时间来写回信,接着你拿出信使交给你的那封信重读一遍,读罢,装作十分轻蔑的样子哈哈大笑一通,再问他是否还带了别的信件来,如果有,就拿出来,以便一并给他写回信。这样足以表明陛下根本不把印地艾格萨国王放在眼里。陛下要反复追问他,我估计他是不会带其他信件来的。这样,你就当着信使的面把印地艾格萨国王大骂一通,说他是个愚蠢的家伙,他是想自取灭亡,他在信中提到的那个要求只能促使我们早日带兵去攻打他们。

  之后,你再告诉他因为他知识浅陋,愚昧无知,因此暂时不责怪他,并警告他,如若再敢对你无礼,后果自负。最后再表明陛下对印地艾格萨国王的派人前来送信这一事件的看法,严厉斥责印地艾格萨国王举动,并说显而易见,他朝中没有一个足智多谋的宰相辅佐他,否则他决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既然收到战书,出于礼貌,也只好写一封同样性质的回信,但由于国事繁忙,命令一个12岁的小孩给他写一封回信,不值得陛下亲自执笔。”

  国王瓦尔德仔细倾听小希马斯的一番话,对小孩钦佩不已,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小希马斯又接着说:“陛下当着信使的面说完上面的一番话,就派人唤我进宫。待我进宫后,陛下把印地艾格国王的信交给我,让我仔细阅读,然后给他写回信。”

  此时,国王瓦尔德对小希马斯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他的聪明才智赞不绝口,国王重新对生活有了信心,心里轻松了许多,随后任命小希马斯为宰相,并重赏他。

  牧人和恶棍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个牧人经常在郊外放羊,对羊群保护的非常周到。一天晚上,有个恶棍要偷牧人的羊,可是发觉牧人认真保护羊群,不仅白天不疏忽大意,而且夜里也不睡觉,所以恶棍虽然想方设法地呆了一整夜,仍无机可乘,始终没把羊偷到手。当他感到精疲力尽,偷窃计穷的时候,便上山打死一个狮子,剥下狮皮,拿茅草填在皮内,然后拿去摆在山上牧人可以看得见的地方,这才从容去见牧人,说道:“那个狮子吩咐我来向你索取它的晚餐。”

  “狮子在哪儿?”牧人问。

  牧人抬头往山中一看,果然看见狮子的形影,认为果真是狮子,大吃一惊,吓得发抖,赶忙对恶棍说:“弟兄,把你需要的`羊牵去吧,我不反抗。”

  恶棍果然把他所需要的羊牵走。由于牧人过分恐惧,恶棍对他就贪得无厌,要求日益增加。刚过了几天,他又去找牧人,威胁他,说什么狮子向他要这要那,如此这般地胡说一通,然后为满足其欲望而牵走牧人的羊。后来,恶棍一直用这种方法欺骗牧人,致使他失掉大批的羊群。

  宠妃讲了《牧人和恶棍的故事》,接着在国王面前谗害忠良,说道:“主上,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个故事,意思是不叫你的大臣利用你的耐心、和气,而对你贪得无厌、为所欲为罢了。在我看来,最正确的主意是:弄死他们,比让他们活着这样对付你好得多。”

  “喏!它站在那儿呢,你抬头看吧。”

  国王瓦尔德·汗全盘接受宠妃的谗言,说道:“我采纳你的忠言,不听他们的指使,也不出去接见他们。”

  瓦尔德加冕登基

  王子瓦尔德17岁那年,国王杰亚德重病缠身,再加上年岁巳大,他自觉已经活不多长时间了,决定在临死之前把国家大事交给王子,于是便对侍从说:“我的病恐怕难以治好了,你们快去把王子和所有的家眷、朝臣们都传进宫来,我有要事交待他们。”

  侍众按照国王的吩咐,把住在宫外的那些亲眷和朝臣们统统传到宫中。远远近近的那些被召进宫的人们火速赶来,大家纷纷猜测着即将发生的大事。他们领命后,焦急地来到国王的寝宫,关切地问道:“国王陛下,您的龙体康复了吗?您有什么要事要见我们?”

  国王唉声叹气地说:“我这次所患的是不治之症,这是主的安排,大家不要难过。我已到了古稀之年,此时也许就是我尚在人世的最后时刻,即将开始来世的生活。”

  说完,他又艰难地把头转向王子,哽咽着对王子说:“儿啊,快到我跟前来,让我再看看你。”

  王子瓦尔德跪在父亲的床前,痛哭流涕,国王的被褥几乎被王子的眼泪湿透了。国王的泪水也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其他在场的亲属、朝臣们,个个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国王强撑着伸出无力的手,抚摸着儿子,颤颤抖抖地对他说:“我的好儿子,你不要难过。这一切都是主已经安排好的,任何人都无法抗拒,每个人都难免一死,谁也无法逃避。儿啊,我死之后,你要听从主的指引,只能做主所赞许的事。只有这样,国家才能兴旺发达,人民才能丰衣足食。你要切记不能一意孤行,听任自己的性情驱使而去做一些主所憎恨的事。有一点你一定要牢记在心,那就是:真理是行事的最高准则。这是我对你临终时的嘱托,愿你牢记在心。主会保佑你,帮助你治理国家的。”

  王子瓦尔德听了国王的嘱咐,哭着说:“父王,您不要再多说了,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我想您对我一定十分了解,我向来是顺从您的,我一定牢记您的教导。只要您所赞赏的事,我乐而不倦。您是一位出色的父亲,更是个难得的国王。您放心吧,我一定按您所希望的那样立身行事。您不但把我养大成人,而且给了我良好的教育,现在,我真希望主能把您从死神手中救出,让您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今后,我一定会牢记您的嘱咐,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获得幸福,才能够在您的指引下,踏向真理之路,这也是我最大的幸福。”

  国王听王子说完,就全身一阵抽搐,沉浸在临终时的痛苦之中,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道:“儿啊,如果你能保持以下十种传统的性格,那么在今生和来世就都会得到幸福。所谓这十种传统性格,那就是:当你生气时,要尽力克制自己;当你遭难时,要默默地忍耐;当你说话时,要真诚老实;当你许诺后,要实践自己的诺言;当你对别人判决时,要公正无私;你握有权力时,待人要宽容,对臣民要尊重,对仇人要宽恕;该原谅的要原谅,可施恩的就施恩,要尽量避免伤之。此外,还有十种传统性格,你仍须认真保持,你只有将这些都一一做到了,才能得到主的赞许,他也会因此而使你从百姓中获得利益。这后十种传统性格是:你分配要公平合理,一视同仁;惩罚时要掌握分寸;结盟时要履行义务;要接受忠言;要避免与人争吵;要让你的百姓遵纪守法;要做一个公正无私的法官……你如果按我以上所说的去做了,就会获得全国人民的爱戴,而那些作恶多端的人都会对你望而生畏。”

  国王杰亚德对王子说完,又吃力地把头转向静候一旁的其他亲属和大臣们,对他们说:“我已将王位传给王子,你们所有人都将是证人。从此以后,瓦尔德就是你们的国王,他的命令,他的指示,你们都要认真听取。如果你们不遵从新王的领导,那么主将会以他的方式使你们这些违抗天命的人受到惩罚,比如你们的住地会受到损坏,你们将与亲人分离,永远无法相聚,不仅如此,你们的身体也将受到伤害,财产也将蒙受巨大损夫。这样一来,你们的敌人就会坐在一旁看你们的笑话。你们不记得与我订的.盟约吗?现在该轮到你们与新国王订盟约了。今天你们与新国王也要履行与我先前所说的同样的盟约。他的命令和指示,你们都必须听从,并且一定要切实执行,这样做会对他有好处。今后你们和他相处共事,如果能保持和我相处共事的原则,那么我可以预见:你们的事业定会日益兴旺,你们的境况会更加完美。从现在起,瓦尔德就是一国之君了,他也将成为你们的恩人,我所要交待的就这些了,最后祝我们的国家繁荣昌盛,人民生活富裕。”

  国王杰亚德说完后就闭上了双眼,看上去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但他以惊人的毅力挣扎着将王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最后,慢慢地松开双手,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他终于到了另一个世界。

  杰亚德逝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全国上下都沉浸在哀痛之中。王子按照皇家的伩俗,举行了加冕登基仪式。侍从们给新国王穿上皇袍,戴上王冠和戒指,让他坐在象征着王权的宝座上,从此,新的国王产生了。

  瓦尔德登基以后,按先父临终时的嘱托办事,像先王所期望的那样,公正贤明地治理国家。受到百姓的爱戴。可是好景不长,由于世俗恶习的侵袭和诱惑,国王瓦尔德渐渐地堕落下去,终日饮酒贪色,把父王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更别说他从前向先父许下的诺言了。国家大事在他眼里已不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倒是吃喝玩乐。

  最令人难以容忍的是:国王瓦尔德非常贪恋女色,只要一听说哪里有美女,就不惜重金把她弄来做自己的妃子。因此他宫中妃嫔的数量与以色列帝国差不多了。他在宫内不理朝政,只是混在美女之中吃喝玩乐,大臣们多方相劝,他却置之不理;下级上呈的文书,他看都不看一眼;百姓们叫苦连天,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群臣们见此情景,深知大祸即将降临,但又束手无策,以致怨言百出。

  有人建议说:“我们一起去拜见宰相希马斯吧,把这些情况告诉他,看看他有没有办法。他守君臣之道,让他去面谏国王,或许能使国王改邪归正,否则我们就会遭殃。国王瓦尔德经不住世俗的诱惑,因而被它所俘虏了,但愿宰相能够将他从歧途中引回到正道上来。”

  群臣一致同意这个办法,于是相约一同去拜见希马斯,他们推举了一位口才很好的代表向宰相希马斯讲述新国王的现状。

  那个代表痛心而焦急地说:“圣明的学者啊!我们的国王一心扑在美女身上,终日迷恋于美酒女色,他的这些行经不仅对国家没有半点益处,而且还会殃及广大无辜善良的老百姓,我们相信您一定懂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吧!如果让国王如此堕落下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国王的面了,也没接到什么指示,甚至于您和其它近臣的处境都是这样。我们上报的公文许久不见批复,国王根本不关心国家大事和百姓的疾苦。长此下去,我们的国家将遭到大祸。因此我们一起商议,决定前来见您,向您述说事情的真相,希望您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挽救当前的局面。在群臣之中,您的地位最高,威望也最高,可以说是德高望重的人,我们的国家有您这样博学多才的贤臣良相,是我们的福分。现在,您是惟一能挽救国王的人。我们恳请您进宫去拜见国王,劝谏他要听从先王临终前的吩咐,向他讲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果他能够接受您的劝谏,改邪归正,不再荒废朝政,那将是一件造福于国民的大好事。”

  宰相希马斯听了群臣们的叙述,深知自己肩负重任,他立即动身,直奔王宫。为了能够见到国王,他还颇费了一番心思,终于找到了一个据说是可以有办法使他接近国王的人,宰相全然不顾宫庭的礼节,一心想马上见到国王,便对那人说:“好孩子,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国王,然后聆听他的指示,求你快带我去见国王,这件事万分紧急,一刻都不能耽搁。”

  谁知那人却十分为难地说:“宰相大人,我可以对着神圣的主起誓,这件事我实在难以办到。一个月来,国王不许任何人去见他,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国王了,因此,要引见您那恐怕就更难了。不过我认识国王的一个贴身侍从,国王每天的起居饮食都由他负责,他每天到厨房来给国王端饭菜,您去求他帮忙,说不定会更好些。您先去厨房等着,待他到厨房来给国王端饭时再去求他,或许他会答应您的请求。”

  宰相希马斯急忙来到厨房门前,坐在那里等候,不一会儿,那个侍从果然来了。他刚要进门,希马斯便起身对他说:“我的孩子,我有急事要亲自面见国王,求你帮我一个忙,想办法让国王接见我。据我所知国王在饭后心情最舒畅。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见国王,此事关系到国家的存亡,我们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尊敬的宰相大人,请您放心,我一定照您的吩咐去办。”

  侍从从宰相的神情中看出此事的重要性,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宰相的请求。

  侍从像往常那样端着饭菜送入国王的房间,供国王吃喝。国王吃饱喝足后,心情显得十分愉快,侍从瞅准机会上前禀告说:“启禀陛下:宰相希马斯在门外求见,他说有要事向您禀报。”

  国王瓦尔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好长时间才让侍从带宰相希马斯进来。

  侍从领命,马上来到宰相希马斯面前把国王的话告诉他,随即又带他进入后宫。希马斯来到国王面前,毕恭毕敬地行过礼之后,祝福他,向他请安。国王问道:“你这么急见我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外边发生了什么大事?”

  宰相不慌不忙地说:“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见到国王的面,心里十分挂念您,因此前来求见,想看看您的龙体是否安康。另外,我还有几句重要的话想禀告最尊贵的国王陛下。”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国王说道。

  “想必陛下知道:像您这样年轻的国王,在历史上还从未有过,伟大而公正的主英明而慷慨,他不仅给予您超人的知识和智慧,还给了您国王的权威。我想主一定不愿眼看着您将他给予您的恩典再抛给别人,因此陛下不应该凭着现有的一切去跟主作对。您只有牢记主的尊告,做他赞许的事,才能永保江山,享受人间的幸福生活。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觉得陛下近来行为不大符合主的意愿,并且也忘记了先王的嘱咐和您对先王发过的誓,不再重视先王他的告诫和教诲了,这样下去,您会不再珍惜主所赏赐的恩惠,不再以感谢的心情去珍惜它,所以您将失去理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最终会受到主的惩罚。”

  国王听后心里很不高兴,耐着性子追问道:“你怎么会这样说呢?”

  “如果陛下将国家大事置之脑后,不关心民间的疾苦,忘了主对您的嘱托,只知道沉醉于世俗的享乐,满足于一时的快感,那将因小而失大。俗话说得好:国王的首要责任是保全国家利益、宗教利益、民众利益。我以为陛下应该三思而后行,如果您能权衡利弊,回到正道上来,百姓们仍和从前一样尊敬和爱戴您,我们的国家也将走向繁荣和昌盛。如果您仍执迷不悟,贪图微不足道的、暂时的享乐,那么必将和渔夫的下场一样。”

  “渔夫的下场是什么呢?”国王瓦尔德惊奇地问。于是宰相希马斯开始讲述“渔夫的故事”。

  朱德尔和两个哥哥的故事

  商人鄂迈尔有三个儿子,老大叫萨礼睦,老二叫瑟律睦,最小的叫朱德尔。商人辛辛苦苦把三个儿子抚养成人,但因为他过于疼爱小儿子朱德尔,所以引起大儿子和二儿子对朱德尔不满,产生嫉妒、忿恨心情。

  鄂迈尔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眼看朱德尔身受两个哥哥的歧视,唯恐自己过世后,他们会欺负他,因此他邀请族人、法官和著名的学者,把现款、布帛拿出来摆在他们面前,说道:“有劳各位,把这些财物按照法律规定,分为四份吧。”

  过了不久,朱德尔又被他的两个哥哥告发,为了诉讼,双方又花了些冤枉钱。朱德尔的两个哥哥始终不甘心,企图危害他,夺取他的财产,便走坏人的门路,出钱运动贪官污吏。朱德尔疲于应付,不得不陪着两个哥哥花钱,结果弟兄三人的钱财都落到贪官污吏手中,落得两手空空,终于变成无衣无食的穷汉。

  萨礼睦和瑟律睦穷得没有办法,这才去找老母,用各种手段奚落,欺负她,甚至于打她,最后撵走她,霸占了她的财产。她哭哭啼啼地去找朱德尔,说道:“你的两个哥哥打我,赶走我,抢了我的财物。”说着破口咒骂起来。朱德尔安慰她,说道:“母亲,别咒骂了。他们这种忤逆行为会受到安拉惩罚的。母亲,现在我一贫如洗,两个哥哥也穷得要命。弟兄不睦,既打官司,少不了是要赔钱的。他们屡次告我,打了几场官司,结果半点好处没有,反而把父亲分给的财产都花光了,叫人把我们的根底都看透了。现在难道为了他们忤逆你老人家,叫我跟他们争吵,又去告他们吗?这是不应该的。你老人家且在我这儿住下,我节衣缩食地供养你。只希望你老人家替我祈祷,安拉会赏赐我们衣食的。至于两个哥哥,你别过问他们,让安拉根据他们的行为惩罚他们吧。”

  老母眼看儿子们和好如初,非常高兴,对朱德尔说:“儿啊,承蒙安拉恩赏,你的收入日益增加,我们是小康之家了。”

  法官和族人们遵照他的嘱咐,果然把财物分为四份。于是商人把其中的三份分给三个儿子,留一份作自己养老之用,说道:“这是我的全部财产,现在都分给他们了,从此我不欠他们什么,他们弟兄之间也不存在什么差欠厚薄之分。趁我活着的.时候把财产分给他们,免得我死后他们为遗产而争吵。至于我留下的这份养老金,将来由我的老伴继承,维持她的生活。”

  朱德尔苦苦安慰老母,一直说得她口服心服,留她住下,才带着鱼网出去打鱼。他是靠打鱼为生的,经常去湖里、海里或其他有水的地方打鱼,并随时调换地方。有时打得十尾鱼,有时打得二十尾,最多时能打三十尾。他卖了鱼,买吃的穿的,养活老母,生活逐渐富裕起来,吃的喝的都很好。相反的,他的两个哥哥既不做工,也不经营买卖,终日跟一班流氓、地痞打堆,逍遥浪荡,把从老母手中夺来的财物花光,很快就变成卑鄙下流、赤身露体的乞丐。有时他们偷偷摸摸地去找老母,向她诉苦哀告,要点食物充饥。为娘的善良成性,不能不照顾他们,但又怕小儿子知道,只好拿些干面饼给他们,嘱咐道:“你们快吃,吃了快走,别叫你弟弟看见。他谋衣食也不容易,叫他看见,他会责怪我的。”

  有一天,老大和老二又去找老母。她拿饮食给他们吃喝,不想朱德尔突然回到家中,她觉得害臊,低头不语,怕他生气。可是朱德尔不但不发脾气,却笑嘻嘻地说道:“欢迎两位哥哥,你们好哇!今天很幸福,两位兄长敢是看我们来了!”他拥抱着哥哥,现出亲切、诚恳的情感,接着说:“很希望你们常来走走,看看母亲和我,别叫我们太寂寞。”

  分家后不久,鄂迈尔死了,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对产业的分配不满意,约着去找朱德尔的麻烦,要他再给他们一些财物;他们对他说:“父亲的财产全都在你手里。”于是兄弟之间争吵不休,打起官司,告到法庭上。当日分家在场的人都出庭作证,法官根据事实,制止他们的勒索;可是既然打了官司,朱德尔和他的两个哥哥都花了钱,结果彼此都吃亏。

  “弟弟啊,指安拉起誓,我们很想你;可是不好意思来见你,想到过去的事很难为情。现在我们非常懊悔,一切都是魔鬼从中作祟,但愿安拉撵走魔鬼。事实证明,离开你和母亲,我们是没有幸福的。”

  “不错,”朱德尔说,“安拉是仁慈的,我的日子可宽裕了;我竭诚欢迎两位哥哥,请你们两位在这儿住下,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吧。”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

  高西睦和阿里巴巴

  相传古代波斯国的某城市里住着两兄弟。哥哥叫高西睦,弟弟叫阿里巴巴。他俩在父亲死后便分家,各自分居,各谋生活,但是他俩所继承的遗产很有限,分家后不久,钱财便花光了,生计日益困难。为了解决起码的穿衣吃饭问题,两弟兄不得不忍苦耐劳,为自己的前程奔波。

  后来高西睦跟一个富商的女儿结婚,得到岳父的垂青,接受一部分产业,便走上做生意的道路,开铺子经营买卖,生意兴隆,发展很快,不但铺中货物充裕,而且仓库里堆满贵重物资,还把积蓄的金银埋藏起来,过着舒适、享福生活,名声很大,成为全城知名的富商、巨贾。

  高西睦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也产生了羡慕、猜疑的心情,从而产生贪婪、妄想的念头,因此整夜辗转不能入梦。次日天刚亮他就起床,出去找阿里巴巴,说道:“兄弟啊!你表面装得很穷,很可怜,其实你是埋头财主呢。你积蓄了无数的金钱,数目之多,已经达到非斗量不可了。”

  高西睦的老婆知道丈夫惨遭杀害,哭哭啼啼地对阿里巴巴说:“我丈夫的命运活该如此,既是前生注定,就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了。现在为了你的安全,对这件事,我答应严格保守秘密好了。”

  高西睦的老婆把阿里巴巴的老婆前来借升还升的经过,以及自己发现粘在升内的一枚金币等有关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然后把那枚铸有古帝王姓名、年号等标记的金币拿给他看。

  高西睦的老婆心情烦躁,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又急急忙忙跑到阿里巴巴家中,恳求他务必出去寻找他哥哥。

  高西睦的老婆听了略有慰藉,抱着一线希望回到家中,耐心地等待丈夫。但是已是半夜三更,仍不见人。她神魂不定,紧张、恐怖到极点,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但是为了怕邻居知道其中秘密,只得压低嗓音,暗自悲泣,并责怪自己,悔恨着说:“干吗我硬把阿里巴巴的秘密泄露给他,引起他的羡慕和嫉妒?显然这是招灾引祸的根源,是自找罪受呀。”

  高西睦的老婆为这件事经过长时间的猜测、思考,总是念念不能忘怀。直到日暮,高西睦倦游归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对他说:“你这个人呀!向来以为你自己是富商巨贾,是最有钱财的人了。可你睁眼看一看吧,你兄弟阿里巴巴跟你比起来,他象王公一样富足呢。他的财物比你多得多,他堆积的金币多到需要斗量的程度。你自己所有的金币只要数一数就知数目了。”

  高西睦听了,声色俱厉地说:“你必须把你看见储存金币那个山洞的所在,确切地告诉我,同样要把开、关洞门那两句魔术暗语对我讲清楚。现在我先警告你:如果你不肯老老实实地把全部事实告诉我,我就上县衙门去告发你,让县官没收你的金钱,并把你抓去坐牢,结果你会落得人财两空的。”

  随着高西睦的喊声,洞门豁然开启,眼前出现一道宽阔的门路。高西睦走进山洞,见里面堆积着金银财宝和各种珍贵财物。他进洞刚站定,洞门便自动关起来。他仔细欣赏财物。面对这么多的金银财宝,他赞不绝口,感到眼花缭乱,心神迷离。他抖擞精神,收集了够十匹骡子驮运的金币,装在袋中,一袋袋挪到门前,预备搬出洞外,给十匹骡子驮回家去。但是出乎意料,事与愿违。当时他竟忘记了那句开门暗语,却大喊:“开门吧,大麦大麦!”洞门依然紧闭。这一来,他慌了。他想着一口气喊出属于豆麦谷物之类的各种名称,只是“芝麻”这个名称,怎么样也想不起来了。他感到苦恼,而且恐怖,只是不停地在洞中打转,对摆在门后预备带走的金币也不感兴趣了。他困在洞中,坐立不安,慌张窘迫到极点。刚才使他心花怒放,无比欢欣的那些财宝,现在成为招致祸患、苦恼的根源了。

  高西睦之死

  阿里巴巴驮着金钱,赶着毛驴尽快返回城中,回到自己家里,赶忙关起门来,卸下驮子,解开柴火,把一袋金币搬进房内,摆在老婆面前。她一看,见袋中装满金币,怀疑阿里巴巴抢人,做了坏事,所以开口骂他,责备他不该见利忘义,不该随便去做坏事。

  阿里巴巴进入山洞,洞门便自动关闭起来,但他无所顾虑,满不在乎,因为他能记忆那句开门的魔术暗语,所以不怕出不了洞。同时,他对洞里的那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他觉得迫切需要的是金钱。因此,他根据毛驴的运载能力,打算弄他几袋金币,捆在柴火里面,由驴子运走。以为这样,人们就看不见钱袋,他仍然是打柴火过日子的樵夫。

  阿里巴巴详细叙述事件的始末之后,接着说道:“嫂子,该发生的事已经出现了。这事件固然惨痛,但是我们应该严格保守秘密,我们的生命财产才有保障呢。”

  阿里巴巴的老婆量过金币,升底的蜜蜡上粘着一枚金币,她却没有察觉。于是这个好心肠的女人把升子送还她嫂子去。高西睦的老婆一见升内蜜蜡上的金币,顿时产生羡慕和嫉妒的心情,终于自言自语地说:“啊呀!他们借我的升去量金币呢。”她想象阿里巴巴这样一个穷光蛋,怎么用升斗去量金币,因此非常惊奇。

  高西睦威逼阿里巴巴

  阿里巴巴的老婆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夫妻过着贫苦生活,全部家当除一间破屋外,还有三匹毛驴。阿里巴巴靠卖柴火为生。每天赶着三匹毛驴去丛林中砍柴,驮到集市出卖,以此维持生活。

  在森林中

  阿里巴巴的老婆急急忙忙跑到高西睦家中借量器,碰巧高西睦不在家,便对他老婆说:“嫂子,请把你家的量器借我用一下吧。”

  阿里巴巴的老婆听了,大为欢喜,她的视线被灿烂的金币刺得眼花缭乱。这时候,她一屁股坐下来,只顾数那些金币。阿里巴巴说:“哟!傻家伙呀!你这么数下去,什么时候才数得完呢?还不如让我挖个地洞,把这些金币埋藏起来,别叫人知道其中的秘密吧。”

  阿里巴巴的老婆却不知她的诡计,拿着升子回到家中,开始用升子量金币,阿里巴巴仍不停地挖洞。待她的金币量毕,阿里巴巴的地洞也挖好了,于是夫妻两人一起动手,把金币搬进地洞,然后小心翼翼地盖上土,埋藏起来,再把地面弄平。

  阿里巴巴果然把山洞的所在地和开、关的暗语,一点不漏地讲了一遍。高西睦聚精会神地听着,把一切细节都牢记心头。

  高西睦在山洞中

  阿里巴巴按计划都弄妥当,然后说:“关门吧,芝麻芝麻!”随着他的喊声,洞门就关闭起来。因为这句魔术暗语,起着不同的作用。例如每次有人进入洞内,洞门便自动关闭。反之,每逢有人走出洞外,就必须说:“关门吧,芝麻芝麻!”洞门才应声关闭。

  泄露秘密

  阿里巴巴把高西睦的遭遇和怎样把他的尸首偷运回来的经过,从头到尾对嫂子说了一遍。

  埋葬高西睦

  阿里巴巴把高西睦的尸首从驴背上卸了下来,然后对使女说:“马尔基娜,你赶快给老爷准备善后,埋葬他的尸首吧。现在我先去给嫂子报告噩耗,然后就来帮你的忙。”这时,高西睦的老婆从窗户里看见阿里巴巴,说道:“阿里巴巴,关于我丈夫的情况怎么样?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事情不妙。快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阿里巴巴把驮金币的两匹毛驴牵到自己家里,交给老婆,吩咐她把金币埋起来,关于高西睦的情形,却只字不提。接着他把运载尸首的那匹毛驴牵往高西睦的住宅。高西睦的使女马尔基娜闻声前来开门,让阿里巴巴和毛驴进入庭院。

  阿里巴巴恍然大悟,原来他收藏金币这件事,被高西睦和他老婆知道了,暗想:“对这件事再保守秘密是不可能了。索性说穿它,这会招致不幸和灾难的。”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感到左右为难。没奈何,最后,他终于被迫把强盗们和山洞中的财宝等事,毫无保留地讲给他哥哥听。

  阿里巴巴安慰嫂嫂一番,然后赶着三匹毛驴,前往山中。到那个大石头附近,一眼看到洒在地上的斑斑鲜血,却不见他哥哥和十匹骡子的踪影。看这种凶兆,显然凶多吉少,感到不寒而栗。他挨到石前,说道:“开门吧,芝麻芝麻!”洞门便应声而开。他跨进山洞,看见高西睦的尸首,两块挂在右侧,两块挂在左侧。阿里巴巴惊恐万状,但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收拾哥哥的尸首,把它卷为两捆,拿柴棒包在外面,再绑成一个驮子,预备用一匹毛驴驮运。同时他还装了几袋金币,象绑尸体那样,小心用柴棒掩盖起来,绑成两个驮子,预备用另两匹毛驴驮运。他把这一切搞妥当了,才用暗语把洞门关上,然后小心谨慎地赶毛驴下山。他集中精神和注意,把尸首和金币运到家中。

  阿里巴巴因为哥哥的死也伤心流泪。他离开嫂嫂,回到女仆马尔基娜身边,跟她商量埋葬哥哥的`事。经过讨论,谈了具体办法,才牵着毛驴回家。

  阿里巴巴也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高西睦才不能按时回家。他内心虽然也不安,但仍然用好言安慰高西睦的老婆:“嫂嫂,或许高西睦为了小心谨慎,避免外人知道他的行踪,可能绕道回城,这便是他耽搁的原因。我想过些时候,他会回来的。”

  那天半夜,强盗们抢劫归来,老远便看见成群的牲口在宝库附近,由于不知道这些牲口驮什么到这里,觉得奇怪。这只为高西睦用绳子拴住骡子脚,致使它们散不开,便一起进入丛林去找嫩草吃。强盗们以为这是一群走失的骡子,所以不太注意,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但觉得奇怪的是,这些骡子走失得离城镇太远了。

  经过头目清点、检查一番,喽罗们便去到各自的马前,把鞍袋往马鞍上一放,接着一个个纵身上马,跟随头目,一哄扬长归去。阿里巴巴仍然呆在树上,观察他们的行动,一直等他们去得无影无踪之后,过了好一阵,才敢下树。当初他所以踟蹰不前,是顾虑到他们中或许会有人因事骤然回来而被发现。接着他暗自说:“我要试验一下这句魔语的作用,在我的吩咐下,看这个洞门能否开关。”于是他大声喊道:“开门吧,芝麻芝麻!”他的喊声刚落,洞门立刻开了。他走了进去,举目一看,那是一个有穹顶的大山洞,洞顶很高,从洞顶上的通气孔透进光线,有如点灯照明一样。当初,他以为一个强盗的巢穴,除了一片陰暗,不会有其他的东西。可是事实出乎意料。他对洞中堆满的财物,看得目瞪口呆。其中有一堆堆齐顶的丝绸、锦缎和绣花衣服,一堆堆彩色毡毯,还有多得无法计数的金币银币,有的散堆在地上,有的盛在皮袋中。面对这么丰富的金钱、货物,阿里巴巴深信这不是几年的积蓄,肯定是强盗们代代经营、掠夺所积起来的东西。

  第二天天刚亮,高西睦赶着雇来的十匹骡子,去到山中,按照阿里巴巴的叙述,去到阿里巴巴藏身的那棵大树底下,找到了匪窟,眼看那情景和阿里巴巴所说的差不多,相信自己已经到达目的地,于是高声喊道:“开门吧,芝麻芝麻!”

  由于高西睦过度的贪婪和嫉妒招致了严重的灾难,不仅葬送了一切希望,而且连生命也难保。他困在山洞已经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了。

  有一天,阿里巴巴照例赶着三匹毛驴上山砍柴。他砍了枯树枝和干木柴,收集起来,捆绑成驮子,让毛驴驮着,正准备下山的时候,突然发现一股烟尘,从右边直向上空飞扬,迅速地朝他所在地移动着,而且越来越近。他仔细观察,才知道原来是一支马队,向这方面冲来。眼看这样的情景,他猛吃一惊,恐怕碰到一伙歹徒,会被他们杀死,毛驴也会被抢走,因此非常恐怖,拔脚逃跑。但是由于那帮人马越来越近,他感到已来不及逃出森林,只得把驮着柴火的毛驴赶到丛林的小道里,自己爬到一棵大树上躲避。那棵大树生长在一个非常高大的石头旁边。他藏在枝叶茂密的树干上,可以看清楚下面的一切,而下面的人却看不见他。这时候,那帮人马已经跑到那棵树旁,在大石头前面一起下马。看样子他们一个个年轻、勇敢、活泼、伶俐。阿里巴巴仔细打量,从他们的举止、模样认为他们是一伙拦路强盗,显然是刚刚抢劫了结队成行的商旅,把钱财、物资带到这儿分赃,或者准备妥善收藏起来。阿里巴巴心里这样想着,看清楚他们总共是四十人。

  当天深夜,高西睦还没回家,他老婆惴惴不安,急躁、忧虑的心情与时俱增。她跑到阿里巴巴家里去诉苦,说道:“兄弟,高西睦从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他的行踪你是明白的,因此我很担心,就怕发生什么不测的事,那就糟了。”

  强盗的头目带着喽罗来到山洞前,大家下马,说了那句暗语,洞门便应声而开。高西睦在洞中早已听到马蹄的得得声,从远到近,知道强盗们回来了。他感到生命难保,一下子吓瘫了。他抱着一线侥幸的心情,鼓足勇气,趁洞门开启的时候,猛冲出来,期望死里逃生。可是他的脱逃却被槍剑挡住,首先碰到的是强盗头子。他一槍把高西睦刺倒,他身边的一个喽罗立刻抽出宝剑,把高西睦拦腰一剑砍为两截,结果了他的性命。

  强盗在洞中,阿里巴巴始终躲在树上暗中窥探,不敢下树,唯恐他们突然从洞中出来,会落到他们手中,遭到杀害。最后,他决心偷一匹马骑着,赶着自己的毛驴溜回城去。可是他刚要下树的时候,山洞的门突然开了,强盗的头目首先走出洞来,站在门前,望着喽罗们,清点人数,然后念咒语,说道:“关门吧,芝麻芝麻!”随着他的喊声,洞门果然自动关起来了。

  开门吧,芝麻芝麻!

  强盗们冲入山洞,进行检查,把高西睦装在袋中,堆在门内预备带走的一袋袋金币搬回老地方,按原样储存起来。发生这事件之后,强盗们对于被阿里巴巴搬走的金钱,并不认为什么了不起。可是他们感到惊奇的迷惑不解的,却是发现外人闯进来这件事。因为这是个天险的地方,山高路远,地势峻峭,很难越过重重险阻而攀援到这里,尤其是不知道开关洞门那句暗语,谁都休想闯进洞来。考虑到这些问题,他们把怒气都出在高西睦身上,大家七手八脚地肢解他的尸体,砍成四块,分别挂在门内,左右两侧各挂两块,以此作为警告,让敢于来到这里的人,明白这样的下场。他们做完惩罚手续,走出洞外,把洞门关闭妥当,然后跨马扬长而去。

  高西睦的尸首

  他们在树下拴好马,取下沉甸甸的鞍袋,显然里面是装着金子银子。其中有个头目模样的人,也背着沉重的鞍袋,从丛林中一直来到那个大石头跟前,便喃喃地说道:“开门吧,芝麻芝麻!”随着那个头目的喊声,大石头面前立刻展现出宽阔的门路。强盗们鱼贯而入,头目走在最后。他刚进入洞内,大门便自动关闭起来。

  “等一下,我给你去拿吧。”高西睦的老婆答应了,她却暗中在升内的底部,贴上一点蜜蜡,以便借此了解阿里巴巴的老婆借升去量什么东西,因此她相信无论她量什么,总会粘一点在蜜蜡上。高西睦的老婆想利用这样的机会来满足她的好奇心。

  “我所说的,你很清楚。你用不着装出一副傻象来欺骗我。”高西睦怒气冲冲地把那枚金币拿给他看,“象这样的金币,你有成千上万,这不过是粘在升底里被我老婆看见的一枚罢了。”

  “我可不是强盗。我向来只做你乐意的、对我们生活有利的事情。”阿里巴巴声辩几句,然后把在山中的见闻和他的所作所为,告诉老婆,并把金币从皮袋中倒了出来,摆在她面前。

  “安拉所判决的事,是无可挽回的,应该逆来顺受,现在你耐心休息吧。待守孀期限届满,我便娶你为妾,你会生活得愉快幸福的。内人为人善良,心地慈善,你不必顾虑,她不会嫉妒你,也不会惹你生气的。”

  “只要你感到高兴愉快,就这么办吧。”她说着忍不住又嚎啕痛哭起来。

  “你需要大斗呢,还是需要小升?”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我一点也不明白。你要把话说清楚些。”

  “你的想法很对头,就这样去做吧。我可是要量一量这些金币,到底有多少钱,心中才有个数。”

  “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个的?”高西睦将信将疑地反问一句。

  “你为这件事高兴是应该的,但是要注意,千万不能对人说呀。”

  “不要大斗,借给我小升好了。”

  阿里巴巴一走,马尔基娜立刻到一家药铺里,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老板交谈,打听给垂危的病人吃什么药有效。

  “谁卧病不起要服这种药呢?”老板向马尔基娜反问一句。

  “我家老爷高西睦害病,差一点死了。几天来,他既不能说话,也不吃饮食,所以我们对他的生命几乎失望了。”她回答着把药买回家去。

  第二天,马尔基娜再上药铺去,买了一剂效用很强的草药。她装出忧愁苦闷的神情,唉声叹气地说:“我担心他连吃药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怕我回不到家,他就咽气了。”

  在马尔基娜奔走的同时,阿里巴巴也做好一切准备。他呆在家中,等待高西睦家里发出悲哀、哭泣的信号时,便以忧愁苦痛的面貌前去帮忙治丧。

  第三天一清早,马尔基娜戴上面纱,到裁缝铺去找高明的老裁缝巴巴穆司塔发。她给他一枚金币,说道:“用一块布蒙住你的眼睛,然后跟我上我家去一趟吧。”

  巴巴穆司塔发不肯这样做。马尔基娜又拿一枚金币塞在他的手里,并再恳求他去一趟。

  巴巴穆司塔发贪图小恩小惠,终于答应这个要求,拿手巾蒙住自己的眼睛,让马尔基娜牵着他的手,进入高西睦停尸的黑房里。这时马尔基娜才解掉蒙眼的手巾,吩咐他把高西睦的尸首按原样拼在一起,缝合起来,并扔一匹布在尸体上,说道:“你先把尸首赶快缝合起来,然后比着死人身材的长短,给他缝一套寿衣。待你做完这些事,我还要给你一份工钱呢。”

  巴巴穆司塔发按照马尔基娜的吩咐,果然把尸首缝合起来,寿衣也做了。马尔基娜感到满意,又给巴巴穆司塔发一枚金币,再一次蒙住他的眼睛,然后牵着他,把他送回裁缝铺。

  马尔基娜急急忙忙回到家中,在阿里巴巴的协助下,用热水洗涤高西睦的尸体,并拿寿衣装殓起来,摆在干净的地方,把埋葬前应做的事都准备妥当,然后去到清真寺中,向教长报丧,说丧主等候他前去送葬,请他给死者祷告。

  教长应邀随马尔基娜去到丧主家中,替死者祷告,举行仪式,然后由四人抬着尸匣离家,送往祖茔埋葬。一般亲戚邻居也按习惯前来参加送葬。马尔基娜在送葬行列的前面。她披头散发,捶着胸膛,嚎啕痛哭。阿里巴巴和其他亲友跟在后面,一个个露出悲哀伤心的神情,直送到墓地,埋葬完毕,才各自归去。

  高西睦的老婆呆在家中,悲哀哭泣。城中的妇女到她家里去吊问,大家同情她,安慰她,劝她不要太悲哀。

  阿里巴巴为哥哥的死,躲在家里,居丧守制,表示哀悼。

  由于马尔基娜和阿里巴巴善于应付,计划得当,所以高西睦死亡的真相,除他二人和高西睦的老婆之外,城中其他的人,谁都不知其中底细。

  四十天的孝期过了,阿里巴巴拿他的财产的四分之一作聘礼,公开娶他的嫂嫂为妾,并指使高西睦的大儿子继承他父亲的遗产,把关闭的铺子重开起来,继续买卖。因为这个侄子,长期跟一个富商经营生意,耳濡目染,学到一些本领,在生意场中很有奔头。

  巴巴穆司塔发和强盗

  有一天,强盗们照例返回山中,进入巢穴,发现高西睦的尸首不见了。经过仔细查看,还发现许多金币也没有了,大家对发生这样的事件,感到非常诧异,不知所措。匪首说:“现在我们应该认真追查这件事情,否则,历年所积蓄的这些财物,将会一点一点被偷完的。”

  匪徒们一致同意匪首的看法和说法,谁都认为被他们砍死的人是懂得开关洞门的暗语的。那个搬走尸首并盗窃许多金币的人,也是懂得这句暗语的,所以他们必须千方百计追究这件事情,一定要把那人查出来,才能杜绝后患。他们经过多方商量,决定派一个机警的人,伪装成外地商人,到城中大街小巷去活动,目的在于探听城中最近谁家死了人,居住在什么地方。做到这一步,就是找到了线索,就能找到他们所要捉拿的人。

  “让我进城去探听消息吧。”一个匪徒自告奋勇地说,“我会很快把情况打听清楚的,如果完不成任务,就治我死罪好了。”

  匪首同意这个匪徒的要求。他经过化装,当天夜里溜到城中,潜伏起来。第二天清晨就开始活动,见街上的铺子还关闭着,只是裁缝巴巴穆司塔发的铺子例外,他正在做针线活。匪徒怀着好奇的心情向他问好,并说:“天才蒙蒙亮,你怎么就做针线活呀?”

  “我看你是外路人吧。别看我这把年纪,我的眼力好得很。昨天,我坐在一间黑房里,把一具尸首给缝合起来了。”

  匪徒听了谈话,想道:“通过这一鳞半爪,我可以达到目的了。”他接着对裁缝说:“我想你是同我开玩笑吧。你的意思是说你给一个死人缝了寿衣吧,也就是说缝寿衣是你的专业吧。”

  “这件事跟你没有多大关系,你不必多问我。”

  这时候,匪徒把一枚金币塞在裁缝手中,说道:“我并不想发现什么秘密。我也是一个忠厚的人,是会保守秘密的。而我所要知道的是,昨天你替谁家做零活?你能把那个地方告诉我,或者带我上那儿去一趟吗?”

  裁缝手里拿着金币,不便拒绝,照实说道:“上那家人家里去的道路,我没亲眼看见,而是一个女仆带我去到一处我不太清楚的地方,然后拿手帕蒙住我的眼睛,再牵我去到一所住宅中,进入一间黑房里,才解掉我眼上的手帕,然后吩咐我先把一具被砍成几块的尸首缝合起来,并替它做了一套寿衣。我缝完后,那女仆又拿手帕蒙住我的眼睛,再牵我出来,把我送到先前蒙我眼睛的那个地方。因为这样,你所要知道的那所住宅,我是无法告诉你的。”

  “虽然你不知道那所住宅座落在什么地方,但是你能带我上女仆蒙你眼睛那个地方去。到了那里,我便象女仆那样用手帕蒙住你的眼睛,然后牵着你朝前走,这就可能碰巧走到那所住宅的门前。只要你帮忙做这件好事,这儿还有一枚金币,是给你的报酬。”匪徒又拿一枚金币给裁缝。

  巴巴穆司塔发把两枚金币装在衣袋里,随即离开铺子,带匪徒去到马尔基娜蒙他眼睛那个地方,让匪徒拿手帕蒙住他的眼睛牵着他走。巴巴穆司塔发原是头脑清楚、感觉灵敏的人,在匪徒牵引下,一会儿便进入马尔基娜带他经过的那条胡同里。他边走边揣测,并计算着一步一步向前移动。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说道:“前次我跟那个女仆就是到此为止的。”

  这时候,巴巴穆司塔发和匪徒已经站在高西睦的住宅门前,如今是他弟弟阿里巴巴住在里面了。

  马尔基娜的智慧

  匪徒找到高西睦的住宅,便用白粉笔在大门上画了一个记号,免得下次来报复时找错门路。他满心欢喜,即刻解掉巴巴穆司塔发眼上的手帕,说道:“巴巴穆司塔发,你帮了我大忙,很感激,愿伟大的安拉恩赏你的好意。现在请你告诉我,是谁住在这所屋子里?”

  “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我不熟悉。”

  匪徒知道无法再从裁缝口中打听到更多的消息,于是再三感谢裁缝,打发他回去。他自己也急急忙忙赶回山洞,报告消息。

  裁缝和匪徒走了不多一会,马尔基娜因事外出,刚跨出大门,无意间看见门上那个白色记号,不禁大吃一惊。她沉思一会,料到是敌人作为识别的标记,意在谋害主人。于是她也用粉笔在所有邻居的大门上画了同样的记号。她严守秘密,连男主人、女主人都不让知道这件事。

  匪徒回到山中,向匪首和伙伴们报告寻找线索的经过。于是匪首和其他匪徒,一个个溜到城中,要对盗窃财物的人进行报复。那个在阿里巴巴的大门上作过记号的匪徒,一直在匪首身边,作为向导,直接带他来到阿里巴巴的住宅门前,指着大门说:“呶!我们所寻找的人,就住在这所屋子里。”

  匪首看了那里的左右房子,每家的大门上,都画着同样的一个记号,觉得奇怪,说道:“这里的房屋,每家的大门上都有记号,而你所说的到底是哪家呀?”

  带路的匪徒顿时糊涂起来,不知所答。他发誓说:“的确我是在一所屋子的大门上作过记号的,但我不知这些门上的记号是从哪儿来的,同样我也不能肯定哪个记号是我所画的。”

  匪首回到市中,对匪徒们说:“我们算是白辛苦一场,我们所要寻找的那所房屋没找到,现在我们暂且回山,往后再来吧。”

  匪徒们陆续返回山洞,匪首便开始审判那个被指为虚报情况的匪徒,当众把他拘禁起来,并说:“你们中谁再到城中去探消息?如能把盗窃财物的人抓到手,我就加倍赏赐他。”

  在匪首的号召下,当时有个匪徒说:“我准备前去探听,我相信我能满足你的愿望。”

  匪首同意派他去完成使命。在命运的指引下,这个匪徒首先去裁缝铺里见到巴巴穆司塔发,按照前一个的做法赠送金币,买通裁缝,利用他引导到阿里巴巴的住宅门前,在阿里巴巴屋子的门柱上,用红粉笔画了一个记号,和现存的白色记号有所区别,这才赶忙返回山洞,向匪首报告。他得意、自负地说道:“报告主人,我已经找到那所房屋,并在门柱上打了记号。凭记号它同邻近的住宅就有明显的区别,我一眼就可分辨清楚。”

  马尔基娜出入时,又发现门柱上有个红色记号。经过她深思熟虑,为防患于未然,便即刻在邻近人家的门柱上也划了同样的记号来混淆视听。她做了这件事,仍然严守秘密。

  马尔基娜和强盗们

  匪首派进城中的第二个差役很快找到阿里巴巴的住宅,完成任务。可是事出意外,情况和第一次差不多。当匪徒们进城去报复的时候,发现每家住宅的门柱上都有一个红色记号,这样又把他们弄糊涂了。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返回山洞,匪首怒不可遏,大发雷霆,把第二个差役又拘禁起来。他自言自语说:“两个差役都失败了,惩罚成为他俩奔走所应得的报酬。我看我的部下,不会有人再去探听这件事的底细了。现在我必须亲自出马,去寻找那个坏蛋的住处。”

  匪首打定主意,单槍匹马到了城中,照例走裁缝巴巴穆司塔发的门路。为这件事,匪徒们曾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金币。匪首在巴巴穆司塔发的帮助下,顺利地来到阿里巴巴的住宅前。他吸取前两次的教训,不作表面的记号,只是把那住宅的座落和四周的景象记在心里。他马上赶回山洞,对匪徒们说:“那个地点我全都认清,已描画在我心里,下次去找就不困难了。现在你们给我买十九匹骡子和一大皮袋菜油,以及形状、体积一致的瓦瓮三十八个,我有用处。这些东西备齐之后,我便武装你们,让你们每人都潜伏在一个瓮中。除我和两名拘押人员,你们总共是三十七人,另外的一个瓮用来装油,再把这些瓮绑成驮子,用十九匹骡子驮着,每骡驮两瓮,我自己扮成卖油商人,赶牲口运油进城,趁天黑时去到那个坏蛋的住宅门前,求他容我在他家暂住一宿。待我住定之后,再找机会指使你们出来,趁黑夜里一起动手,活活地杀死他。先结果他的性命,然后进行搜查,夺回被盗窃的财物,用骡子驮回来。这样我们的目的就实现了。”

  匪首的计划,博得匪徒们的拥护,一个个怀着喜悦的心情,按命令行事,分头前去购买骡子、皮囊、瓦瓮等物。经过三天的奔波,把所需要的东西备齐了,并在瓦瓮的外表涂上一些油腻。他们在匪首的指挥下,拿菜油灌满一个大瓮,其余的三十七个,由全副武装的匪徒分别潜伏在其中,绑成十九个驮子,用十九匹骡子驮运。匪首本人穿着商人的服装,伪装为卖油商,赶着骡子,大模大样地运油进城,天黑时赶到阿里巴巴的住宅门外。

  当时屋主阿里巴巴刚吃过晚饭,正在屋前散步,来回走动着。匪首趁机走近他,向他请安问好,说道:“我是从外地贩油进城来做买卖的,好多次到这儿来经营过。可是这回到晚了,一时找不到适当的住处,不知怎么办,恳求你大发慈悲,让我在你院落中暂住一夜,好把货物卸下来,减轻牲口的负担,并给它们些饲料充饥吧。”

  阿里巴巴那次躲在大树上,曾听匪首说过话,并且看到他进山洞,现在却因他的伪装,就分辨不出来了,所以答应他的要求,慨然同意他在自己屋里过夜。他指定一间空闲的堆房,作堆货物及关牲口之用,并吩咐一个仆人预备饲料和水,还吩咐女仆马尔基娜:“我家来了一位客人,今晚在此过夜。你得忙一阵子,赶快给他预备晚饭,并给他铺好床。”

  匪首忙卸下驮子,搬到堆房中,顺序摆起来,把骡子也牵进去,给牲口提水拿饲料。他本人受到主人的殷勤招待。阿里巴巴唤女仆马尔基娜到客人面前吩咐道:“你要好生招待客人,不要大意。客人需要的东西,都要供应,明天一早我上澡堂沐浴,你预备一套干净的白衣服,让当差的阿补顿拉送给我,以便沐后穿用。此外,你要熬锅肉汤,等我回来喝。”

  “听明白了,一定按老爷说的去做。”

  阿里巴巴说了之后进寝室休息去了。匪首吃过晚饭,随即上堆房照料牲口。他趁夜阑人静、阿里巴巴全家安息的机会,压低嗓音,告诉躲在瓮中的匪徒们:“今晚半夜,你们听到我的喊声,就迅速钻出来。”匪首交代之后,走出堆房,在马尔基娜的指引下,穿过厨房,去到为他准备的寝室里。马尔基娜放下手中的油灯说:“还需要什么吗?你只管吩咐,让我去办好了。”

  “不需要什么了。”匪首说着待马尔基娜走了,才灭灯上床。

  马尔基娜根据主人的命令,取出一套干净的白衣服,交给当差的阿补顿拉,以便拿给主人沐后穿用。继而她给主人烧肉汤,拿瓦罐摆在炉上,把炉火吹得旺旺的。过了一会,她需要看一看罐里的油汤,但油尽灯灭,一时没油可添用,正感到左右为难。当差的阿补顿拉眼看马尔基娜急躁为难的神情,便前来解围,说道:“你何必着慌,那边堆房中一瓮瓮的菜油多的是,还愁你没有用的?你要多少可以随便去取。”当时当差的阿补顿拉呆在堂屋里休息,没有去睡觉,为要伺候主人去澡堂沐浴。

  马尔基娜怀着感激阿补顿拉的心情,拿着油壶去堆房中,见摆着成排的油瓮。她刚去到排头的那个瓮前,藏在瓮中的匪徒听见脚步声,认为是匪首来唤他们,便轻声问道:“现在该是我们出去报复的时候了吗?”

  马尔基娜突然听见这说话的声音,吓得倒退一步,但由于她智慧、勇敢、敢做敢为、临机应变,便回答道:“还不到时候呢。”她暗自说:“原来这些瓮中装的不是菜油,看来里面的东西是很神秘的。这个贩油商人存心不良,也许对主人打什么坏主意,要施展什么陰谋诡计。慈悲的安拉啊!求你保佑,别让我们上他的圈套吧。”当她挨到第二个瓮前,仍然压低嗓音,把“现在还不到时候呢”这句话重说一遍。就这样一个挨一个地顺序从头说到尾。她暗自说:“赞美安拉!咱主人相信这个家伙是卖油商,可是显然他是个匪首,只等他一发号施令,匪徒们便跳出来抢劫、杀人。”当她挨到最末那个瓮前,发现里面装的却是菜油,便灌了一壶,拿到厨房,给灯添上油,然后再回到堆房中,从那个瓮中弄来了一大锅油,架起柴火,直把油烧开了,这才拿到堆房中,顺序给每个瓮里浇进一瓢沸油,使潜伏在瓮中的匪徒不但逃走不了,而且一个个被烫死,使每个瓮中只剩下一具死尸。

  马尔基娜凭她那过人的智慧和巧妙的办法,悄悄地做完这桩惊天动地的事,屋里的人却没有一个知道。她自己高兴地回到厨房,关起门继续给阿里巴巴烧肉汤。

  马尔基娜呆在厨房中还不到一小时,匪首从梦中醒来,打开窗户,见室外一片黑暗,寂静无声,便拍手发出暗号,叫匪徒们出来行动。但是没有回声,毫无动静。息了一会,他再拍手,并出声呼唤,仍无反应。经过第三次拍手,呼唤,还是得不到回答。他慌了,赶忙走出卧室,奔到堆房中,心想:“或许他们都睡熟了,但此刻正是行动的时候,我必须赶快唤醒他们。”他走到最近的那个油瓮前,立刻嗅到一般熏鼻的热油气味,感到非常震惊,伸手一摸,觉得烫手。他一个个摸了过去,发现全部油瓮的情况都是一样。这时候,他明白死亡落到他的一伙人的头上了,同时对他自身的安全也感到恐怖。他只得逾墙跳到后花园,怀着满腔愤怒和绝望的心情,逃之大吉。

  马尔基娜呆在厨房里,窥探匪首的动静,但不见他从堆房中出来,想是逾墙逃跑了,因为大门是上双锁锁着的。不过想到其余的匪徒,还一个个静静地躺在瓮中,聪明智慧的马尔基娜,便安心去睡觉了。

  离天亮还有两小时的时候,阿里巴巴起床前往澡堂沐浴。他对当夜家中发生的极为危险的事情却一无所知,因为机智的马尔基娜没有去惊动他,也没料到事情如此容易应付。原来她认为如果先向主人报告她的计划然后动手,就可能失去先下手为强的机会,势必要吃强盗的亏。

  阿里巴巴从澡堂归来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他见油瓮还原封不动地摆在堆房中,感到惊奇,嘀咕道:“这位卖油的客人是怎么搞的!这个时候还不把油驮到市上去销售?”

  马尔基娜向阿里巴巴报告事件的经过

  阿里巴巴因不见油商赶早去做买卖,便向马尔基娜打听,马尔基娜说:“全能的安拉增加老爷的福寿,要让老爷活一百三十岁呢!至于那个商人的罪恶行为,待一会我讲给你听。”她引阿里巴巴走进堆房,关了房门,然后指着一个油瓮说:“请老爷看吧,到底里面装的是油呢,还是别的东西?”

  阿里巴巴仔细一看,里面躺着一个男人,一下子吓得大叫,回头就跑。马尔基娜即刻安慰他:“别害怕!这人没有能力危害你,他已经死了。”阿里巴巴听了才安静下来,说道:“马尔基娜,我们遭了大祸刚安定下来,怎么这个卑鄙家伙也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感谢伟大的安拉!这当中的情节,我会详细报告老爷的。可是说话要小声,免得被邻居知道,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呢。现在请老爷查看这些瓮里装的什么东西,从头到尾,每一个都看一看吧。”

  阿里巴巴果然顺序看了一遍,发现每个瓮中躺着一个武装齐备的男人,幸亏都被沸油烫死了。这一惊把他吓得哑巴似的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他逐渐恢复常态,才问道:“那个贩油商人哪儿去了?”

  “关于他的情况,我也要详细说一说。那个家伙并不是生意人,而是个为非作歹的刺客。他满口甜言蜜语,骨子里却要你的命。他过去的所做所为和这回所发生的事,我必须详细汇报。不过现在老爷才从澡堂归来,为了维持健康,先喝些肉汤再说吧。”她伺候阿里巴巴回到屋里,立刻送上饮食。

  阿里巴巴吃喝毕,对马尔基娜说:“我急于要知道这桩奇案的始末,你说吧,好让我这颗心安定下来。”

  “老爷,昨晚你吩咐我烧肉汤之后,就进卧室安歇去了。我遵命先取出一套干净的白衣服,交给跟班的阿补顿拉,然后进厨房生火,把锅摆在炉上煮着肉汤。过了一会,待汤煮开,我要点灯,以便照着去撇渣。可是家里的油用完了,我把要油点灯的事告诉阿补顿拉。他给我出个点子,教我上堆房中的油瓮里弄些来用。我刚走近第一个油瓮时,便突然听到瓮中小声说话的声音:‘是我们出来行动的时候了吗?’我大吃一惊,断定这是贩油商搞的什么陰谋,他让人躲藏在瓮中要危害老爷。于是我便回答说:‘还不到时候呢。’等我走到第二个瓮前,又听见同样的问话声,我便作了同样的回答,对所有瓮中的人都照样应付了。到这时我才明白,原来他们专心等待匪首发出暗号,就出来行凶。而他们的总头目便是被老爷当客人招待在自己家里的那个所谓的贩油商。只为取得你对他的信任,才能叫他的人来杀害你,抢劫你的财物。但是我不给他机会,他的目的才没有实现。这是因为我发现最后那个瓮中装的果真是菜油,我便灌了一壶,拿到厨房点着灯,然后到堆房弄来一大锅油,架起柴火,把油烧开,顺序在每个瓮中灌进一些沸油,把躲藏着的匪徒,一个个都烫死,我才回厨房,灭掉灯,站在窗前,瞧着将发生的事变,看看那个假扮商人的举动。不多一会,匪首来了,接连几次发出暗号,却没得到回答。他离开卧室,上堆房去查看,见匪徒们都完蛋了,便趁黑夜潜逃。但他是从哪儿逃跑的,我可不清楚。我想显然他是逾墙跳到后花园出去的,因为大门是两把锁锁着的,逃不出去。这样我才放心去睡觉哩。”

  “刚才我报告的是昨晚发生之事的全部经过。”马尔基娜接着说,“此外在几天前,我对这件事就略微感觉到了。我抑制着自己,不敢报告老爷,怕万一事情传开,叫邻居知道呢,现在不得不让老爷知道了。情况是这样:有一天我回家时,见咱家大门上有个白粉笔画的记号。当时我虽然不知道是谁画的,有什么用处,但是我意识到那是仇人搞的,存心危害老爷,所以我在邻居的每家大门上,都画上一模一样的记号,使坏人不容易分辨出来。现在看来,画的记号和昨夜的事情,肯定是以此作为报复的标记,避免走错门路。按四十个强盗的数目计算,其中两个人下落不明,这当中的实际情况,我还不知道,因此不得不提防他们。而剩余的三个匪徒中,主要的是他们的头子逃跑了,人还活着。老爷必须格外注意,加倍提防,否则会遭他们的毒手,他不会轻易放过的。为此,我当全力保护老爷的生命财产不受损害,所有的奴婢们都是勤勤恳恳为老爷效劳的。”

  阿里巴巴听了非常快慰,说道:“你的这个建议,我很满意,你的勇敢果断行为,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告诉我吧:我该怎样赏赐你。”

  “这是我应该尽的义务。我看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赶快把那些死人埋了,不要让秘密泄露出去。”

  阿里巴巴按马尔基娜的指点,亲自带仆人阿补顿拉去到后花园,在一棵树侧,挖了一个大坑,卸下尸体上的武器,再把三十七具尸首掩埋起来,把地面弄平,显得跟先前一模一样,同时还把油瓮和其他什物全都收藏起来。接着阿里巴巴打发阿补顿拉每次牵一两匹骡子往集市分批卖掉。这件大事算是暗中处理了。不过阿里巴巴并未因此安心,因为他考虑到匪首和两个匪徒还活着,一定会再来报仇,所以他小心谨慎地保护自身。对消灭匪徒的经过和从山洞中获得财物的情况,一向守口如瓶,从来不透露一句。

  匪首之死

  匪首留得一条性命,悄然逃回山洞。他满腔愤怒,无限苦恼,弄得精神失常,象疯子一样。他想着损失了的财物和人马,决心要报复,一定要杀掉阿里巴巴才解恨。否则,山洞中的财物,会被他全部盗走,因为他是懂得开洞门的暗语的人。为此他决心一人进城去经营生意,作为复仇的手段,以便收拾阿里巴巴之后,再另起炉灶,重新组织人马,继续过劫掠生活,好把前辈传下来的杀人越货的事业一代代相传下去。

  匪首打定主意,倒身睡觉。次日,天刚亮他便起床,象前次那样,把自己乔装打扮一番,然后进城在一家客栈住下。他暗自嘀咕:“毫无疑问,一下子杀害这么多人命的案件,县官定要过问,阿里巴巴一定是被捕受审的,他的住处一定被毁了,他的财产一定被查抄了,城里人对这样惊天动地的事,一定是人人都知道的。”于是他向客栈的门房打听消息:“最近城中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门房把所见所闻的事,全都告诉匪首。他听了既奇怪又失望,因为门房所谈的消息,没有一件是跟他有关系的,这才使他明白阿里巴巴是个机警聪明人。他不但拿走山洞中的一批钱财,而且还害了这么多人命,他自身却安然无恙。由此匪首联想到自身的安危问题,认为必须充分运用自己的智慧,提高警惕,才不至于落在敌人手中遭到毁灭。因此他在市中租了一间铺子,从山洞中搬来一些上好货物,摆设起来,从此呆在铺子里,改名为盖赫旺吉·哈桑,然后装模作样做起生意来。

  说来凑巧。匪首盖赫旺吉·哈桑的铺子对面,正是已故高西睦的铺子所在地,现在由他的儿子,也就是阿里巴巴的侄子在继续经营。匪首以盖赫旺吉·哈桑的名字开始出面活动,很快就跟附近各商号的老板认识,结下交情。他待人接物既大方又谦恭,尤其对高西睦的儿子格外亲近、诚恳,和这个漂亮、衣著整齐的小伙子来往密切,经常一起聊天,一谈便是几小时。

  过了几天,阿里巴巴到铺子里去看侄子。他是照例每隔几天就去看他一次的。这事叫匪首知道了。匪首一见阿里巴巴便认识他。有一天早晨,匪首向小伙子打听阿里巴巴的情况:“告诉我吧,不久前到你铺子中来的那位客人,他是谁呀?”

  “他是我的叔父,是我父亲的同胞兄弟。”

  这之后,匪首对阿里巴巴的侄子表示格外热情,给他许多好处,作为掩蔽他的陰谋诡计的手段。有时还请他作客,招待他吃喝。

  过了一些日子,阿里巴巴的侄子考虑到应酬问题,应当邀请盖赫旺吉·哈桑吃顿饭才好,才符合礼尚往来的道理。但感到自己的住处狭小,接待客人不太方便,跟盖赫旺吉·哈桑那样考究的排场比起来,未免显得寒酸。于是他去请教他的叔父阿里巴巴。

  阿里巴巴对侄子说:“你的想法倒也对头,应该请那位朋友来作客,象他邀请你招待你那样。明天是礼拜五休息日,象其他生意人那样停止营业,去约盖赫旺吉·哈桑上公园里去走走,呼吸些新鲜空气。等你们倦游回家时,不让盖赫旺吉·哈桑知道,顺便带他到我这儿来。这里我会吩咐马尔基娜预备一桌丰盛的筵席款待他,你就不用操心,一切由我办理好了。”

  第二天,阿里巴巴的侄子按叔父的指示,果然邀约盖赫旺吉·哈桑一起上公园去玩,回家时,就顺便引盖赫旺吉·哈桑走进他叔父住宅所在那条胡同里,一直来到门前。他一边敲门,一边对盖赫旺吉·哈桑说:“我的朋友!告诉你吧:这是我家的第二所住宅。你的为人和你优待我的情况,我叔父都听说了,所以他非常乐意见你一面。因此你跟我一块儿进屋里去,看一看他,这将使我更高兴,更感激哩。”

  盖赫旺吉·哈桑听了感到欢喜,因为这样他就可以进入仇人的屋子和接近房主人,报仇的愿望能够很快实现。但是他表面却佯为踌躇的样子,一再表示推辞。这时候,屋内的仆人已经把大门打开。阿里巴巴的侄子拉着勉强被说服的朋友之手,一起走进屋去。房主阿里巴巴谦恭而礼貌地迎接并问候盖赫旺吉·哈桑。“我的客人啊!蒙你优待我的侄子,我感激不尽。我知道你关心他,爱护他的程度,简直超过了我本人。”

  “你的侄子为人不错,我跟他一接触,他的举止言谈留给我深刻的印象,我很喜欢他。他年纪虽小,可是禀赋很高,聪明过人,前途是无限量的。”盖赫旺吉·哈桑说了这么一些恭维和应酬的话。

  这样,他们宾主就一问一答地攀谈起来,显得既客气又亲切,谈得很投机。过了一会,盖赫旺吉·哈桑说:“主人啊!现在向你告辞,我该回家了。若是安拉意愿,过些时候,再来拜望你。”

  阿里巴巴不让他走,“我的朋友,你上哪儿去?我存心招待你,留你吃饭呢。吃过饭再回去吧。我们的饭菜即使不象你家里吃的那样可口,也得求你接受我的请求,大家借此热闹热闹吧。”

  “主人啊!承你厚待,实在感激不尽。不过有个特殊原因,不得不求你原谅,还是让我走吧。”

  “客人啊!请你告诉我,你好象心事重重,感到烦躁,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这样,近来我吃药治病,为了根治,大夫嘱咐我,凡是带盐的菜肴都不能吃。”

  “如果是这个缘故,那不碍事,我的邀请会蒙你赏脸的。现在厨娘正预备烹调,我吩咐她做无盐的菜肴招待你好了,请你等一等,一会儿就来。”阿里巴巴说着去到厨房,吩咐马尔基娜,做菜不要放盐。

  马尔基娜正在预备饭菜,突然听到这个吩咐,非常惊奇,问道:“这位要吃无盐菜肴的人是谁?”

  “你问他干吗?只管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

  “好的,一切照你的意思去办。”但马尔基娜对提出这个要求的人,始终抱着好奇的心情,很想看他一眼。

  马尔基娜把菜肴都办齐了,才协助仆童阿补顿拉去摆桌椅,以便端出饭菜招待客人,因此有机会看到客人。当她一眼看到盖赫旺吉·哈桑时,便立刻看出他的本来面目,虽然他的衣著已装扮成外地商人模样。当马尔基娜仔细打量时,发觉他的罩袍下面藏着一把短剑,“原来如此啊!”她忍不住暗自嘀咕,“这个恶棍之所以要吃无盐的菜肴,道理就在这里,目的在于找机会谋害我的主人,因为主人是他的死敌呗。这里我得先发制人,必须在他得机会逞凶之前就除掉他。”

  马尔基娜拿一张白桌布铺在桌上,端上饭菜,趁主人陪客人吃喝之际,从容回到厨房,仔细考虑对付匪首的办法。

  阿里巴巴和盖赫旺吉·哈桑尽情享受,细嚼慢咽地吃喝毕,马尔基娜和阿补顿拉便忙着收拾杯盘碗盏,并端出糕点待客。马尔基娜还把鲜果、干果盛在盘中,让阿补顿拉用托盘端到堂上,她自己拿了一个小三脚茶几放在主人和客人身旁,并把三个酒杯和一瓶醇酒摆在茶几上,供主人和客人自斟自饮。一切布置妥当,马尔基娜和阿补顿拉才退下,好象吃饭去了。

  这时候,匪首盖赫旺吉·哈桑觉得这是理想时刻,顿时高兴起来,暗自说:“这是报仇雪恨的好机会,我只要拿这短剑狠狠地一刀戳进去,就可以结果这个家伙的性命,然后从后花园溜走。他侄子是不敢阻止的,即使他有勇气同我对抗,我只动一个手指或一个脚趾,就足以致他死命。不过还要稍等一下,待那两个婢仆吃完饭回到厨房休息时,再动手也不迟。”

  马尔基娜沉住气,暗中监视着匪首的举止,边猜想他的心意,边想道:“对这个恶棍来说,决不让他有逞凶的机会。我不仅要他的陰谋诡计落空,而且还要结果他的性命。”这个忠实可靠的马尔基娜赶快脱掉衣服,换上一身舞农似的服装,头上缠一块鲜艳的头巾,脸上罩一方昂贵的面纱,腰上束一块织锦围腰,围腰下面挂着一把柄上镶嵌金银宝石的匕首。她这样打扮之后,吩咐阿补顿拉:“带上手鼓,咱俩一块上客厅去,为尊敬老爷的客人去表演吧。”

  阿补顿拉听从马尔基娜的指使,果然带上手鼓,跟她来到客厅。阿补顿拉把手鼓一敲,马尔基娜便翩翩起舞。两个婢仆表演了一会,便停下休息,准备集中精神,继续表演。阿里巴巴很感兴趣,任他俩随意表演,并吩咐道:“现在你们歌舞起来,演一些更精彩的节目,供客人欣赏,让他高兴愉快吧。”

  “我的东道主啊!蒙你如此盛情款待,我感到愉快极了。”盖赫旺吉·哈桑表示衷心感谢。

  在主人的鼓励和客人的赞赏下,一对婢仆兴致勃勃,劲头越来越大。阿补顿拉把手鼓一敲,马尔基娜大显身手,她那轻盈步子和袅娜舞姿,给主人和客人以极欢乐的感受。正当他们看得出神的时候,马尔基娜突然抽出匕首,捏在左手里,从这边旋转到另一边,做出优美的姿势。这时候,她把锐利的匕首紧贴在胸前,霎时停顿下去,右手把阿补顿拉的手鼓拿过来,继续旋转着,按喜庆场合的惯例,向在座的人乞讨赏钱。她首先停在主人阿里巴巴面前,主人便扔了一枚金币在手鼓中,他的侄子也同样扔进一枚金币。盖赫旺吉·哈桑眼看马尔基娜舞近他时,便掏出钱包,预备给赏钱。这时马尔基娜鼓足勇气,刹那间,把匕首对准盖赫旺吉·哈桑的心窝,猛刺进去,立刻结果了他的性命。

  阿里巴巴大吃一惊,怒吼道:“你这是干什么呀?我这一生可叫你毁掉了!”

  “不对,”马尔基娜理直气壮地说,“我的主人啊!我刺死这个家伙,是救你的命呢。如果你不相信,请解开他的外衣,便可发现他包藏的祸心了。”

  阿里巴巴一搜索,发现他贴身佩着的短剑,一时吓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这个卑鄙的家伙是你的死敌。”马尔基娜说,“请你回忆一下,他正是那个所谓贩油商人,也就是那伙强盗的头子。他说不吃盐,这说明他贼心不死,是存心谋害你的。开头你说他不吃有盐的菜肴时,就引起我的怀疑。当我第一眼看到他时,便知道他不怀好意,是存心要害你的。赞美伟大的安拉!我所猜想、顾虑的跟事实是相符合的。”

  阿里巴巴感谢马尔基娜,重重地赏赐她,说道:“瞧吧!你先后两次从匪头手中救了我的命,我应该报答你救命之恩。”于是他伸手指着马尔基娜的脖子说:“现在我释放你,恢复你的自由,你成为自由民了。为了报酬你的忠诚老实,我为你主持婚事,把你配给我的侄子,使你们成为恩爱夫妻。”

  阿里巴巴向马尔基娜表白心愿之后,回头吩咐侄子:“你照我的话去做,必然会兴旺发达起来的。马尔基娜是一个本领高强、性格忠实、可靠的女人。如今你看一看躺在地上这个所谓的盖赫旺吉·哈桑吧,他跟你结交往来,其目的不过是借此寻找机会谋害我。而马尔基娜这个姑娘呀,凭她的智慧机灵,替我们除了一害,使我们转危为安了。”

  阿里巴巴高兴地看到侄子接受他的建议,愿与马尔基娜结为夫妻,于是阿里巴巴带侄子、马尔基娜和阿补顿拉,大家同心协力,忙于应付这桩祸事。他们彻夜不眠,小心谨慎地暗中秘密行动,把匪首的尸体挪到后花园,挖个地洞,埋在地下,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从此,他们一个个守口如瓶,始终没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

  故事的结束

  阿里巴巴既然建议自己的侄子同马尔基娜结婚,为了表示对他俩的关怀,他亲自主持其事。经过准备就绪之后,便择吉举行隆重的结婚典礼,大设筵席,盛宴宾客,并按当时的豪华排场,跳各式各样的舞蹈,奏各种时兴、流行的乐曲。亲戚、朋友、邻居参加宴会的很踊跃,热烈前来庆祝,一片欢乐景象,热闹空前。

  阿里巴巴的隐患一旦根除,从此安心经营生意,过安居乐业生活,时运越转越好,前景无限光明、灿烂,眼前展现出广阔天地。

  为谨慎起见,并对匪徒有所顾虑,阿里巴巴从把他哥哥高西睦的尸首偷运回来之后,就息了念头,再也不上山洞去。直到消灭匪徒和匪首之后,又经过一段时间,他才在一天早晨,骑马进山。他小心观察周围,没有发现人迹,他心中有了把握,才鼓足勇气,走近山洞,下了马,把马拴在树旁,挨至洞前,说了暗语:“开门吧,芝麻芝麻!”情况跟过去完全一样,洞门果然应声而开。阿里巴巴进入山洞里,看到所有的金银、财物依然存在,原封不动地堆积在里面。眼看这种情况,他深信所有的强盗都完蛋了。同时,他认为除自己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个中的秘密。于是他根据马所能运载的力量,装了一鞍袋金币,运往家中。

  后来阿里巴巴把山中宝库的秘密告诉了他的儿子和孙子们,并教他们开、关和进出山洞的方式方法,让他们代代相承,继续享受宝库中的财富。就这样,阿里巴巴及其子孙后代,一直过着极其富裕的生活,成为这座城市中最富豪的人家。

  当初,阿里巴巴原是穷得无立锥之地,靠砍柴为生的一个穷汉。幸亏发现山中的宝藏,便一步登天,财富、名誉、地位一直上升到至高无上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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